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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若水 -【絕妙好妖】《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6:48 PM     標題: 若水 -【絕妙好妖】《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3 03:21 AM 編輯

【書名】:絕妙好妖

【作者】:若水

【內容簡介】:

      一段穿越者的詼諧修行雜史一段搞笑版的天下紛亂之旅五分幽默,三分傳奇,再加兩分旖旎,匯合成《絕妙好妖》,全書精髓盡在“絕妙”二字。

*本文僅供試閱,任何商業利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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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6:52 PM     標題: 作品相關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 07:09 PM 編輯

最幽默的仙俠穿越——絕妙好妖


1、四條線索的同時進行,將宗門、塵世、爭霸、修行、戀情、友誼六大版塊一起展現在作品中——宗門之爭、塵世爭霸、主角尋找回家的道路、主角與諸女之間的戀情(非花瓶、非王霸之氣)都盡在作者的筆下展開。

2、獨特的世界設定、獨特的諸方勢力設定、獨特的鬥法戰鬥係統、獨特的主角修行方式。

3、龐大展開的劇情畫卷與細膩的感情、生活細節描寫相結合,以講敘故事為目的,以笑料、煽情為輔助。優美、嚴謹的行文之外,追求幽默而不滑稽的文風,將喜、怒、哀、樂盡數溶於作品中。

4、絕無雷同的人物形象,力求千人千麵,即便是配角亦有與眾不同之處,而主角與諸女的形象刻畫更為深入人心。

5、主角的獨一無二的“奪丹法”。“奪丹法”五大特色:

(1)奪取異獸、妖靈的部分妖丹,在自己體內形成妖丹,吐吶修行;同時,也與妖寵形成共生共滅的關係;而妖寵的吐納,可以返還給主人,形成數倍的功效。

(2)石不語的妖丹,具備了吸取他人妖力、星力的能力,當然,有著很強的限製。

(3)在中期,石不語可以憑借妖丹進行妖獸化——獸首、鱗甲、藤蛇、蝠翼、蠍尾,同時具備妖寵的種種天生技能,例如疾行、堅硬、大力、術法、控土等等。

(4)中後期,石不語出現完全的獸化,可以在任何妖寵形態間自由切換,兩大優勢——A、戰鬥的多樣化,B、試想以小獸的形象,潛入敵營或女子的閨房……

(5)後期,得到宗門元器與奪丹法的結合,石不語出現了“三頭六臂”的形象

6、“駕禦異獸”係統

各種異獸都在作品裏一一出現,全為作者設計,並無抄襲,總計達百餘種之多,主角可以操作多種異獸作戰,亦可利用異獸的其他技能在生活中發揮作用。

異獸的形象、技能、階級、屬性,均有獨特之處,絕非高階勝過低階那麼簡單。而異獸的天賦技能,亦頗有特色,例如紫狸的“友善”與“好運”……

7、幽默不斷的當代網絡流行語言在其中的靈活運用,讓這本書取義休閑,大家看這本書的時候會感覺非常輕鬆,並享受到至高的娛樂效果。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6:56 PM     標題: 雛聲卷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 07:09 PM 編輯

引言


即使在冬季,這個南方的小城,依舊會籠罩於綿綿細雨之中,帶著幾分濕潤,又藏著幾分寒意……

城市東南的墓地中,新近摘取的鮮花,被輕輕放在一塊青色的墓碑前,遺照上的女子容顏,似乎因為這來訪者的到來,而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便如她生前時常做的那樣。

“抱歉,今年我來遲了……”許久的沉默後,伴隨著幽幽的歎息,一隻年輕的手,撫上了沾染雨絲的照片。和這隻纖細得如同女子的手一樣,它的主人,也是一位帶著幾分柔弱的男子,斯文而秀氣,微微的笑著,卻又藏著幾分憂鬱。

沒有別的傾訴,他隻是靜靜的坐在墓碑前,仿佛要將以往虧欠對方的一切時光,都彌補回來。然而,隨著公墓燈光的逐一熄滅,陷入黑暗的身影,終於徐徐立起身來,蹣跚而去。

隻是行了片刻,他卻又停步回頭,望向那依舊微笑的遺照,低聲道:“阿洛,我想告訴你,如果可以回到從前,我……”

他的話沒有繼續下去,因為在這一刻,背後驟然湧動的強烈氣流,已帶著呼嘯聲打斷了他的話。愕然回頭的男子,隻來得發出一聲低呼,便被黑暗的光球徹底吞沒,剎那間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他殘留的意識中,能夠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居然是——“該死的!你們又搞砸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6:58 PM     標題: 雛聲卷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 07:07 PM 編輯

第一章

“團結就是力量”,這是一句蠢話。至少,你將全世界的雞蛋集結在一起,也未必能打破一塊石頭……

所以,當北楚大軍攻取了南陳都城建康之後,當南陳後主與寵妃蕭氏一並被擒之後,麵對著滿城頂盔貫甲的楚軍,麵對著飛天遁地的數百助陣宗士,南陳的遺民們,突然都選擇了關起門窗,閉口不語,做樹倒猢猻散之狀。

這,倒應了某人穿越前所記的一副對聯:“風聲雨聲讀書聲,吾不做聲;家事國事天下事,關我鳥事?”

在櫃台上歎了口氣,石不語放下了手中的書卷,任由陽光直射在清秀的臉上。他的年紀不大,身材也極為消瘦,再配合上無害的笑容,的確也有幾分吸引人的味道;隻可惜,那身不合時宜的舊儒服,以及在這冬日裏仍然輕輕揮動的折扇,卻又有些不合時宜。

“小石!”幾名潑皮從店鋪外匆匆跑入,聲音中帶著幾分惶急。為首的高大漢子名叫李彪,是這條小街的一霸,但在幾次落入石不語信手設下的計謀後,開始變得服服帖帖。此刻,他正是受了眼前男子的囑咐,去替他尋人。

“怎麼樣,有消息了嗎?”呼聲未落,石不語已收起折扇,急急立起身來,與平日裏的慵懶愜意截然不同。

“沒、沒有!”李彪喘息著,黯然低下了頭去,“我們尋遍了整個建康城,那些百姓,都說未曾見過瑩小姐出現!”

“怎、怎麼會是這樣!”石不語怔了一怔,不由自主的揚開了折扇,輕輕搖曳起來。這是他的習慣動作,每逢心情驟變時,無論是喜是悲、是怒是憂,都會習慣性的搖開折扇。而此刻,因為瑩的失蹤,他所表現的心情,自然是極為糟糕的。

他們所說的瑩,是這間綢緞鋪的主人,也是從小撫養石不語長大的義姐,或許,從某人隱約表現出的依戀來看,這姐姐一詞中還存著別的含義。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兩日前,出門置辦貨物的瑩突然失蹤,任憑石不語如何發動一切關係,也尋不到她的下落。

見他神色不虞,李彪等人也有些不安,躊躇了片刻,吞吞吐吐道:“小石,你不要太過擔心!吉人自有天相,或許瑩小姐她隻是……”

歎了口氣,石不語從櫃中取出些銀兩,送了李彪等人出去,門前的小街上,一隊衣甲鮮明的楚軍正穿過街巷,向皇宮行去。他們的進駐,也意味著窮兵黷武的北楚,終於徹底統一了中州大地。

“如果不是這些楚軍攻城,或許姐姐也不會在兵荒馬亂中失蹤……”石不語發泄怒氣似的,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所以說戰爭,無論打著怎樣的旗號,都不是什麼好玩意!”

這一次,率領楚軍攻取建康立下大功的,是楚文帝的次子晉王楊廣,據說,這位皇子頗有賢名。他在入城三日後,便以“紅顏禍國”的罪名,當眾絞殺了後主寵妃蕭氏,也因此贏得了南陳遺民的幾分好感。

“紅顏禍國?可笑的說法……”實際上,那天行刑時,石不語也曾遠遠的觀望過。隻是與大出惡氣的百姓不同,他卻有些不以為然:“這句話,如果放在我的前世,恐怕要被一群女權主義者用高跟鞋敲死!”

與名字的意義相反,石不語是一個很囉嗦的人,尤其在穿越後的孤獨生活中。在來到這個類似於中唐的世界之前,他隻是一位普通的中文講師,過著平淡的生活,有自己的快樂,也有自己的煩惱。或許他會一直如此下去,直到某天成為骨灰為止……

然而這一切,卻都因為那一日公墓前的黑色光球而改變,當他恢複意識時,才發覺自己已成了一名啼哭的嬰兒,被拋棄在冷風呼嘯的街頭。

如果不是剛剛失蹤的瑩,被淒厲的哭聲打動而收留了他。那麼石不語,或許已成了有史以來最倒黴的穿越者……

胡思亂想中,店門外的竹簾已被輕輕掀起,一道身影徐徐邁入其中。石不語微微一怔,忙不迭的站起身來招呼。但很快的,在望清對方青袍上的星芒刺繡後,他卻不由得吃了一驚,心中暗道:“這是,宗士?”

所謂的宗士,是這中州世界中的一種神通者。在這世界中,四處都彌漫著一種純正的能量——星力,與此相關聯,亦有一種類似於修真者的存在,能夠吸取星力轉化為元力,進而施展元術,而這種人,便被統一稱為宗士。

不過,雖然宗士頗有神通,但不像石不語所理解的修真者那麼法力無邊,動輒覆山煮海;並且這世界中,也沒有什麼飛升之說,更不存在高高在上的天神。宗士雖然實力遠超常人,也不過多活數百年,要說長生不老、毀天滅地,卻是癡心妄想。

但即便如此,對於普通人而言,宗士也已經是無法匹敵的存在了。而眼前這走進店鋪的宗士,更是一身青袍竹笠,將周身遮得嚴嚴實實,透露出幾分詭異,叫人一望之下,就不敢掉以輕心。

一念及此,石不語急忙迎上前去,躬身行禮道:“宗長大駕光臨,不知小生有什麼可效勞的?”

那青袍宗士沉默不語,徐徐打量這四麵的環境,過得許久,卻忽的輕輕搖頭,自言自語道:“不對!這裏沒有元決的氣息!隻是,那書信上明明指引……”

她的聲音帶著失望,雖然壓得極低,也有幾分沙啞,但可以確定是位老年女性。石不語一聽之下,頓時安心了許多,再度躬身道:“宗長,不知您在尋些什……”

話才出口,他已嘎然住嘴,隻因為此時,那青袍宗士已輕輕“咦”了一聲,死死盯住了自己,目光中隱隱閃爍著奇特的光芒,帶著幾分驚奇、又帶著幾分疑惑。

“宗長,我這身上,可有什麼不對?”眼見對方盯著自己左看右瞧,石不語倒有些起雞皮疙瘩,強自支撐著問道。

話音未落,那青袍宗士忽的探出手來,隔袖捏住了他的手腕。石不語一驚,隻覺一股細流穿行體中,正要呼出聲來,對方卻已驟然收手,微微垂下了頭去,似乎在思索什麼。隻苦了石不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能陪她幹站在櫃台前……

過得片刻,青袍徐徐抬起頭來,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沉聲問道:“小子,你可願意入宗門修行麼?”

“修、修宗?”石不語聞言大驚,不由得有些發暈,就如一口氣連中十張五百萬彩票一般,

要知道,就算是中州最大的宗門——術宗,也才收了數千弟子而已,攤派到整個國家的人口,怕是連十萬分之一也不到。而這初次見麵的宗士,竟然就這麼輕易的送了自己一個大餡餅?

“不錯,修宗!”青袍微微頜首道,“我見你骨骼清奇,的確是個入宗修行的材料,不如,隨我歸山修行如何?”

這種骨骼清奇的傻話,石不語自然不會相信多少,不過聽得修宗二字,卻忽的心中一動,暗自思道:“宗門中人多有神通,如果她肯出手幫忙,應該很容易找到瑩姐姐才是……”

他轉世多活了一次,已存了人生如戲的念頭,每每做事隨性,並不太在意自身的生死窮達,但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照顧了自己十幾年的瑩。那女子對他極好,就如親姐姐似的,甚至因為怕他無法獨自生活,還推斷了幾門親事,一直拖延至今。

一念及此,石不語頓時定下了主意,拱手道:“宗長厚愛,小生安敢不從?隻是家姐她外出多日……”

片言之間,他就將瑩的事情簡單道明。青袍聽罷,也沒有什麼太過驚奇的反應,隨口應道:“這個容易!你這邊可有什麼姐姐用過的東西,取一件出來!”

石不語聞言大喜,急忙從內室取出一條手帕。青袍探手入袖,取出一支玉笛,在唇邊輕吹數聲。隻聽得“嗡”的一聲,空氣中波紋閃動,忽的飛出一隻蚱蜢大小的甲蟲。

那蟲子頗有靈性,在空中盤旋數圈後,落在手帕上,輕輕啃了幾口,忽的嗡嗡發聲,向外盤旋飛去。

“跟上吧!”青袍輕拍他的肩頭,看著蟲子,跟了上去,石不語怔了片刻,連忙跟隨在後。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7:00 PM     標題: 雛聲卷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 07:07 PM 編輯

第二章

大約半個時辰後,那蟲子已帶著兩人出了城門,往南邊飛去。片刻之後,它忽的在一片山坡附近停留下來,隻在空中不住盤旋,嗡嗡做聲,似乎已經尋到了線索。

然而石不語一見之下,卻不由得暗自叫苦,不為別的,正因為這片山坡,是建康城有名的亂葬崗,這麼看來,瑩豈不是……

念頭剛起,那蟲子卻好死不死,恰恰停在一塊墳頭上,再也不動。石不語心中大驚,急忙搶上前去,用手去扒那堅硬的泥土,顯然已經情急失了分寸。

青袍客微微搖頭,輕輕吹動玉笛。這次出現的是一隻三尺大小的甲蟲,兩隻前肢仿佛是天然的大鏟,不等人吩咐,就揮肢擠開石不語,掘起眼前的墳頭。如此不消片刻,一具麵目猶生的屍體便顯露出來……

石不語搶上前去,隻看了那頭顱一眼,頓時如同九雷轟頂,隻覺得天地一起昏昏顛倒,全然變了顏色。那具屍體的臉上,雖有些塵土,卻可以分明的辨別出,正是瑩的麵貌。

他身子一軟,幾乎便要暈倒,青袍客歎得一聲,手指隔著袍袖抓住他的手腕,輸了些元力過去。

“姐姐……”略微恢複神智的石不語,並未流淚,隻是呆坐在地上,失魂似的重複這句話。過了半晌,他忽的觸到懷中的手帕,身子一軟,不由得趴在泥中,痛哭流涕起來。

連日以來,他雖然對瑩的失蹤,已存下了最壞的打算,但心頭始終自我欺騙,抱著幾分僥幸。然而此時,平臥在麵前的屍體,卻擊破了最後的肥皂泡,讓他的希望徹底破滅。悲憤交集之下,石不語幾乎連輕生的念頭都已產生……

原本不屬於這時代的他,在這陌生世界中,即使用“煢煢獨立、形影相吊”來形容也不為過。如果不是遇到和善的瑩,恐怕早就被埋在亂葬岡做了化肥!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深悉古詩的他,曾於去年的冬日,在溫暖的火爐邊,對著瑩如此酸腐道。雖然瑩沒有讀過這首古詩,但從那溫暖的微笑裏,卻能得知,她已明了石不語的心意。

隻是,為何短短數月之後,兩人卻要迎接這種不可能再聚的分別,忍受這種突然而來的悲哀?隻是,怎麼今日以後,要忍受這漫漫黑暗的,卻換成了對方?

“死者已矣,你想開些吧!”過了許久,青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石不語第一次覺得那烏鴉般的聲音如同天籟。

“不對,這屍首身上所穿的,怎麼如此眼熟?”正要起身,他心中忽的一動,忍著哀痛又去仔細打量那件衣裳,身軀一震,腦海中浮現出一副畫麵,頓時脫口而出道:“蕭菡?”

數日前,那後主的寵妃蕭菡被絞死時,他也曾遠遠觀望過,甚至還因為家中開綢緞鋪的緣故,評價過對方的衣裳。而此時,瑩身上所穿的衣裳,似乎便是那日……

“蕭妃?”青袍微微一怔,她連日來逗留於建康,自然也知曉這後主寵妃的名字。

石不語顧不得解釋,再去仔細分辨那顆頭顱,沒錯,是瑩的麵貌。她穿著蕭菡的衣服死在這裏,而咽喉處又有一條紅痕,似乎死於窒息……

“李代桃僵?”幾乎在同時,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得出了結論。青袍不像石不語那樣關心則亂,沉吟片刻,徐徐推斷道:“看起來,似乎有人設計,用你姐姐替代了蕭妃……”

石不語愣了片刻,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位晉王楊廣。實際上,那日行刑時,他離蕭妃最近,如果說一點破綻都沒發現,也未免有些離譜。這麼說來,難道安排計謀的,就是楊廣不成,不過,他又為什麼要做這事?

他心中翻來覆去,越想越覺得疑惑,一咬牙,向青袍道:“宗長,我……”

青袍微微擺手,示意已知,沉吟了片刻,徐徐道:“既然叫我撞上……也罷!你且說說看,要去哪裏打探?”

“皇宮!”石不語早已想定,聞言當即應道。楚軍攻占建康後,高級將領和官員都駐紮在皇宮之中,若要弄清事情,去那是最合適不過的。

青袍並無異議,當下揮袖離去,兩人一前一後,融入了霧靄之中。然而,任誰也沒有注意到,便在他們的腳步聲消失的同時,被重新掩埋的墳頭,卻忽的微微顫動,陡然伸出了一隻手臂……

片刻之後,原本已經殞命的瑩,竟然難以置信的從泥中脫身,徐徐立起身來。猶有餘悸的撫摸著頸下的紅痕,她輕輕歎息道:“差一點便真的死了,這趟差使,果然不好做!”

“然而,終究做完了,不是麼?”一道紅色的身影從天徐徐落下,淡淡道,“你替我做了十六年的差使,也辛苦你了!”

似乎已預料到對方的到來,渾身泥濘的瑩並未驚訝,反而屈身行禮道:“姐姐昔日有恩於我,我自當效力……況且,不語也頗為有趣,我與他相處,並不難受!”

紅影輕輕頜首,露出了一絲笑意:“是麼,我也覺得那小子很是有趣!不過,如今已不需再勞煩你了,請去吧!”

瑩屈身再拜,待到起身時,已周身光影閃動,化為一隻白兔,低鳴幾聲,向著林中奔去,不消片刻,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立於半空中的紅影,則是輕輕揮手,重又將那墳頭平上,這才向著石不語離去的方向,淡淡歎道:“小子!路,我已為你鋪下!至於將來如何,你好自為之吧……”

如果問起建康城中,什麼東西給人的印象最深刻?相信絕大多數百姓都會毫不猶豫的回答道:“皇宮!”

已經被俘的陳後主,在他之前的奢侈歲月裏,除了於女人身上發泄精力之外,便是以某種變態的熱情擴建著自己的宮殿,使之不斷的擴大再擴大,頗有後世政府圈地的風範。

托這位前任皇帝的福,兩位兼職盜賊在潛至皇宮附近時,根本沒有遇到什麼阻礙。因為一望無際的圍牆,根本不可能做到處處有人把守。在一個偏僻的角落,他們很容易確定了潛入的地點,隻不過,在如何潛入的方案上,雙方似乎存在一些認知上的偏差。

在提出了隱身、變幻、移形換影種種建議後,青袍依舊不住搖頭,示意上述的這些她都未曾聽過。石不語心中氣苦,也知道自己又將修真者與宗士混在了一處,但仍然按捺不住鬱悶,賭氣道:“算了,我一路殺進去得了,或者幹脆被抓進去!”

青袍毫無慚愧的意思,再度否決道:“皇宮如此大,守衛也多,即使你一路殺進去,也未必能找到那兩人。”

“那麼,宗長的意思是,我們在門口擺個地攤,大喊‘跳樓甩賣,買一送一’?”因為此刻的心情極糟,所以石不語的囉嗦天性,又再度顯露出來,這是他繼搖扇後的第二個習慣動作。

“好主意。”黑袍微微頜首,表示讚同,隨即在對方崩潰之前,從懷中取出玉笛,輕輕吹得幾聲。

這次出現的,是兩隻晶瑩的小蟲,在夜色下,仿佛透明一般,若不仔細查看,倒真不易發覺。

“這是我秘法練製的攝魂蟲,可讓人暫將神念附於其上,如果你能受得苦楚,就先將神念附在蟲身上,飛入察看。”

“真的可以嗎?”有些狐疑的望了眼飛蟲,石不語終於咬牙應了下來。無論如何,如果不能查明瑩的死因,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青袍也不多言,隻在石不語頭上一拍,頓時一股骨肉分離般的疼痛罩了下來,等他清醒時,發覺自己的視野已被攝魂蟲的視野所代替……

“果然有些門道!不過這皇宮裏,應該不會預備著蒼蠅拍與蜘蛛網吧……”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7:02 PM     標題: 雛聲卷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 07:08 PM 編輯

第三章

攝魂蟲體形極小,飛得又快,兩人的神念借之入得皇宮,一連轉了數座宮殿都未被發覺。

半晌過後,在一座寢宮附近,石不語正有些不耐煩,卻見一名中年男子從房間中行出,躬身向內行了個禮,隨即徐步離去。這男子相貌極為俊朗,一身白袍,帶著幾分寒意,而路過的武士見到他,都紛紛垂首避讓,可以想見他的地位。

“能夠讓這種地位的人行禮,那麼,房間中的……”略一躊躇,石不語便起了念頭,急忙指揮著攝魂蟲飛上前去,停在略有破損的窗欞邊。

從縫隙中望去,可以清晰的瞧見,房內正有一男一女正麵對麵站在一處。那女子背對著窗欞,身影窈窕;而長身而立的男子,衣著極為華貴,神色雖顯蒼白,卻頗有些英武之氣,石不語一見之下,便認出他正是當日處決蕭妃的晉王楊廣。

這兩人對立默默無言,半晌無語。隔了許久,終於聽得楊廣輕歎一聲,露出哀傷之色,低吟道:“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跟我回去麼?”

“殿下,你又何苦執著於此?”與他對話的女子背著身子,看不見容貌,聲音倒是清婉得很。

楊廣又是一聲長歎,黯然道:“當初父皇送你入陳,我心中也是不願!隻是父皇之命不能不從,況且國家大事……”

“原來國家大事,便可犧牲蕭菡的貞潔!”那女子冷冷打斷了楊廣的話,“隻是不知,今日為了救回我這敗柳之身,又斷送了誰人性命?”

“蕭、蕭菡?”此言一出,石不語附身的攝魂蟲,險些從窗欞上摔下去,“果然,她果然沒死……”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測,女子忽的轉過身來,直視楊廣,也讓窗外的偷窺者望清她的容顏。

難以置信,這女子的麵貌,居然與瑩有著六七分相似……石不語心中頓時豁然開朗,所有想不通的線索連在一處,拚湊出這事的來龍去脈。

楊廣要保全蕭菡的性命,卻又想在百姓前留個好名聲,左右為難之中,與蕭菡有幾分相似的瑩,便被擒拿當了替罪羊。難怪那日刑場周圍都是士兵,隻許百姓遠遠觀看,卻不許靠近,分明是怕人看出破綻來。

“果然,殺死、殺死瑩的,就是……”無法抑製的怒火從他的心底噴薄而出,將原本蔓延的悲痛徹底覆蓋。幾乎忘記了自己正附身於蟲身上,石不語驟然撞向麵前的窗欞,卻在砰然的聲響中跌落下來。

而下一刻,房中的楊廣,竟又以極為平淡的語氣,冷笑道:““那區區女子,賤命而已,為救你性命,便要我犧牲千萬人也在所不惜!”

“賤命?賤命!”從地麵上重新飛起的石不語,本已恢複了幾分冷靜,但在突然聽得這個冷漠的詞語時,卻徹底失去了控製。情緒激蕩之下,附於蟲身的神念頓時失去了控製,一閃而回,重又返回到宮外的軀體中。

略微一怔,反應過來的石不語登時一聲低喝,就欲衝入宮去。然而青袍的反應更快,衣袖揮動,一股元力送出,早已將他困在原地,同時口中喝道:“不要妄動!除非你陪瑩一起去!”

本是怒發衝冠、目眥盡裂的男子,在聽得這聲勸告後,不由得微微一怔,僵硬當場。許久之後,他終於輕輕鬆開緊握的拳頭,沉吟著,忽的重重一拳擊在牆上,嘶啞應道:“難道,就這麼放過他不成?”

青袍默默無言,任由他發泄情緒。感受著拳頭上傳來的刺骨疼痛,石不語終於漸漸的平靜下來,反複勸告自己要恢複冷靜。他很清楚,以自己如今的能力,不要說刺殺楊廣,恐怕連近身也極為困難,因此要複仇,最好的辦法便是……

一念及此,曾經為“拜師”一事而深感狐疑的男子,頓時咬了咬牙,轉頭向著青袍拜倒,以頭搶地道:“望宗長收弟子為徒,為弟子複此深仇!”

“收你為徒,自無問題!”青袍並未阻攔,任由他磕了足足八個響頭,方才淡淡道:“不過說到替你報仇,我隻能說,抱歉!”

此言一出,石不語頓時如墜冰窖之中,失聲道:“宗長,這、這又是為何?以您的神通,區區一個楊廣……”

青袍冷冷掃了他一眼,沉聲道:“宗門中早已定下規矩,不可擅自對世俗中人出手!況且楊廣身旁,也有我宗門中人充當供奉,要刺殺他,談何容易?”

石不語愕然無語,徐徐垂頭歎道:“這麼說來,弟子這仇,豈不是……”

“那也未必!”青袍的語音,忽的帶上了幾分怪異,“隻要你隨我修行,自有血刃仇人的日子。並且,你與楊廣有著深仇,對他出手,也不算壞了規矩!”

石不語怔怔道:“可是弟子聽說,修行宗法,往往要一百多年,才能有所小成。到那時,恐怕楊廣都已經化為灰燼了!”

青袍冷然不答,沉默許久,卻忽的歎了口氣,肅容道:“罷了!我與你說句實話!我門中有一修行的捷徑,可令人速成!隻是其中風險極大,我要你做徒弟,卻是存了拿你試這法門的心思……”

這背後的內幕,實際上石不語也猜測到了幾分,但此時聽得對方如此坦白,也不免有些愕然。青袍並不多言,徑直退入陰影中,閉目調息道:“給你一炷香的工夫,想清楚了,便來答複我!”

月色如水,不知何時,一輪幽月,已在暗雲之間,微微展露出淒婉的光華。與宮牆外默默無言的兩人不同,寢宮房間內的楊廣,卻正竭盡全力的勸說,希望麵前的女子能夠回心轉意。

“菡兒……”輕輕歎了口氣,楊廣上前一步,輕輕握住了對方的柔荑,“自你來陳之後,我日夜思念,難道你真不願隨我回去麼?我這心意,你應當知道……”

或許是被這一聲舊日的稱呼所打動,蕭菡低頭輕歎,聲音中帶上了些幽幽的意味:“若是我肯回去,你什麼都願做麼?”

楊廣微微一怔,頓時狂喜不已,顫聲道:“你願意?好,你說,你要什麼,隻要我能夠做……”

“什麼都不要需要!”蕭菡輕輕搖頭,神色幽然,似在回憶從前的時光,“隻要你放棄帝位奢求,與我安安穩穩過這一世,便足夠了……”

話音未落,本是欣喜若狂的楊廣,已不由自主的麵色微變,輕輕後退了數步,勉強道:“菡兒,你說笑了,帝位本來就是皇兄……”

“很難吧!”沒有理會他的托詞,蕭菡靜靜的注視著,忽的輕聲歎道,“我要的,你不能給;你給的,我不想要……世上的事,總是如此麼?”

楊廣默默無語,一時竟是無言以對。他雖是文帝次子,但聰慧英武、頗有賢名,遠勝於平庸的長兄,也因此生出許多本不該有的奢望。實際上,他這次自薦領軍進攻南陳,也正是出於拉攏軍隊、收買民心的目的。

而費了這許多努力,費了十幾年的工夫,眼看勝利的天平漸漸向自己傾倒,難道就此放棄不成?隻是眼前這女子,是自己青梅竹馬的戀人,數十年來始終縈繞於心頭,要將她舍棄,又如何能……

一片寂靜中,咳嗽聲忽的響起,打斷了他的心事。蕭菡捂口不住輕咳,才咳得幾聲,嘴角便隱約滲出血絲來。楊廣隨意一瞥,登時呆若木雞,隨即如同瘋虎般的撲了上去,口中喝道:“菡兒,你……”

“我來這之前,早已服了毒藥!”倒在他懷中的蕭菡,語音已變得斷斷續續,“不潔之身,又怎能再回楚地?”

“不,不會的!”楊廣緊緊抓著她的手,死死按在胸口,哽咽道:“誰敢說你不潔!你在我心裏,永遠是那個騎著紅馬的小姑娘……”

“傻瓜!”躺在他懷中的女子,微微露出了笑容,“南陳百姓,皆因我苦,我也該自剄贖罪,你莫要傷心……”

“不!你不能死!”楊廣將她攔腰抱起,身形一個踉蹌,險些又要跌倒。

“你好好照顧自己,莫要多造殺孽!”顫抖著舉起一隻手,蕭菡輕撫著楊廣那淚流滿麵的臉龐,唇間輕輕吟道——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昔日意,故、故來……故來……”然而在下一刻,並未完成的詩作,已隨著失去生命的玉腕,一起墜落了……

“菡兒!”在楊廣最後的悲鳴中,這個被視為紅顏禍水的傾城女子,這個政治陰謀的犧牲品,就這樣,真正的離開了人世。

遠處,被楊廣那野狼般吼聲驚動的士兵們,正蜂擁而來……

“決定了?”宮中的突變,也讓宮牆外的兩人略微有些疑惑,稍微退開了數丈。青袍微微抬頭,恰恰對上石不語投來的目光,不由得淡淡問道。

緩緩的點了點頭,石不語沉聲應道:“死亦不懼,隻要能夠……況且,我已經活過一次,又有什麼可惜的……”

最後一句,他說得極輕,青袍自然沒有注意,反而歎息道:“隻怕,死倒是最好的下場了!也罷,路是人選的,你有此心,我也不能阻攔你!”

她這麼說,便等於正是收下了門人。石不語聞言,重新跪下叩首,這一次自然恭謹了許多。然而等他爬起身來時,臉上卻忽的帶上了幾分微笑,倒叫原本泰然自若的青袍,瞧得有些不寒而栗……

果然下一刻,石不語已向前湊了幾步,低聲道:“師父,弟子還有一事,要求您老人家幫忙……”

青袍微微一怔,待到聽完,頓時大搖其頭,深覺不可。隻是她性子清冷、極少與人打交道,哪裏經得住石不語的百般糾纏,到得最後,終於違逆不過,做出了這輩子最不正經的一件事來。

玉笛輕奏,一隻巨鷲陡然現形,載著二人飛騰而上,高高浮於皇宮上空。青袍苦笑已聲,使了個擴音之術,隨即退在一邊,閉目輕道:“可以了!”

石不語深吸一口氣,拿出了當年在某人樓下無畏求愛的精神,扯開喉嚨,忽的大吼一聲。霎時間,猶如平地響雷,驚動了半個建康城:

“楊廣我兒,老子操你全家十八代祖宗!”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7:05 PM     標題: 雛聲卷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 07:08 PM 編輯

第四章

夜半一吼,出了口心中惡氣,石不語不覺痛快許多。隨後,便趁著對方的反擊來臨之前,搭乘著巨鷲,以決絕的姿態逃之夭夭。

盤膝坐在鷲背上,被淩厲的天風吹襲,他望著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的城郭時,隱隱有種莫名其妙的傷感。

即使建康城的生活如此的窘迫,即使唯一的親人已離開這個世界,但逐漸遠去的那個城市,始終是自己的家……又或者,人皆如此!總會留戀於某種習慣而無非割舍,而誰又不是往事的俘虜?

“有些冷了……”盤膝靜坐的青袍,忽的輕輕動彈,似是自言自語,卻微微翻動手印,在鷲身附近,施了個罡罩之術,淩厲的天風,頓時就被隔絕在外。

石不語心中一暖,隱約覺得這個滅絕師太型的師父,倒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樣不近人情……

巨鷲的體形甚大,飛速倒也過得去,隻是體力有限,每隔個把時辰就要停下歇息。途中趁著空暇,師徒二人彼此介紹一番。直到此時,石不語才得知這便宜師父道號凝寒,乃是法宗名下、馭獸宗的宗主,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掌門。

“莫非人品大爆發,隨便揀個師父便是掌宗者?”石不語心中一喜,眼前登時現出一條王霸之路來、怔了片刻,方才想起令人疑惑的新名詞:“師父,這個,法宗是什麼意思?”

凝寒望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失望,但仍然極有耐性的向他道出宗門的來龍去脈。也直到此時,這位自穿越後便從未離開建康的無知小子,才第一次了解到中州世界的複雜局勢。

原來,如今隱隱為中州實力之首的宗門,在亙古之時,本沒有派係之分,統為一家。隻是後來,隨著修煉法門的錘煉與蕃衍,逐漸轉為兩大宗派。一類稱為法宗,強調自身的元術修行與元力積累;一類稱為器宗,強調借助元力來錘煉外物以為臂膀。

這兩宗,修行的方式略有區別,但都離不開對星力的吸收,都要將星力轉化為元力。而所謂的星力,用現代名詞來解釋,是指這世界中無所不在的能量。

隻不過,這種能量並不是平均存在於每一寸土地上,而是有稀薄之分,尤其越靠近高高在上的穹天,元力便越是充沛。因此,許多宗士推測元力的根源在於穹天之中,不過這也隻是推測而已,即使是術宗的禦風術也無法到達穹天所在。

“原來如此!”聽得凝寒講述,石不語方才有些了解,隨即又問道:“那麼師父,這法、器二宗誰更厲害些?”他心道,若是器宗更厲害些,咱家便……

凝寒微微搖頭,忽的輕歎一聲,黑紗中的麵頰竟是隱隱帶了一絲澀笑:“數千年前,隻怕這法、器二宗的宗士們也是如你所想,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二宗之爭……”

原來數千年前,這法、器二宗隨著自身的壯大,彼此間的摩擦也是不斷升溫,尤其集中修行法門的正統觀上。時日一久,矛盾日積月累之下,最終爆發了二宗鬥法的“朔野之戰”。在鬥法中失敗的器宗,從此退出中原,遠避海外孤島,而僥幸獲勝的法宗,則理所當然的成為中原的不二正宗。

而之後,隨著法宗與器宗在陸海兩處的各自繁衍,逐漸又從宗門總綱下逐漸分衍開來,形成了一批各有特色的宗門。如法宗,大致可分為術宗、陣宗、符宗、念宗、音宗、心宗等等……而器宗,則分為劍宗、丹宗、魂宗、煉宗、機關宗等等……

“夠了,師父!”石不語聽得頭昏腦脹,連忙打斷凝寒的介紹,“這些術、陣、音的,以後慢慢再說也不遲……隻不過,我們禦獸宗,在這法宗中究竟排在第幾?看師父您老人家的風範,莫非是第一?”

“既已入門,也不怕家醜。”他剛意**到此處,便聽得凝寒沉聲道,“為師也不瞞你,馭獸宗不過徒有宗名,在法宗中,怕是弱得不能再弱……”

此言一出,笑到連牙根都已露出來的男子頓時泄氣,怔了半晌,方才自我安慰道:“無所謂!雖然弱,但隻要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團結,將來總有……”

“就兩個。”

“恩?”

“你。”凝寒指指自己,又指指他,“加我,兩個。”

“嗚……呼……” 石不語麵前頓時飛過無數隻烏鴉,這種極品門派竟也能叫自己撞上,實在是無語了。

麵對他的豐富表情變化,凝寒始終默然無語,直到對方逐漸從愕然中清醒後,才繼續道:“若還願留下,為師便給你講講宗門的由來。”

“好吧,其實人少的話,也蠻清淨的。”石不語歎息著揚開折扇,輕輕拂動,心道:“罷了,日後有機會,再行跳槽也不遲。”

凝寒打量了他片刻,似要看出皮毛下藏著的違心念頭來,過得片刻,終於輕歎一聲,開始講述宗門的來曆。

所謂馭獸,顧名思義,便是指揮野獸之意,說起來,倒和石不語印象中的馴獸師有些相似。所不同的是,這馭獸宗駕馭的生物,並非普通野獸,而多半是這世界中奇異罕見、甚至隻在神話中存在的異獸。

這些異獸與普通野獸的區別,就在於它們天生擁有妖丹,能夠吸取星力轉化為妖力,並且又具備了天賦技能和部分妖術,勉強可以算是妖族的分支。不過,即使是異獸內部,也是要分成幾個階層的,低級的鑽土豺,還不如一個普通士兵,而上階的饜嵫、白澤之類,恐怕連宗師對付起來也會覺得吃力。

“我宗先祖,據說乃是昔日源神女羲座下的牧獸妖童。女羲化為穹天之後,我家先祖留於地界,無意中流入人族,與之通婚生育,漸漸化去妖性。”

凝寒說到“生育”時,不知怎的,忽的有些神傷,緩了口氣,又繼續道,“後來,他憑著昔日女羲傳下的片段法門,加上自己的馭獸之法,創下了宗門。”

“好複雜……怎麼又出現了一個源神女羲,還有什麼人族、妖族,設計網絡遊戲嗎?”石不語用折扇瞧著額頭,頭痛不已。

“這先古之事,如今也已模糊湮滅。”凝寒望了他一眼,又繼續道,“你便當做神話,聽過就罷!總而言之,我們禦獸宗,便是驅使異獸作戰的宗門。”

“明白了……不過,驅使異獸的話也不錯。安全,威力也不小!”石不語搖曳著折扇,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驅使數十條青龍,將那楊廣生吞活剝做成北京烤鴨的畫麵,假如這世界中有龍的話。

“你卻有所不知。”凝寒並無讚同之意,微歎一聲,“我宗卻有三大缺憾。一來,那些高階異獸往往實力不俗,先祖的“契合術”雖可將其降伏,但機率極低。”

石不語愣了片刻,倒也承認這點。不錯,高階異獸固然很強,但也要能夠將其降伏。不過對方如此強悍,又憑什麼要降伏於你?除非是傳說中的王霸之氣……

“再者,我這門派,過於重視修煉異獸,在自身修煉上卻相當弱小。對敵之際,敵方隻需派人糾纏異獸,趁機進攻主人的話,隻怕……”

“射人先射馬,換了我,我也會這麼做!那麼,還有一個缺陷是?”

“至於最後一點,也是我宗命門所在。”凝寒這次的歎息又加重幾分,連身邊的空氣都開始冷化,“馭獸之道,雖然奇妙,卻……”

“恩?”石不語摩挲著頜下短須,等待她的解答。然而,凝寒停頓片刻,卻忽的反問道:“不語,你說說看,禦獸宗屬於哪個宗派?”

“師父,你鏽逗了不成?你剛還說我們屬於法……”石不語話說一半,忽的張大了嘴,手中折扇悄然跌落。

法宗強調自身的元術修行與元力吸納,似乎驅使異獸並不包括在這其中……嚴格說起來,禦獸宗倒更接近於器宗一些,隻不過,怎麼當初沒有被驅趕至海外?

見他愕然,凝寒也帶上難得的尷尬語氣,匆匆解釋道:“當初先祖與法宗交好,又一向以法宗自居,因此在“朔野之戰”中力助法宗。不料一念之差,今日反成了法宗各派眼中的……眼中的……”

“異類!”見凝寒吞吐了半天,清逝幹脆替她總結道。

事實上,他下的定義也沒錯。這法宗隨著自身的繁衍壯大,與海外器宗的摩擦又逐漸增多,排外性也越發強烈起來。而尷尬的夾在中間的禦獸宗,便成了倒黴的受氣包。

數百年來,禦獸宗一直受到法宗各派的輕視與排擠,地位不斷下降,最後更失去了宗門駐地。依附於法宗中勢力最強的術宗之下,勉強維持著宗門的外表。

而且,屋漏更逢連夜雨,到得第十七代宗主執掌禦獸宗之時,正趕上各宗的“失訣之劫”,宗門吸吶元力的高深元訣《渾元決》沒有幸免,莫名失蹤。更糟糕的是,這種《渾元決》隻能對著記載其的玉牌體悟,無法由他人傳授……

換句話來說,從此,禦獸宗隻剩下了吸取元力的粗淺法門,在修煉上變得既費時又費力。而元力的下降,也決定了之後的宗門中人,在驅使異獸上,也遇到了更多的挫折。至少,從質量上來說,高階異獸再沒被馴服過。

說到此處,凝寒微一躊躇,輕歎道:“事實上,為師此次之所以會來建康,也與本宗被盜的《渾元決》有關!”

原來數日之前,凝寒忽的收到一封傳書,上麵記載著數句《渾元決》中的神髓,又言道如果打算尋找《渾元決》,就到建康城來。而更巧的是,那書信上指明的地點,正是……

“我的綢緞鋪?”石不語微微愕然,脫口道,“那麼師父,你有找到那個渾……渾什麼的東西嗎?”

“沒有!”凝寒微微搖頭,帶著幾分失望,頓了頓,又道,“不過,倒是發現了你這塊材料……這麼看起來,似乎那封書信的目的,是為了讓我來收你入門……”

石不語摩挲著下巴,隱隱覺得把握到了什麼線索,但又無法清晰的抓住。凝寒輕歎一聲,搖頭道:“罷了,你不必再想!即便有人刻意安排,相信也對你無害!”

石不語點了點頭,暫時放下了這個念頭,轉而詢問道:“師父,為何你不向其他宗門求借些元訣來?”

不過,話到嘴邊,他也立刻得到了答案。想來那些法宗各派既已將禦獸宗視為異類,又哪肯支援,恐怕其中還有不少會懷疑禦獸宗是在器宗的指使下騙取元訣……

“這原因,想必你也知曉了。”凝寒見他神情,知他也已明了,又歎息了一句,忽的神色一振,語氣昂揚不少:“不過,這世上哪有絕人之路!”

石不語心中一喜,生平第一次覺得“不過”一詞,造得果然是妙極……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7:18 PM     標題: 山中卷

第五章

凝寒微微有些喘息,撫平了心緒,緩緩道:“十年之前,先父在世之時,仔細揣摩先祖留下的散碎元訣,結合自己畢生馭獸心得,竟得出可解三弊的法子。”

石不語大喜,連忙附和問道:“是什麼?”

凝寒沉默片刻,不問反答道:“我且問你,你可知這世上除人族外,尚有一族,被稱為妖。”

“你說有便有吧……”石不語心道,這世界中恐怕除了神仙,別的什麼都有了。

“那麼,妖從何來?”

“這個,妖嘛,自然是那些野獸得了神通後變化而成。”

“並非全是如此。這世上可稱為妖的,分為三類,一是上古便存在的天生妖族;二是得了神通的普通野獸、草木;三是……”

“什麼?”

“三,便是我們宗門所驅使的那些異獸。”

“異獸也算妖麼?”石不語有些糊塗,不過仔細想來,這種生物倒的確不好歸類。

“妖者,必然腹中藏有妖丹,隻要不是人身,體內又有妖丹的,便可統稱為妖。”凝寒知他不懂,當下耐心解釋道。

原來這世間,宗士並不如石不語理解的修真那樣——會於體內結成金丹乃至元嬰。惟有妖族,才會在體內形成妖丹,並以之吐納星力,進而轉化為妖力。換而言之,隻要體內有丹者,便一律被稱為妖,無論其是否能化為人形。

而值得一提的是,妖族吸納元力轉化為妖力時,並不需要任何元訣,隻需將妖丹吐出,在煢天下自然吐納即可。與宗士分為三階一樣,妖族也分為三階,分別是妖獸、妖靈、妖匠,以妖丹光芒的單色、三色、五色來區分。一旦妖丹除了本身色澤外,更能經吐納發出五色光芒時,這妖靈便步入強者一流,被稱為妖師,實力與宗師相當了。

而禦獸宗所驅使的異獸,卻偏偏在這妖族三階之外,它們雖有些象妖獸,卻並不需要依靠後天錘煉來形成妖丹,而是天生具備妖丹,威力也比妖獸大上許多。自然,有利也有弊,妖族到了妖靈期便能化為人形,異獸卻不一定如此,往往要看其先天的技能。某些上古神獸,便是實力超過宗師、妖匠,也無法變幻人形。

“如此說來,這異獸倒像是妖族的旁支。”石不語聽了半日,總算理解這種奇怪的分類,隨即忽的想到一事,麵色微變道,“師父,按你所說,那所謂的速成法,該不會是……”

“不錯,我所謂的元力速成法,正與異獸有莫大關係。”凝寒不理會徒弟那越來越恐怖的臉色,自顧自道:“先父常年馭獸,每見異獸吞吐妖丹、吸納星力,漸漸有了感悟……”

原來,這馭獸宗的上任宗主,也就是凝寒的父親,從這異獸吐納的情景中得到觸發,竟有了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既然異獸可以吸納妖力,而妖力,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元力的已中形式,那麼,人又為何不能照樣模仿?畢竟,人與獸,雖然外形不同,但卻都是生靈。

“老頭子雖然荒唐,卻蠻符合現代觀念的。”石不語想起前世所說的“人是高級動物”,倒有點佩服前任宗主的超前理念了。

“隻不過,要吸納妖力,就必須要有妖丹,人卻沒有這東西。父親為此思索良久,逝世之前,突然悟得一個法子。”凝寒講到此處,似乎也頗為激動,聲音也變得高昂起來。

“難道是……吞食……”石不語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

“雖然不中,但也相差不遠。”

“不是吧……”

這禦獸宗的前任宗主,卻也是個曠世奇才。竟被他從驅使異獸的‘契合術’中悟得訣竅,創出“奪丹法”。

這“契合術”,本是那女羲的牧獸妖童子所傳,其原理是將自己的精氣化做印記,烙入那異獸的妖丹中,使其聽命於主人。上任宗主於逝世前發現,倘若逆轉運行‘契合術’,再配合先祖傳下的零散‘吸精訣’,便能吸取部分妖丹,將其納入自己體內。

按他這法子,如果實施成功的話,人的體內,便能形成妖丹,而有了妖丹,便沒有元訣,也能順利的吸納星力——雖然那最後會轉化為妖力,不過,正如前麵所說,妖力終不過是元力的變異,在根本上並無什麼大的區別,同樣可以運使元器、驅使異獸。

更罕見的是,因為主人與異獸之間存在契約關係,妖丹與精氣又是共同分享,居然會形成一種共生共存的狀態。簡單的來說,就是異獸吐納妖丹時,主人體內的妖丹也能成長壯大,反之亦然。當然,若是異獸或者主人受到損害,另一方也會跟著削弱。

“也就是說,如果我能驅使數頭強大的異獸,再分別吸收它們的部分妖丹……”石不語頓覺萬裏晴空,陽光普照:“豈不等同於五六個宗門中人,一起將自身元力雙手奉上?”

“正是如此。”凝寒點頭道,“更難得的是,根據先父的推測,由於妖丹是異獸的本命之源,在主人吸收妖丹之後,或許還會擁有異獸的部分天賦甚至妖術,當然,這隻是推測。”

“那麼師父,如果和我簽定這共生共存的,不是異獸,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妖……”

“先父也想到過這點,那效果自然更好。不過,妖的智慧與人並無區別,如何肯與你簽定呢?所以還是驅使異獸容易些。”

“天才!果然是天才!”

“不過,要注意的是,‘奪丹法’也是有限製的,妖寵過多,便會失去效果。另外,中階以下的異獸妖丹太弱,即使奪丹成功,也對奪丹者沒有什麼益處。”

“這倒有些難……不過,還是要佩服一下老頭子啊!”石不語由衷歎道,第一次對那未曾謀麵的前任掌門徹底拜服。他的設想,固然瘋狂,但實施成功的話,倒的確可以解決馭獸宗的三大弊病。

一來,隨著實力的快速提升,收伏高階異獸,便不再隻是奢望;二來,有了異獸的部分天賦和元術,馭獸者本身也不再弱小,自然也不用懼怕敵方的“射人先射馬”;三來,即便缺乏元訣,也可通過吐納妖丹來吸取星力,這對於沒有高深元訣的馭獸宗而言,簡直是天大的福音。

一念及此,他登時麵露喜色,禁不住要手舞足蹈起來。隻是此刻,冷眼旁觀的凝寒卻忽的潑了盆冰水:“切莫忙著慶賀!若是如此容易,為何我不照此修煉,卻要找你來?”

石不語聞言一怔,登時停滯了動作,訕訕將雙手放下。

“這奪丹之法,雖然巧妙,但卻凶險萬分。其一,它必須要由毫無元力、真氣之人來修行。要知道,妖丹妖力,畢竟不是人身應該具備的,一旦進入體內,立刻會與元力、真氣衝突,致人死命!”

說到此處,凝寒深深望了石不語一眼,言下之意便是:“這是我為何選你的原因。”

“原來,你稱讚我什麼‘骨骼清奇’,全是胡扯……”雖然一向有自知之明,不過被人如此不客氣的“稱讚”,石不語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這個時空中充滿了星力,即便是新生的嬰兒,身上也會有些微弱的星力流動,進而轉化為元力。隻是,降臨到這世上的不幸穿越者,想是體質異於常人,吸納於體中的微弱元力似乎沒有存放的容器,不需幾日便散得幹幹淨淨。

至於習武,那更不值一提。從上世起便文文弱弱的男子,對這些體力活動一向缺乏興趣,更是不斷自我安慰“上士殺人以言辭”。因此雖在這世上活了十幾年,他竟是一事無成,身體中既無元力也無真氣,除了一張嘴和還算聰敏的頭腦,便沒半點價值。

“再者,這個修真的法子,是我父親推測出來的,到底實踐起來如何,誰也不知。就算真的行得通,也會有些弊病。例如在具備異獸天賦與元術的同時,也很有可能獸化,甚至失去神智、凶暴殘忍。”

“難怪,難怪師父你方才說什麼,‘死倒是最好的下場’……”石不語想起自己變成一隻老鼠,或者喪失神智、以嗜血殺生為樂的場麵,不由打了兩個寒噤。最糟糕的,是變成一隻王八……呸呸,為什麼會想到王八,讓楊廣做幾次王八倒不錯。

“正是這個意思!”凝寒歎息一聲,盯著他道:“昨夜你心情激蕩,沒有考慮到後果,現下應該清醒許多了,若是後悔,退出也不算晚。”

石不語微微一怔,摩挲著下巴,躊躇道:“這……”

凝寒微微一笑,知他心中矛盾,當下起身離去,隻丟下一句話道:“我給你半個時辰,想清楚了,便來告訴我。”

“走還是留,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石不語隨手拔著身邊的野草,漫不經心的望著遠處的身影。

他一向覺得自己還算聰明,隻不過天性懶散,上輩子便習慣做個渾噩度日的古文講師,依仗著還算不錯的家境,喝喝小酒、泡泡小妞,而自阿洛去世之後,更是慵懶度日,沒有什麼想法。

換做別人,若有這穿越的機會,早已屁顛屁顛的跑去尋找奇遇,或者忽悠一大堆未來名將準備造反。哪會像他,驚奇了幾年後,便權當自己出國定居,照舊吃那碗幹飯、安心做個小小的平民。說是沒有能力、時運不濟,其實也有自我催眠的成分在裏麵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人都有兩麵性吧!他前世的狐朋狗友都很清楚,盡管石不語整日懶散嬉笑,一副人畜無害、唾麵自幹的形象;一旦被惹到逆鱗的話,照樣會爆跳如雷、死纏爛打、不死不休。用某位朋友的話來說——“似乎休眠中的火山,在噴發時會更加的劇烈與凶猛!”

而在這個時空中,赤條條而來的穿越者,應該沒有任何的牽掛,除了那位剛剛長眠於地下的女性。瑩對他很好,說是救命之恩也不為過,也算是他在這個時代的“逆鱗”。

楊廣好死不死,偏偏拿她下手,早讓石不語暗自發誓:“定要把那混蛋先奸後殺、再殺再奸……”為了這誓言,冒點風險又有何妨?更何況,自己已活過一回,便再死一次,也不過是常事!

如此想著,不知不覺中,凝寒已行了回來,立在他的身旁,輕聲問道:“不語,你考慮得如何?”

“不用考慮,我跟著師傅你走,便是了!”石不語聳聳肩膀,心道:“反正是第二次做人,大不了再完蛋一次,不怕不怕啦!”

聽到如此豪爽的應答,一向清冷的凝寒居然帶上了微微的驚詫,愕然道:“看不出來……”

“什麼?”

“我原本以為回來時,你應該已經逃走了!”

“撲通!”石不語登時與地麵來了個親密接觸,“可見,人太誠實的話,也不是種美德……”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7:19 PM     標題: 山中卷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 07:23 PM 編輯

第六章

“這就是傳說中的宗門?”

“不論你的意思是諷刺還是讚美,我想,是的。”

“當然是讚美……”石不語望著眼前兩間東倒西歪的草屋,盡量讓自己的臉部曲線,看起來像在微笑。

難以置信,這便是日夜兼程、在空中吹冷風應該得到的回報麼?如果說這裏是夏威夷群島的話,他倒不是很介意住在這種小茅屋裏,不過……阿嚏!喵的,為什麼這裏會是中州極西的穆昆山,並且還是山脈中海拔千米之上、終年降雪的佇雲峰?

“心若自在,何處不可為家?”凝寒卻不理會他的抱怨,徑直指著左麵的草屋道,“這屋子周圍,已被我布下陣法,寒氣不能入侵,你可居住在此。”

“為什麼我們不去半山腰?”剛剛飛上來的過程中,石不語分明瞧見沿途築有數座殿堂,而且那裏的氣候,似乎要好上許多。

“抱歉,那是術宗的居處!”凝寒竟也懂得冷幽默,淡淡應道,“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與他們合並的願望。而且即使這裏,也是從術宗暫借來的……”

“原來,處處都有不平等。”石不語張了張嘴,終於閉口無語。這穆昆山橫亙千餘裏,氣候差異極大,門下弟子數千人的術宗占了那四季如春的地段,卻將這最為寒苦的佇雲峰劃給馭獸宗,還美其名曰“租借”,言下之意,恐怕他們早就將穆昆山看做私人財產了……

“對了,宗士應該能變出宮殿之類的吧!”他忽的想到這點,朝著凝寒即將消失的背影,高聲呼道。

凝寒忽的駐步,轉過身來望了片刻,忽的微微躬身道:“抱歉,破壞了你的美夢……不過,即使是宗師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我又忘了,宗士並不是修真者……”怔了片刻,石不語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嘟囔了幾聲,終於還是小心翼翼的走進草屋。

屋內的布置一目了然,一張木床,一張木凳,如此而已,除此之外,便隻剩下屋角寒蛛所結的幾張蛛網充當抽象畫。

“好歹也多準備張待客的凳子。”石不語哀歎了半晌,才認命般的輕輕在床邊挨坐了半個屁股,他卻忘了,這雪峰之上,又哪來的客人?

“死都不怕,還怕吃苦不成?”過了片刻,再也支撐不住的男子,終於投降似的倒在**,自我安慰似的睡了過去。

然而很快的,他便發覺到,有些東西的確比死更可怕……

比如,凍得象塊鐵片的竹席,硬到可以崩掉門牙的食物,以及整夜不息的野獸嘶吼……

“廢物,全都是一群廢物!”幽暗的建康皇宮中,忽的響起了男子憤怒的嘶吼聲。幾名禦醫倉惶的逃竄而出,唯恐慢了半步,便要倒在楊廣的利劍之下……

然而,與他們不同,麵色自若的白袍男子,卻徐步穿過逃避出殿的禦醫與侍衛,行至麵色鐵青的楊廣麵前,躬身行禮道:“殿下,我已問過幾位宗長的意思……”

楊廣神色一喜,豁然立起身來。隻是,在望見白袍男子輕微的搖頭動作之後,他卻又登時跌坐回位子上,幹澀道:“連宗士也沒有辦法……難道說,菡兒所中的毒,真的無法排解了麼?”

他的聲音,充滿了無奈與哀傷,而又帶著幾分憤怒。數日來日夜照顧氣息漸止的戀人,已讓這位英氣勃發的楚帝次子容顏憔悴,麵頰都深深的凹陷了進去。雖然如此,他卻仍然支撐這虛弱的身軀,用布滿血絲的眼睛,注視著身旁安詳得如同沉睡的女子……

許久的沉默之後,立於下方的白袍男子,忽的輕聲道:“殿下,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隻是……”

話音未落,方才還陷入絕望的楊廣,已登時躍起身來,一把抓住對方的肩膀,顫聲道:“宇文先生,我便知你有辦法!你說!你說!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

“星星,倒是不用!”宇文微微一笑,淡淡道,“隻不過,或許要搭上殿下日思夜想的江山……”

楊廣身軀一振,不由自主的後退了數步,麵色陰晴不定,忽的幹笑道:“宇文先生,你說笑了!這江山,乃是父皇所有,他日又要傳給皇兄,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宇文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隨意尋了張椅子,緩緩坐下道:“殿下,我們也不必遮遮掩掩了!我與你實說吧,蕭菡小姐如今生機盡斷,即便排盡毒素也無用!因此,要讓她蘇醒,除非是運行我的獨門陣法,將浩瀚的星力灌輸而入……”

楊廣默默無言,似在思索這話的真假,半年前,這自稱宇文君集的男子主動投入他的府中,很快便因為神通與智慧而得到重用。但今日這一幕,也未免有些駭人聽聞,對方如此熱心,究竟想得到什麼?

見他沉默不語,宇文君集便繼續道:“方才我已說過,需要浩瀚的星力。很難為陛下形容數量,但我可以打個比方,即便是術宗上下數千人齊聚此處,貢獻出元力來,也未必能達到一半的需求!”

楊廣倒吸了口氣,抬頭望向宇文君集,驚疑道:“既然如此,我們又怎麼可能收集到足夠的星力?宇文先生,你這不過是畫餅充饑而已!”

“誰說不能?”宇文君集淡淡道,“殿下,我方才已說過了,隻要你肯暫時犧牲江山——隻是暫時,便有機會!當然,前提是,這江山,是你的……”

他說到此處,忽的閉口不語,恢複了沉寂的模樣,這話中的意思已經說得夠明白,如果對方還是聽不懂,也就沒有合作的必要了。

果然,沉默了良久,楊廣忽的低聲開口道:“宇文先生,我很想知道,你能從中得到什麼?”

“我麼?”輕輕抬頭望了一眼,宇文君集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欣然,“其實我和你一樣,我也需要這些星力。所以,我們一人一半,如何?”

說著話,他已輕輕伸出了手,停留在空中。許久之後,另一隻手也從對麵徐徐探來,停滯了片刻,終於緩緩的握了上去……

“那麼,合作愉快!”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7:24 PM     標題: 山中卷

第七章

“我一點都不愉快!午飯,豆芽炒青菜;晚飯,青菜炒豆芽。”幾乎在同時,佇雲峰上的石不語,卻正摸著自己那張日益消瘦的臉頰,哀怨連連:“可憐小生這如花似玉的容顏,嗚!”

“你若受不了苦,便退出宗門,下山去吧。”坐在對麵的凝寒,態度遠比這天氣惡劣,連頭都未抬,隻淡淡應道。

“真的可以麼?”石不語大喜過望,打定主意等會便去半山腰的術宗賣身葬父,不,是賣身拜師。憑著自己那條能把死人說活的舌頭,多拍拍術宗宗主鈞鴻子的馬屁,或許也能……

“隨你心意。”凝寒微微點頭,一麵縫著手中的獸皮,一麵漫不經心道,“不過,既已不是我弟子,你要下山,卻隻能自己走下去!”

“當我沒說過……”石不語頓時泄氣,躺倒在木凳上。開玩笑,憑自己這單薄身子,隻要出了驅寒的法陣,隻怕立刻便做了冰凍人棍。

“那也隨你。”凝寒似乎帶著一絲微笑,卻又似乎沒有,讓人捉摸不定。

“師父,我算明白了……”

“什麼?”

“所謂虛偽的民主,大概就是你這種行為吧……”

雖然使用了對方並不理解的名詞,不過,充滿譏諷的眼神還是讓他遭受了凝寒的懲戒。然而,在扒拉了半天飯菜之後,石不語毫無悔改的抬頭問道:“師父,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問你。”

“恩?你問吧!”

“怎麼你始終穿著黑袍、戴著紗笠?若是日後有人問起令師尊容,隻怕我都說不出來。”

“你的意思,是要我取下紗笠?”凝寒放下手中獸皮,瞥了他一眼。

“這個當然,難道你要我把頭伸進你的紗笠嗎?”

這句冷笑話,並不好笑。沉默了片刻。在石不語的忐忑不安中,凝寒忽的輕輕抬手,摘去了紗笠。下一刻,好奇的男子已陡然跳離木凳,足足後退了數尺,直貼到牆壁上……

他也曾想象過隱藏在黑紗後的臉,甚至荒唐的聯想到了某種劇情——例如,嫁給第一個看見她們麵容的美女。

不過眼前的麵容,真的無法用醜陋來表達,嚴格意義上來說,幹枯皮膚上的坑坑窪窪,隻能用恐怖來形容……

“現在滿意了?”凝寒不動聲色,戴回紗笠,“六十年前,先父帶我去捕赤毒飛蚣,我一時不慎,中了它的劇毒,雖然得了救治,毒素卻已滲入皮囊中……自此,隻能以這樣的麵目示人。”

“抱歉,提起師父您的傷心事了。”強自鎮定之後,石不語在心中盤算道,“六十年前……也就是說,您老人家起碼60幾歲,果然不愧是滅絕師太。”

“無妨,隻是日後少問些,畢竟人人都有隱秘。”凝寒立起身來,將那一直在縫製的獸皮衣服丟來,轉身離去,“就如你的名字叫不語,話卻偏偏那麼多,我有好奇打探過麼?”

“名字隻是代號罷了,叫富貴的,還往往一貧如洗呢!”石不語無聲的抱怨,表示著自己的年輕。

懷中的獸皮大衣似乎很溫暖,雖然有些粗糙。不過,那上麵施展了什麼元術嗎?怎麼漸漸覺得,連心裏都暖洋洋起來了……

有了這件獸皮大衣,石不語的活動範圍,總算是大了一些。至少,他現在可以坐在懸崖邊,遙望著半山腰的術宗發發呆……

看看人家那仙氣繚繞的大殿,再回頭看看自己身後的茅草屋;看看人家殿前空地上升騰而起的元術光芒,再回頭看看自己茅草屋旁兩棵長得七歪八扭的鬆樹,不由得某人拍著積雪,悲經心頭起,淚從眼中來。

可惜,唯一可以觀看這場表演的凝寒,似乎患有重度自閉症,整日閉門不出。隻是每到午時,便會取出幾份不知從哪得來的丹藥,逼迫唯一的弟子吞服;此外,便是講講“契合術”的原理。

自然,關於吸納元力的元訣,她卻是半點都不傳授的,便是傳授,石不語也不敢多聽。一旦元力與妖丹發生衝突的話,他很有可能成為第一個破壞穆昆山花花草草的人體炸彈……

“神遊完了麼?”這日,當石不語又在望著某處興歎不已時,原本應當自我幽閉的凝寒,卻忽的出現在他的身後。

“恩?”石不語回頭望去,卻見凝寒除了習慣的黑袍外,手中還多了一麵小小的錦幡。

“隨我來!”也不管他明白了多少,凝寒吩咐一聲,便帶頭向西側的雪穀行去,“今日,便為你召隻異獸。”

“這麼重要的事,居然也不事先通知?好歹也開個隆重的預祝會嘛!”嘟囔幾句,石不語終究還是老實跟了上去,而嬉笑的麵容下,心髒卻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動起來。

這雪穀也不遠,隻行了一柱香的工夫便已在眼前,而其中早已布好陣法,黑色的符文鑲嵌在白色的雪地之中,看上去突兀中帶著幾分美感。

凝寒望望天色,過了半晌,將錦幡安置在陣眼之中,口中輕念,一聲“疾”,隻見那袖珍的錦幡頓時迎風大漲,片刻之間便漲至三丈,更有五色霞光在其四周環繞滌蕩。

“喵喵的!這東西一定很值錢!”石不語看得眼中金光四射,暗自盤算著這東西能換回多少美人。

“聽清些,這是先祖傳下的聚獸幡,可以召集附近的異獸前來!”凝寒輕撫錦幡,眼神難得的溫柔似水,“你腳下的法陣,也是先祖所創,專門配合這幡使用,名為伏獸圖,能夠降服異獸。”

此言一出,石不語望向錦幡的目光,頓時熱切了許多,卻又遲疑道:“不過,有這樣的珍品,為何不早拿出來?”

凝寒望了他一眼,黯然道:“因為這聚獸幡,隻可使用七次。”

“別告訴我這是第七次啊!”

“正是如此。”

“……我這烏鴉嘴!”

凝寒也不去理會他,閉目靜思片刻,忽的神色一正,“不語,你毫無元力,若是沒有聚獸幡的輔助,怕是極為不易!因此行事切莫隨意,若是挑了隻極弱的,就算你能練出妖丹,也是毫無用處!”

被教育的男子攤了攤手,示意完全明白。他雖然喜歡胡扯,但在關頭上把握得住分寸,隻看冰棍般的凝寒一口氣說了這半日的話,便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了。

凝寒微微頜首,又道:“另外,你體內毫無元力,等會由我將元力輸入你體內,你按部就班施行就是了!那‘契合術’的元訣,可記熟了?”

心中默想一遍,石不語點頭應諾。凝寒也不再多言,舉手便是一個掌心雷,發動了陣法,隻見五彩霞光閃爍不止,那聚獸幡上,隱隱有萬千道赤霞,向四麵發散出去。

不消片刻,便聽得四周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漸漸有一二隻奇形怪狀的異獸出現在視野中。漸漸的,已越聚越多,或從空中撲下,或於冰雪中一躍而出,更有一陣清風過處,憑空出現的。

這些異獸似被聚獸幡所迷惑,在那陣法四周匯成幾圈,擁做一處,體態各異、千奇百怪。其中乖巧可愛的,可令八十老嫗回歸少女心態;氣勢威猛的,若騎了作戰勝過赤兔巨象;俊俏漂亮的,恰恰與西施配成一幅絕妙圖畫;而醜陋猙獰的,又令人懷疑那造物主是師承畢加索的抽象風格……

而如此許多異獸的簇擁中,那立在陣法中心的石不語,卻額頭涔涔冷汗,保持著尷尬的姿勢,心中極為忐忑。他不知道,自己是應改裝扮得凶悍幾分,以顯示吃我要付出代價;還是要顯得和善一些,表示鄙人沒有惡意……

“注意左側的那隻。”正在此時,凝寒已將右掌貼在他背心之上,徐徐渡過元力。

石不語定睛望去,一隻身高丈二的巨猿恰恰映入眼簾。那異獸頭戴閃爍銀冠,嘴如雞啄,渾身慘白,沒有半點毛發,所過之處,積雪紛紛結冰。

“那是什麼?”撫平了心中的激蕩,石不語輕聲問道,如果從審美標準來看,他的確無法接受麵前的異獸。

“此名寒魈,天生便帶著冰雪之術,也算是中等的異獸了,更難得有些智慧,便於指揮。”

“它胸前那塊玉牌又是什麼?”石不語死死盯著那塊碩大的玉牌,不知怎的,心中隱隱有種奇怪的感覺。

“不知。”凝寒的回答倒是幹脆,隻低聲喝道:“速速召它過來,這聚獸幡撐不了許久!”

聞得此言,石不語再不敢多言,急忙對著那寒魈掐起元訣,掌心白光閃爍。數聲輕鳴過後,那異獸似有感應,瞪著兩隻巨眼,朝這邊凝視片刻,忽的一聲低吼,緩緩步入陣內。

“施術!”待那怪物停在麵前,凝寒又將元力加速渡入。

“師父,這聚獸幡,可有失敗的前例?”石不語望著麵前的巨獸,咽了咽唾沫,萬一施法不成,惹惱對方的話……

回答他的,是再次加快輸入的元力……

“明白了……”咬咬牙,石不語深吸一口氣,運起不斷傳來的元力,雙手連連變幻數個元訣,沉聲喝道:“天地不仁,萬物芻狗,爾為我從,我為爾主!”

餘音未落,雙掌早已帶起霞光,向那寒魈的身上拍去。

他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去看……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7:28 PM     標題: 山中卷

第八章

悠白是頭……抱歉,事實上,連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是因為這頭可憐的異獸自有意識起便生活在某個封閉的環境中。略帶臭味的綠色**、閃著銀光的障礙物、以及狹小的洞穴,這些構成了它全部的回憶。

不過事實上,在這些東西之外,還有幾個被稱為“人”的生物也存在於悠白的記憶中。隻是這幾位“人”,自悠白出生起便一直陪伴著它,以至於熟悉到令人忽略他們的存在。

本以為這一切都不會改變的悠白,在很久之前——很久是多久,它並不了解——卻因為接觸了某種物體而失去了意識。如果知道會是這種結果,悠白用自己最喜愛的左前掌發誓,打死也不會靠近拿著這種物品的“人”。

然而,事實是無法改變的,等到悠白從漫長的黑暗中醒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置身於一處陌生而寒冷的空地上,而四周,不斷飄灑著的,是一種白色粉末。

沒有時間去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從未接觸過外在世界的異獸,很快便發覺到令人震撼而悲哀的事實:一切都不見了。綠液不見了,銀色的障礙物不見了,洞穴不見了,最後,那些似乎會永遠陪伴著自己的“人”也不見了……

淒厲的長哮後,傷心欲絕的悠白,第一次展開四翼騰空天空,而嘴中不時噴發的青焰,則在驅趕附近生靈的同時,也恰到好處的表達了它的心情。然而,便在這種發泄中,原本懸掛在胸前的玉牌——那些“人”送給它、帶著熟悉氣息的唯一紀念,也不知在何時丟失……

這個事實仿佛最後一根稻草,徹底擊潰了悠白僅存的理智。在眾多生靈的駭然目光中,這隻被穆昆異獸形容為“噩夢”的瘋狂生物,開始圍繞著綿延的山脈展開尋找玉牌的旅途。一個月,兩個月,整整三個月……

悠白用自己背頰上軟軟的小絨毛發誓,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那塊玉牌,即使用全部的絨毛來交換,即使會淪落為那個白色禿頭怪!

“等等,這熟悉的光芒是……”正在高空盤旋的悠白,忽的哆嗦了幾下。良好的視力告示它,那個剛剛被自己嘲笑的白色禿頭怪,胸前所佩戴著的,正是自己的……

“呼啦!”悠白歡快的低嘯一聲,不過很快的,它緊緊閉上了嘴,現在還不是發出歡呼的時候。拍打著舒展的四翼,怒喜交集的異獸高高鑽入雲層,直到自己位於那個“小偷”的上空……

“還我!”猛然的長嘯過後,悠白緊緊收縮四翼,巨大的肉掌上騰起青色的火焰,如離弦之箭般疾射而下。處在劇烈情緒波動中的異獸,似乎打算以自己最原始也最擅長的“泰山壓頂”方式,來奪回心愛的玉牌。

然而,在視野逐漸開闊起來時,那名之前被禿頭怪遮擋的“人”,以及他手中散發的白光,讓急速下墜的悠白忽生不祥之感,看起來,那似乎……悠白憨厚,但是悠白不笨,悠白以軟軟的小絨毛發誓,這裏充滿陰謀的味道!

“聰明”的異獸努力張開四翼,奮力拍打著,試圖使自己重新飛上去,然而巨大的身體,在慣性的作用下,仍然以迅雷般的速度下衝。更糟糕的是,拍打雙翼的舉動,反而使它徹底失去平衡……

“嗚!”失去控製的悠白,一頭撞上了可惡的“小偷”。玉牌、小偷、還有它的半個身子,同時紮入了深深的積雪中。雖然那不是堅硬的地麵,但如此可怕的接觸仍讓倒黴的異獸短暫昏迷。

“奇怪的感覺……”在失去意識之前,悠白隱約覺得,某種力量似乎穿過了自己的皮膚,在血脈中流淌著,一直抵達心靈……

“這是,寒魈?”滾滾不息的雪塵中,麵對著如鴕鳥般、將半個身子紮入雪中的巨大生物,石不語摩挲著下巴,喃喃念道。

而在他身旁,凝寒的石化狀態,同樣未曾解除。或許這位一向冷靜的女性,也被高空墜落的雜物驚呆了。

片刻之前,就在兩人施放元訣的同時,巨大的物體忽從空中墜落下來,恰巧取代了原本站立在那的寒魈。

“想不到這個世界中,也有從高樓上扔垃圾的習慣……”抬頭望了望天空,石不語有些感慨,隻是話音未落,地麵便已劇烈震動起來。

伴隨著萬鼓齊鳴般的呼嘯,足有幾尺厚的積雪猛然飛揚起來。暴風雪般的威勢中,約有五丈高的猛獸,將身子生生的拔出雪堆,用帶起罡風的巨掌猛擊胸膛,仰天長吼!

及時反應過來的凝寒第一時間拽著石不語後躍,堪堪躲過被活埋的下場。

“熊……熊貓?”在騰空中,石不語已認出了黑白相間的巨獸,下意識的呼道。盡管在體形上膨脹了數倍,在外觀的細節上也有所變化,但不可否認,這隻在憤怒中也帶著幾分憨態的異獸,便是自己生前世界中的國寶。

“冷靜些,這不是熊!”凝寒並不理解這種生物的存在,不過,無論那是什麼樣的熊,短短幾瞬中展現的破壞力,已足夠讓人毫不猶豫的將其歸類到“危險品”中。

而之後,在石不語無力的解釋中,這隻“熊”居然展開兩對幾乎透明的薄翼,在四足青色火焰的托浮下,逐漸升空。隨後,看上去有些粗笨的身軀開始難以置信的彎曲,緩緩的蜷縮,直到形成一個停留在虛空中、不斷轉動的黑白圓球。

“難道,接下來要表演節目了嗎?”石不語愕然疑道。

然而下一刻,他已駭然望見這隻圓球急速旋轉,於虛空中驟然翻滾而下,以一個猛烈的斜線下墜做為回答。看起來,憤怒的“熊貓”不打算使用任何元術,而要以自己的強悍身體,活活的將對手壓成肉餅。

“你先走!”伴隨著一聲輕喝,石不語身軀一蕩,不由自主的飛了出去。回頭望去,凝寒已在倉促間召出兩隻體形較大的異獸,指揮著它們迎了上去。

這種抵抗是沒有效果的。暴怒中的巨熊毫無停頓,龐大的身軀閃爍著氣甲,在高速下墜中直接撞飛了兩個騷擾者,繼續衝擊而下。始料不及的凝寒躲閃不及,眼看便要步上寒魈的後塵……

“別過來!”怔怔而立的石不語,此時不知何來的勇氣,忽的著魔一般撲上前去,將凝寒重重壓在身下,口中毫無意義的喝道。

然而,看似漫長的瞬間過去,除了聽到一聲巨響後,便再沒有任何狀況出現……

許久之後,他終於忍不住睜眼望去,不由大吃一驚。原本應當直撲而來的巨型圓球,不知何時已化回熊形,筆挺的從空中下墜,再次將半個身子插入雪堆中,擺出了鴕鳥的造型……

正在詫異中,隻聽得一聲轟鳴,咆哮的巨熊又一次拔出了身子。這次它連圓球的造型也一並省卻,直接踏著雪地狂奔而來。

情急之下,石不語再度脫口而出道:“喵喵的,別過來!”

轟鳴聲再起,剛剛準備加速的巨熊仿佛收到命令似的,突然收腳,再次重重的摔入雪堆中。

“怎、怎麼可能?”又喜又驚的男子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疑惑,好在一旁的凝寒已清醒過來,目中神采流轉,衣袖輕揮,將人形掩體掀到了一邊去。

微微喘息過後,她已推斷出事情的來由:“不語,這異獸中了契合術,已供你驅使了!”

“師父,你是說……”石不語怔了一怔,餘光望見那巨熊又撐起了身軀,連忙再次喝道:“趴下!”

“轟”的一聲,可憐的生物又一次砸進了雪堆中,便是孝子也難以如此聽話!

“這也……”拍拍腦門,捏了捏胳膊,又重重打了自己兩個巴掌,石不語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不語,你可好?”凝寒驚魂未定,見他如此舉動,不由擔憂問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正午的陽光下,紛飛的雪花中,某個身影忽的雙手叉腰,仰天長笑道:“咱家人品大爆發!”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7:31 PM     標題: 山中卷

第九章

“趴下!”“轟!”“吼!”

“趴下!”“轟!”“吼!”

咬著一個冷饅頭,石不語含糊不清的發出指令。十丈開外,憤怒、迷惘、倔強的貓熊正在重複著起身——怒吼——趴下——起身的重複循環。

可憐的悠白,直到現在它還搞不懂,原本屬於自己的身體,為何會被一個像螞蟻般脆弱的人類所控製?

“趴……”

“不打了!”

“你說不打就……”石不語隨口應道,忽的瞪大雙眼,望向那頭趴在雪地上、舉起兩隻前爪、表示投降的巨獸。

“喵喵的!你會說話?還是漢語?”在驚詫的同時,石不語又是莫名的悲哀。這隻貓熊的腔調可比自己標準多了,隻是這個世界中的生物,又怎會懂得自己前世的語言?

“人,我可是被稱為天才的……”悠白以抬頭挺胸的姿勢表現自己的自豪。可惜,這種舉動再度被視為攻擊的前兆,一聲“趴下”,它第1383次砸入雪堆中。

“好吧,天才的熊,麻煩你先保持這個姿勢,明白麼?”石不語小心翼翼的接近這頭巨獸,雖然此時的它狼狽得有些可笑,但不可否認,在陽光下閃耀著微光的巨大身軀,的確美麗而又充滿危險。

悠白連連點頭,表示完全了解,它也不願意第1384次砸入雪堆中……

“那麼,開始提問了!”石不語瞟了眼蹲伏的巨獸,似乎乖巧得如同寵物,“首先,你是貓熊?”

悠白以搖頭表示否定,隨即反問道:“貓熊是什麼,味道如何?”

“這個……”被駁倒的男子幹脆自行動手,圍著巨獸繞了幾圈。在如此近距離的觀察後,他倒的確發覺了異樣。雖然從外表上來說,它的色澤、體態都與那種國寶級的生物一般無二,但仔細分辨的話,還是可以從其身上找到許多貓熊並不具備的特征。

例如,藏於鬆軟絨毛下的細小鱗甲、背脊上半月狀似乎可以伸展出四翼的缺口,以及那條拖曳在身後,寬大扁平的長尾。誇張一點來說,這奇異的生物似乎是某種組裝的產品……等等,組裝?!

在他陷入這個詞語背後意義的思考中時,匍匐的貓熊已開始不耐煩的撐起身軀。許久之後,在確認麵前的人類已陷入癡呆狀態後,悠白開始一點一點的挪動。雖然不太理解狀況,不過某種預感告訴它,離這個瘦弱的生物越遠就越安全。

然而下一刻,仿佛命中注定似的,石不語恰在此時回過神來。在他的詫異視線中,悠白立刻“轟”然趴回原地,並且舉起前掌,嚴正申明道:“我沒有起來過哦!”

石不語翻了翻白眼,忍住了笑容,很幹脆的換了個話題。為了留下好印象,他習慣性的以文雅方式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悠白!”貓熊很爽快的回答,豐富的麵部表情似乎在為自己的名字而驕傲。

“悠白嗎?”石不語點點頭,果然獸如其名,充滿憨態可掬的味道。

“好吧,悠白,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也有。”石不語在貓熊麵前盤腿坐下,“互相介紹一下,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到這來的?”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便在悠白“簡短”的講述中度過。很遺憾的是,盡管石不語非常努力的忍受著毫無邏輯的囉嗦與辭不達意,但直到敘述的結束,頭昏腦漲的他,都沒有從對方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所以……謝謝……”在故事的結尾,悠白抽泣著接過他遞上的手絹,“我這頭可憐的小獸,就被拋棄在黑暗的山穀中,又冷、又空虛、又寂寞。”

“你可以下山去說書了!”石不語非常納悶,一隻不諳世事的異獸,是如何掌握語言能力的。

不過更令人鬱悶的是,這隻奇怪的異獸對於自己的由來一無所知。它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更不用說父母和從哪來到穆昆。

唯一讓石不語略感興趣的,便是那幾個一直陪伴著貓熊的人類。然而,當他問起那幾人的容貌時,呼哧著的悠白在用爪子撓了半晌雪地後,憋出了以下幾個字:“一個頭,四條腿,對了,還有個身子……”

這一次,再也無法忍受的男子幹脆將頭埋入雪堆消除火氣。然而,陪伴在旁的悠白卻不肯就此放棄,戳著他的肩膀問道:“喂,輪到你了!不是說,交換彼此的情況嗎?”

“這個嘛!”石不語頓時一顫,打了個哈哈,“你確定想知道?”

“當然,比如為什麼我會聽從你的指令?”悠白很疑惑的盯著他,“如果以後你叫我用舌頭去舔自己的眼睛怎麼辦?”

“那就舔嘛……呸,為什麼我要發出這種無聊的命令?”醒悟過來的石不語,先給了這頭國寶一個暴栗,然後將自己的經曆和盤托出。

“這麼說起來,你好象也是被拐賣的!”許久之後,悠白也模仿著對方,摩挲著下巴道,可見學壞是很容易的事。

“算是吧!”考慮再三,石不語還是應了下來。

“對了,你還沒說那個原因,為什麼我會聽你的話?”

“這個嘛!”石不語頓了頓,不動聲色的向後挪動三步,一麵觀察逃跑的路線,一麵若無其事的答道:“簡單的說,我似乎……”

“恩?什麼?”

“好象、應該、已經成了你的主人……”

“主人?”悠白的表情有點奇怪,從某人的角度來看,那些獠牙開始在陽光下變得耀眼。

“別激動,我要解釋一下!首先那是一個意外,然後是技術性的差錯……”感覺到威脅的男子,急忙解釋道。

“主人是什麼?”

“撲通!”悠白的提問,讓正準備逃跑的石不語也砸入了雪堆中。

“主人是收藏品嗎?會閃光嗎?味道好嗎?”天真的貓熊歪著腦袋提問,顯然,這頭巨獸所接受的文字教育中,沒有關於主人的解釋。

於是,石不語又花了半個時辰,給這條有點鏽逗的熊洗腦,解釋一下什麼是主人。當然,在這過程中,諸如奴隸、控製這些敏感詞語是要一律規避的。

“總之,今後我們一起混,你聽我的,然後我照顧你!”最後,石不語輕搖折扇,做了這麼一個結論。雖然也想進行激動人心的演講,不過對著麵前漫不經心的巨獸,似乎沒有對熊彈琴的必要。

“就這麼簡單嗎?”悠白點點頭,沒有什麼異議,石不語都有些內疚了。

可憐的貓熊,漫長的軟禁生活雖然阻止不了身體成長,卻禁錮了它的思維發育,嚴格意義上來說,這頭不通世故的巨獸,倒是的確需要一個保姆。

“你真的不反對?”考慮再三,石不語還是決定用殘留的良心,再詢問一次。

“為什麼要反對?”悠白的眼神充滿疑惑,它不太明白為什麼照顧一隻巨獸會讓人這麼開心。

隱隱約約記得,那位負責準備自己食物的人類,總會扭曲著五官大喊一句:“我寧可去看台灣言情劇!”而根據另一位人類的私下解釋,所謂的“台灣言情劇”是一種極為可怕的東西……

“沒什麼,不反對最好!”很可惜,此時的石不語還不知道噩夢即將來臨,在確定自己無法擁抱對方後,他摩挲著下巴道:“這個,小悠……”

“恩?”

“你能不能變小一點,或者換個造型?眼下也太大了些!”

“這個容易!”悠白撓了撓頭頂,,隨意搖動身軀。一片淡淡的銀光中,在石不語驚愕的視線中,這隻憨厚的熊,突然上演了許多小說中的狗血劇情,或者說,它幻化成了……

這是一個**的年輕女子。淡銀色的長發上沒有任何的裝飾,順著曼妙的身姿散亂在積雪中。在那中間襯托著的,是一張晶瑩到透明的俏臉。而點綴在其上的黑色雙眸,似乎深藏著無盡的魔力,令人一眼望去,便要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更難以置信的是,在這淡眉明眸的麵頰下,卻有著一幅天魔般曼妙極至的身材,玉色般的肌膚映著淡淡的雪光,纖細的腰肢似乎不堪一握,微微的呼吸間,卻總帶來陣陣的波濤起伏……

“主人,你不喜歡麼?”變身後的悠白,望著石不語的神情,頗有些不滿,“那幾個人類,可是一直要求我以這個形象出現的。”

“還好!還好!”石不語感覺舌頭有些發麻,“你不冷嗎?先起來吧!”

“怎麼可能會懼怕這種寒冷?”悠白輕輕躍起身來,騰挪間又是一陣波濤起伏。石不語的眼睛在第一時間申請辦理移民手續,要求遷移到對方的胸口去。

“雖然如此,也要多穿些衣服。”怔了半晌,正義的男子還是如此說道,腦中卻不由自主的思索著,如果和一隻熊貓發生什麼的話,算不算獸交?恩,或許還算是虐待國寶……

悠白有些疑惑的嘟喃著,不過還是變幻出了一條銀色的大衣:“真是奇怪的建議。”

“這樣好多了……”隨著衣裳的出現,石不語的心跳開始恢複正常。

“那麼接下來,要做什麼?”悠白愉快的靠上前來,挽住他的手臂,高聳的雙峰又是一陣摩擦。

“這個嘛……”石不語的心跳再度加速,“小白,你不討厭人類嗎?這麼親熱?”

“討厭人類?為什麼?”悠白瞪大了眼睛,不解道,“這樣親熱不好嗎?我記得那幾個人說,獸獸都會以這樣的方式來表現好感……”

“是嗎?”石不語僵硬的笑著,也許應該咒罵某些混蛋。估計那些家夥是在有意識的培養一個……

“無恥!”感受著手臂上讓人心動的摩擦,他開始恨恨的罵著某些人渣,同時補充道:“不過,我喜歡。”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7:32 PM     標題: 山中卷

第十章

“我們要去哪?”在離開雪穀的路上,悠白轉頭問道。它的手中拖曳著兩隻路過的雪獠——這些不幸的中階異獸,在兩個回合的戰鬥後被悠白的體重壓成了植物人。

“回宗門。”石不語隨口答道,他在想著提早離開雪穀的凝寒,似乎當時的姿態非常慌忙,在躲避什麼嗎?

“然後呢?”悠白沒有放棄,繼續問道。一路上,它問了無數的問題,以至於石不語開始覺得,也許應該命令這頭巨獸在自己的舌頭上打個蝴蝶結。

然而此時,悠白卻再度提問道:“主人,我的發音,標準嗎?”

石不語微微一怔,愕然道:“什麼?”

“自從入睡以後,我一直都沒說過話……”悠白有些沮喪的低下頭,清純的麵容帶上了幾分陰影。

石不語突然稀釋了滿腔怒氣,換成自己被困於黑暗中,一出來也會說個不停。歎了口氣,他忽然拍著悠白的肩膀,微笑道:“我覺得,你的發音很標準!”

說著話,兩人已行至草屋前,緊閉的門扉就如屋中主人的心情一般,似乎沒有見客的興致。然而石不語躊躇了片刻,終於還是忍耐不住,試探問道:“師父?”

屋內一陣寂靜,看起來,凝寒沒有回答的興趣,直到許久之後,方才傳來一句語氣肅然的話,顯然在下逐客令:“今夜我要修行秘法,你離此處遠些,免得誤傷了你!另外,明日起我要出門一趟,大約十幾日才能回來!”

餘音落下,再無聲響。望了眼雲間的圓月,石不語無奈搖搖頭,終於拖著悠白離開,心中卻不由想道:“更年期的女人,果然喜怒無常……”

“這就是吐納嗎?”石不語有些好奇的望著眼前的一幕,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得見異獸吐納的過程。可惜,凝寒已於幾日前離去,不然還可以替他解說一番。

大約三寸大小的青色圓球,在悠白的一呼一吸之間,在虛空中輕輕的蕩漾上下,而每浮動一次,便散發出青色的光芒,帶起空氣的波紋閃動。而四周向著妖丹流動匯集的星力,即便以石不語的遲鈍,也能隱約察覺到。

“那麼,這一顆,也是妖丹了?”注視了片刻,有些無聊的男子,轉而將注意力轉到自己手中的白色圓球上。這一顆,是三日前,他順手從那寒魈的體內挖出的。可憐的生物,本來隻是接受召喚的它,居然被悠白壓成了一團爛泥,堪稱最淒慘的死法,不過,這顆妖丹卻被僥幸保留了下來。

“似乎很值錢……”得出了這樣的結論,石不語將妖丹放入了懷中。他先前聽凝寒說過,妖丹是製器煉丹的上等原材,但對於宗士而言,卻是極難獲得的,例如眼下的這一顆寒魈妖丹,品級在中階以上,便足以令很多普通宗士瘋狂了。

之所以會如此,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異獸的某種特殊性。或許是出於自我保護的緣故,在遇到人族或妖靈的攻擊時,異獸往往會條件反射似的自爆妖丹,讓捕殺者一無所獲,倒有些同歸於盡的味道。

或許也正因如此,大多數的異獸,才能在宗門的垂涎下,平安度過這數千年的時光。否則的話,隻憑妖丹的珍貴性這一點,它們就要被大肆捕殺,淪落到渡渡鳥或者大熊貓的命運了。

“等等,自爆似乎隻針對人族或者妖靈!那麼,這就意味著……”正有些感慨的男子,忽的心中一動,將目光轉向了正在專心吐納的悠白。

異獸之間的戰鬥,不會以妖丹自爆而告終,這就意味著,妖丹很有可能被保存下來,落入悠白的手中,而悠白留著這些東西也沒用,所以……

幾日來,石不語也曾在悠白捕食其他異獸時,遠遠望見過它的戰鬥方式。體型龐大而又有鱗甲護身的貓熊,似乎非常喜歡以泰山壓頂的方式,從高空驟然下落,出人意料的幹掉對手,並且,十次中它能有九次得手。

實際上,以悠白如此的真正實力,不過中階偏下,但它的防禦力實在太過強悍,石不語就曾親眼望見一隻中高階的風獸,瘋狂的噴射著風刃,卻仍然無法阻止悠白加速墜落,製作出完美的“肉餅”來。

換句話來說,即便是宗師、妖匠到來,任你神通廣大,隻要一擊殺不死皮粗肉糙的悠白,就有麵臨死於非命的危險……

一念及此,石不語頓時輕輕拍了拍額頭,有些遲疑於自己的愚蠢:“該死的!早知如此,我就應該讓小悠把那些異獸的屍體帶回來,或許當中也還保留這完好無損的妖丹……”

想到自己糟蹋了很多貴重的寶物,石不語開始有些鬱悶的扯著頭發,似乎想提早變成光頭。好在悠白及時的睜開眼睛,可憐巴巴的開口道:“老板,我有些餓了……”

“老板”一詞,來源於石不語的授意,在他看來,這總比什麼“老大”、“主人”聽上去要舒服一些。

“老板,我可以去吃心點嗎?”見主人保持著沉默,悠白再度拋出了一個名詞。換句話來說,它又打算去捕獵那些異獸了。

石不語望了眼有些偷懶的妖寵,本想阻止,卻忽的心中一動,轉口道:“好吧!不過這一次,你記得把它們帶回來吃!”

“萬歲!老板仙福永享,壽與天齊!”本來沒指望得到批準的悠白,頓時咧嘴歡呼,化回獸形,飛騰而去。

“喵的!我教它這些詞,到底是對是錯?”望著腳踏青焰、舒展四翼、與臃腫身軀形成鮮明對比的遠去身影,石不語忽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不過,稱呼為‘她’的話,應該也可以吧……”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7:39 PM     標題: 山中卷

第十一章

青虛的父親是建川府的大商人,在這個時代,商人既代表著經濟上的巨人,也代表著政治上的侏儒。所以,一直為了後一點而苦惱不已的這位商人,在偶然遇見術宗的長老後,耗費了大量的錢財,將自己的獨子——也就是青虛,送入了術宗門下。

雖說隻是個普通的宗徒,但青虛,卻已很滿足了,尤其在他騎著師兄的雪鶴返回故裏、施展幾年來修得的小小元術,令一郡百姓都跪稱“宗長”的時候。所以,青虛的心情,一向很好……

隻是此刻,從表情來看,青虛的心情顯然不快。這種不快的原因有很多,例如父親的來信中談到自己被新上任的郡守侮辱;例如師兄淩虛不顧自己的哀求要收回雪鶴;例如死板的淨塵師伯竟將送信的苦差派給了自己……

區區的一個馭獸宗,發個信號不就好了麼,又何必要自己在這鬼天氣裏跑一趟?唉!熬吧!隻要再熬上及年,自己便可下山入世,到了那時,憑借著術宗弟子的身份,想來會有極大的好處。

拍拍身下的雪鶴,青虛在心中盤算著,如何才能說服師兄繼續將這隻異獸借給自己。由於飛行術的高深,對於普通宗士而言,飛行類的坐騎是極為難得的助力。此外,在很多時候,坐騎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就如本宗的掌門鈞鴻子,每逢出行時必然腳踏火鸞,即使他的浮空術要遠快於此。

受這風氣的影響,術宗中人,無不以擁有坐騎為榮,而淩虛,也是在偶然立下大功的情況下,才獲得如此的賞賜。而這樣的寶物,他又怎肯一再借於自己?上次的租金——那棵瓊草,可是父親花費了偌大物力才收購到的,難道要自己再去找一顆不成,這東西,可不是有錢便能買到的!

“對了!”青虛心中一動,低聲咒罵了一句,自己居然忘了,那馭獸宗不正是個出坐騎的好地方麼?待到自己送完信後,再仗著宗門的勢力,強行討要上一隻,不怕那弱小不堪的馭獸宗不答應。

想到此處,他頓時全身發熱,連那漫天的暴風雪也不再懼怕,輕拍幾下雪鶴,催著它加速前行。

然而,興奮中的宗士,卻並未注意到,在上空,一個巨大的陰影,正瞄準了自己……

“老板,我回來了。”隨著一聲呼嘯,獸形的悠白滑翔著從半空落下,它的前掌中擒著兩個已然昏迷的物體。

“這麼快!”石不語跳起身來,朝巨獸走去,看起來,這是一次成功的狩獵,可以讓自己得到幾顆妖丹。雖然暫時也想不出它們有什麼用,但好東西總是不怕多的……

“這是,雪鶴?”瞟了眼悠白左爪中的異獸,石不語得出了結論。凝寒房間中有一本《異獸總綱》,幾乎記錄了天下所有的異獸,望梅止渴的男子,自然時不時的去翻閱一番,也因此記住了許多異獸。

“不錯,是件好東西,也有將近中階的水平了。”在核對腦海中的記憶後,石不語滿意的點了點頭,帶上了幾分微笑。

他不是一個願意為私利而肆意殺生的人,如果要他去殺死一隻異獸來奪取妖丹,自然是無法狠下心來。但悠白的捕獵既然無法避免,他順手牽羊拿走一些,自然也無妨。實際上,石不語雖然不是那種小人流氓,但也不是迂腐不化的道德先生。

“味道如何?”悠白舔舔舌頭,它更關心的是這個。

“拜托,我看的是《異獸總綱》,不是《美味大全》,你吃過不就知道了!”石不語翻翻白眼,朝悠白的另一隻前掌望去……

“咦!好奇怪的異獸,看上去倒有點象人,居然還穿著衣……喵喵的!小悠,你是白癡麼!快點放下他!不!不是扔!是放下!”

青虛長長的出了口氣,用力搖晃著腦袋,發生了什麼?他隻記得有隻巨大的異獸從上空衝下,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宗長,你還好吧?”一張臉湊到他的麵前,帶著幾分關心問道。

“還好。”青虛下意識的應道,然後,在下一刻發出了尖叫,“救命!不要過來!”

“我有這麼可怕嗎?”石不語怔了片刻,回頭望去。在他身後,巨大的熊首正好奇的探了過來。

花了很大的力氣,石不語向這位自稱是術宗弟子的青虛解釋了事情的原由,為了消除對方的恐懼,他甚至讓悠白變回了人形。

很顯然,悠白在饑餓的情況下,眼中隻有雪鶴沒有騎手,事實上,即使她看到青虛的存在,也還是會按照原計劃行動,一個不是主人的人類,在她眼中,是連異獸都不如的生物。

“現在感覺好點了嗎?“小心翼翼的問候對方,石不語比往日更加和善。先不要說這件事的確是悠白的錯,單單憑著對方術宗的身份,便不是自己所能招惹的。

青虛的臉上陰晴不定,在石不語看來,那顯然是受驚過度的表現。然而事實上,這個商人出身的宗徒已擺脫了恐懼,正在憑借商業本能,盤算如何為自己獲得最大的利益。

“這是什麼異獸……不管它!至少實力很強,而且體形也很威風!”青虛腦中念頭急轉,“如果能夠收伏它,那麼日後下山,豈不是威風之極?恐怕那位一再欺淩自家的新郡守,都要……”

想到郡守阿諛奉承的模樣,青虛心中不由一動,加速轉著念頭,此時的他還不知道,這計劃會給自己帶來多少麻煩。

“宗長,可好些了?”另一麵,不知底細的石不語,依舊微笑問道,同時遞上一杯清水。

“受了些傷,卻也還好。”正愁不知如何開口的青虛,當即接話道,“隻是被這巨獸一擾,師尊交代的幾份珍貴丹藥,卻都掉了個精光,唉!”

“啊?”石不語自然不知對方編造的全是謊言,頓時心中一沉,暗暗叫苦,禦獸宗一貧如洗,如果有值錢的東西,他方才也不會端出那杯清水了。

“這倒罷了,隻是那雪鶴……”說著話,青虛已瞟了一眼,恨不得那隻奄奄一息的雪鶴快些斷氣,“卻是我師兄所借,又極為珍貴,如此一來……”

這一次,石不語卻並不驚詫,雪鶴的價值他是知曉的,並沒那麼貴重,如果需要的話,自己甚至可以讓悠白多抓幾隻來,以十賠一也沒問題。

隻是現下,他還是要老實一些的詢問道:“那麼,應該如何是好?宗長不妨直說!”

“這還需我說麼?”青虛心中暗喜,做出一副冷然的表情道“小傷便不與你計較!隻是這丹藥和雪鶴,卻是必須要賠償的。”

這番要求,自然也不出乎石不語的預料。心中躊躇了片刻,他徐徐開口道,“宗長,那丹藥,恐怕要等我師尊前來。至於雪鶴,我讓小悠替宗長再抓隻……不,再抓兩隻更好的來,如何?”

“一派胡言!”青虛聞言,頓時跳起身來,指著對方的麵門喝道,“我這雪鶴,是門中花費了偌大氣力調教出來的!豈是你隨便抓隻異獸來便能抵償的?”

“那……”對方有理有據,石不語也無從反駁,隻得呆立在那。他想想也是這個道理,術宗的雪鶴隻怕不是那種野生的異獸,自己的賠償計劃怕是行不通。

“不過,辦法也不是沒有。”眼見嚇唬得也夠了份量,青虛頓了片刻,暗笑著開口道。

“啊?宗長盡管說,小生能做到的,決不推辭。”石不語聞言一喜,乖乖入了陷阱。

“簡單的很。”青虛伸手一指,“隻要你將那異獸轉贈於我。”

“小悠?”石不語脫口呼道。

“我?”正吃著心點的悠白抬起頭來,嘴邊晃蕩著肉片……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8:03 PM     標題: 山中卷

第十二章

“宗長,這隻怕行不通……”震驚過後的石不語,一麵安慰暴跳如雷的悠白,一麵向板著麵孔的青虛求情。

且不說悠白關係到他的修妖大計,隻憑著數十日來朝夕相對情誼,也舍不得將它送人。無奈青虛打定了主意索要,任憑石不語如何好言相勸,咬緊牙關,隻不鬆口。

“你如此推三阻四,莫非欺我術宗仁善麼?”再說得幾句,這原本就繃著臉的宗士,直接就翻了臉。

“不敢不敢。”石不語連忙作揖,心中暗罵,“喵喵的,你們術宗又哪裏仁善了?”

“也罷,你既不肯將這異獸交出,那就罷了!”正發著怨念,青虛忽的鬆口。石不語頓時大喜,隻是對方的後半句話,卻令人如墜冰窖之中。

“我這就回宗門,請師尊出來處置。”丟下威脅之言,青虛拂袖離去,隻留下石不語呆若木雞的立在雪地中。

“完了,這次完了!”石不語腦中翻來覆去便是這兩個字,連伸手去攔的勇氣都欠缺。然而,行了數步的青虛瞟眼偷瞄,見他沒有阻攔的意思,反而停下步來,重重喝道:“我這便去了,你攔我也是無用!”

青虛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起來,卻引得石不語生了狐疑。要知道,他在前世早已見慣了這種訛詐手段,隻是因為對方也是宗士才未懷疑。現在帶了疑心去觀望,果然發覺青虛說走不走、絮絮叨叨、眼中更有狡黠之光,心中頓時生了疑心。

“也罷!這次小生的罪過實在太大!”打定了主意,石不語徐徐開口道,“宗長回去請令師來處置,最好不過了。”

這一次,卻輪到青虛石化了,瞠目結舌了半日,方才勉強開口道:“你修行不易,我也不願損了功德!照我看來,你還是將這獸交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非也!非也!”眼見對方如此舉動,石不語心中更是大定,輕輕揚開折扇,幹脆掉起酸文來,“子曰,言而無信,不知其可。吾安忍做此背信之事,使宗長失信於門中長輩乎?”

“這……”

“宗長若是無事,便請自行下山!小生在此長跪自省,聽候發落。”石不語舉手輕曳,轉身便走。

“你……”

“對了,宗長!”行了幾步,石不語卻又轉過身來,肅容道,“再過幾日,小生定與師尊一同上門賠罪,向令師詢問所損失的丹藥情況,也好一一賠償!”

“你……”青虛指著石不語的背影,手指都在顫抖,心中三分氣惱,更有七分懼怕。倘若這小子當真上門來,對質之下,自己露餡且不說,隻怕會被立刻趕下山去……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他正驚惶不安,卻見那一臉笑容的男子又轉過身來,拉著長音道:“宗長,你可要事先做些準備啊!”

“我和你拚了!”青虛這二十幾年來,何曾吃過這樣的虧,頭腦一熱,氣血上湧,心中隻剩下“殺人滅口”的念頭。

他也不多說,著魔般的摸出颶火符,元力猛催,徑直向著石不語的背心射去,這符咒乃是出塵子念他殷勤,特地賜予防身的,威力自然不可小窺。

石不語聽得對方大吼,心中早有防備,一個閃身向旁躍出,怎料這颶火符攻擊的範圍極大,幾道火柱四散蔓延開來,眼看就要將他籠罩其中……

危急之時,隻聽得一聲長吼,在旁發怔的悠白忽的橫殺出來,硬是仗著龐大身軀遮擋在前。饒是它堅硬如鐵,也被幾道火柱燒得皮開肉綻,哀鳴不已。幸好這青虛元力低微,連符咒三分之一的威力都沒發揮出來,換個人來施展,隻怕悠白要當場斃命。

隻是下一刻,悠白橫掃長尾,已將毫無防備的青虛勾倒在地,再一掃,登時送他滾下山坡,做了個雪球。石不語此時方才反應過來,怔了半晌,隻能衝著那消失的雪球重重啐了一口,聊表心意……

而此時,悠白已翻到在雪地中,低聲呻吟不止。石不語吃了一驚,急忙搶上前去,顫聲問道:“小悠,你傷得很重麼?”

悠白以一聲慘呼表達了自己的狀況,隨即奄奄一息道,“老板,聽說人死之前,都要滿足他的遺願……”

石不語微微一怔,按著它的前掌道:“莫要胡說!不過,你想要什麼?我能做到,便替你做到!”

“其實,我也沒有別的希望,隻要以後別再讓我吐納妖丹……”

“…………”

“老板,你不是吧!連一個垂死之人,不,垂死之熊的要求都拒絕?咦?你拿刀做什麼?莫非羞愧到自盡?不用,以後改正就好……喂,你別過來啊,幹嘛這麼看我……救命啊!”

一陣喧囂過後,石不語重重壓倒在悠白的身上,過得片刻,方才氣喘籲籲的翻滾下來,喘息道:“小悠!”

滿麵是雪的貓熊,傻乎乎的望了他一眼,自顧自的舔著前掌。石不語拍了拍它的肩膀,遲疑道:“小悠,為什麼你會救我?”

“不知道!”悠白的回答,出人意料,“就是覺得沒了老板你,會很難受!”

“多難受?”

“比十天不吃心點還難受。”

“又是心點?”石不語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隨意拭去了眼角的幾抹濕潤,他忽的輕輕喚道:“小悠……”

“恩?”

“你是個笨蛋。”

接下來的幾日,石不語極為墜墜不安,幾乎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甚至連出恭時,也預先查探逃跑的路徑。

雖說對方訛詐在前,但事情的起因卻在自己。青虛假若有命回到術宗,到時一幫人馬殺上山來,隻怕自己要吃不了兜著走。隻是說也奇怪,將近半旬下來,居然毫無動靜。

如此一來,提心吊膽了許久的男子,終於逐漸放下心頭大石,估摸著青虛要麼已經掛掉,要麼自覺理虧,不敢再提這事。

另一麵,悠白所受的皮肉傷,也早已好得七七八八,重新恢複健康的它,開始依著石不語的囑咐,每次食用“心點”後,就將妖丹帶回。雖然不是每次都得到完整無缺的,但時日一長,也積累了數十顆下來。

石不語自然歡喜異常,終於將這些妖丹捧在懷中,便連吃飯也不肯放下。除此之外,他就是每日翻看《異獸總綱》,背得滾瓜爛熟,隻等凝寒雲遊歸來,替他施行“奪丹術”。

然而正如俗語所說,“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這世上的事,你不找它,它卻偏偏要找上門來。一日午時,石不語正在屋內午睡,卻忽被屋外傳來的嘈雜聲驚醒,他心中一動,急忙奔出屋去,連衣衫都未整理。

隻見那雪穀附近的危崖上,數十名宗士正聚在一處,齊齊施術,而看其統一的服飾,與上次前來的青虛相似,想必是術宗的門人。而與他們對峙的那隻異獸,雖然隱隱約約的望不大清楚,但從那帶著悲憤的聲音來判斷,卻正是悠白無疑!

石不語心中叫苦不迭,知道前些日子擔心的事終於發作,連忙趕去阻攔。等他靠近之時,方才發覺情況極為不妙,令人一見之下,便不由得惡向膽邊生,幾乎要先來上一陣“國罵”掃射再說。

那領頭的紅麵宗士,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四指微張,將悠白困於原地,隻能掙紮卻不能移動。他身後的五六名術宗弟子,則是紛紛施術,招來風雷水火圍攻,便如平日裏的練習一般。

饒是悠白身堅如鐵,也被這連續不斷的攻擊所壓倒,渾身傷痕累累,隻能不斷嘶吼泄憤。而它身遭的雪地中,早已是一片血跡,看起來,已經被圍攻了不短的時間。按理來說,那些宗士明明可以輕易殺死它,卻偏偏要以如此方式戲弄,顯然另有企圖!

一時間義憤填膺,石不語頓時收起了平日裏的和善麵目,怒喝一聲,急急奔上前去,冒著被元術擊中的危險,奔至悠白身旁,張臂將它護住。

“你便是那凝寒的弟子?”那紅麵宗士倒也知趣,當即喝令停手,目光巡視石不語數遭,徐徐問道。他言語之中相當無禮,說到凝寒時連“宗友”也不願稱一聲,顯然並不認為對方是一派宗主。

“是又如何?”此時石不語已冷靜下來,深吸了幾口氣,方才拱手應道,“不知宗長如何稱呼?”

“晤!我乃術宗出塵是也!”那宗士麵如重棗,身形極高,頗有幾分氣勢。隻是打量了石不語片刻,他忽的神色一凜,沉聲道:“如此說來,便是你傷了我門下青虛?”

原來這紅麵宗士,正是術宗三位長老之一的出塵子。他修行四百餘年,離那宗師境界隻差一步,在宗門中來說也算極快了,隻是性子急躁,心胸又有些狹窄,所以心性上欠缺幾分,遲遲未能跨過那道門檻。

那日青虛滾下山坡後,便發出救急訊息,雖在凍死之前得幾位宗士救回,卻已昏迷了十餘日。他清醒之後,自然歪曲事實對師尊編造一通,隻說對方仗著異獸凶悍欺淩於他,還大肆嘲笑法宗無用。

出塵子早年吃過海外劍宗的大虧,一向痛恨器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馭獸宗也因此被他視為奸細。此時聽得青虛的捏造之言,頓時想起舊事,須發俱張,暴跳如雷。

待到青虛提及悠白的威風,出塵子更是心中一蕩,若有所思。他倒不是為了坐騎,隻是近來修煉一宗元器,卻恰好缺少一顆極品的異獸妖丹,如今聽得悠白的手段,不禁動了念頭。

當下準備了數日,便帶著數十名位弟子殺上峰來,先以罩天羅困住悠白,而後命令弟子慢慢虐殺。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擔心異獸會在臨死前自爆妖丹,故而,存心要讓悠白在情急下吐出妖丹來禦敵,他便可以乘機奪取。

這種種情形,石不語又哪裏知曉,隻道對方為弟子泄恨,當下急忙解釋道:“宗長有所不知,令徒欺詐不成,反而趁機偷襲……”

話音未落,出塵子早已揮手打斷他的解釋,沉聲喝道:““青虛有錯,我自會以門規處置!隻是你這小子依仗異獸行凶,卻也饒你不得!倒要看你師尊如何應對!”

“抱歉得很!我師父外出雲遊了。”石不語以為他要興師問罪,隨口一答,不料反中了對方圈套。

這出塵子雖不把凝寒看在眼中,但相見之時也要給些情麵,此時探聽得凝寒不在,心中頓時一喜,淡然道:““既如此,我便先誅殺了這凶獸,等你師尊回來,再做解釋!”

話音未落,他已再度揮動袍袖,數十名術宗弟子得令,重又施展元術,光華過處,眼見悠白又要受苦……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8:04 PM     標題: 山中卷

第十三章

便在此時,隻聽得一聲轟鳴,動彈不得的悠白,忽的就地一滾,獸息順勢噴去,反倒弄翻了一名過於靠前的宗士。

原來,趁著剛才雙方停手的空隙,她已悄無聲息的吐出妖丹,此時忽一發力,拚著兩敗俱傷的危險,頓時擊散了罩天羅。也是出塵子太過大意,並未估計到這奇特異獸的恢複能力,竟是如此驚人。

一著錯,罩天羅已大為受損,出塵子心痛不已,急忙將其收回,怒喝一聲,閉目捏個元訣,便欲祭出雷暴之術。石不語早已盯著他,眼見情勢不妙,急忙挺起胸膛,將悠白擋在身後。

“小子,你速速閃開,免得送了性命!”出塵子口中雖然凶悍,卻並未祭出手中的雷球,須知,殺上幾隻異獸並無不妥,若是出了人命,卻是犯了法宗禁止內鬥的大忌。

石不語賭的便是這把,反而又挺直幾分身軀,沉聲喝道:“我不讓,你又如何?有本事,便從咱家的屍體上跨過去!”

他如此強硬,出塵子反如狗啃烏龜一般,無處下口。隻是他死要麵子,哪肯後退,當下一揮左手,門下弟子齊齊捏起元決,凝集起數十道雷球來。

石不語自然也是膽寒的,卻仍強撐應道:“怕你不成?咱家也是嚇大的,雷電了不起麼?我便當回避雷針,又……”

話音未落,一名術宗弟子元力不足,那雷球微微一顫,已脫手落將下來。其餘門人正拿不定主意,不由得紛紛跟風,剎那間,數十道雷球已齊齊落下……

“喵喵的!來真的!”石不語魂飛魄散,心中大呼道,“都是出來混的,要不要這麼絕?好歹再喊一句,或許咱家就閃了……”

“手下留情!”便在此時,忽聽得一聲長呼由遠及近,剎那間已到得身前。石不語睜眼望去,卻見悠白不知何時已擋在身前,而立在悠白身前的,則是那位外出遊曆、突然歸來的師父。

此時的凝寒,早已放出幾隻異獸抵住術宗門人的雷術,雖隻阻得一阻,但也讓雷球稍微減慢了速度,堪堪被她身上的“貊甲”擋在數丈開外。然而看凝寒的情形,似乎十分吃力,身形不住顫抖,貊甲更是光芒黯淡……

石不語心中納悶,雖說自己這位師尊是各大宗主中最弱的一位,但也不至於連術宗二代弟子都抵敵不住吧!不僅如此,看凝寒的麵色,帶著幾分慘白,似乎快要支撐不住了。

好在此時,眼見正主現身,出塵子自然也要給上幾分麵子,當下輕捏個元訣,將嘶嘶而鳴的雷球盡數散去。

凝寒輕輕舒了口氣,收起貊甲上的光芒,躬身行禮道:““出塵宗友,不知我這徒弟做了何等大事,逼得你親自出手?”

她說著話,石不語卻盯著她身上那件光芒黯淡的貊甲,肉痛不已。馭獸宗一向窮困潦倒,連中階元器都沒幾件,這件貊甲雖不算什麼出色,卻是門裏絕無僅有的寶貝。今日這麼一折騰,隻怕也要進古董堆了。

“他做了什麼,你問他便知!”出塵子哼了一聲,遙指著悠白,冷笑道:“隻縱容妖寵傷人,便犯了法宗的大忌!”

凝寒微微一怔,望了過來。石不語連忙搖頭,湊上前去,將事情經過大略講述一遍。過了片刻,凝寒微微點頭,朗聲道:“原來如此!宗友,此事或許另有內情,不如待查明後,再做定奪如何?”

“查明後?”出塵子重複一遍,忽的冷笑道,“究竟要一旬、一年,還是一百年?”

“眾口爍金,積毀銷骨!”凝寒還未答言,石不語已從她背後伸出頭來,賣弄斯文道,“明明是你那徒弟訛詐在先!”

此言一出,出塵登時子怒道:“我的門人一向本分,哪會玩弄什麼詭詐計謀!”

石不語冷哼一聲,扯著嘴角道:“那也未必!所謂有其師必有其……”

“徒”字未落,出塵揚手便是一道雷術,帶上了幾分威勢。卻虧凝寒再度抵擋,隻是強弩之末,她的麵色又慘白了幾分,踉蹌後退數步。

石不語情知不妙,自然不敢再逞口舌。凝寒喘息片刻,勉強按捺著傷勢道:“宗友,此事一時無從分辨!他日我親自帶劣徒去術宗請罪,好讓他們兩個當麵對質,你看如何?”

出塵子沉默半晌,心知凝寒既已現身,今日恐怕也沒有什麼機會,盤算片刻,終於微微頜首,做了個順水人情,“也罷,今日且給宗友麵子!”

說罷,他也不行告辭禮節,袍袖一揮,徑自帶著門下弟子離去,臨行時,卻又恨恨的望了石不語一眼。

“喵的!我怕你看不成?”石不語自然毫不客氣的回敬,轉過身來,扯住凝寒袍角,頓時滿臉堆出笑容來。此時此刻,他隻覺得眼前這一向冷冰的師尊,忽成了天下最和藹可親之人……

“你做的好事!”然而凝寒一揮袍袖,甩開了他的獻媚。而識趣的悠白,早已跑得連熊影都瞧不見了。

“師父,當真不關我事!”石不語心知她口硬心軟,連忙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隻差搖動尾巴。

凝寒見他無賴,正欲呵斥,身子卻忽的一軟,頓時跪坐在地。而麵前的雪地上,早已濺起數朵血花,顯然是在方才的拚鬥中受了重創。

石不語心中大急,笑容盡斂,急忙撲了上來,口中喝道:“師父,你沒事……”

話音未落,隻聽得一聲巨響,那剛剛經曆了一場惡鬥的雪崖,再也支撐不住,陡然崩塌下來。滾滾雪浪,裹起兩個微小的身影,一起卷下崖去……

一片混亂中,卻是任誰也沒有注意到,漂浮在上空的一道紅影,正抱臂而立,淡淡笑道:“這雪崖倒有幾分結實,害我費了許多氣力!”

“師尊!”且說離去的出塵子那邊,心腹弟子淩虛,早已湊到他的跟前,低聲問道,“那凝寒元力微弱,何不連她一起擒下問罪?”

“我豈不知?”出塵子雙眼圓睜,重重噴了口氣,卻又黯然了麵容,恨聲道,“隻是下月捕狐之事,仍要靠馭獸宗出力,此時不宜旁生枝節!”

“原來如此……”淩虛恍然大悟,轉而道,“隻是便宜了那小子!”

“傷我門人,損我元器,便如此揭過麼?哪有這等便宜!”出塵子憤憤道,“待師兄事了出關,我必要出這口惡氣!”

說到此處,他頓了一頓,似乎仍然有些意猶未盡,忽的微微笑道:““這馭獸器宗…早該被逐出穆昆山了!”

“這樣都沒死……”石不語全身僵硬的趴在雪地之中,連脖子都沒法扭動。半日之前,他們兩人齊齊墜落在此處,雖然未死,但也受傷不輕。

而從眼角的餘光來看,這裏應該是佇雲峰旁的某個深穀之中。另外,壓在自己背上的那個身體,如果沒有猜錯,應當就是一起墜落下來的凝寒。

“啪”的一聲,“貊甲”從他背上滑落,掉落在身邊,滾動了幾下,隨即化為了灰燼。這個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元器,在盡到了自己的保護作用後,也徹底隨風消逝,這便意味著,禦獸宗又窮了幾分……

“完了!不知道師父會不會因此暴走!”石不語竭力想動彈一下身子,至少要將脖子扭過去一點,也好看看上麵那個人的狀況。不過,似乎在墜落中傷到了關節,微微一動,就覺得刺骨的疼痛,逼得他放棄了這個念頭。

倒是扭動之下,背上的凝寒輕哼一聲,已經蘇醒了過來。石不語大喜過望,正要詢問,卻聽得凝寒囑咐道:““別動!你就這麼老實些趴著,待我恢複了些元力,再想辦法。”

“……是!”石不語大難當前,自然不敢多說,老老實實的趴在那啃著雪堆,鼻孔中熱氣一噴一噴的,漸漸把麵前的積雪融成了雪水。

雪水浸在臉上,自然又冷又濕,由不得他不抱怨,凝寒卻不理會,安然靜臥,閉目積蓄著元力。此時天色漸暗,而遠處亦有野獸嘶鳴傳來,兩人若不早脫陷境,怕又會生出不必要的變故。

“這樣趴著,真的很象烏龜!”又呆了一陣,感覺肌肉鬆了一些,石不語開始無聊的抬起下巴張望。這處深穀,似乎相當廣闊,也不象佇雲峰上那般寒冷,眼角的餘光,還能隱約望見幾抹綠影……

然而,就在隨意的低頭,驟然望見麵前的雪水時,他卻忽的張大了嘴巴,僵著脖子,如遭電擊一般……

怔了許久,終於回過神來的男子,努力搖了搖頭,結巴含糊道:“師、師父……”

凝寒正閉目積蓄元力,聽得煩悶,不由得輕斥道:“安靜些!”

“師、師父,原來……原來你,生得……這麼……這麼……美貌……”恍若無聞似的,石不語盯著麵前的雪水,自言自語般的呢喃道。

在他麵前的水坑,雖然不甚清澈,但在波紋蕩漾中,卻已經映射出了一張年輕女子的玉顏……

黑色的長發未加裝飾,隻是在頂部略微盤了一個笄,自然垂下,如美玉般無暇的臉頰上,秋水為神,眉橫遠黛,雖是一副冰冷如霜的神情,卻已構成世上最美的圖畫;修長的明眸,緊緊閉合著,但在偶然的半開半合之間,便綻露出群星般閃爍的光芒……

如果說悠白化成的人形之美有如瑩火,那這眼前的麗人,卻完全可以比做天上皎潔的明月。不,或許不應說是明月,如果一定要比喻,倒可用萬年寒冰來形容,那麼的透明無暇,卻又那麼的寒意逼人……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笑……”石不語看得癡了,不由自主的酸腐起來。水中的麗影似乎察覺到不妥,眉間輕皺,便如神女帶上了煙火之氣,惹得看客又是一陣如癡如狂。

“你全看到了?”凝寒的聲音從背上傳來,驚惶之中,雖然依舊冰冷,卻少了一份沙啞,想來平日裏連聲音都是故意掩飾的。而水影中的她正竭力伸手,試圖去抓頭上那早已飛走的紗笠。

“沒有,衣服裏麵的沒看到!”石不語很老實的回答。他已明白,上次看到的恐怖醜臉大概是張麵具,隻是一念之間,便險些毀滅了自己美好的桃色夢想。

這調笑的話,也太過放肆了一些,凝寒怔了片刻,方才回過神來,薄怒呵斥了一聲。隻不過,被這樣的美人兒斥責,石不語自然是無所畏懼的。

“難怪我們學院裏招聘訓導主任,都要找那些又老又醜的女人!原來,是為了增強責罵的效果……”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8:06 PM     標題: 山中卷

第十四章 妖怪啊師父

“罷了!”鬧了一會,凝寒逐漸冷靜了下來,再不去和他嬉皮笑臉對視,雪水中的人影,也輕歎一聲,閉起了雙眸。

雖然如此,對著如此美人,石不語的心中如同萬蟻**,如何忍耐得住,不禁又挑撥道:“師父,那赤毒飛蚣產自何處?”

“自然是在……恩?你問這做什麼?”凝寒隨口應道,忽的閉口不語。很顯然,這徒弟的意思,是在諷刺自己當初所編的毀容謊言。

“我也去被咬上幾口,說不定會變得好看一些,還能返老還童!”果然,石不語接下來便是這句,然而他從水中望去,卻見對方的神色毫無變化,似乎已徹底靜下心來。

“為師並非存心欺瞞,隻是一向習慣了蒙紗示人。”沉默了片刻,凝寒輕輕歎道,“至於年紀,我並未隱瞞,早已一百有餘了。”

石不語怔了一怔,依舊歎道:“一百多歲?難以置信!老實說,頂多比我大上六七歲,難道,你是傳說中的天山童姥?”

凝寒自然不懂他的意思,依舊淡淡應道:“宗門之人,容顏不過鏡花水月,又有什麼值得歡喜的!”

石不語聞言,大搖其頭道:“不對!既是鏡花水月,師父你又為何要蒙紗示人?”

說到鬥嘴,凝寒卻又如何是他的對手,幹脆閉口不語,安靜調息。這一次,任憑石不語如何挑撥,她也不再開口。

直到半個時辰後,恢複了些須元力凝寒,方才勉強從石不語背上翻滾下來,隨即又花了些工夫替兩人療傷。這麼一來,又花了半個時辰。

此時夕陽已將落下,山穀籠罩在一片赤色的餘暉中。兩人又休息了片刻,方才打量起四周的情況。筆直的岩壁上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想要靠人力攀爬上去,還不如直接喊救命來得有效率。

凝寒微微皺眉,輕歎道:““此處上去,隻怕不容易。”

石不語正盯著那張絕美的容顏,聞言下意識的應道:“師父,不是有巨鷲麼?召出來就是了!”

凝寒輕輕搖頭道:“途中鬥法時,損了些元力!方才又凍了半日,如今隻怕不足……”

“途中?師父,莫非你歸來時遇到對頭麼?”石不語詫異道,“難怪方才敵不過術宗宗士!”

“也不算是對頭!”凝寒仰著頭,神色有些迷惘,“那人戴著金色麵具,托我去降伏幾隻異獸,隨後卻又與我鬥了幾個回合。他的實力,遠在我之上!”

“金麵?”石不語微微怔道,“如果要請你幫忙,又何必鬥法?”

“我不清楚!“凝寒搖頭道,”或許,是為了測試我的能力,大概覺得不合適,便告辭離去了!”

“奇怪的家夥!”石不語笑罵了一句,也未放在心上,隨即活動著筋骨道,“罷了!師父,我去替你尋尋道路,或許有辦法上去!”

石不語的海口,誇下得快,破滅也也快。不消片刻,在附近繞行數圈的他,已隨即垂頭喪氣的歸來,黯然道:“師父,看來我們得在此歇息一夜,待明日再尋法子了!”

這本是平常的一句話,但凝寒聞言,卻立刻微微變色,一口回絕道:“不可,無論如何,今日也要設法上去!”

“一夜而已,很快的!難道您老人家還怕徒弟我見色起……”石不語這調笑的話兒剛到嘴邊,便被清冷的眼神掃過,即刻縮了回去。

“事到如今,也隻有勉強一試了。”不去理會油嘴滑舌的徒弟,凝寒思索片刻,從懷中掏出那玉笛,勉力吹去,數月前馱過兩人的巨鷲逐漸顯形。

“小心些……”石不語的提醒方到嘴邊,就見橫笛的佳人一口鮮血噴出,暈倒在雪中,巨鷲才露了個臉,便再度蹤跡全無。

“都說不要勉強了,我又不是色狼……”怔了片刻,石不語終於遲疑著上前探視,好在凝寒隻是暫時暈厥,“就算是,您老人家神通廣大,還怕凡夫俗子不成?”

他一麵信口胡扯,一麵四處張望,遙遙望見穀中似有不少天然形成的風洞,當下躊躇片刻,也隻得挑了個看上去比較寬闊的,抱起凝寒走了進去。因為不懂元術,他出門在外一向都帶著引火之物,這時就揀些柴火,胡亂燒了起來,頓時覺得暖和了許多。

“隻希望這附近沒有猛獸。”搓搓雙手,石不語猶豫半晌,還是挪到洞口附近坐下身來,“罷了!師徒一場,如果有野獸來,讓我當個報警器!”

嘟囔了幾句,呼嚕聲已經響起。從先前就一直勞累,此時靜坐下來,不知不覺中,他便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皓月當空,山穀之中的晝夜溫度相差很大,石不語哆嗦著向火堆挪去,肚子更是開始造反,隻希望有兔子願意扮演撞樹的角色……

“唉!時運不濟奈若何?”發了半天呆,他還是選擇了一邊嘮叨,一邊往篝火中添加柴火。不知道穿越回古代的人,有沒有比自己更慘的,十幾年來,要麼就是倒黴,要麼就是倒大黴,好不容易最近過得安生了一些,又遇到……

這麼想著,他不由自主的望向沉睡中的玉人。此時沉睡的凝寒,少了平日裏的那份冷淡,在紅色的火光中,顯得分外柔和……

“其實,她也真的很美……”望著如此的美景,石不語不由得微微歎息。其實,拋棄師徒關係和真正的年齡差距,隻以一個男人的眼光來看的話,自己這位師尊,倒的確是位難得的美人。

如果不是因為心中早已有了某個身影,或許在剛才望見仙顏的那一剎那,自己就陷入了可憐的單戀中。不過,將來幹掉了可恨的小廣廣之後,如果能陪著師父,靜靜的度過山間歲月,也會是種莫大的幸福吧……

“晤……”或許是感應到了石不語的賊心,沉睡中的凝寒忽的嚶嚀一聲,清醒了過來。

“師父,你醒啦!”見她醒來,石不語本想迎上前去,但猶豫著還是停下了腳步。他先前一直以為對方是個恐怖的老巫婆,現在得知了真相後,未免有些拘束。

“這是哪裏?”凝寒幽幽問道,支撐著坐起身來。

“是個風洞。”

“哦!”凝寒應了一聲,沒了下文,低著頭,不知想些什麼。石不語等了片刻,見她沒有別的交待,便又靠在石壁上打起小盹來。

然而迷迷糊糊中,凝寒的聲音,卻忽的幽幽響起:“不語?不語?”

“在!”石不語下意識的跳了起來。還好,沒有什麼狀況,洞外的圓月,已升至煢天空的頂端。

“你過來……”凝寒的聲音,從洞中縈繞傳來。石不語轉頭望去,微弱的火光中,師父正在隱隱招手,也沒多想,蹣跚著走了過去。

“扶我起來。”凝寒伸出一隻玉臂,如此吩咐道,聲音婉轉動聽,比剛才還柔和了許多。

“哦!”石不語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手指觸及之處,竟是**的皮膚,滑膩如同脂玉,隱隱還有香氣傳來,不由得心中一蕩。

就在此時,凝寒卻以他為支柱,勉強站起身來,出乎意料的是,才到一半,她微微搖晃著,忽的失去了平衡,合身撲進了男子的懷裏,兩人頓時跌倒在地。

“小心……”石不語眉間一皺,還未來得及說話,兩片柔軟的唇已然貼了上來,帶著幾分溫暖,又帶著幾分濕潤。

他腦中頓時轟然一聲,失去了全部的意識,隻感覺那雙唇是如此的甜蜜和美好,隱隱之中,更有條香舌探入嘴中,時而糾纏著舌頭繞圈,時而沿著光潔的牙齒遊走,欲拒還迎的挑逗著自己。

“不對勁……”他強自支撐著告訴自己,這絕不是平日裏的凝寒。還未來得及反應,一個火熱的胴體就已纏綿著貼上身來,兩條玉臂更是猶如水蛇般纏上了脖頸,溫暖而細嫩的肌膚上,隱約散發著幽香,斷斷續續的喘息中,挺拔的峰巒不停起伏著……

“死就死了!”這種境況下,又有哪個男人能夠把持得住,石不語喘著粗氣,一個翻身,反將凝寒壓在身下,一隻手便伸到玉體背後去扯那衣裳。隻是下一刻,他的手指已觸到了,觸到了一條毛茸茸的……

“尾巴?”石不語的瞳孔放大一倍。

“尾巴???”瞳孔放大兩倍。

“尾……妖怪啊!!!”伴隨著一聲尖叫,顫抖的人影猛然跳起身來,大喊著,大叫著,一路踉蹌著滾出了山洞。隻聽得腳步聲越去越遠、越去越遠,突然傳來“啊”的一聲慘呼,隨即沒了動靜。

“這是哪?”許久之後,從昏迷中蘇醒的男子,下意識的捂著頭,搖晃著四下張望,“我隻記得遇到……然後滑了一跤……”

他咬咬舌頭,很痛,看來自己還活著,這麼說來,眼下這個地方,應當不是傳說中的地獄了。

實際上,這是個地洞,一道狹長的滑坡說明了他是如何進入此地的。借著微微滲入的月光,可以看到一些人工整理的痕跡。他四周望了一下,洞穴似乎並不寬闊,不過在某麵石壁上還有條並不很隱蔽的通道,很深邃,隱隱還有幾絲亮光從中映射出來。

猶豫了很久,石不語終於決定沿著通道進去,先看看狀況,或許還能找到另一個出口,畢竟,現在不是出去麵對凝寒的正確時間。

雖然不知道對方出了什麼意外,也不太確定是否存在惡意,不過那條毛茸茸的尾巴,總會令人聯係起吸精女王……想到這,恐慌的男子不由打了個寒噤,加快了腳步。

在通道中磕磕絆絆走了許久,眼前的光亮逐漸明朗起來,如果按照玄幻小說的劇情來分析,在這樣的場景下出現的,隻會是三種東西:秘籍、異寶以及強大到變態的寵物!

然而,在幾乎衝刺著越過通道,並且強忍著光線刺激,眯眼望去時,他卻突然發現……

“空……空的?”剛剛跳躍的心頓時從天堂跌到了地獄。

這是個空闊的洞穴,比起外麵的洞穴來,人工的痕跡加重了許多。不過,前任主人似乎沒有存留值錢東西的愛好。空空蕩蕩的洞穴內,隻擺了幾件普通器皿,還有張巨大的石桌,在那上麵,是一疊紙和一支鋼筆。

“等等,鋼筆?”石不語在念出這個詞的同時,已如遭電擊般的僵直,隨即喘息著撲了上去。

鋼筆,那意味著什麼?要知道,在這個時代,根本就沒有這東西,絕對沒有!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8:07 PM     標題: 山中卷

第十五章 某人的日記

是的,沒錯!放在在桌麵上的,的確是一支鋼筆——雖然它的形狀與石不語之前所能見到的都有些出入。那麼,放在旁邊的紙張又會是……

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石不語顫抖著抓起那疊紙張,在強迫自己深呼吸數十次後,他總算能以稍微平靜的心情來閱讀。毫無疑問,那上麵密密麻麻寫滿的,正是簡體漢字,這就意味著,寫下這些的作者與自己一樣,都來自於另一個世界……

“這是,日記?”看了兩行之後,石不語就了解到這一事實,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他輕輕歎道,“抱歉,為了我的好奇心以及……隻能侵犯老兄你的隱私了!”

“某年某月某日,奶奶的,我隻能這麼說!總之,距離我們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四十幾年了。花了半輩子的時間,我終於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們回不去了……”

“要重新打開所謂的時空大門,並且進行靈魂的時光旅行,至少需要572位中階以上宗士同時貢獻全部元力,並且隻能在特定的時刻執行……所以,對於我們來說,這意味著兩個字:沒戲……”

“從理論上來說,這種基因組合方式是完全可行的,不過很難和宗門的笨蛋解釋清楚這個道理。搞不好,我這個傑出的基因工程師還會被當成邪魔歪道,所以,我想我還是閉嘴比較好……”

“想通了,既然沒人幫忙,我們就自己來,我就不相信了,花上幾百年工夫我們就搞不定它?”

“第一次實驗失敗了,這倒不出我的預料,不過出乎意料的是,我們居然……算了,不想再提,總之,我們犯了很大的錯誤!”

“新的寶寶出生了,我稍微探測了一下它們的元力,兩個字:恐怖……這個數據也嚇壞了他們。”

“最後的日子來臨,願佛祖保……呸,算了,還是自己保佑自己吧,永別了,這個混亂的時代。”

日記到了這裏便宣告結束。石不語一口氣讀了四遍,在整理了各種線索後,終於得出了大致的結論。

顯然,這位自稱鬱青子的作者,與他的一些同伴,同樣來自於石不語的世界,並且其所處的年代還要稍晚一些。因為在他的日記中多處提到了某項生物基因技術,而根據石不語的經驗,在2005年,科技還沒有這麼發達。

與石不語不同,這幾位穿越者是直接以肉身形式來到中州的,隨身至少攜帶著少量儀器。在穿越之後,他們想盡了各種辦法試圖返回,甚至瘋狂的拜入宗門,打算借助宗士的力量來劃開時空之門,並以靈魂形態重返未來。不過在計算了這種方案需要的星力後,他們徹底陷入了絕望。

就在此時,偶然的情況下,穿越者中的鬱青子與馭獸宗的前人們有了某種聯係,並且在接觸中產生了某種靈感——借助某種生物技術來滿足這種龐大到變態的星力要求。隨後,他和同伴花費了大量時間,完成了這個計劃,並且在特定時刻執行了最後一步。至於是否成功,無從得知……

“可以回去?”石不語想到此處,雙腿不禁一軟,身子已倒了下去,額頭重重撞在桌角上,頓時鮮血長流。隻是雖然如此,他卻絲毫沒有疼痛感,心中翻江倒海般的翻滾著一個念頭:“自己還有機會!隻要以靈魂形式回到現代,再奪取那時自己的身體……到時候,一切都可以重來!”

生活畢竟不是玄幻小說。在小說中,穿越的主角可以在三秒鍾的思鄉後開始屁顛屁顛的創造宏圖偉業,但真實的人,絕不可能放下親情、愛情、友情,以及曾經擁有的一切。這十幾年來,石不語雖已認命,但在內心深處,永遠未曾放棄過回到前世的念頭,現在突然有一根救命稻草出現在眼前,哪有不瘋狂攥住的道理?

“鎮靜!鎮靜!”瘋狂了許久,他終於平緩了心境,深深呼吸了幾口氣,開始在這個房間中搜索起那份“天才”的計劃來。很幸運的是,鬱青子似乎預感到會有人步上他的後路,所以特地在某個石櫃中存放了完整的資料。

迫不及待的將其打開,石不語瀏覽了不到三行,便“喵”的一聲跳了起來,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資料的第一頁上,居然寫著這麼一段話——

“小子!別張望了,就是在說你!別問我們怎麼知道,也許你以後會有機會了解……總之,聽著!這裏的資料給你留齊全了,原料、步驟,我都寫得一清二楚,如果這樣還能搞錯,你就一頭撞死吧!就這麼說,祝你好運!”

這一段文字看得石不語額頭冷汗涔涔,他很疑惑,鬱青子與他的同伴們,如何能預測到自己的到來,甚至還特意留下東西給自己。事實上,即使是術宗的宗師鈞鴻子,也根本無法做到這種預知術……

不過,比起這種疑惑來,他更關心穿越的方法。於是很快的,他丟開了疑問,開始繼續閱讀資料中,但在那之後,額頭的冷汗就再未停止過……

在這份資料裏,這位自稱傑出基因工程師的鬱青子,提出了一個被他命名為“異獸基因組合”的計劃,其理念可以解釋為:

1、收集部分上古神獸的妖丹,通過他自製的儀器進行融合,並在融合過程中盡量進行妖力基因的保留與合成;

2、以融合後的新妖丹為基礎,通過生物合成計劃,配合珍稀質材合成新異獸;

3、由於高階異獸的妖力原本便超過普通宗士數十倍,又經過基因技術的改造,那麼這種新產生的異獸,在妖力指數上必然強大到可怕。從理論上來推斷,隻要有十二隻,便足夠打開時空之門。

“科學家都是瘋子……”這是石不語讀完整本資料後,唯一浮現的念頭。他開始覺得,即使是自己讀過的最荒唐的玄幻小說,也沒有這位前輩萬分之一的功力。

這個“異獸基因組合”計劃,不但涉及到21世紀以後的生物技術,還包括了許多法宗、器宗甚至不知屬於哪裏的元訣,很難想象他們是如何將這一切弄到手的。最恐怖的是,這些穿越者居然還將科學與元術——這兩個毫無關係的東西攪拌在一起……並且,按日記的記載來看,竟還成功製造出了那些生物。

等等……製造?製造!

在閱讀到這個詞語的同時,石不語身軀一陣顫抖,在腦海中蹦出了另一個詞語:“悠白……”

是的!為何悠白在《異獸總綱》中毫無記載;為何它的身軀看上去如此的不協調;為何它不知曉妖丹的存在……等等等等,這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還有,那幾個一直陪伴著它的人類,以及被提及的奇怪金屬與**,或許正是……

石不語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盡量讓自己清醒一些。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在石椅上休息了片刻,隨即按照這本資料的記載,在石室的某處秘道中,找到了一台奇形怪狀、不知以什麼材料製成的儀器。

根據圖畫顯示,這台儀器的原理是采集異獸的妖丹與胚胎;隨即將采集來的妖丹與胚胎細胞分別進行融合;最後將妖丹放入存放著胚胎細胞的綠液中,以妖丹為核心加以催化培養。

雖然並不太理解這其中的原理,不過好在一應操作以及所需的原料,都在資料內標明得清清楚楚。最難以置信的是,鬱青子還在儀器邊上放置了一個須彌戒,貼了張小紙條,上書:“知道你拿不走,連保險箱都已準備好了。”

“這,叫做細心嗎?”石不語徹底無語,尤其在看見紙條下方信手所畫的一張笑臉時……

一番感歎過後,抱著“寧可錯收一切,不可放過一個”的原則,石不語用須彌戒收起了石洞內能看到的一切事物,如果不是考慮到那張石桌的體積,他甚至會將它也搬回去。

然而,鬱青子似乎鐵心要讓後來者體驗一下白手起家的快感,除了須彌戒外,就隻留下一塊探測合適異獸的玉牌。這讓暴發戶夢想徹底破滅的石不語又是一陣感慨……

不過,等到他連螞蟻洞都挖了一遍,發現這個石洞隻有唯一的出口時,原先的感慨便即刻上升到了咒罵。然而詛咒是無濟於事的,怔了許久,石不語還是在餓死與被殺死之間選擇了後者。

“罷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如此鼓勵著自己,他壯起膽色爬出洞來,四下略一張望,頓時安心的拍著胸口道,“還好!師父似乎不在……”

“我在!”清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仿佛一盆冰水,盡數潑在他的頭上。

“早啊!師父……”石不語顫抖著,戰戰兢兢的轉過頭去,勉強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凝寒的神情依舊清冷,隻是衣裳有些破碎,正是昨夜某位男子的傑作。

“跟來!”沉默了片刻,凝寒轉身離去,隻丟下一句淡淡的囑咐。計算過奮起反抗的成功率後,石不語哀歎一聲,乖乖跟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向昨夜的石窟行去。

“不會又想做那事吧!”大難當頭,石不語卻還是色心微動,想到那香豔的一幕,不禁偷眼望去,恰好撞上凝寒的目光。

“看什麼!”詭異的寂靜中,凝寒忽的輕聲斥道,但她的玉頰上,卻突然帶上了幾分淡紅。

“什麼都沒有!”石不語急忙俯首回避。他卻未曾注意到,凝寒此時的語氣與平日相比,竟多了幾分嗔怪的味道。

他正惴惴不安,卻忽聽得凝寒問道:“尾巴,好看麼?”

“好看!”石不語下意識的答道,隻是話方出口便察覺不妥,抬頭望去,卻見凝寒正一瞬不瞬的望著自己,麵容上的神情奇怪到了極點。

“妖怪大人!”石不語顫栗了一下,猛然撲將過去,抱住了凝寒的大腿,“嗚!小生隻是無意中撞見的,不關我的事啊!”

“還不放手!”第一次被年輕男子貼得這麼近,凝寒薄怒之餘,心中竟也升起異樣的情緒,連忙喝道。

“死都不放!”

“那你去死吧!”

“這樣啊,那先放開好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8:08 PM     標題: 山中卷

第十六章 人人都有秘密

暴風雨過後,兩人終於能靜下心來做個交談。在此之前,石不語盡量選了個看上去比較開闊、方便逃生的位置蹲著。

“人人都有秘密……”他朝凝寒身後瞥了一眼,尾巴似乎不見了,“有的時候,朋友之間可以分享秘密,就看你願不願意說了!”

凝寒沉默著,半張麵頰藏在陰影中,似乎還在猶豫,應不應該說出自己的秘密。

“好吧,我先猜測一下。”石不語歎了口氣,昨日在石洞裏,他就已思考過這個問題,此時正可以YY一下。

“情況也許是這樣的——師父,你的母親是妖靈,在偶然的情況下和師祖一見鍾情,然後誕生了愛情的結晶。然而,因為受到妖靈的血脈影響,你每逢月圓之夜就會變身,同時改變性格……”

隨著他倒豆子一般的推斷,凝寒情不自禁的抬起了頭來,麵上的猶豫漸漸被驚愕所取代。石不語見狀一怔,不禁愕然道:““該不會,真的被我說中吧……”

凝寒歎了口氣,忽的問道:“不語,你如何得知?”

石不語摩挲著下巴,喃喃道:“我沒猜,我隻是看過而已!”

凝寒微微怔道:“難道,還有相似的人嗎?”

“當然,那家夥叫做犬夜叉,不過妖怪的一方是他老爸而已。”

“原來如此……那麼,他最後如何了?”

“不曉得,還在發展中!”石不語無奈的攤攤手,小日本就是喜歡把動畫片拖得又長又臭。

“是嘛,希望他能有一個好的結局!”凝寒望著遠方,似乎也在為自己而祝福。

“放心,絕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石不語安慰道,“對了,師父,你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將自己遮得那麼嚴實?”

凝寒沉默著,終於微微頜首。穿著黑袍、戴著紗笠,固然與她的性格有關,但也是刻意樹立一種詭異與難以接近的形象。如此一來,奇怪的變身就很難被發現,即使被發現也有了掩飾的餘地。

“多嘴問一句,變身之後會失去自我意識嗎?”

“不會,隻是性格會變化很多。”凝寒輕輕皺眉,似乎有些煩惱。

由於禦獸宗先族本是妖身,一脈相傳的妖性與妖力始終潛伏在後裔體內,而凝寒的母親恰恰又是雪狐……兩種妖性互相勾動,導致她在變身之後,時常會出現狐族特有的媚**之象。

因而,每逢月圓之時,她都要在荒無人煙處獨居,昨日之所以要匆匆離開深穀,便是這個原因。幸好,這徒弟受驚逃走,否則……想到此處,她的心頭不由一亂,連忙收攝了心神。

“那麼,也就是說……昨夜,你也知道……”石不語覺得有些口幹舌燥,對師父幹這種事情,似乎是很損功德的……

“不必再提了。”凝寒強忍著心頭的異樣,轉移話題道,“隻望你莫因為師的半妖身份而有所顧慮。”

石不語微微一怔,愕然道:“顧慮?顧慮什麼?”

凝寒望了他一眼,微微皺眉道:“怎麼,你不知道麼?”

互相反問了一陣,凝寒終究拗不過徒弟,又講解了一番。原來這世上,宗士、妖靈、逆者雖同具神通,但其間的地位高低卻不可同日而語……

“等等,師父,我聽你說起幾次逆者,那到底是什麼?”凝寒敘述至一半,一直心存疑惑的石不語終於舉手提問道。

凝寒躊躇片刻,搖頭道:“所謂逆者,也與宗士類似!隻不過宗士是吸納穹天中的元力,逆者卻是錘煉自身的念力,與外界對抗,故而稱為逆。此外,他們的神通也頗為詭異!”

石不語“晤”了一聲,打了個哈欠,示意已沒有興趣關心這個,凝寒忘形的白了他一眼,其中的發乎自然卻連自己也未察覺。

原來,妖靈與異獸,因為同屬異類的緣故,在宗門眼中,向來就是隨意捕殺的對象。尤其是妖靈,因了數千年來與人族的摩擦,一直被宗門視為仇敵,時常加以圍剿誅滅。到得如今,它們早已勢單力孤,隻餘下五大妖族與若幹小族勉強維持。

“真的隻是因為仇恨?”石不語想起昨日出塵子的那樁事,不禁冷笑道,“恐怕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吧!”

凝寒默默無言,似乎也認同了他的話。與動不動就自爆妖丹的異獸相比,妖靈在這一點上,要理智許多,也困難很多,而正因如此,它們也成了宗門煉器製藥的材料來源。妖丹就不必提了,單單皮角這些部分,也是極為難得的。

這幾十年來,法宗每隔一段時日便要組織圍剿妖族的行動,有時甚至追殺至荒漠雪原,明眼人都知道,這些生活在邊疆地區的妖靈,根本不可能給中原人族帶來什麼威脅,而所謂的“斬妖積德”,自然也隻是冠冕堂皇的幌子罷了。

“所以,師父你盡管放心!我絕不會因為你是半妖而歧視你!”石不語繞了一圈,總算回到起點上來,心中暗道,“這般的美人兒,別說半妖,就算是100%純天然妖怪,我也不會歧視的!”

隻可惜,凝寒卻不知曉他心中的齷齪念頭,反而微微動容,不由得問道:“真的麼?”

“這個自然!妖有了人性就不能算是妖,而是人妖……”被美人如此凝視之下,石不語熱血上湧,直接剝削了周星星的名言。

“人性嗎?似乎很有道理!”凝寒輕輕歎了口氣,喃喃道,“那麼,便讓我做個人妖吧……恩?不語,你怎的倒了?還吐白沫?”

許久之後,被這句話打敗的年輕男子,終於掙紮著爬起身來。麵對凝寒的關心詢問,他很識趣的轉移了話題,談起昨夜的經曆。

被他一提,凝寒倒是突生疑惑,肅容道:“不語,剛才的石洞有些古怪,似乎被施了禁術?你有是如何進去的?”

“這個,我也不清楚!”石不語微微一怔,含糊道,“對了,師父!你有沒有聽過鬱青子這個人?呀!你的麵色很難看,難道說,被他拋棄過?”

“什麼!你說,他偷了我們馭獸宗的秘籍?”半晌過後,石不語忽從石上跳了起來。

“不止是我們的!”凝寒歎息一聲,卻又藏著幾分迷惑不解,“實際上,當時遇到這個劫數的,幾乎包括了所有的宗門,所以又被稱為‘失典之劫’……”

據凝寒所說,這位鬱青子以及他的幾位同伴,都是數千年前的人物,據說境界已到了宗師之流,但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竟能延壽不死。他們生平有一嗜好,便是喜歡奪取宗門的典籍,無論法、器二宗的,統統都來者不拒。

而拜他們所賜,當時的大小宗門都丟失了許多重要典籍,而隨著珍稀元決的失竊,各大宗門的實力也因此下降了許多。實際上,宗門內部不是沒有考慮過圍剿,但都因為無法判斷行蹤而不了了之。到得後來,不知如何,鬱青子等人忽的銷聲匿跡,從此再不出現……

“當然不出現,他們早已返回自己的世界!”石不語聽到此處,早已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由得嘟囔了一句。

凝寒微微一怔,狐疑道:“不語,你說什麼?”

石不語自知失口,急忙搖頭道:“沒什麼,我也在疑惑罷了!”

凝寒略一點頭,也不追問,但沉吟片刻,她卻忽的疑道:“不語,你又從何處得知此人?難道說,那石洞便是……”

石不語怔了片刻,終於還是老實應道:“算是吧!不過,我先聲明,那裏沒什麼好東西……”

回答他的,是凝寒懷疑的目光……

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石不語開始覺得很難抵擋,在考慮到對方將自己當作瘋子的可能性後,他還是咬了咬牙,沉聲道:

“好吧!那裏麵的確有些東西留給我……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我真的很嚴肅,事實上,我來自於另一個世界……喂!我是很認真的!”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8:14 PM     標題: 山中卷

第十七章 人人都有原因

指手畫腳,石不語花了半個時辰,才清楚的解釋了一切,為了證明自己沒瘋,他甚至出示了須彌戒內的東西。當然,麵前完全石化的凝寒,究竟能夠理解多少,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不是很難接受?”喘了口氣,石不語小心翼翼的問道,“或者,我再重複一次?”

“不,不用了!”凝寒有些迷茫的搖了搖頭,歎息道,“現在我能理解,為何你總是冒出一些奇怪的詞語……”

“很奇怪麼?”石不語搖開了折扇,卻又很快反問道,“不過,那就是說,師父你相信我所說的?”

“當然,你有什麼理由騙……你哭什麼!”

“嗚!我也不想啊!太感動了,在這裏混了十幾年,終於有人相信!” 石不語想起當初和李彪說“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時,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慘狀,不由得淚流滿麵。

沒有去理會他的感激涕零,凝寒很快將注意力轉到那台儀器上。按捺著心頭不知如何升起的一絲不適,她沉吟道:“如此說來,你想回去?依靠這件元器?”

“元器?也可以這麼認為吧!”放棄了解釋的念頭,石不語肅容應道,““我當然想回去,即使隻有百分之一的機會!”

凝寒有些奇怪的望了他一眼,突然提出了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問題:“然而,你又是為了什麼?要知道,這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當然是為了……”話到嘴邊,石不語忽的一滯,反而陷入了彷徨。父母、朋友、環境、生活,這些當然都是吸引自己回去的原因,但最根本的是……

“不語?”凝寒輕輕問道,她沒有料到,自己的隨口一問竟有如此大的魔力。

石不語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眼前略帶關切的麵容,仿佛似曾相識,也讓另一張容顏,漸漸從心底浮起,開始清晰起來。他突然明白,在看到鬱青子的儀器時,自己的潛意識中,到底是在為了什麼而欣喜……

“準確的來說,我並非想回到2007年。”半晌過後,沉吟中的男子忽的一聲輕歎,徐徐立起身來。

凝寒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她並不了解另一個世界的計算方式,但自己這位弟子,似乎很清晰的說過,他正是來自於2007年。

“實際上,我想回去的,是2003年!”很快的,石不語給出了答案。在他麵前,那塊布滿青苔的石壁,似乎已化成了屏幕。逝水流年的無數畫麵,被施展了時光魔法,一一呈現出現。

“因為在那一年,阿洛還活著……”

幸福,或許就是和愛你而你也愛的人在一起。2001年,當年輕的石不語遇見某個撐著紙傘、宛若江南流水的女人時,他覺得,幸福之極。

他們在一起度過了很愉快的兩年,直到2003年的到來,直到某種狗血劇情的真實版上演。在那一年,因為學院安排的緣故,還帶著幾分上進心的石不語,放下了輕染微恙的阿洛,前往國外考察。

然而,等到他在一個月後歸來時,迎接他的,並不是阿洛那張永遠微笑的麵頰,而是殘酷到令人麻木的噩耗。阿洛死了,在石不語歸來前的第三天,身體不適的她在服用了幾粒安眠藥後入睡,而不幸的是,那一夜,她和石不語居住的這棟高樓,發生了火災……

從那以後,原本隻是帶著幾分懶散的男子,徹底陷入了迷惘與自責中,如果自己當時不走?如果自己不為了那該死的職稱而出去鍍金,也許阿洛就不會……

他開始渾噩度日、開始揮霍著沒有意義的生活、開始習慣了上班——回家——發呆——上班的規律生活。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活著的意義,便隻剩下照顧逐漸年邁的父母,以及時不時的在阿洛墓前靜坐。

他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永遠的持續下去,直到那一日,黑色的光球改變了一切……

“如果我沒有離開,也許一切……如果阿洛還活著,也許我們……”石不語輕輕顫抖著嘴唇,長長的歎了口氣,我一直以為,我這輩子,就這麼完了!然而現在……”

凝寒沉默著,沒有開口,她開始覺得,自己能夠理解對方的心情。一個絕望的人,在黑暗中突然遇到了一點火光,那會是怎樣的狂喜?

“所以,我要穿越回去!不是回到2007,而是回到2003,隻要及時奪回身體,隻要及時趕回住處,一切都可以改變!”石不語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狂喜。

他重重的捏了捏拳頭,低聲喝道:“即使,那非常困難!”

“的確很難!”然而此時,便在某人極力煽情、即將到達**之時,身旁的聽眾居然潑下了冷水。

凝寒的麵色平淡如常,看不出有被感動的跡象。石不語怔了片刻,終於惱怒道:“喂!你不感動麼?好歹流點眼淚表示一下!難道說。現在的女人都不會被真實的生活感動,而隻沉醉於虛假的電視劇嗎?”

凝寒微微一怔,愕然道:“什麼是電視劇?”

“沒什麼,扯遠了,你繼續說……”

“如果我沒理解錯,要完成穿越,你要達成兩件事!”整理著思路,凝寒徐徐道,“第一,雖然魂魄的確存在,但要將其遁出,必須達到宗師的境界,當然,妖匠也可以!”

石不語點頭道:“原來真有魂魄一說,如此我便放心了!也幸好師父你有個速成法子。”

凝寒似是無意的瞥了他一眼:“怎麼?你還認我這個師父麼?”

“這個自然!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不,為母,也不對,為姐!為姐好了!”

不理會他的胡攪蠻纏,凝寒繼續道:“第二,那些用來……用來……”

“基因合成!”

“恩,用來基因合成的異獸,方才你給我念了幾種,白澤、龍鏊、饜嵫……你可知道,那些是什麼異獸?”

“不知,似乎很難搞定。”石不語微微搖頭,表示一無所知。

“不難。”

“真的?”

“當然。”凝寒點頭道,“因為你根本找不到它們。”

這答案妙極了,隻聽得撲通一聲,石不語已然倒下,吐血道:“師父,麻煩你告訴我為什麼?”

凝寒淡淡道:“看一下你從我偷去的《異獸總綱》吧,那上麵規定了他們的屬性。”

“什麼叫做偷?”雖然如此憤憤不平,但石不語還是取出《異獸總綱》,輕聲念道,“白澤,上古神獸;龍鏊,上古神獸;饜嵫,上古惡獸……”

毫無疑問,這些異獸上,都帶著上古二字,看起來,似乎等於運動鞋上的“耐克”二字,意味著名牌!意味著昂貴!

躊躇了半晌,石不語摩挲著下巴,沉吟道:“師父,你的意思是,上古神獸很難找到?”

凝寒頜首道:“當然!要麼已經絕跡,要麼藏在大漠荒澤。”

石不語開始有些發怔,不過他很快想到了解決的方法:“不過,我似乎有塊玉牌,可以用來探測合適的異獸……大不了,在中州多跑上幾年!”

凝寒輕輕扯動嘴角,忽的反問道:“不語,你知道上古神獸的實力麼?”

不待石不語回答,她已繼續道:“我二十歲那年,曾與父親見過一隻幼年饜嵫,它的實力是悠白的三倍!”

“三、三倍!而且,還是幼年?”本想誇口的男子,在驟然聽得這番話後,頓時跌坐回石頭上,下意識的伸出三根手指,在眼前來回搖晃。

饒是如此,凝寒卻仍然沒有放過他的念頭,繼續道:“那麼,即便加上契合術的幫助,你覺得自己有多少機會降伏它們?就算是宗師,也不敢誇口說定能對付一隻上古神獸,更何況,你要應付的,是十二隻!”

這一次,石不語徹底陷入了石化之中,便連呼吸也變得微不可聞。凝寒隱約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猶豫了片刻,輕聲道:“不語……

“無所謂。” 然而下一刻,沉默的男子忽的開口道。

“恩?”

“無所謂。”石不語靠著石壁,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突然覺得心情很好,“需要五十年,就花上五十年,需要一百年,就花上一百年……總之我不會放棄。既然鬱青子可以,我為什麼不行?他是人,我也是人!”

他的臉上,早已沒了平日裏的嬉笑與懶散,取而代之的是肅然與堅定。凝寒望著眼前的這張麵容,突然隱約覺得,那個隔了幾千年的女人,真的,很幸福……

許久之後,凝寒輕輕歎了口氣,忽的開口道:“不語!”

“怎麼了?”石不語微微一怔,轉頭道:“你要表達自己的敬意與愛慕嗎?”

“沒那個打算。”

“那麼……”

“看上麵!”

“什麼?”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在石不語的視野中,一個巨大的身影正急速下滑,剎那間,便已籠罩了兩人……

“嗚!老板,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返回人形的悠白一把抱住石不語,淚眼朦朧。她昨日畏罪潛逃後,又跑去找“心點”的麻煩,滿載而歸時,卻發現主人失蹤,隨即搜尋了整整一夜。

“不好!你險些將我壓成肉餅!”劫後餘生的男子憤怒不已,然而望著對方紅腫的雙眼,卻也有些莫名的感動。這隻傻熊,雖然有些愚蠢、羅嗦,但對自己的依戀卻很真實,或許日後應當少戲弄它幾次。

悠白的到來,意味著交通工具的解決。上演了重逢戲之後,兩人一起乘著它返回佇雲峰。凝寒跨上龍背之前,似是隨意的從懷中掏出個紙包,信手丟在一邊。

“是什麼?”石不語在旁無意瞥見,不由奇道:“不要了麼?”

“沒什麼,隻是些雜物!”凝寒冷冷應道,側過了頭去。

然而悠白扇動的旋風,卻恰恰掀開了紙包外的油紙。可以很清楚的望見,在那其中的是一些食物,例如桂花糕、麥牙糖,甚至還有幾道以元術保存下來的菜肴……

石不語微微一怔,忽的跳下熊背,去拾那包裹,口中喃喃道:“這些東西有些麵熟!恩,這幾道菜,似乎是建康香杏樓的招牌菜?”

“這次恰巧路過,所以順便買了一些!”凝寒望了望天色,將表情藏在了陰影中,“不過,或許已經不能……”

“師父,你該不會是特意買給我的吧?”石不語輕輕抬頭,打斷了她的借口。

凝寒沉默不語,不置可否,隻是過得半日,才說了一句:“你若喜歡,便拿去吃吧!”

將紙包握在手中,有些愕然的男子,終於輕輕點了點頭。那些菜肴,似乎已經冷了,但不知怎地,淡淡的暖流卻開始在心頭湧動……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8:15 PM     標題: 山中卷

第十八章 第一次總是很痛

數日無事,自歸山以後,有了動力的石不語,對於修行之事越發重視起來。而其直接結果,便是與修妖關係重大的悠白,成了間接的犧牲品。

變態的寵物主人,充分發揮“有條件要上、沒條件也要上”的精神,熟練運用威脅、利誘、情動等工具,逼迫著可憐的國寶時刻保持著妖丹的吐納……

而在悠白經曆折磨的同時,石不語則騙走了它佩帶的玉佩,開始研究起其中的秘密來。在細心的觀察下,他終於在那上麵找到幾個簡體字。這麼一來,悠白的來曆已可確定下來,它應當屬於鬱青子等人合成的生物無疑,嚴格來說,是那些最終異獸之前的實驗品!

然而,如此一來,新的疑問又再度產生——既然悠白被留了下來,那麼,它的同伴們,又去了哪裏?還有,那些最終的合成異獸,在送鬱青子等人返回前世之後,究竟是死了,還是……

如此想著,石不語不禁越發煩惱起來,而有些偷懶的悠白,便再度淪落為他的出氣筒。例如此時,他便如此喝道:“小悠!你老實說,昨夜你洗澡時有沒有吐納?”

“老板,難道你偷看我洗澡?”人形的悠白,撲閃撲閃的眨著明眸,下意識的護住了曼妙身軀。

“那叫監視!而且你那時保持著熊形……”

“老板,聽你的語氣,似乎很反對我在洗澡時保持熊形?”

“也可以這麼說……呸!誰要看!”

正在兩人進行這番令人遐想連翩的對話時,一道光華已從天降下。光華之中,掌握了浮空術的中年男子一身術宗裝扮,卻是上次未曾打過交道的。

石不語微微一怔,當即喝道:“喵的,還來!悠白,抄家夥!”

“好!”

“喵喵的!你搬那塊石頭幹什麼!”

“敢問一聲,宗友可是馭獸宗門下首徒?”說也蹊蹺,這次的術宗弟子居然十分客氣,倒讓存心找茬的某人沒了借口。

“正是。”石不語拱拱手,何時起自己竟也榮升為首徒?似乎,全派上下便隻有兩人……

“奉宗主命,求見貴派宗主。”對方頗為恭謹的回禮,順帶說明此行的目的所在。

“好的,請跟我來!”石不語思索片刻,引導來人往草屋行去。

此時天色將近正午,凝寒依照慣例,正處於自我禁閉之中。那術宗弟子照著師祖吩咐求見後,爽快的遞上一封信箋,隨即匆匆告辭而去。

待他走後,石不語第一時間探過頭去,好奇道:“師父,術宗找我們做什麼?”

“捕妖。”凝寒摘下紗笠,微微皺眉應道。自被看穿後,經不良弟子的強烈要求,在並無外人的情況下,她已逐漸習慣以真麵目示人。

“又要打工?”石不語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他也聽凝寒說過,馭獸宗因為長期寄居於術宗籬下,經常要受其委托,做些雜事為報酬,這捕妖便是隔三岔五常有的事。

術宗門下弟子廣繁,相應的,對於靈藥元器也需求甚多,故而每隔幾年就由宗門長老帶隊,召集法宗各派弟子,外出剿滅異獸妖靈,采集妖丹煉藥製器。禦獸宗實力雖弱,但對付起異獸妖靈來,卻是一等一的拿手,因此也常被征召一起前往。

不過,當初因為正統之爭而分裂的法宗先輩們,恐怕無論如何也預料不到,一向以吸納元力為正宗的法宗後人,在如今這急功近利的年代中,也逐漸依賴起外物來了吧!換句話來說,如今這些法宗宗士們,對於靈藥、元器的追求,又哪裏會弱於海外的器宗呢?

而在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後,石不語先是抱怨,揚言罷工,隨即忽的動了貪念:“師父,此次捕獲妖獸後,應該會分些戰利品吧!”

“那卻不易!即便有,恐怕也要等他們先行挑選。”凝寒似乎並不在意,神色有些迷離,又藏著幾分陰霾,似乎在思索什麼。

見她如此神情,石不語不覺有些觸動,急忙問道:“師父,可是有些不方便?”

凝寒沉默良久,方才幽幽歎道:“如你所知,為師也算半妖之身!要我去捕殺那些妖靈,難免有些……況且此次,要去圍剿的,乃是東北雪原的一支狐族。”

“雪狐?”石不語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遲疑道,“師父,雪狐似乎是你的……親戚?”

“若是一兩隻也就罷了!”凝寒不置可否,黯然道,“隻是術宗此次胃口極大,竟要我用那天羅地網之術!”

“不是吧!這也太沒有生態平衡意識了!”石不語愕然片刻,同樣一聲歎息。

所謂的天羅地網,乃是馭獸宗的特殊陣法,足以覆蓋方圓三十裏的範圍,其功用,便是讓任何進入陣中的妖物,都無所遁形。狐族若身處這陣法中,便等於滅族,毫無逃生的可能性。

兩人想到此處,都不由神色一黯,半晌無語。過了許久,還是替人擔憂的石不語首先恢複過來,他怕凝寒過度憂慮,連忙揭過話題道:“師父,狐族又如何會在東北雪原?”

“想必是被宗門一路追殺,在那處避難!”凝寒黯然歎道,神色帶著幾分不愉。從深穀上來之後,她雖然還是神情冰冷,但偶爾也有些融化的跡象,比如此時……

石不語見不得她這幅神情,不由得脫口而出道:“師父,不如我們解散宗門,下山去算了!省得受這等閑氣!”

凝寒微微一怔,忽的輕斥道:“莫要胡說!我應承過父親,無論如何,也要把宗門維持下去!”

“死要麵子活受罪。”石不語碰得一鼻子灰,擺手掉頭而去,心道,“果然是X咬XXX,不識好人心!”

隻是他才行出數步,卻又聽得凝寒在身後呼道:“不語!為師決定了!這次的捕妖,你與我一同前去。”

“開、開玩笑!我連一點妖力都沒有,去當拉拉隊嗎?”石不語微微一怔,當即跳著腳抗議道。

“所以……”凝寒絲毫不理會他的憤怒,淡淡道,“再過幾日,我便替你施行那‘奪丹之術’!”

“我倒!你這是打擊報複!”

“老板,會不會很痛?”

“痛,總是會有一點的。”

“不是吧,我很怕痛的。”

“沒那麼誇張,你放鬆一點,進去就好了。”

“哦,那你輕點,別一下子進去太多。”

“放心,放心,我有分寸的!”

三日之後的雪穀中,石不語如此安慰著惴惴不安的悠白,勉強露出幾分笑容。雖然此刻,他自己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沒有著落。

這日,正是凝寒定下的奪丹之期。悠白經得這些時日的修煉,妖丹早已被激活,雖還不堪大用,卻也符合實施的條件。本來,如果沒有半旬後的捕妖之行,也不必如此著急實施,不過現下,也隻能硬著頭皮來了……

片刻之後,布置妥當的二人一獸,已同坐於陣法之中。凝寒將玉掌貼於石不語的背心,卻並不輸入元力,反而低聲問道:“不語,你可想清楚了?”

“我有別的選擇嗎?”石不語頓了頓,搖頭苦笑道。他的眼前,徐徐浮現出兩張麵容,一張在數月前剛剛離去,一張卻存於遙遠的記憶之中……而無論是哪一張,都是他冒險一搏的原因所在。

凝寒沒有再勸,隻是輕輕歎息著,低聲道:““一切,都是命數吧!”

“我是唯物主義者,最不信的,就是命!”石不語直起身子,忽的朗笑一聲,左手捏其元訣,右手向前探出,貼在悠白的小腹上。

忐忑不安的貓熊早已化為人形,被石不語這麼一觸碰,不知怎的,竟然玉頰生暈起來。

“這家夥,該不會長大成人了吧!”石不語怔了一怔,手中微覺滑膩,不由得思緒一蕩,連忙收攝了心神。

“老板,輕點……”悠白可憐巴巴的囑咐道。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石不語朝它笑了一聲,忽的轉過頭去,對著身後正欲催動元力的凝寒道:“師父……”

“恩?”凝寒怔了一怔,低聲道:“怎麼了?”

“若我失去意識,成了惡獸……”石不語沉默片刻,終於徐徐說道:“你,便親手殺了我!”

凝寒心頭一震,不知怎的,隻覺得腹中陣陣絞痛,而眼角也漸漸濕潤起來。沉默良久,她輕輕點頭,應了聲:“好……”

“你且跟著元力遊走,莫要心急。可曾觸到悠白的妖丹?”片刻之後,凝寒低聲指點著弟子,石不語經得半晌摸索,點頭示意已然尋到。

“好!且用元力包裹妖丹,再探入其中。”石不語依言而行,悠白牙關緊閉,全身顫抖不已,顯然極為疼痛。

“然後,徐徐運轉‘奪丹’口訣,將部分妖丹轉為妖力,抽回己身!”

石不語思索片刻,確定元訣無誤,這才緩緩施行。果然,元力包裹著的一部分妖丹竟然奇異的溶解,轉化為青色的**溶入元力之中,隨即伴隨著元力,被慢慢的抽取出來,漸漸回到已身,緩緩向丹田流去。

“成……啊!”他正要歡呼,意外陡然發生。

就在妖力觸及丹田的一刻,不知如何,忽的加速湧動起來,剎那間衝破了包裹在其外的元力,四散洶湧浩瀚,甚至卷起數個旋渦。大量的妖力滾滾而來,根本不考慮人體的承受能力,隻知如洪水般向丹田灌注,頃刻間便盛滿了“容器”,更逐漸向經脈之中逼去……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8:25 PM     標題: 入世卷

第十九章 親個嘴兒,大功告成

這一切,身在其後的凝寒也早已知曉,不由神色大變。至於一旁的悠白,早已委頓倒地,化回原形,腹部卻仍然粘在石不語掌上。幸好凝寒反映迅速,化氣為刃,輕輕劃去,將他二人分離。

原來凝寒的父親雖然聰敏,卻仍有未考慮周全之處。他隻知妖力在本質上與元力並無不同,可以引入人體凝結為妖丹,卻忽略了妖力經過異獸特殊的體質壓縮,在質量卻與普通的元力大為不同。這就好比一片餅幹與一片壓縮餅幹,即使體積一樣,在密度與質量上卻相差極大。

石不語所引的些須妖力,在悠白體內時,由於壓縮力仍在,並未解放擴散。但等它到了人體之後,沒了異獸的那種壓縮力,頓時便膨脹開來,將包裹在外的元力衝得七零八落,不再聽從指揮,而在丹田中任意肆虐,甚至向經脈中蔓延而去。如果石不語早就知道這一點,必然會隻取方才所切割的妖丹的三分之一,這樣便能安然實施了。

然而此時,再說這些卻已來不及了。隻聽得“轟”的一聲,石不語全身青焰迸發,妖氣肆虐而出,重重的震開了凝寒。

那立於妖力旋渦中的男子,早已失去了自我意識,發絲根根豎立,關節一陣亂響,雙眼赤紅,盯著倒在雪地中的凝寒低吼不已,雙足一蹬,如箭般合身撲去。

眼見凶獸撲來,凝寒下意識便祭出飛劍,視線微轉,忽的觸到石不語眼角的淚水,心中頓時一軟,手便鬆了下來。猶豫之間,那對麵的男子早已撲到,雖被護身元器所阻,受了重創,卻仍然嘴角溢著鮮血闖了進去。

凝寒再想閃避時,已來不及,被石不語一把壓倒,臉頰輕轉,恰好來了個兩唇相對。而下一刻,獸化的男子更是咬破了她的舌尖,一陣急促的吮吸,幸好人的牙齒並不鋒利,不然隻這一下,便可咬斷舌根。

“晤!”從未被人觸碰的禁地突遭狼襲,凝寒腦中“轟然”一聲,頓時失去了意識,隻覺得魂魄兒輕飄飄的脫離了身體,又重重的落下,一片天旋地轉。

被咬破的舌尖固然有些疼痛,但隱隱之中,竟然有些酥麻的感覺如電流般襲來,更沿著嬌軀上下遊走不停,帶起片片緋紅。

“不……”她雙眼迷離,卻仍然保持著靈台的一絲清明,勉強舉起一隻手臂,便欲從後擊斷弟子的頸椎,然而不知如何,每每咬牙要下手之時,眼前便會浮現出這男子平日裏和煦又有些無賴的笑容來,頓時一腔殺意便化為雪水。

就在此時,異變卻再度發生。石不語身上原本四散而出的妖力漸漸分成兩道溪流,大部分沿著舌尖開始向凝寒體內流去,一小部分卻逐漸平息下來,溫順的回到石不語體內。

被妖力刺激之下,凝寒殺心全消,身後長尾顯現,神情之中露出嫵媚,原本抗拒的玉臂更是開始纏著對方,柔弱婉轉的呻吟聲中,卻有一道淡青色的妖力,從她的舌尖流出,轉而進入石不語體內,兩人一進一出之間,恰好形成了一個循環。

又過得片刻,隻聽得尖嘯聲中,青色妖焰猛的一閃,躥起數尺,將纏綿在一處的男女裹在其中,靈光暗淡褪去,兩人都已失去知覺……

原來,那凝寒本是半妖之身,又有先祖的妖力一脈傳承,石不語與她唇舌相交,血脈相連之時,那原本漫溢而出的妖力,便頓時有了泄洪之處,受凝寒體內的妖力吸引,緩緩流去。

至於那道從凝寒體內進入石不語體內的淡青色妖力,卻是經過稀釋的。須知,這馭獸宗因了常年與異獸打交道,時常需要服用一些抵抗妖力的丹藥,長期積累加上世代遺傳,他們的體內,卻有了這種抵抗力。

石不語的妖力進去凝寒經脈中後,便被這種抵抗因子稀釋,又重新流回到他體內,並慢慢向丹田內流去,更與先前存在的部分妖力融合,逐漸翻轉,漸漸冷卻,終於在數個時辰後結成了妖丹。這其中的機緣巧合,凶險異常,卻是難以用幾句話可以說明的。

“我,死了嗎……”明月初升之時,被冷風一吹,石不語悠悠醒來。抬眼望去,卻見冰雪般的凝寒正坐在崖側,神情木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師父?”他掙紮著撐起半個身子,低聲問道。

凝寒凝視過來,神情有些恍惚,沉默了許久,方才輕輕吐出幾個字:“你的妖丹,已然結成……”

石不語微微一怔,嚐試著運起氣息,果然察覺體內有微弱的妖力流動,丹田處更能感悟到青色異物的存在,不由欣喜若狂。

凝寒卻不理會他的手舞足蹈,徐徐起身,徑直離去,竟是一言未發。本已有些瘋癲的石不語見狀,倒生出幾分疑惑,愕然道:““奇怪!師祖的修妖理論成功,她不高興的嗎?”

正在躊躇中,昏迷的悠白已逐漸蘇醒,微弱喚道:“老板……”

石不語“啊”了一聲,急忙上前將它扶起,關切道:“小悠,你不要亂動!方才幾乎連累了你!”

悠白詭異一笑,忽的撓頭道:“老板,我想我知道,凝寒她為何不高興……”

石不語自然明白它的意思,略一思索,便當下伸出兩根指頭道:“兩天的假期,不肯拉倒!”

“成交!”悠白立刻應諾,隨即嘿嘿笑道:“老板,她不高興,是因為,你剛才咬她了!”

“放……”石不語罵到一半,忽的想起自己方才的確失去了意識,狐疑道,““你確定,我咬她了?”

“恩,咬了很久。”

“不是吧,咬哪了?”

“嘴。”

“咬了……”石不語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失聲道,“你是說,我用嘴,去咬她的嘴?”

“沒錯!”悠白一麵點頭,一麵爬起身來,“所以我常說,咬人是不對的!”

“真的咬了……”輕輕舔了舔嘴唇,有些發怔的男子,倒的確感覺到一絲幽香,這麼說來,自己真的做下了極為無恥的事。

“對了,悠白!”怔了半日摸不著頭腦,石不語倒想起另一件事來。

“恩?”

“這麼說,你早就醒了?”

“對啊!”悠白蹣跚著望外挪去,頓了頓,忽的加速逃離。

“喵喵的!你就看著我走火入魔?”石不語跳起身來,追了出去。

“我沒看啊,我閉著眼的!”

“還敢頂嘴,你這頭沒有義氣的熊,給我站住!”

接下來的幾日,石不語在見到凝寒時,極為尷尬。幾次想問個明白,卻每每被對方那冷漠的神情嚇了回去。

好在,除了這退化到見麵之初的冷漠外,凝寒也再無別的舉止。石不語幹脆當自己全不知情,終日與悠白躲在雪穀中吐納妖丹。

他原本擔心自己的體質異於常人,吸收來的妖力會與之前的元力一樣,很快消失。不過,似乎新結成的妖丹成了很好的容器,吸納的妖力沒有任何的散溢情況,這讓一直忐忑不安的男子放心了許多。

專心致誌的修煉中,石不語原本微弱的妖力漸漸壯大起來,雖說從外表看來,他仍是一副病懨懨的消瘦形象,但內在變化卻不可同日而語。用那句廣告語來形容,那簡直是“一口氣上五樓不喘氣”!

時光流逝中,離那約定的捕狐之期日益接近。凝寒是位信守承諾的君子,惟恐有事耽擱,雖然心中不情願,卻仍特意提早半旬出發,石不語和悠白左右相侍,充當了跟班角色。

隻不過,說到那旅行的交通工具,兩人卻是躊躇了許久。原來的巨鷲,因為上次的勉強召喚受了不少反噬,至今仍在養傷之中。不願步行的懶散男子尋思良久,將目光投向一旁酣睡的悠白。後者在美夢中,忽的打了兩個寒噤……

雖然悠白一再抗議,卻仍然被無良主人征用為交通工具。它的飛行速度雖不快,卻勝在體形較大、耐力持久,一日之中隻用歇息兩三次。按照石不語的想法,幹脆在它背上搭兩個帳篷,連住宿的費用都可省卻。若不是可憐的異獸誓死不從,隻怕,還真會淪落為古版的房車……

夜,仿佛貪婪的吸血鬼,在頃刻之間,奪走了這世界全部的活力……

沉沉的暮靄中,躺在榻上的華服老者,癡癡望著遠處燭台上、勉強支撐著一點微亮的紅燭,那似乎,也正象征著自己即將迎接的命運……不,不能就這麼死去,至少,在那之前,要將那個竟敢勾搭母妃的孽子處死!

隨著刺耳的響聲,門徐徐開了,刺骨的寒風在頃刻之間湧入房間。老者下意識的縮入錦被中,眯著眼睛望向站在陰影中的年輕男子,隨後,在看清對方的麵容後,他半是驚詫半是憤怒的吼道:“孽子,你居然還敢來見朕?”

然而,在下一刻,一隻手已經握上了他的喉嚨,將那剩餘的憤怒逼了回去。隨後,一個陰側側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

“孽子?就因為我玩弄了你新近寵幸的女人?那麼,不顧兒子的苦苦哀求,將一個孤零零的女子送去敵國,讓她在一個肥胖的身軀下婉轉呻吟……這,算不算是孽父?”

老者死命的掙紮著,感受著咽喉上的壓力,他勉強呻吟道:“朕,朕要廢黜了你!來、來人……”

“不用喊了!這宮中,早已換上了我的部屬。”男子輕笑著,將嘴湊到父親的耳邊,“說句實話,你這突然發作的疾病,也是他們的功勞……”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壓力忽然減輕,老者深深的喘息著,卻掩飾不住那一絲懼色,“隻,隻是為了這皇位?”

然而,伴隨著“喀嚓”的輕響,陡然失去生命的屍體,再也聽不見答案!

“為了什麼?”剛剛斷送了一條性命的手,又隨意打翻了桌上的燭台。火焰隨著桌麵遊走,很快吞噬了房間,將一切罪惡消泯於無形之中。

“為了王朝的延續;更為了,我的戀人……”

在遠處,默默立在屋簷上的黑影,輕輕的擊著雙掌,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從他嘴角流落於空氣中:

“很好!那麼,也為了,我的戀人……”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8:26 PM     標題: 入世卷

第二十章 騙人是不對的

與這夜色中的黑暗不同,沉浸在陽光中的二人一獸,卻於這日傍晚,抵達了東齊府南郡下轄的清河鎮附近。在荒無人煙處降落下來,凝寒領著石不語與化為人形的悠白,徐徐步行入鎮,一來補充幹糧,二來尋間客店休息。

這裏,卻可看出各大宗門的差距來,若是術、陣這些大宗到來,必然有當地的府衙、大戶、觀宇爭先恐後的出來接待。馭獸宗卻沒有這個待遇,不但進城時毫無動靜,就連打尖住店,也隻能點些便宜的飯菜、找兩間便宜的客房。

那賓悅客棧的掌櫃、小二也極為勢利,見他三人一副窮酸樣,竟是自顧自去別桌上伺候,把凝寒三人冷落在一邊,等得臉上都快長出蜘蛛網來……

“豈有此理!”又等了半日,還不見飯菜上來,石不語心中大怒,不禁出聲喝道,“這家店是壟斷企業嗎?服務態度這麼差!”

“莫要惹事!”凝寒按住他便欲拍桌的手掌,紗笠中的玉頰微微一紅,連忙收回手去。

“欺人太甚!”石不語氣呼呼的不肯罷休。悠白在旁連連點頭,表示讚同,若不是老板沒有下令,它早已化回原形,上演一番大鬧客棧的好戲。

凝寒閉目養神,也不應答,隻吩咐道:“如果餓了,你就去街邊買些糕餅充饑,和這些世俗中人鬥什麼氣?”

石不語仍然未曾消氣,但不敢與師父爭辯,強忍了一口氣,終於大步行了出去,隻留下悠白保護凝寒。

在街邊掏出幾個銅板,買了幾塊糕餅,他咬了一口,卻又搖搖頭,揣入懷中放了起來,打算趁熱帶回去給凝寒。

然而,才行得幾步,忽見街角處圍了一群人,有些嘈雜。石不語心中好奇,跟了人流行去,湊近一看,卻見一條大漢與一位小姑娘正立在街道中央,看其情形,不像是談情,倒仿佛在對峙。

那大漢年紀其實也不大,不過二十出頭,身高九尺,麵色黝黑,體形魁梧猶如鐵塔,開口便帶著霹靂之聲。

石不語在心頭暗自讚歎一聲,還未來得及詢問旁人,便見那大漢憤憤喝道:“罷了,我不與你多說!總之,將那狐狸還我就是!那是咱家積攢了許久方才買到的!”

“不給又如何?”另一方的少女並不懼怕,反而吐舌譏道。她不過十五六歲,一身紫衣窄裙的清涼裝扮,櫻桃似的小嘴,眸光清澄流轉,粉嫩的俏臉甚是秀氣,隻是神色中有些頑皮不羈。

那大漢麵色憋得通紅,雙拳攥得咯吱作響,大聲吼道,“天下哪有這等道理?我買隻狐狸,打算扒皮給娘親做件圍脖,卻被你平空奪去,還有王法沒有?”

這聲音如同霹靂一般,震得附近屋簷上的沙塵簌簌落下。圍觀百姓一陣議論,顯然都在附和指責那少女的不是。

被人一番指責,那紫衣少女也較起真來,雙手將小狐抱得緊緊的,不肯放鬆,薄怒道:“你買狐狸我不管,扒皮就不行!”

大漢怔了一怔,愕然問道:“這又是什麼道理?

少女吞吞吐吐,不住道:“這個,自然是因為……因為……”

大漢聽的不耐煩,徑直揮手道:“到底因為什麼?你說個道理出來!若是有理,我便不殺這狐狸!”

“好!這可是你說的!”紫衣聞言大喜,眼波流轉,忽的展顏笑道,“我不讓你殺狐狸,正是為了你好!”

大漢又是一怔,撓頭道:“恩?這是什麼說法?”

“你可知我是誰?”少女收起了笑容,肅容問道。不待對方應答,又自問自答道:“我乃法宗馭獸宗門下弟子!”

圍觀百姓頓時一陣喧嘩,馭獸宗他們雖不知曉,法宗卻是久聞其名。石不語在旁聽得愕然不已,心道:“師父何曾另收過弟子,莫非還有成教學院?”

“馭獸宗?沒聽過!”那大漢搖頭道,“便算有,那又如何?”

“哼!孤陋寡聞!本宗擅於驅使異獸,宗主抱樸先生,即便在列位宗士中也算得鼎盛人物!”

紫衣少女繼續自吹自擂,卻不知這番話,頓時讓她在石不語眼中現了原形,“抱樸先生?真能捏造……”

“你這狐狸……”紫衣卻未注意到一旁的譏笑目光,肅容道,“已練成妖法,即將成妖!你若殺之,必被其魂魄索命,我不讓你殺它,卻是為了你好。”

百姓聞言,又是一陣喧嘩。那大漢也有些吃驚,不由得後退一步,脫口道:“真有此事?”

紫衣微微一笑,指著狐狸道:“怎麼,你不信?”

大漢躊躇不定,喃喃道:“這……可有憑證?”

“你要憑證,這也容易!”紫衣抱著懷中狐狸,淡淡道:“看仔細了!”

話音未落,隻見那隻狐狸張嘴吐出青氣,在空中聚為光球,繞了幾周,無聲無息的鑽入地麵,留下一個淺坑。

圍觀百姓再度嘩然,紛紛後退幾步,石不語卻看得清楚,不過是個小小障眼法,隻可騙騙凡人。

“果、果然……是妖!”然而,那大漢已被唬得虎目圓睜。良久後,他低頭歎道:“罷了,隻當我娘親無福消受。”

“行善積福,豈不勝過區區狐皮?”紫衣見狀,知曉已然得手,微微行禮後,便欲抱著狐狸離去。

便在此時,卻忽聽得逐漸散去的人群中,穿來一聲輕呼:“且慢!”

呼聲未落,石不語已從人群中步出,向那少女行了一禮。他本不想多事,不過既然對方盜用自己宗派的名稱,好歹也要留點名譽損失費下來。

“恩??”被人這麼一攔,紫衣頓時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倒讓人想起日本的那些卡通美少女來。

“小生不過區區書生,久聞馭獸宗大名,今日得見,端的是三生有幸。”石不語微微一笑,言語中又文雅了幾分。若是凝寒在此,就會知道這弟子一旦開始賣弄斯文,接下來必然要流壞水。

“……不敢當!”紫衣隨口應道,心中卻是納悶不已,“不過隨口造個名稱,居然也能歪打正著?”

石不語知她迷惑,也不去揭破,隻是繼續問道:“小生大膽問一句,小姐打算如何處置這狐狸?”

紫衣何曾想到這事,聞言一怔,過了片刻,方才遲疑道:“這個嘛!既然狐狸已有靈性,自然是放歸原野,任其自生自滅。”

“不妥啊不妥。”石不語聞言變色,連連搖頭道,“方才小姐說這狐狸即將成妖,若是它以後出來為禍這一方百姓,豈不是……”

“先生說的是啊!”圍觀百姓一起附和著點頭,關係到身家性命的大事,誰又能不聞不問。

紫衣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卻仍耐著性子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自然是請小姐你當街斬殺妖狐,一來除了禍害,二來扒皮送給這位仁兄,成全其一片孝心!”石不語一指大漢,那人頓時咧嘴笑了。

“在這殺?”紫衣麵色大變,轉頭望了望四麵。

“那是當然,小姐元力高強,自然能震懾這妖狐的魂魄!若是不方便,小生也曾在穆昆學過幾年斬妖之術,完全可以代勞。”

“這……”

“列位,小生說得可在理?”石不語卻不願就此放過她,轉頭對圍觀百姓喝道,頓時引來一片附議之聲,紫衣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小姐,就請你動手吧。”不去看她的臉色,石不語又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眼見對方不動,卻忽的笑道,“怎麼,莫非小姐不會除妖?還是說……”

“好!殺便殺!”被逼到這個份上,紫衣哪裏還有推諉的餘地,隻得緊咬牙關,恨恨的吐出幾個字來:“我,這便殺給你看!”

“如此最好!” 石不語輕揚折扇,微笑以對,倒要看看她如何下手。

眾人的視線中,隻見這小姑娘捏個元訣,化掌為刃,朝那狐狸首級斬去。然而,將要及身之時,她卻忽的手指輕彈,飛出幾點彩沫,與空氣一觸,頓時化為一團彩煙,籠罩了街道,引得四周一片恐慌。

“想走,沒那麼容易!”石不語早有防備,在煙霧中隱隱望見那道身影,幾個跨步跟了上去。眼看便要觸及對方背心,腳踝處忽的傳來一陣劇痛,無奈之下,隻得眼睜睜看著對方溜走。

“這是什麼?”石不語一麵摸著傷口,一麵看著手中猶然躍躍欲咬的木犬。看起來,這簡陋的小玩意兒倒更象是一種玩具,隻是恰巧咬在人體的薄弱處,才會如此疼痛難耐。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8:41 PM     標題: 入世卷

第二十一章 送上門來的冤家

他正鬱悶著,那位險些被騙的大漢已走上前來,重重拍著恩人的肩膀道:“這位兄弟……還是你聰明,老程我險些上當!”

“不打緊!我隻是氣惱她打著弊宗的幌子騙人。”石不語連忙閃開一步,隻覺得肩膀都要散架,“可惜,老兄的狐狸還是被她誆走!”

“無妨!出了口惡氣便好!”那漢子並不介意,爽朗笑了幾聲,忽的抱拳道,“咱家姓程,名行烈,今年恰滿二十。”

石不語隨手將那木犬擲於一旁,再踩上一腳,回身答禮道:“小生喚做石不語,今年十七……正是那禦獸宗門人!”

“原來如此!想不到,去了個假的,倒來了個真的。石兄弟,咱家甚是喜歡你,不若去尋個酒館坐坐?”這程行烈卻是個痛快之人,一向想到什麼便說什麼,當下拉起對方,不由人拒絕,與其說是邀請,更像是綁架。

石不語雖有妖力,卻並無多少力氣,被這行烈抓住,絲毫掙紮不得,隻得勉強應道:“好……好啊!我師尊就在不遠處的旅店,我們去那可好?”

到了旅店中,飯菜居然還如約會中的美女一般,遲遲未曾到來。石不語拉著行烈坐下,將靜坐一旁的凝寒介紹與他相識。

這日凝寒依舊帶著紗笠,行烈也不好奇,恭謹行了個大諾後,便呼嚷著店家速速上酒。說也奇怪,自從行烈坐下,這旅店中的小二忽的來了兩三個圍著伺候,不到片刻,飯菜就已陸續上齊,更有幾道說是掌櫃殷勤奉送的。

“呵呵!”麵對著疑惑目光,行烈重重拍著自家胸脯,頗為得意道,“不瞞石兄弟你,咱家雖不才,卻也是本地鹽幫的頭目,在這城中,還算有幾分麵子!”

“原來如此。”石不語恍然大悟,這鹽幫是一群私鹽販子湊成的小幫會,平日裏除了販賣私鹽就是打架鬥毆,難怪旅店掌櫃如此懼怕,果然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見他默然不語,行烈卻生了別的念頭,幹脆直爽問道:“怎麼?兄弟莫非瞧不起我的出身麼?”

“啊?沒有的事!”石不語連忙舉杯,笑道,“英雄不問出身!隻要日後發達,誰管你過去幹的哪行。”

“哈哈,這話俺老程中意,來來,幹了這杯!”說是幹杯,行烈卻咧著大嘴,舉起酒壇來敬。石不語卻也喜他豪爽,舉杯回應,兩人你來我往,聊得投機,倒把凝寒與悠白晾在一邊……

不知不覺,已是黃昏時分。程行烈雖有六七分酒意,但仍然清醒。他生性一向豪爽,喜歡結交朋友,今日遇到石不語後,越談越是投機,隻覺得對方不但頗有見識,連性子也很對自己脾胃,是個值得結交的妙人。當下更舍不得分別,力邀石不語去他家中小坐。

石不語看看天色,倒有些躊躇。卻經不起程行烈的再三邀請,隻得轉頭詢問一旁的凝寒。說也奇怪,他本來極有主見,但不知為何,隻要凝寒在身旁,就總要先詢問她的意思……

自然,凝寒對這事並無異議,隻囑咐徒弟帶了悠白一同前去,也好有個照應。三人出了旅店,乘著餘輝,踱出城去。石不語本想搭乘悠白號特快列車,不過考慮到行烈的承受限度,最終還是決定以步行的方式鍛煉身體。

“程大哥,為何不在城裏買所宅子?”一路走下來,缺乏鍛煉的石不語自然氣喘籲籲,而令他鬱悶的是,行烈的住所居然還在郊外!

“逝兄弟不知,我娘一向喜歡清淨,再說城中宅子也貴,咱家是買不起的。”

“咦?難道鹽幫不賺錢麼?”石不語有些詫異,印象中的黑社會,應該能富裕到豆漿買兩碗的境界吧。

“日他娘的!販賣些私鹽,能賺幾個錢?況且我老娘身子一向不好,單這藥品便是一大筆開銷。”

行烈說到老母時,滿臉的悍色也不禁為之一黯。他三歲喪父,母親靠做針線活拉扯他長大,實在不易,臨老卻寒氣內積,每到冬季便身子消瘦、咳嗽連連。

“難怪程兄要買那狐狸回去做圍脖。”石不語點點頭,剛說到“狐狸”二字,就聽得身後不遠的草叢中微微輕響。

換了以前,他自然是毫無知覺,不過自從結成妖丹後,他的耳力視力都數超從前,這聲響雖然轉瞬即逝,卻仍然瞞不過去。略一思索,石不語就已明白了七八分,也不說破,身子微微一側,裝做醉酒靠在行烈的肩上。

“石兄弟,你不要緊吧!”見他這幅模樣,行烈倒有些忐忑不安,連忙詢問道。

“男人說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說不行!”石不語大聲喊著口號,隨即輕聲道,“程兄別回頭,有人跟著我們。”

“啊?”行烈怔了片刻,總算反應了過來,繼續攙扶著同伴前行,不過難免肌肉緊崩,多了幾分戒備。而悠白自從與主人分享妖丹後,心意隱約相通,當下也不多言,默默跟在後麵。

石不語豎起耳朵,隻聽得身後隱隱有沙沙響聲,再過得片刻,突然越過身旁,漸漸沒了蹤跡。想必那跟蹤的紫衣少女已經到了前方設伏,就等三條魚兒自己撞上網去。這麼說來的話,自己要是不送上門去成全她,簡直對不起黨和人民……

果然,行了不到半裏路,就見路邊一株柏樹下,散落著幾錠燦燦發光的金子。石不語心中偷笑,對方雖然狡猾卻吃虧在沒經驗,什麼不好變偏要變株柏樹,這附近隻怕找不出第二棵來。

至於那些黃金,明顯是個障眼法。凝寒早已對他說過,有些小妖實力不足卻又想出來害人時,就將尖骨化做黃金,人若貪心將其拿走,不消一時半刻,黃金就會化作尖錐刺入皮肉,吸取精血。還有一等更會化做傀儡魔怪,半夜變形騷擾,威力雖然不大,卻也令人頭痛。

“逝兄弟,那樹下的莫非是……“走了幾步,行烈也看見那幾錠金子,不由歡喜的叫嚷起來,完全忘記還有人跟蹤在後。

“不錯,也算一宗小財。”石不語陪著笑了幾聲,心中一動,忽的開口試探道:“程兄,小弟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你說!”行烈隨口應道,眼中直勾勾的盯著金子。

“這些金子,都給了小弟,如何?”看他癡迷的模樣,石不語暗歎一聲。

“啊?”行烈嚇了一跳,愣了半晌,用力搖了搖頭。

“程兄不肯就算了。”石不語略微有些失望。看來,所謂的仗義疏財也有限度。

“不,不!”他正這麼歎息,行烈卻將頭搖得象撥浪鼓一般,“我的意思是,逝兄弟要拿就拿,不必問我!若是不夠,我家中還有些銀兩。”

饒是石不語存在無所謂的念頭,聽了這話也心中感動,沉聲問道:“程兄,你就不問問我,為何要獨吞這些黃金?”

行烈怔了一怔,擺手道:“不用問,你既然開口,必有急用。”

“好!那小弟就不客氣了。”石不語假作醉酒,踉蹌著向前,心中卻又是慚愧又是敬佩,對這行烈又多了幾分好感。

他心意一動,悠白即刻向前兩步,擋在行烈麵前,防其受害。

見得有人靠近,那棵柏樹微微顫抖數下。石不語也不說破,隻是緩緩停下腳步,自言自語道:“該死,怎麼突然內急起來?”又假意張望,隻當偶然看見那株柏樹,搖搖擺擺轉到樹後,開始解起褲帶來。

“你要耍我,我便羞你,看誰能撐得下去?”他一麵想道,一麵慢慢的解起褲帶。眼看“凶器”都快露出,麵前的柏樹卻仍然屹立不倒,雖然晃動得著實厲害……

“咦?到底是樹在晃,還是我在晃?”對方的臉皮顯然比自己厚,石不語解了半天褲腰帶,無奈的換了個辦法。他一麵搖晃著,假作酒後迷糊;一麵探左手入懷,運起妖力來……

再等片刻,右手猛然一探喉嚨,頓時惡心難奈,對著那柏樹就是一頓嘔吐,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左手早已持著符咒拍在樹幹之上。

隻聽得一聲尖叫,眼前的柏樹頓時冒出大片黑煙。等得黑煙散去,就望見那紫衣少女的背影正向遠方跑去,身上電流閃爍,窄裙上還留著某人的傑作——大片大片的汙跡。

“放心,死不了!”石不語幸災樂禍的在後麵喊道。這符咒是依照凝寒的指導所作,名為懾獸符,威力不大,加上他元力低微,給人帶來的驚嚇隻怕還勝過實際的殺傷力。

“我不會放過你的!”隱隱約約中,紫衣的聲音遠遠傳來。

“呀!原來是些骨頭!”行烈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那些黃金,已變回原形。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8:43 PM     標題: 入世卷

第二十二章 打劫是我的長項

擊退了這糾纏不休的敵人,之後的路程自然輕鬆自在。再過得小半個時辰,便見遠處的山坡中,坐落著幾間茅舍。遠遠的,便可望見一位老婦立在柴門前朝這邊瞻望,行烈連忙迎上前去。

這老婦人,正是行烈的母親,見得兒子歸來,她自然放下了掛念的心思,然而擔憂一去,積年的毛病又立刻發作,頓時不住咳嗽。

見得如此,程行烈連忙攙扶母親進屋,服侍她喝了杯熱茶,這才將石不語介紹給她。老太太自然要寒暄幾句,隻是她身子實在不好,話說一半就被咳嗽打斷,臉色憋得通紅……

“都是俺這瘟生,害娘你受涼!”見老母的咳嗽越來越厲害,行烈不由慌了手腳,驚惶中轉了幾圈,拍著巴掌道,“對了,逝兄弟,你幫忙看顧下,俺去城裏抓個醫生來!”

坐在一旁的老婦人聞言愈怒,連連擺手,示意不可,隻是如此一來,她的咳嗽更是加劇,倒將程行烈逼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完全亂了分寸。

他如此孝順,倒讓石不語鼻中一酸,不禁想起了前世的父母,動了幾分惻隱,又加之回憶起方才禮讓黃金的一幕,心中不由得一熱,張口輕呼道:“程兄!”

行烈微微愕然,轉頭望去。卻見對方正伸出手掌,掌心中滾動著一顆明珠大小的玉色丹藥,周遭隱隱透著紅光。

“這顆丹藥,是我師父所賜,當可治愈伯母的頑症!”石不語指著丹藥,微微而笑,心中卻肉痛不已。這愈傷丹,在其他宗門看來極為尋常,但於馭獸宗而言,卻是難得的收藏。

他的神色有些勉強,行烈自然看在眼中,心知這丹藥貴重,連連擺手,“不可不可,太過貴重了!”

“丹藥本就是用來救人的,關貴不貴重什麼事?”石不語知他心意,強自將丹藥塞入他的手中。行烈雖然小心翼翼接過,卻仍有些猶豫不決,不時回頭望向咳嗽的母親。

“我以為程兄是個豪氣男兒,怎麼突然扭捏起來?”石不語微微一笑,突然正色道,“莫非,信不過小弟這丹藥?”

“不,不,怎麼會呢!”行烈急忙搖頭,石不語卻再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端起熱茶,半推著他伺候母親服藥。

果然。不消半個時辰,老婦人多年的頑症就連根祛除,喜得行烈上躥下跳,還是石不語提醒,才想起送身體困乏的娘親入內休息。

半晌過後,待母親睡下,行烈便從內室行出,提著兩壇美酒出來相謝,自然少不了要一醉方休。

石不語推辭不得,隻得舍胃陪君子,心道:“怎麼動不動就喝酒?我又不是酒吧裏的寂寞少婦,灌醉後還能做什麼不成?”

酒過三巡,行烈忽的放下酒壇,借著醉意道:“石兄弟,咱家有個不情之請,你肯答應麼?”

石不語微微一怔,揮手道:“這個,除了借錢,別的盡管開口!”

行烈大笑數聲,忽的滿飲一碗,沉聲道:““石兄弟,我與你一見如故,又蒙兩次相助!若看得起老程,不如你我二人結為兄弟如何?”

此言一出,石不語除了吃驚外,倒更有幾分為難。按理來說,程行烈這等耿直的人,自然是結拜的最好對象,隻是自己終究要離開這個世界,結拜也好、戀人也好,隻怕在將來,都是極大的掛礙。

見他沉默不語,程行烈不免生了誤會,勉強笑道:“石兄弟,若是不方便,其實也不用太過……”

“我經常會失蹤的。”石不語忽的抬起頭來,打斷了對方的話,“而且,搞不好的話,就再也不出現了!”

程行烈微微一怔,不知他為何轉移話題,而石不語已繼續道:““如果這樣也不介意,那麼,便做兄弟好了!”

石化了片刻,反應過來的程行烈,登時跳起身來,抱著新得的義弟轉了數周,大笑不止。兩人都是豪爽之人,也不弄什麼繁文禮節,隻是一起對著明月拜了幾拜,便結下了金蘭。隻是此時,便連石不語自己也不知道,這番情誼竟是維持了一生,始終未曾改變過。

歡喜之中,守在門外的悠白,卻輕輕推門而入,疑惑道:“老板!我方才望見那丫頭,帶著幾道黑影朝西北去了!”

它說的丫頭,自然便是那紫衣少女。石不語微微皺眉,忽的笑道:“有意思,還不肯放棄?這一次,又打算做什麼?”

沿著草房西北的路徑追蹤下去,遙遙可以聽見流水的聲音,而淡銀色的淺流已出現在視野之中。三人躡手躡腳湊上前去,在灌木叢後行了片刻,齊齊探出頭來……

數十丈開外的河邊淺灘處,那紫衣少女似乎被某種元器禁錮,捆成粽子般的傾倒於地。而立在她身旁的,是幾名年紀輕輕的宗門中人。

“小悠,這不叫帶人,這叫被人追殺……”對著悠白歎了口氣,石不語靜下心來,與程行烈一起,豎起耳朵竊聽。

卻見那宗士之中,一位略有些姿色的紅裳女子,正流轉美目,笑吟吟的望著身邊的男子,稱讚道:“師兄,你這縛妖索,已然越發熟練了!”

“師妹謬讚了!還是師尊所賜的元器厲害!”那被稱讚的男子,身材高廋,他的口氣雖然謙遜,但聽得身旁的美人兒如此讚賞,神色頓時鮮活得如同剛加了薪水一般。

“元器是死物,也要青竹師兄元力充沛,懂得運用才可!”旁邊的幾位年輕宗士,卻深懂錦上添花的道理,聞言急忙獻上數句奉承話來。

“諸位師弟太客氣了!”青竹連連拱手,神色更是欣然,輕輕撚須道,“這小妖雖不熟悉妖術,妖力卻是不弱!待我取出其妖丹,為諸位師弟煉上幾道靈符如何?”

“多謝師兄!”幾位宗士奉承了半日,等的便是這句話。隻有先前開口的紅裳女子卻笑而不語,想是青竹另有好物贈她,不稀罕這些丹藥。

且不提他們的交談奉承,石不語在灌木叢中,早已運起妖力,望清了這些宗士的服飾,看起來,他們倒像是符宗的門下。或許,也正是此次前去獵狐的成員。

說起來,這符宗的符術,倒與術宗的元術上有幾分相似,雖然攻擊力上不及術宗,卻勝在施術的巧妙與速度。甚至在某段時期內,它還一度淩駕於術宗之上,是法宗的首領門派。

隻是數百年前,因了在“失典之劫”中損失極大,曾經輝煌的宗門也已逐漸衰落下去。好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仗了千餘年來的積累,如今的符宗也仍然有著千餘名弟子,在法宗中,隻排在術、陣兩宗之後,極不甘心的充當探花。

而此刻,便當石不語思索起符宗的來曆時,那倒在地上的紫衣少女已悠悠醒轉,隨即拚命掙紮、口中不住低喝起來。看她的話中意思,似乎是在埋怨對方的以眾欺寡……

青竹伸手一攔,擋下忿忿不平的同伴,向著那紫衣少女微微笑道,“你這小狐狸,倒是牙尖嘴利,想必是那雪原狐族的族人吧!”

此言一出,紫衣登時身形一滯,脫口道:“你、你怎麼……”

青竹淡淡道:“你連日來跟蹤我們,也跟得夠了!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打算尋機在飯菜中做手腳,好阻止我們去捕獵狐族……”

此言一出,紫衣頓時無語,便連昂起的頭也低了幾分,看起來,她卻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想是新近才出來遊曆的。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如此,我也送你一程如何?”青竹占了上風,也再不多言,側首問道:“哪位師弟願立此功德?”

話音未落,早有一名宗士越眾而出,隨手抽出利劍,向著紫衣斬去。石不語吃了一驚,再想上前相救卻已晚了。他先前看這些符宗門人如此囉嗦,以為還有一陣耽誤,想不到他們挖起妖丹來,卻是如此的任勞任怨……

就在此時,異變忽生,眼看劍刃就將落下,夜色中忽有一物急速飛來,將那利劍生生擊斷,餘力不消,又重重打在那符宗宗士的胸口,將他擊得退了數步。

“誰人如此放肆!”青竹麵色微變,橫劍攔在師弟麵前,後者早已哇的一聲,吐出幾口淤血來。

“好一個放肆!你們妄自出手,奪取我們明火島看中的妖物,果然是放肆的很!”伴隨著一聲低喝,幾名宗士的身影已隱隱顯現出來。當先的那位男子,身形魁梧,並不遜色於行烈,隻是虎目中閃動的是一副陰冷光芒,難免破壞了形象。

“明火島?莫非是器宗中的明火宗?”青竹沉吟片刻,已道出了對方的來曆。

“你倒有幾分見識!”那魁梧男子朗聲笑道,帶著兩名同伴大步行來。

“那自然是久仰!”青竹拱拱手,轉頭對著幾位師弟道,“來來,大家都來見識見識,這明火宗倒與我們法宗有些淵源,其先祖乃是當年術宗門下被驅逐的弟子,嘿嘿!”

“原來如此!”幾位符宗弟子自然識趣,紛紛點頭笑道,“果然是係出名門,源遠流長……”

那魁梧男子本有幾分得意之色,驟聞此言,不禁愕然無語。待他回過神來,登時麵色鐵青的聳動左肩,隻聽得呼嘯一聲,一團紅光從他身後閃耀升起,重重轟了過去。

青竹等人雖在言笑,但都已充滿戒備,見那紅光射來,急忙拔劍抵擋,一麵已催動湧泉符來克製。明火宗的剩餘兩人見狀,也齊齊放出紅光助陣,雙方混戰在一處,一時間場麵極為混亂。

“區區一顆妖丹,至於如此麼……“石不語瞧得感歎不已,望了眼身旁的悠白,不禁搖頭歎息道,“別的不說!單單悠白每次吃完心點帶回的妖丹,哪顆不勝過這小狐狸的?

他正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在此發著足以令青竹等人噴血的牢騷。而一旁的程行烈,早已從背後抽出幾把飛斧,愉快的舔了舔舌頭道:“二弟,你看,我們可要……”

石不語聞言一怔,登時豎起拇指道:“大哥,你果然貌似忠厚,這麼無恥的事也做得出來?不過,我喜歡……”

程行烈咧嘴笑道:“呀!原來二弟你也有這想法麼?怎不早說!”

且不提這兩人一唱一和,大起知己之感。那一麵的激鬥,已差不多分出了勝負。明火宗的三人,雖然元器厲害,卻吃虧在近戰,不消片刻,便被青竹飛劍斬翻了一個,情勢頓時吃緊。

好在那魁梧漢子著實有幾分本事,右肩輕搖,居然又放出一團紅光,左右抵擋著對手。然而很快的,隨著另一同伴的倒地,他也漸漸隻有招架之勢、沒有還手之力了!

這樣的戰鬥,自然極為不過癮,石不語在後瞧得直搖頭,歎息不已。程行烈卻不去關心戰局,不住掂著幾麵短斧,躍躍欲試道:“二弟,我們幫哪邊為好?”

“這個嘛,自然是落井下石!”石不語微微一笑,取過兩麵短斧,微微轉念,已注入幾分妖力,隨即囑咐道,“大哥,我數到三,你先將手中的短斧扔出,然後再投擲我手中這兩麵。記得,順序不可亂了!”

程行烈怔了一怔,雖然不明用意,但還是爽快的應了下來。石不語猶不放心,又提醒道:“大哥,你知道攻擊誰吧!看清楚些,是被圍困在中間的那個!”

程行烈翻了翻白眼,拍著胸口道:“放心!放心!咱家擲斧,向來百發百中!”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8:43 PM     標題: 入世卷

第二十三章 壞心辦好事

“呼”的一聲,幾麵短斧如驚鳥般飛出,在半空中帶著虛影,盤旋著飛向前方的人群。程行烈更不停頓,奪過石不語手中的兩麵,左右手齊揮,再次交錯擲出。

“好大的力氣!”石不語望見那斧身上黃光流轉,不覺吃了一驚:“難道是天生神力……我倒!這個方向……”

也不怪他看得目瞪口呆,那幾麵飛斧在飛行中,不知怎的突然偏方,反朝青竹射去。無辜的被偷襲者正背對這邊,斧聲到了背後方才察覺,連忙運起元力,反手一劍,在身後帶起劍網,擋住了飛斧。

隻是這斧頭的勁道極大,青竹雖然成功擋下,但虎口已隱隱做痛,不由得有幾分吃驚。心念才動,背後又是幾道風聲傳來,他沒空多想,照舊舞起劍網,誰知……

“啊!”隻聽得一聲慘叫,原本應該被攔截的飛斧,在注入妖力後竟然擊斷了仙劍,重重的砸在他後背上。饒是青竹元力護身,也被這兩把飛斧攔腰切入,頓時鮮血狂湧,委頓倒地。

“師兄!”幾位符宗門人大驚失色,連忙上來救護,卻被那明火宗的大漢脫出身來,從懷中取出祭煉的蛇劍,紫火飛騰處,對方頓時又倒了兩個。

“走!”符宗那女子倒有決斷,輕喝一聲,扶起師兄,遠遁而去,其餘幾人自是有樣學樣,不到片刻,走得精光。那大漢本欲追趕,無奈身上也受了些傷,身邊還有兩個倒地的師弟,隻得幹笑幾聲,任憑對方逃脫。

“大哥,你這叫百發百中?”在那灌木叢後,石不語卻是目瞪口呆,半天做聲不得。

程行烈一臉坦然,麵皮絲毫不紅:“都是那人動來動去,不好瞄準。”

“那我們現在出去,在地上畫個圈,囑咐他務必站在圈內……”石不語拉著行烈、悠白,跳了出來,那大漢也恰巧往這邊趕來,彼此撞了個麵對麵。

“方才出手相助的,可是幾位?在下明火宗玄焰,多謝相助!”打量了幾眼,這自稱玄焰的漢子,方才開口道謝,心中卻有些納悶,“這幾人有些奇怪,大漢全無元力,女子妖氣繚繞,那少年似是宗士,怎麼又有些妖氣?”

“客氣,客氣。”石不語也不解釋為何出手救他,隻是連連拱手,順口表明了自己三人的身份。

“原來如此。”玄焰這才恍然大悟,自作聰明的解釋道,“怪不得石不語兄弟身上有些妖氣,原來是長年馭獸之故。”

“正是如此。”石不語一麵點頭,一麵已轉首望向動彈不得的紫衣少女,隨即在她充滿怒意的目光中,嘻嘻笑著,蹲下身來。

“你盯著我做什麼?”被石不語這麼湊近一看,紫衣頓時忍耐不住,出口便是一聲低喝。

“你盯著我做什麼,我就盯著你做什麼……”石不語咧著嘴,目光隻在對方全身上下來回打量。前兩次相遇都來得匆忙,這次仔細看來,這小姑娘雖然身形稚嫩,卻已然是個美人胚子,一張瘦瘦的瓜子臉上配著兩泓秋水,撅起的小嘴呼呼噴著熱氣,倒是頗為可愛。

“石不語兄弟也對這狐妖有興趣?”玄焰見他盯著那紫衣少女看,不覺愕然問道,旋即心中明白過來,“是了,這世上哪有白白的好人!他出手救我,必然也是想賣個人情,分上一杯羹。”

石不語微微一笑,作為回答,心中卻思索著該如何搭救這頭小狐狸,或許凝寒的難題便著落在她身上。再者,如此可愛的小妮子死了未免可惜,尤其是那張粉嫩粉嫩的小臉,真想捏捏……這算不算變態?

“啊!啊!痛!痛啊!”他心中如此想著,居然下意識的伸出手去。這愚蠢舉動的結果,便是對方毫不客氣咬在他的手指上,並且死不鬆口。

“快……快鬆口,你是狐狸,又不是王八!”石不語痛得跳起身來,拚命甩著手指,上麵還掛著個搖來晃去的紫衣。好在他身具妖力,不然隻此一下,就要成為九指神丐了。

玄焰與程行烈在旁看得目瞪口呆,齊齊打了個寒噤,心道:“萬幸,我未曾接近……”

至於石不語這麵,仍然在進行毫無意義的威脅:“我數到三,再不放休怪我不客氣……一,二,二點五……嗚!大姐,我錯了,你放開我吧!”

到得最後,玄焰終於看不下去,伸出手來在紫衣腋間撓了幾下。小姑娘忍不住咯咯一笑,鬆開了口。

獲得自由後,石不語連忙跳開三尺,撫著胸口歎道,“喵的!人人都說老虎屁股摸不得,原來這狐狸臉蛋也碰不得!”

“二弟,可要我幫你揍她一頓?”行烈見兄弟吃虧,當即挽起袖子,躍躍欲試。

“不用!”石不語狠狠瞪了紫衣一眼,忽的微微笑道,“揍過以後,肉便不好吃了!”

“吃?”在場三人,包括紫衣在內,齊齊失聲呼道。

“當然!狐狸肉可是上等的美味。”石不語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道,“清蒸、紅燒還是爆炒?對了,玄焰宗長……”

“石不語兄弟不必客氣,稱我阿火即可。”玄焰看完了鬧劇,忍著笑意道。

“好,好,阿火兄,這隻狐妖與我有些仇怨,不知可否交於我……”

玄焰聞言一怔,為難道:“這個,本來石不語兄弟你有救命之恩,理當贈送!隻是師尊指名要這妖狐,隻怕……”

“原來如此。”石不語微微頜首,心中卻暗自腹誹道,“這廝狠毒有餘,卻是個蠢貨,連謊話都不會說!小狐狸又沒什麼花頭,哪裏值得你師尊指名索要?”

然而,玄焰終於有幾分感念對方的救命之恩,躊躇片刻,便拔出長劍,難得的慷慨道:“也罷!不如我即刻斬殺這妖狐,與石兄弟平分了妖丹如何?”

此言一出,那紫衣雖仍昂著頭顱,但神色中已隱隱現出幾絲驚惶,可惜她的元力被縛妖索所製,便是想自爆妖丹也無可能。

“不忙!”石不語連忙阻止,沉吟片刻,忽從須彌戒中取出兩樣物色,微微笑道,“阿火兄,請看!”

玄焰隨意望來,忽的目光一滯,露出貪婪之色來,隻見對方手中滾動著兩顆妖丹,霞光豔豔,顯然已達中階。

“尊師要這狐狸,想必也是取其妖丹!”石不語指了指紫衣,沉吟道,“不如,我用這兩顆妖丹來交換如何?”

“這……”玄焰心中一陣躊躇,他自然知曉妖丹的珍貴。不過對方如此慷慨,難道說,這小狐身上,還隱藏著什麼秘密不成?

猶豫間,石不語已將兩顆妖丹送到他的眼皮底下,光芒透射而出,倒叫玄焰好不心動,咬咬牙,終於緩緩伸手接過,手腕一陣亂顫,可見其心中的激蕩。

“多謝火兄!既如此,這隻妖狐我便帶走了!”石不語微微一笑,隨手指向那紫衣少女,其結果便是……

“喵喵的……又來!”伴隨著一聲慘呼,他的指尖上,頓時又多了個晃蕩的身影,程行烈吃了一驚,急忙上前相助,一時間亂做一處。

玄焰卻不上前幫忙,望著折騰中的三人,目光光芒流動,暗自沉吟道:“這石不語出手闊綽,想必身邊還有不少妖丹!看他元力低微,不如我……”

他想到此處,不由得抬眼望去,恰好對上了悠白那兩道目光,頓時神色一凜,搖頭道,“不妥!這異獸似乎妖力充沛,萬一殺人不成……”

聊得片刻,幾人便各自告辭離去。渾然不知自己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回來的石不語,帶著仍然被縛妖索拘束的紫衣,一路徐行,返回程行烈的家中。這日天色已晚,石不語辛苦了一整日,就幹脆留在此處過夜,隻吩咐悠白先帶著紫衣返回客棧。

而這日夜裏,新結義的兩兄弟整整聊到天明時分,直到將生平之事盡數道出,方才閉眼小睡了一會。以至於兩人在相攜回到客棧時,都有些頭昏眼花,幾乎一起撞在了大門上。

隻是才推開客棧的大門,石不語就吃了一驚。略明的光線中,凝寒披著件黑袍,一隻手支著下巴,正靠在那大堂的木桌上。卻沒有戴著紗笠。聽得聲響,半寐半醒的女子輕輕抬起頭來,麵上喜色一閃而過,隨即沒了表情。

石不語心中一熱,不由得脫口而出道:“師父,你一夜在此等我麼?”

凝寒不置可否,隻淡淡道:“我不喜人煙嘈雜,故而在此打坐,順便也替你看著漪靈……”

“漪靈?”石不語微微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師父說的,是我帶回來的那個小姑娘?恩,怎麼不見她?”

凝寒掃了他一眼,輕歎道:“你也欺負得她夠了!她哭了一夜,此時方才睡去,悠白正在旁看著!”

石不語微微一笑,也不爭辯,倒將行烈扯了過來,稟告道:“師父,我昨日與行烈大哥結為了金蘭兄弟!”

行烈整整衣襟,向著凝寒作了個揖,難得的彬彬有禮。看起來,宗士的頭銜,對於尋常百姓而言,還是極有威懾力的。

凝寒微微頜首,便當還禮,旋即起身行了進去。石不語唯恐行烈尷尬,急忙解釋道:“大哥莫怪,我家師父就是這脾氣,終日冷冰冰的!”

“說哪裏話來!”行烈急忙擺手,頓了頓,又道,“依我看來,凝寒宗長倒是外冷內熱,對二弟你極好……”

聞得此言,石不語自然有幾分得意,輕敲著桌麵笑道,“這個自然,咱家一向都是少女殺手!”

“少女?二弟,你不是說,凝寒宗長已經一百多歲了麼?”

“這個嘛!也可以認為她是人老心不老……啊!”

“二弟,你沒事吧?日他娘的!怎麼房間裏也會打雷閃電!”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08:45 PM     標題: 入世卷

第二十四章 欺負的就是你

用過午膳,眾人便離開旅店,步出城去。自然,那原本該結算的店錢,在行烈炯炯有神的目光下,也頓時化為烏有。

約定了下月再聚之後,石不語便與凝寒踏上化回獸形的悠白乘風而去。隱隱約約中,隻聽見受到驚嚇的大漢,冷不丁冒出一句:“日他娘的!若是用這飛熊來販私鹽,不知能賺多少?”

坐在熊背上無所事事,石不語便每日去逗弄那可憐巴巴的漪靈。兩人不知前世是什麼冤家,自從見麵那日起,便沒有和解過,連日來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吵架、吵架再吵架。

漪靈的縛妖索上帶著符宗的獨特印記,凝寒也無法可施,隻得等它元力耗盡,自行脫落。也幸好如此,否則這小狐狸隻怕早就吐出妖丹,與欺負自己的某人同歸於盡了。

說起來,這漪靈雖然性子有些急躁,但天性卻極為淳樸,因此不到三日,便被有心算計的石不語,將所有的秘密掏了個一幹二淨,幾乎連小時可曾尿床的事也說了出來。不過饒是如此,她卻始終不信石不語與凝寒的好意,無論如何,也不肯將狐族的事告知一二。

“說了無數次了,我們真的沒有惡意,反而是想幫……”再度解釋了許久,麵對著漪靈的狐疑神情,石不語終於頹然閉口,惱羞成怒道:“好吧!既然如此,卻休怪我無情了!”

漪靈哪會懼怕,反倒挺起略有幾分發育的胸膛,猶如就義一般。石不語搖著折扇,喃喃道:“可惜,還小了些,不是很可口的樣子……”

下一刻,搶在對方氣急敗壞之前,他已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根羽毛來,微微笑道:“那麼,抱歉了!我賭你撐不過一炷香的工夫!”

漪靈先是迷惑不解,待到那羽毛輕輕撓道腳心上,方才輕呼一聲,不由自主的笑出聲來。石不語握著那雙玲瓏小腳,入手滑潤之極,也不禁有些走神,卻仍硬著心腸施為。

果然不到片刻,強自忍耐的漪靈便渾身顫抖不止,終於按捺不住,哇的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便如堤壩決口一般,再也停不下來。

“感覺如何?”石不語手中不停,抬頭輕輕問道,“再不肯招,便是兩根了……”

其實哪裏還需要兩根,笑得滿麵淚流的小妮子,終於嗚咽著將狐族的事一一道出。原來這狐族果然是從南方躲避追捕而遷移至雪原的,族中約有三百餘人。而漪靈,便是族長的孫女,前些日子方於外麵遊曆歸來。

又詢問了幾次,確定沒有虛假後,石不語方才滿意的扔下羽毛,順手捏了捏那張粉嫩的麵頰,微微笑道:“這樣才乖!你要早肯投降,我又何必使出殺手鐧呢?”

漪靈哪裏肯聽他的,哭得梨花帶雨一般,不住哽咽道:““嗚……你是壞蛋,大壞蛋,我要叫爺爺殺了你!”

“你爺爺能不能保全自己,還是問題!”石不語掏出手帕,給她擦著眼淚,自然,也順手在那小臉上揩了點油,“我實話說與你知!這次獵狐的宗士,不下千人,是你們狐族的三倍不止!”

漪靈聞言一怔,登時連哭聲也收了,瞪大了眼睛,顯然是被宗士的數目嚇到。石不語見她神色慘敗,正要安慰幾句,坐在前方的凝寒已微微側首道:“不語,你過來一下!”

“師父,他們有三百多族人。”石不語一麵行去,一麵故意說得極其響亮,好讓身後的漪靈聽得清楚,“我們即便放水,怕也放不走幾個。”

“放水?”凝寒倒是聽石不語解釋過這個詞,“你又如何知道,我要放……放水?”

石不語微微一笑,搖動折扇,卻不多言。他知道自己這師父外冷內熱,自從接下獵狐之事後便整日不言不笑,近幾日來忽的舒展了眉頭,想必心中已有了決斷。

“油嘴滑舌。”凝寒微睜明眸,掃了他一眼,“狐族也算我半個本家,若是能放,自然要放走!隻是聽漪靈說來,族人竟有三百多名,恐怕……”

“天無絕人之路,隻要我們與狐族裏應外合,以有心算無心,或許……”石不語眼角餘光掃過,卻見漪靈正豎耳傾聽,不禁微微一笑,又加大了幾分聲音,“不過,那個小妮子榆木腦袋,要說服她,隻怕極為不易!”

“你少欺負她些,便能說服她了!”凝含說到此處,不覺想起兩人連日來的爭鬥,難得的抿嘴一笑,看得石不語如癡如狂,徹底石化。

“師父,你隻見我欺負她,卻沒見她欺負我!”終於回過神來男子,心有餘悸的瞧著手指道,“昨日,她還乘我吃幹糧時朝我吐口水……”

“冤孽……”凝寒苦笑著搖搖頭,“你帶她過來,我與她說說話。”

“哦,那你小心點。”

“不必擔心。”凝寒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這小姑娘雖然頑皮,但不是不識好歹之人。她心中怕早已知曉我們的用意!”

“是麼?”石不語回頭望了眼正朝自己做鬼臉的漪靈,怎麼也沒看出她明白了什麼。

“當然。否則你方才欺侮她時,怕早已殞命於自爆的妖丹下了!”

“恩?縛妖索不是能禁錮妖力的嗎?她又如何能自爆?”

“縛妖索固然能禁錮妖力,卻有時效。那符門的弟子能有多少元力,隻怕早就……不語,你的臉怎麼白了?”

“沒什麼……”石不語乖巧應道,“我想,我還是取消今晚的計劃好了!”

“你本想做什麼?”

“現在沒想法了!”石不語老實應道,摩挲著下巴,順手扔掉了幾隻小蟲……

一路無話,幾日飛行下來,三人離那東北雪原已近。這裏沿途一帶,均是茫茫白雪覆蓋的冰原,除此之外,便是傲雪挺立的鬆樹林,難免有些乏味。不過,對於自小在南方長大的石不語來說,卻也別有一番風味了。

連日來,漪靈經由凝寒的軟言勸說,漸漸相信了她的半妖身份與善意,而對某位男性的態度也好了不少,稱呼更是由“大壞蛋”進化至了“壞蛋”。按這趨勢,想必接下來快要變成“好蛋”了……

而對於石不語來說,更值得慶賀的是,在某次修行中,他竟發覺自己從結成妖丹之後,也第一次擁有了攻擊型元術。或者說,他從悠白身上獲取了第一個天賦能力——妖華息射,這也證明凝寒父親所說的“妖丹共享帶來天賦技能共享”的推斷,是基本正確的。

自然,與悠白那種威力巨大的破壞力相比,石不語的妖華息射威力小了許多,尤其表現在覆蓋麵積與攻擊距離上。不過,在輕鬆噴倒一棵百年大樹後,表演者還是相當自鳴得意的,直到漪靈可惡的掉出一句:“原來,口氣也能傷人……”

聞得此言,石不語自然當場便要還擊,隻是此時,悠白忽的微微側首,望向東北方向,疑惑道:“老板,那邊似乎有些血腥的味道……”

幾人彼此對視一眼,均是生出不祥之感。不待凝寒吩咐,清逝便已向著那處奔去,漪靈與化回人形的悠白追隨在後,疾行片刻,便到了一處鬆林,其中隱約傳來激鬥的聲響,伴隨著幾聲低喝。

石不語這幾日來,偷窺竊聽已練得極熟,當下領著諸女潛入林中,選了處鬆林茂密處蹲下,果見不遠處的空地中,七八名各色服飾的宗士正各施元術,將幾名狐族中人圍困於雪原中,看那幾名狐妖吐出妖丹苦苦抵擋的狼狽模樣,想來已接近油盡燈枯的程度。

“又是場群架……”瞧了片刻,石不語便咬著指甲道,“技術含量低了些,戰鬥姿勢也太俗套,這樣如何能保障票房呢?”

他說著風涼話兒,而一旁尚未擺脫束縛的狐族少女,已緊咬著嘴唇,打算直勾勾的跳著衝殺出去。

“別衝動,衝動是魔鬼!”石不語一把拉住打算送貨上門的漪靈,阻止道,“眼下需要的不是美少女戰士,尤其還是僵屍跳的美少女戰士!”

雖然聽不懂他的話,但漪靈也有幾分明白,難得沒有反駁,反露出滿麵焦急之色來。悠白見狀,在旁自告奮勇道:“老板,不如我來噴噴?”

所謂的噴噴,便是指妖華息射,與石不語相比,悠白的息射需要相對較長的準備時間,但在威力與攻擊範圍上卻遠遠超過。

“好主意!然後他們就全部死翹翹,包括那些狐狸!”石不語看了眼擠在一處的對戰雙方,轉頭給了寵物一個暴栗;“聽著,我沒打算玩幾條人命出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10:26 PM     標題: 入世卷

第二十五章 隻要你求我

商量對策的短短時間中,隻聽得一聲輕呼,一名狐妖被術法擊中,踉蹌數步後頹然倒地。雖然不至於送命,但原本就處於劣勢的狐族,在這減員的情況下,形勢又窘迫了幾分。

漪靈見狀低呼一聲,情急之下,緊緊抓住身旁嬉皮笑臉的男子,催促道:“壞蛋!你快去救他們!”

“為什麼是我?”石不語輕揚折扇,還未吟出“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便被漪靈一把奪過“道具”,隨手撕成兩片。

“啊!我花三錢銀子買的……”石不語頗為心痛的望著折扇碎片,正要發作,卻忽的摩挲著下巴,嘿然笑道,“恩,你方才說,要我去救他們?”

漪靈微微一怔,頓時生出不祥的預感,果然,下一刻,微微仰頭的男子,已徐徐沉吟道:“這個嘛……按照劇情的話,應該有個美貌女子跳出來說‘隻要公子肯出手相助,妾身什麼都答應你’!”

“做夢!” 漪靈啐了他一口,雖然不大明白什麼是劇情,但至少知道這人又在欺負自己。隻是這片刻之間,場中的局勢更為不妙,幾名狐族背抵鬆樹著鬆樹苦苦支撐,已到了燈盡油枯的地步。

漪靈見狀,麵色更為慘白,投向石不語的目光中,也帶上了幾分淒婉哀求的意味。凝寒在旁沉默不語,此時卻忽的輕聲道:“不語,胡鬧也要分個時候!再不救,就不必救了……”

若說這世上,石不語還肯聽誰的話,也就是凝寒了。沉吟片刻,他頜首道:“師父,要救他們也不難,隻不過,要你們犧牲一下形象了!”

凝寒與漪靈對視一眼,遲疑道:“若能救下人來,自然……不過,你要我們做什麼?”

石不語微微一笑,低聲道:“逃跑!”

一聲朗笑驟然響起,震得雪塵滾滾而下,也令對戰雙方齊齊一怔,不約而同的望向聲音的來處。幾名宗士彼此對望一眼,同時喝道:“誰人在此裝神弄鬼?”

“我!”伴隨著一聲應和,鬆林深處忽有一道人影閃出,片刻間便已到得眼前,麵上蒙了黑紗,隻露出一對充滿笑意的眼眸,卻正是受了委托而來的石不語。

幾名宗士均有幾分疑惑,其中帶隊的音宗弟子冷然問道:“閣下是……”

“從生理學上來看,我就是我。”石不語拍著雪塵,一本正經道,“但從哲學上來看,我不是我。另外,從社會學上來看,我是我,又不是我……你們懂了嗎?”

所有的聆聽者下意識的搖頭,動作整齊劃一。

“沒關係,知道你們不能理解,所以小生特地準備了簡單答案。”石不語遺憾的歎了口氣,從身後摸出行烈贈送的短斧,微笑道:“勞駕,打個劫先!隻劫色不劫財。錯了……是不劫財隻劫色!”

“還是錯……是隻劫財不劫色吧!”一位念宗門人好心提醒道。

“正確,多謝。”

“白癡……”麵前的人群,和遠處的鬆林中,不約而同的發出了歎息。

“你確定要打劫我們?”一位宗士忍著笑,勉強問道。

“自然!”石不語無視眼前的人數,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物,“看清楚,我不要錢,隻要這個。”

“妖丹!”先前發問的音宗弟子隻看了一眼,便驚呼出聲。幾名宗士紛紛不由自主的上前幾步,隻留下幾人看著狐族。

“看清楚了,我要的是這個!”石不語將妖丹顛得幾顛,按照慣例,這些家夥應該立刻上前搶奪,然後,悠白的妖華息射便會……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幾名宗士交錯視線之後,居然一起停下腳步。那位念宗門徒更是嗤笑道:“小子,一顆妖丹便想引我們上鉤?”

“……那麼,兩顆?”石不語很幹脆的又從戒指中掏出一顆來。

“閣下究竟意欲如何,有什麼手段便使出來!”那位音宗弟子麵色一沉,喝道,“你一人打劫我們六人,世上哪有如此不自量力的傻瓜?”

石不語歎了口氣,發覺自己又被玄幻小說騙了。為什麼那些主角遇到的對手都是智商50以下的笨蛋,而自己卻……不過,似乎還有後備的方案!

“出來吧!”他打了個響指,等待著援軍的出現,然而幾名宗士在微微愕然過後,卻齊齊露出了有趣的笑容,幹脆抱臂旁觀起來。

“什、什麼!”察覺到不妙的男子,陡然轉頭望去,卻見漪靈與凝寒的身影已在鬆林中迅速縮小,幾乎連背影都變得模糊起來了。

“太、太無恥了……女人,你們的名字叫做沒義氣!”

且不論他的暴跳如雷,幾名抱臂而笑的宗士,已極不耐煩的再度上前幾步,冷然道:“如何?閣下還有什麼見教?

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石不語乖巧的扔下左手中妖丹,勉強笑道:“這個,是禮物!小生應該可以走了吧!”

“慢著!”幾名宗士對視一眼,忽的同時望向他的右手,沉聲道,“閣下,就打算這麼離開麼?”

石不語怔了一怔,下意識的望向自己的右手,在掌心中,另一顆妖丹正散發著淡淡的光芒。愕然許久,他終於咬咬牙,將將另一顆妖丹也扔在雪地中,這才徐徐後退。待到離開了十餘丈,登時發足狂奔,不消片刻,便已消失於鬆林之中……

見他身影消失,幾名宗士才各自收起劍來,小心翼翼的靠上前去。兩顆妖丹一近一遠,在雪地中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帶著極大的魔力,令人眼中有些生火……

“應當,無詐吧!”耐心等待許久,那位念宗弟子終於按捺不住,戰戰兢兢的伸出手去,將那顆近些的妖丹拾起。果然,並沒有發生任何的意外,下一刻,放下了心頭大石的他,已徑自將妖丹納入懷中,神態自得之極,仿佛他便是失主……

其餘幾名宗士早已瞧得雙目發紅,此時不待吩咐,已齊齊撲向另一顆妖丹。其中一人的手指,更是已然觸及到了妖丹的光芒……

隻是下一刻,便在他接觸到實質的剎那,看似毫無危險的禮物,忽的驟然爆裂開來。轟鳴聲中,翻滾的氣浪洶湧而出,幾名宗士幾乎沒有做出任何的閃避動作,就已齊齊昏厥了過去。

驟變突其,兩名監視著狐族的宗士,亦是看得目瞪口呆,難免失去了防備之心。狐族見得機不可失,當即暴起發難,不消片刻,便已扭轉局勢,待到石不語從遠處徐步行來時,兩名宗士已與先前的同伴一起陷入了昏睡。

“人為財亡,這便是真理。”這位始作俑者絲毫沒有同情之心,繞著五六位昏迷的宗士行了一圈,隨口歎道。

他的謀劃,其實也沒有太多出奇的地方,無非是算準了人的心理,在丟棄第二顆妖丹時,順手注入了妖力。而這樣的妖丹,一旦接觸元力,便會猛然自爆,正與異獸妖丹自爆的道理一樣。

自然,如果那幾位宗士隻是輕輕識趣的話,自然沒有任何問題;隻是當時的情況下,手快有、手慢無,這些宗門的二三代弟子又怎會不使用元力來加速,果然,一時疏忽,頓時吃了個大虧。

“你,是妖?”此時,那幾位逃得性命的狐妖卻並未逃離,反而向這邊行來。或許是因為石不語散發的妖氣起了效果,其中一位風姿綽約的女子,略帶戒備的問道。

“也算是吧。”躊躇了片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身份的男子,幹脆便應了下來。然而下一刻,從他身後冒出的漪靈,已歡喜著撲上前來,躍入了這女子的懷抱,欣然呼道:“洛姨!”

微微一怔,待到看清麵前的人兒,那被稱為洛姨的女子,即刻微笑著抱住了漪靈,兩人似乎感情極好,一時間竟有說不完的話。

“咳!”等了片刻,眼見漪靈仍在那女子高聳的胸間蹭來蹭去,石不語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各位,你們不覺得,現下離開此處比較要緊嗎?”

“這位是?”直到此時,那位洛姨方才想起之前的問題,轉頭望來。此時,凝寒也已從鬆林中行出,神色自若,步履輕盈,倒叫這些天**美的狐族眾人生出幾分讚賞的念頭。

“他們是朋友。”漪靈扯了扯洛姨的衣角,卻又補充道,“不過,賤笑的那個家夥除外。”

“我倒……”

大事已定,按照幾位狐妖的打算,本要將五六名宗士齊齊了斷,但石不語心頭不忍,再三勸住,終於阻攔了下來。難得的是,極度仇視宗士的漪靈竟也在旁附和,倒讓人對她的純善有了新認識。

之後,經得凝寒的再三解釋,這幾位狐妖終於放下了疑心,帶著眾人離開這是非之地,返回狐穀。路上交談起來,眾人方才知道,原來這幾位狐族是受了長老之命,外出尋找突圍的方向。不料宗士人數眾多,竟在四麵都安排了崗哨,他們打探不成,反倒撞入了包圍網中。

不過,或許是人馬未齊的緣故,各宗隻在周圍布下包圍,卻未冒然進攻。因此,石不語等人的潛入倒很順利,隻不知過得幾日,待到那天羅地網陣布置妥當之後,他們是否還能如此來去自由?

片刻之後,眾人已抵達了狐族所居的雪穀。雖說是妖族的聚集地,但這雪穀,卻不象石不語想象的那般烏煙瘴氣、雜亂不堪。新建的茅草木屋雖然簡陋,卻也有幾分自然味道。而穿梭其間的族民,雖然都有些神色肅然,但並無怯弱驚惶的表現,想必在長期的逃亡中,對於生死已看得極淡了。

“這雪穀倒也秀美!”趁著幾位狐民去請長老的空暇,石不語在穀中略微轉了轉,許是因了穀中的氣溫較高,此處不但布滿著雪原罕有的植被,密林深處更是隱約布著幾眼溫泉,令人觀望之下,便生出些長住的念頭。

不過,對於他的真心稱讚,陪伴在側的漪靈卻扁扁嘴,一針見血道:“在稱讚景色時,麻煩閣下先將眼神從女子身上挪開……”

“咳!所謂絕色,也是美景的組成部分吧!”被無情揭穿的男子尷尬帶笑,拍著身邊的大樹,轉移話題道:“這樹,倒是不小!”

“那是穀中最大的神樹了。”漪靈顯得頗為自豪,仰頭望向高聳入雲的樹幹。

“原來如此,值錢嗎?值錢的話我就帶走了!”

半晌過後,幾人順利的得入主帳,狐族長老早已在此等候,見狀急忙起身來迎。石不語偷眼望去,卻見對方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也瞧不出什麼精氣神來,隻是談吐中頗為溫和,叫人生不出反感的念頭。

此時,漪靈已貼著長老的耳朵,道明幾人的來意,中間還特意提了提凝寒的半妖身份。那長老聞言,頓時又客氣了幾分,欣然拱手道:““多謝幾位相助,漪靈天性有些散漫,此次卻全虧了幾位!”

“稍等一下!”石不語忽的打斷對方的致意,微微笑道:“長老,你又如何能確定,我們三人不是宗門的奸細?”

那長老聞言一怔,忽的撫須長笑,左手輕揮,帳中虛空一陣波動,數名狐族武士逐漸現形,隨即齊齊告辭離去。

凝寒微微動容,顯然未曾想到,在這種局勢下,對方竟還對自己抱著提防的心思。石不語卻不奇怪,心中暗自歎道:“如此這世上,怕是雷鋒也不好做吧!”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10:29 PM     標題: 入世卷

第二十六章 辦法總會有的

撤去了密伏的人手,雙方的交談倒是痛快了許多。那長老大概也是豁出去了,對著石不語等人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倒讓彼此間的隔閡又少了許多。

再過得片刻,那長老望著凝寒的麵容,忽的露出幾分疑惑,探問道:“宗長,老夫失禮問一句……”

凝寒正側耳傾聽,卻陡然長身而起,望向房外,麵現戒備之色。石不語怔了一怔,卻也旋即感應到不妥,脫口而出道:“好重的妖氣!恐怕是千年老妖了!”

“兩位誤會了,那不是什麼老妖!”那長老聞言一怔,隨即笑道。或許是怕來客不信,他幹脆推開房門,讓眾人的視線可以看到外麵。

數百隻奇形怪狀的小異獸正落在那棵大樹上,頭似貓,身體漆黑,一對翅膀卻是白色的,粗看之下到有些象蝙蝠。更奇怪的是,那陣強大的妖氣正是從它們身上散發出來的。

“那是什麼?”石不語吃了一驚。凝寒卻已反應過來,淡淡道,“原來如此!不語,這是北國稀有的異獸,名為吒梟,實力很弱,卻能散發出強大的妖氣來恐嚇強敵。”

“也就是說所謂的妖氣是種偽裝。”略微一怔,石不語也已明白這妖氣的作用,隻是他心中若有所思,隱約中覺得把握住了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沉思之中,凝寒已轉頭望向長老,淡然問道:“長老,方才您想問的是……”

“哦,老夫想問一下,令堂的姓是……”

“先母姓沐。”

“啊!”此言一出,長老身軀輕顫,不禁霍然起立道,“果真是姓沐?”

“是,長老你……”

“爺爺也姓沐。”漪靈搶先答道。

“也就是說……”石不語心道,“不是這麼巧吧!難道這老先生為了讓我們盡力幫忙,故意攀親戚?”

好在下一刻,那位長老已撫須歎道:“老夫也不敢確定與宗長的輩分,不過,至少我們是同族這點,卻不用質疑!”

石不語鬆了口氣,還好,不是那種“早年,我有一個女兒離家出走,據說嫁給了人類”的庸俗劇情。

“想不到,能在這裏遇到母親的族人。”凝寒淡淡應道,心中卻也有些澎湃,她早已習慣孤身一人,也直到最近,方有了弟子,想不到現下又多了……

“如此一來,老夫也更為放心了!”長老呵呵而笑,神態又多了幾分親密。聽他的語氣,顯然方才還是對來客有所提防。

“等等,有些不對!長老,你說你姓沐?”石不語忽的想起,轉頭望向身旁微微變色的小妮子,“怎麼漪靈她……”

“這個嘛……”長老輕輕歎息道,“其實漪靈。是我年輕時遊覽天下間,偶然得來的妖嬰……”

“果然老套,不消說,自然是長老您在某處揀到了一個嬰兒,旁邊還放著塊玉牌……”石不語隨口胡猜,卻未注意到對方目光中隱藏的那一絲狡黠。

“這麼說來,漪靈不是狐族?”凝寒側首望垂頭黯然的漪靈,輕輕握住了她的小手,示意安慰。

“恩,當然不是。”長老應道。

“那她是?”石不語忽的生出好奇,在旁追問道。

“不告訴你。”漪靈忽的漲紅了臉,朝他吐了吐舌頭。

“不說就不說!依我看來,你這性格,頂多也就是隻刺蝟!”

這日天色將晚,三人應邀,在這穀中暫時歇息一夜。用過晚膳,那狐族長老領了幾名族中的好手,又來商量退敵事宜。石不語問過凝寒之後,便將天羅地網陣法一事告,幾名狐妖聞言,均是神色大變,死一般的寂靜下來。

“難道此次,果真大劫難逃?”那長老歎息一聲,在原地逡巡良久,忽的轉頭肅容道,“罷了!宗長,我等也不奢望全族逃脫!隻是族中那些子嗣,還望宗長庇護一二……”

凝寒沉默片刻,沉聲應道:“我自當盡力!”

聽她應下,長老欣慰道:“如此,老夫死也安心了!”

眼見二人演出托孤的劇情,石不語終於忍耐不住,低聲咳道:“這個,沒人不打算問問我的意思麼?”

眾人微微一怔,齊齊轉頭往來,那長老更是愕然中帶著幾分驚喜,顫聲道:“石公子,難道你有什麼妙法?”

“這個嘛……暫時還沒有……”

一片沉默中,某位狐族好手,終於忍耐不住的低罵了一句。隻是石不語麵皮極厚,隻做未曾聽見,而又微微閉目,似在思索什麼似的……

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晨,凝寒便告辭出穀,狐族幾人遙遙送至穀口。臨行前,凝寒卻又叮囑道:“諸位若無大事,這幾日切莫出穀,待我再設法搭救!”

長老苦笑一聲,微微頜首,隻是從他的頹唐神情來看,恐怕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還會有什麼奇跡發生。漪靈跟在他的身後,也是低頭不語,隻是時不時望向石不語,偶爾對上目光,便做個鬼臉、撅撅小嘴,卻不知道是為了他的離開而慶幸,還是因為他的離開而煩惱。

石不語哪有空去招惹她,搓搓臉,有些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口中嘟囔道:“這穀裏什麼都好,就是吒梟不好!大半夜的飛來飛去,妖氣不住遊弋,害我……等等,妖氣?”

突然而來的靈感,讓他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般,驟然清醒過來。隻怔了片刻,這位神色怪異的男子,忽的躍起身來,欣然喝道:“原來如此!難怪我老覺得這些吒梟奇怪……”

他驟然大喝,倒讓交談中的眾人吃了一驚,齊齊轉頭往來。詫異的視線中,石不語也顧不得解釋,徑直向凝寒問道:“師父,那天羅地網陣可會跟蹤妖氣?又如何追蹤?”

凝寒微微一怔,卻仍思索應道:“天羅地網陣在布下陣法後,會形成相應的微型陣圖,一切妖氣變化都從陣圖中反映出來,這也正是其號稱無妖遁形的原因。”

“原來如此,與我想的倒也差不多。”石不語微微頜首,摩挲著下巴道,“若是如此,或許倒可以……”

“不語,你若是想在陣法中搞鬼,隻怕不易。”凝寒搖頭歎道,“即便能成,隻怕也會被發現破綻,到時,反倒不好收拾。”

“我是那種寫書給中學生看的穿越者麼?”石不語轉頭望向神色凝重的狐族諸妖,忽的笑道,“師父,我們不但要布下陣法,還要盡心盡力,越精妙越好,一絲妖氣都不放過就最妙了!”

凝寒愕然道:“那又是為何?”

石不語伸指向上,淡然道:“答案,便在上麵!”

眾人順著他的指向望去,卻見大樹的枝頭,數百隻吒梟在折騰一夜後,正安穩入睡……

賣足了關子,直到漪靈再度跺腳發嗔,石不語才仔細道出計劃。眾人先是大驚失色,隨即麵麵相覷,最後卻都若有所思的坐下商議,逐一修補策略中的破綻。如此一來,又足足花了半日,因此,等到凝寒三人動身前往宗門駐地時,已是斜陽漸沒的傍晚時分了。

小半個時辰後,三人抵達了事先約定的駐地青崖坡,早有幾名術宗門人上前行禮,將他們領至坡上的主營中。此次捕狐,各宗都派了門中的長老前來,此時諸位長老正聚在一處商討事宜,見得凝寒到來,依次寒暄一番,隨即替她安排了末座。

這裏,卻可以看出各宗的態度來。如音、文、心念幾個小宗的長老,都紛紛起身,與凝寒寒暄,語氣也算得上和善;至於術、陣、符這幾個大宗的長老,卻隻是微微抬頭,吐了幾個字便應酬過去了。

石不語也不多言,低頭侍立於凝寒身後,冷眼旁觀。隻見那幾位長老,起先的商議倒還客氣,隻是涉及到戰利品的分配時,卻漸漸肅然起來,而氣氛也未免火熱了一些。

“舉世熙熙,皆為利來;舉世攘攘,皆為利往……”他瞧得微微一笑,與凝寒交流了一個眼神,並不多言。但無形之中,對於自己須彌戒中百餘顆妖丹的珍貴性,又有了新的估計,暗自思道,是否要借這些妖丹,為禦獸宗與自己謀些福利回來。

正在此時,門外一位符門門人卻跌跌撞撞衝了進來。這人石不語倒也認得,正是那日跟在青竹身後、頗會拍馬的那位師弟。

“放肆!怎麼不知禮數!”術宗長老淨塵子恰恰火氣上騰,眼見如此,哪還有不乘機泄火的道理。

可憐那符宗長老莫清翁白白被損了一通,卻不好發作,隻得扳臉問道:“德成,何事如此驚慌?”

那德成也自知時態,喘了口氣,恭敬應道:“師叔,明火宗忽來拜訪,人數卻是不少!”

“明火宗?”眾人聞言,不禁麵麵相覷,登時引起了小小的喧嘩。莫清翁微微皺眉,撫著長須道:“器宗中人,如何敢違背約定,深入內陸?”

話音未落,門外卻已傳來一聲極為渾厚的男子聲音:“明火宗騰焰,特率門下弟子,前來拜望諸位宗友!”

這聲音卻很是響亮,震得營帳內灰塵簌簌下落,憩塵子冷哼一聲,道了句“好生無禮”,袍袖一揮,迎了出去,眾長老對視一眼,依次魚貫而出。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2 10:31 PM     標題: 入世卷

第二十七章 勝利大逃亡

“騰焰特來拜望宗友,來的匆忙,勿怪!勿怪!”待石不語與凝寒步出主營時,卻已望見一位身材魁梧、留著大胡、頗有幾分山賊氣概的中年宗士,在三十幾名弟子的簇擁下,與各宗長老寒暄。

而這騰焰眾弟子中的一人,卻正是前幾日險些斷送了漪靈性命的玄焰。石不語朝他望了片刻,玄焰似有所感,本能的回過頭來,目光交流而過,他忽的輕輕頜首,若無其事的轉過了身去。

此時,淨塵子已依著禮數寒暄數句,他也不耐煩多做敷衍,徑直切入正題道:“不知宗友此來,有何要事?”

見他發問,騰焰也登時收起笑容,肅容道:“在下並無什麼大事,隻是聽聞諸位宗友聚在此處,打算斬除狐妖,不知是真是假?”

淨塵子掃了眼身旁的幾位長老,微微頜首道:“正是如此,宗友莫非有異議麼?”

“豈敢!豈敢!狐族為害一方,理當除之!”騰焰連連擺手,頓了頓,卻忽的拱手笑道,“隻是區區小妖,又何必勞煩法宗?不瞞諸位,我明火宗亦已注意這群狐妖久矣,不如由我等代勞如何?”

他話雖客氣,言下之意卻是叫各宗打道回府,由明火宗來個包圓。任是憩塵子等人事先如何惡意揣測,卻也料不到對方胃口如此之大,不由得生出一個念頭來:“這騰焰,莫非瘋了不成?真當這中原是他們器宗所有?

騰焰卻不客氣,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道:“諸位宗友既不說話,我便當你們答……”

眼見對方欺人太甚,那莫清翁卻再也忍耐不住,重重哼一聲,嘶啞著嗓音道:“明火宗一向居於海外,何時起如此長手,竟伸到中原來了?”

“本來的確如此,隻不過……”騰焰也不氣惱,拂著長須,卻從懷中取出一物,徐徐笑道,“諸位宗友請看,此是何物?”

眾人一起望去,卻見他手心中托著一長條令牌,金光燦爛,上篆一個“禦”字。莫清翁麵色微變,脫口道:“供奉令!”

“不錯,正是供奉令!”騰焰滿麵堆笑,說不出的誌得意滿,“數旬之前,新帝已召我入京,任職宮中供奉,且特許我明火宗於中原奉旨行事。”

“新帝?”此言一處,最吃驚的倒是石不語,心中暗自思索道,“楚文帝已死了不成?那麼,繼承他皇位的,難道會是……”

“不瞞各位,便是此次除妖,我宗亦是奉了天子旨意!”他正有些不安,騰焰卻又繼續道,“莫非,各位要抗旨不成?”

“這……”被這招牌一壓,淨塵子等人頓時無語。宗士雖然超脫於俗塵之外,但從名分上來說,終究是天子的治下之民,不可違背旨意。騰焰以天子旨意來壓製,卻恰恰抓住了各宗的軟肋所在。

一片寂靜中,還是莫清翁先行反應過來,沉聲:“宗友,你奉旨前來,我等自不敢阻攔。不過,法宗此次捕妖,卻也是要以妖丹煉製靈藥,獻於皇室的!”

這話,自然是空口白話,任誰也不會相信的,但幾位長老聞言,卻當即會意,連連點頭附和,心道,“大不了等煉成靈藥,隨意贈送幾顆給新皇即可,又有什麼難的?”

騰焰微微一笑,也不說破,他本來也沒有盡數吞下的念頭,見得對方肯讓步,當即應道:“原來如此!那麼,我等一起除妖,待事成後,再行分配如何?”

眾長老麵麵相覷,也隱隱覺得,眼下隻能如此了。當下雙方便攜手共入主營,商討起這事後的分配來。至於騰焰帶來的眾多弟子,則自有各宗門人應酬。石不語乘機向玄焰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步出營地。

尋了個僻靜之處,二人寒暄一番,據玄焰所說,騰焰還真是奉了楊廣的旨意前來。石不語暗中尋思,雖不知楊廣又打什麼主意,不過既被自己撞到,好歹要尋找個機會毀了它。

他正想到此處,玄焰已頗含意味的輕歎道:“想不到,石兄弟竟也參與此事,可惜你份屬法宗,不能與我攜手。”

石不語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當即附和道:““唉!說什麼宗門,也不過是個空殼!我們馭獸宗,又哪有什麼地位?整日被呼來喝去,隻怕連山門都快沒了!”

“欺人太甚!”玄焰頓時義憤填膺,拍著胸脯道,“石兄弟,貴宗理應屬於器宗,何不遷來海外?日後你我一起修行,豈不快哉?”

“啊!倒是有這想法,隻怕器宗不願……”

“這個你盡管放心,一切便包在我明火宗身上。”

“真的麼?那小弟先謝了!”

有了這虛幻飄渺的承諾,雙方的對話頓時親熱不少。過了半晌,玄焰終於停止拉攏人心,開始切入正題道:“逝兄弟,聽聞此次捕妖,卻是由令師來布下那天羅地網的陣法?”

石不語心中一動,麵上卻仍誠懇應道:“火兄消息果然靈通,可有什麼指教?”

玄焰麵色微紅,隻不知其中有幾分是真。扭捏片刻,他終於吞吐問道:“指教不敢當,不過……你看……到時,是否可以傳遞幾分訊息?”

這意思,分明是要石不語做回內奸。暗笑不已的男子故作沉吟狀,躊躇許久,方才低聲道:“這個麼,若是方便,我自然會……”

阿火聞言大喜,抓住他的臂膀道:“石兄弟果然義氣深重!來來來,這裏有些丹藥,便送給你做見麵禮,莫要嫌棄!”

這禮物,便等於下了定錢,石不語自然不會客氣,盡數收入,順便瞧了一眼,雖然不是什麼好貨色,但也是禦獸宗所稀缺的。不過,他自然也明白交易的涵義,當下又道:“多謝火兄,不過兄弟還有一事……”

“逝兄弟但說無妨。”他這麼一說,玄焰頓時又信了幾分,當下慨然應道。

“這個嘛……事成之後,希望尊師在天子麵前,盡力為小弟引薦!”

“原來如此……逝兄弟,莫非你想做官?”玄焰怔了一怔,也明白過來。

“慚愧!小弟沒有修行的天賦,還是出仕賺場富貴的好。”

“好說好說,我自當盡力。”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伸手相握,低聲笑道。

互相布局後,心滿意足的兩位奸徒先後回到營地,等上半晌後,明火宗和法宗各派的談判便有了結果。

按照商議所定,雙方將根據天羅地網陣的十二方向,依次劃分範圍。五個小宗各占一角;術宗、陣宗各占兩角;明火宗因為奉皇命而來,分了三角去;禦獸宗卻沒有地位,被歸入術宗麾下。

依照約定,待到總攻之時,各宗同時攻入狐穀,哪宗方向上的狐妖便歸哪宗所有;同理,若是狐妖突圍,進入哪宗方向的狐妖也全歸哪宗捕剿,眾宗各安天命,不得越界。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符宗本為大派,卻不知倒了什麼黴,居然隻分了一角去,好在莫清翁涵養不錯,嘀咕了幾句,麵上卻看不出有什麼憤懣來。

見得如此結果,石不語心中大定,這麼一來,他所謂的妙計,又多了幾分成功的把握。當下也不說破,與凝寒歸營歇息,次日起來,便由術宗門徒陪同著,去布置那天羅地網陣。

殷勤勞作三日,陣法已然布置妥當,各宗隨即入駐。明火宗的宗主頗為狡猾,將三角分別插入各派的間隔之中,避免了方向單一的問題。禦獸宗的位置,卻恰巧與玄焰率領的一隊人馬相鄰,正合某位男子的心意。

之後幾日,石不語乘著無人注意,時常潛入雪穀,他在布置陣法也時常偷懶失蹤,倒也無人來注意。在其示意下,狐族組織了幾次闖陣,每次一被發現便退回穀中,因此極少有人員傷亡。

這中間,狐妖特意挑選過各宗把守的方位,將目標集中於符宗上,惹得一次都未撈到的明火宗眼熱心急,連連抱怨,自然摩擦也隨之增多了。

不知知覺,卻是離法宗的總攻之日越來越近。石不語算算火候,再度潛入狐穀,在長老的幫助下,以契合術收伏了幾隻吒梟頭目,這些異獸本就弱小得可憐,倒沒費上什麼工夫。

到了夜間,狐族幾位好手一起吐出妖丹,聯手召來妖霧,將方圓五裏之內弄得昏昏沉沉。隨後,石不語便指揮著幾隻吒梟頭領,帶著數百隻吒梟緩緩向符宗方向靠近,自己則加速趕去玄焰所處的方位。

“逝兄弟,可是有什麼動靜?”見得石不語,玄焰急忙迎上前來,語氣頗為煩躁。修真各派布置陣法時,耍了個心眼,一再推說原料不足,故意沒有在明火宗的營地內布置微型陣圖。明火宗鬱悶歸鬱悶,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做了個睜眼瞎。

“火兄,狐族突圍了,這次卻是來真的。”喘息幾口,石不語便做出告密之狀。

“啊?他們是朝哪個方向去的?”玄焰聲音不由一顫,“可是朝這來?”

“不是,他們去的,卻是符宗的方向。”

“豈有此理,狐妖莫非是符宗親戚麼?每次都往那去!”玄焰這話說得極有意思,若被符門人聽到,必定是一場群架。

“火兄,這次狐族的突圍不可小看,似乎是全族出動,我方才在陣圖中看那妖氣甚是強盛。”

“當真?”

“火兄不信,可以派人從外圍潛入符門的駐地打探一番。”說起來,存著這種念頭的恐怕不止這裏的兩位,術、陣、符三個大宗,隻怕也與石不語心有戚戚焉。

玄焰也不猶豫,略一思索,一位浮空術較好的師弟當即出帳飛去。

見他如此舉動,石不語心知計劃又多了幾分成功的概率。也不著忙,找了張軟椅靠著,口中似是隨意的問道:“火兄,如果此事確實無誤,你有什麼打算?”

“能怎麼辦?還能搶上門去不成?” 玄焰苦笑道,聲音忽的一顫,“石兄弟,你的意思是?”

“嘿嘿,若是徑直闖進符宗方位,自是違規。隻是,若先至雪穀,再由彼處追逐狐族,偶然進入符宗方位的話,也不算什麼大錯吧……”

“這……是否太過冒失了些?”玄焰雖然魯莽,但也知道好歹,猶豫問道。

“責怪嘛,自然會被責怪幾句,不過,我們畢竟是在追殺狐族,又不是故意越界。”

“有理……”

“再者,此次狐族全力出動,隻怕符宗搞不好還會抵敵不住,明火宗前去救援,又有什麼錯?”

“不錯,不錯,正是這個道理。”玄焰連連點頭,不過看神情,還是有些遲疑不定。

“火兄,古人雲,‘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還是說,你不想立此大功?”

玄焰沉默不語,在營帳內來回踱圈,聞得“大功”一詞,不由得神色一振,沉默半晌,終於咬牙抬頭,高聲呼道:“來人,召集列位師弟前來!”

又等了片刻,明火宗派出去打探的門人匆匆飛回,稟告道:“師兄,符宗的營地果然一片匆忙,似在準備迎戰!”

“既如此,我們這便出發。”玄焰大喝一聲,轉頭道,“石兄弟,你可要一同前去?”

“小弟元力微薄,便不拖火兄後腿了。”這等事,石不語自然敬謝不敏,當即推辭不迭。

“既如此,逝兄弟便在此敬候佳音吧!”玄焰也不多言,隻留了十來位門人看守營地,其餘的一起向雪穀進發,待到半路再行改道,進入符宗的方位。

片刻之間,這群宗士都已消失於夜色之中。石不語立於營前,輕輕揮手道別,似是無意之間,卻已捏碎了手上的應聲蟲:“抱歉……隻不過,總要有人犧牲一下。”

過得半晌,待他回到營地中時,幾位留守的明火宗弟子正聚在一處閑談,看他們話中的意思,顯然在計算本宗此次能夠獲得多少好處。

石不語微笑默然,在旁冷眼旁觀,正瞧得有趣,卻忽見一名明火宗士愕然立起身來,指著遠處道:“咦,那是什麼?似乎有人……”

話音未落,他已悶哼一聲,頹然倒了下去。舉著一塊石頭站在他身後的男子,正露出淡淡的笑容,平靜道:“實際上,你什麼都沒有看到……”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2:02 AM     標題: 入世卷

第二十八章 尋寶總動員

這場突襲戰來得快,結束得更快,伴隨著數百名狐妖的湧入,十餘名明火宗弟子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很簡單的被打成棒槌,而之所以沒有出人命,還是因為石不語在之前的一再要求。

雖然說,死人是遲早難免的事,但是,心存善念的男子卻總意味,能在自己麵前能少死一人便少死一人,這總是件好事,即便有人稱之為偽善……

衝出營地後,數百名狐族按照事先的計劃,打算暫時到東齊沿海一帶避難。自然,如此規模的狐群一起行動,目標未免過大,所以中途是必然要分散開去的。

臨行之前,狐族長老率著幾位老者一起向石不語拱手致謝:“公子與凝寒宗長的恩德,狐族終不敢忘!他日若有差遣,必不敢推辭!”

“不敢!”石不語急忙還禮,正要謙遜幾句,卻忽聽得長老又道:“不過,現下還有一事,望公子成全!”

石不語微微一怔,不覺抬起頭來,卻見長老正帶著幾分奇怪的神色,望向身旁的漪靈。隻是一瞬之間,兩位年輕的男女都生出不祥的預感來……

“不要!”半晌過後,待到長老道出請求,石不語與漪靈先是麵麵相覷,隨後呆若木雞,到最後卻一起跳起身來,異口同聲的搖頭大呼。

按照長老的意思,是要讓石不語收漪靈做妖寵,理由是漪靈並非真正意義上的狐妖,若是老跟著狐族,隻怕會有無妄之災。況且她天性好動,也應四處遊曆一番,或許還能揭開身世之迷。

“話雖如此,也不必要一定跟著我吧!”石不語搖頭否定,總覺得有幾分蹊蹺。漪靈固然很是可愛,但作為妖寵而言,卻未免有點……她又不能上陣廝殺,難道專門負責在激戰逝唱唱小曲或者吶喊加油麼?

然而長老卻不肯鬆口,死攥著打算逃跑的漪靈,信口胡說道:“這個,靈兒與公子頗為有緣!”

“一派胡言!如果偶然相遇就算有緣的話,楊廣怎麼不當我的妖寵,我們認識得更早……”

“爺爺,我不肯!”他正想著如何推脫,一旁的漪靈已撅著嘴兒道,“這個壞蛋風吹便倒,隻怕遇到強敵時,跑得比我還快,怎能指望他保護?”

“放屁!”石不語聞言大怒,捏著拳頭道,“誰說咱家風吹就倒?好歹也先晃上幾晃!”

“看,就這實力還要收我做妖寵?”

“丫丫呸的!衝你這句話,咱家非收了你不可,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做英明神武、王霸之氣!”

“你做夢!”

“由不得你!”

“你敢來硬的?”

“是又如何?嘿嘿,誰說強扭的瓜不甜,咱家偏要扭個來吃吃!”

“粗……啊!”

“我倒,你不是吧!”石不語目瞪口呆的望向長老,後者剛剛舉杖打暈了暴走邊緣的漪靈。

“乘現在收服她,這是最好的方法。”長老泰然自若的回答,隨即駕起妖風消失,離去的速度如此之快,實在有些象在擺脫累贅……

“總覺得有些蹊蹺……”看著地上的小妮子,石不語有些狐疑的摩挲著下巴,覺得這事中流露著說不出的詭異。

事實上,與他的預料相同,那位急速逃離的長老,卻正立在數裏開外的一處山坡上,向著背身而立的紅影,躬身行禮。

“不要擔心,漪靈會過得很好的……”那紅影輕輕揮手,淡然道,“而且正如我所說,他替你們解了滅族危機,便當作報恩吧!”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附近的一處山洞中,悠悠醒轉的漪靈,下意識的捂住胸口,狐疑望著麵前的男子。

“做一個男人該做的……”石不語隨口應帶,自行查看體內的妖丹。方才施展契合術後,他順手吸取了漪靈的部分妖丹,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隻取了一點點。但隻是些須妖丹,卻也在進入體內後掀起一陣波瀾。

“想不到這小妮子妖術簡陋,妖力卻如此充沛……”正如此思索,他偶然抬頭,卻對上了漪靈幾欲垂淚的模樣,不禁笑道,“拜托,不要胡思亂想!我對半熟的果子絲毫沒有興趣……”

這話頓時引來軒然大波,漪靈幾乎要撲上來拚命。兩人鬧了一陣,新任主人便囑咐心不甘情不願的妖寵遠離此地,等過幾日風平浪靜後,再於雪穀中相會。

漪靈嘟著嘴,踢了他幾腳,終於接受無奈的命運,氣呼呼的離去。石不語呼了一陣痛,便急忙返回明火宗的駐地,躺在泥中裝暈,順便檢視自己體內的妖丹。

有些詫異的是,原本青色的妖丹外居然包裹了銀色的一層,他略一思索,便明白那青色的來自於悠白,而銀色的,正是漪靈所賜。

便在此時,玄焰卻已領著師弟們垂頭喪氣的返回,見狀自然大驚失色,急忙救醒幾人,問清了來龍去脈,不由大跺其腳,怒斥狐族狡詐。

石不語忍著笑,愁眉苦臉的告辭返回。此時,各宗駐地,都已亂成一片,倒沒人注意這鬼鬼祟祟的毛頭小子。他尋了個機會,與凝寒簡單說了經過,後者也是神色歡喜,再談得片刻,兩人便各自回帳歇息。

接下來的幾日,不出所料,各宗紛亂過後,齊齊將矛頭對準了明火島。騰焰雖然護短,卻也在壓力下重重責罵了擅離職守的玄焰。倒黴的替罪羊焦頭爛額之下,也顧不得來找石不語算帳,過了半日,明火宗一幹人等便告辭離去,回京複命,所謂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是也。

至於這邊的各宗,卻不肯放棄,又在此停留數日,希冀有新的發現。符宗更是不死心的進入雪穀仔細搜索了一遍,險些便要挖地三尺。到得最後,一無所獲的宗士們,終於否定奇跡的存在,陸續打道回府。

石不語看人潮散盡,便在返回的中途脫離了隊伍,返回雪穀。有凝寒在各宗麵前替他圓謊,自然無人起疑,隻不過,她卻堅持要弟子帶上悠白,石不語拗不過,隻得答應。

在雪穀中,兩人按照先前約定的記號,匯合在一處。石不語問了問情況,才知道漪靈也剛剛入穀。也幸好如此,若是早幾日就來,難保不會變成符宗的安慰性獎品。

“怕者不來!”漪靈杏眼圓睜,叉著小蠻腰道:“本小姐,也不是好惹的!”

“是嗎?就靠你的咬手指?”

被這話刺激得滿麵通紅的少女,頓時跳起身來,隻是忿忿注視著對方許久,她忽的頹然坐下身來,陷入了沉默。

本來準備迎接狂風暴雨的石不語見狀,反倒愕然不已,正要上前安慰,漪靈卻忽的眼眶一紅,哽咽道:“大概就是因為我沒用,所以爹爹和娘親才會……“

石不語怔了一怔,才知道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竟然觸動了小姑娘心底的傷口。他並不懂得如何安慰對方,沉默了許久,還是猶豫著伸出手去,輕撫著漪靈的長發,柔聲道:“傻瓜!怎麼可能是這種理由!就算象我這樣的廢材,也有存在的價值!”

他不惜自貶,倒引得漪靈噗嗤而笑,但過了片刻,仿佛想到什麼的小妮子,竟然再度紅了眼眶,整個人兒都撲入了他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哭什麼!”石不語口氣雖然凶惡,但聲音卻逐漸變得溫柔起來,歎息道,“好吧!等得了空,我幫你去尋找父母總可以了吧!依我看來,或許他們有別的原因也不一定!”

“真的?”聞得此言,漪靈登時抬起頭來,眼中滿是喜悅。

“開玩笑,我可是最誠……”

“老板,有人來了。”正在此時,一旁的悠白輕聲呼道。三人不敢多言,連忙找個山坡,一起潛伏下來,卻見遠處隱隱約約有幾個人影行來。

“咦?看上去象是符宗的人……”待到那幾個人影近了些,石不語頓時察覺到了對方的身份,輕聲呼道。

為首的那人似乎便是莫清翁,他領著青竹等五六名門人,很是熟悉的靠近那棵神樹,在四麵布下陣法。歇息片刻,又祭出一麵鏡狀的元器,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居然令那神樹徐徐開裂,露出其下的地穴來。

“原來如此。”石不語一拍大腿,頓時恍然大悟。難怪符宗那日隻分到一個方位,卻毫無不滿;待得圍捕失敗後,又頗為小家子氣的入穀搜索。這一切,隻怕都是為了今日的舉動鋪路。

“看起來,地穴中似乎有很珍貴的東西……”如此沉吟著,他轉頭望向漪靈。後者搖頭表示不知,但迷惑中卻又輕輕央求道:“我們下去看看可好?或許與狐族有關……”

“知道了,跟上去看看!”也是一時好奇,又被漪靈會說話的眼睛迷惑,石不語糊裏糊塗應了下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2:03 AM     標題: 入世卷

第二十九章 怎麼收拾它

地穴中的通道很是狹長,一直向下延伸,三人行了一柱香的工夫,才到得第一個岔路口。石不語打量一番腳印,決定轉向符門沒有選擇的那條路,畢竟跟著對方走的話,就算發現了什麼東西,也已被搶占,看場白戲,卻不是他的興趣所在。

又行了許久,眼前豁然開朗,到得一個寬闊的石室之中。頂壁上掛著顆碩大的夜明珠,將四周照得一片雪亮,若不是石不語第一時間拉住悠白,恐怕後者已撲上前去采摘了。

“看來,這裏是某位前輩的居所。”石不語四處轉了轉,卻並無發現,四周的石桌石椅不過尋常物色,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喂!來這!”漪靈在前喊道。說也奇怪,雖然淪為妖寵,她連連半句老板都未喊過,每每“喂喂喂”的稱呼對方。

石不語一怔,信步行去,見這石室旁還有個小小的洞穴。一張石榻、一具蒲團,外加倚坐著的一具枯骨,看其服色,倒象是符宗的前輩。再仔細打量這具屍骨時,卻在其背心處發現受創的痕跡,推算起來,這位前輩應是死於謀殺。

“這葫蘆有些奇怪……”正查看情況,漪靈卻徑直從那具枯骨的身邊拾起一個葫蘆,順手便想打開塞子。

石不語及時反應過來,一把奪過,順便賞了她幾個暴栗:“找死麼?知道裏麵是什麼?搞不好就是個大魔……”

事實證明,他的烏鴉嘴再次靈驗。話音未落,那葫蘆裏已傳來某個神識:“尊駕可否放我出來,定有重謝……”

這等誘餌,自然不入石不語的法眼,很是幹脆的拒絕道:“抱歉,我毫無興趣!

那神識並不放棄,依舊解釋道:“尊駕請放心,我並無惡意!”

“你也請死心,我並沒有放你出來的打算!”

“如果能幫幫忙,我定當重謝!”

“除了美女,休想動搖我……”

如此糾纏片刻,那葫蘆裏的妖魔越來越不耐煩,聲音一厲,幹脆威脅道:“你,當真不肯放?”

“小樣,威脅我,說不放就不放,有種出來咬我!”色厲內荏的男子抓起葫蘆猛搖一陣,隨手扔給悠白,囑咐道:“替我好好收拾它!”

悠白點點頭,很是歡喜的抱住了葫蘆。石不語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卻又說不出不安在哪,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了繼續搜索四周。

隻是下一刻,漪靈已顫聲驚呼。石不語吃了一驚,急忙轉過頭去,恰好望見悠白拔開葫蘆的塞子……

“老板,我已經放它出來了!”貓熊自豪的搓搓手,“接下來,怎麼收拾它?”

黑煙,濃密的黑煙……從葫蘆裏冒出的黑煙開始凝聚成形,好死不死,它還恰好擋住了石門,如此一來,即使三人想腳底抹油也沒了機會。

隨著石不語臉色越來越差,直到漪靈駭然的驚呼過後,在三人麵前,漸漸顯現出一個有些變形的妖身。將近丈五的高度,紫黑色的鎧甲狀軀殼,上關節處倒生著許多利刺,扭曲的麵容被隱藏在陰影中,呼吸之間,便噴出淡綠色的煙霧。

“這、這是什麼?”漪靈顫聲道,情不自禁的抓住石不語的手臂。

“你問我,我問誰去?”石不語轉頭四顧,似乎無路可逃。另外,洞穴也太過狹窄一些,隻怕悠白無法變回獸形。

他們幾人正打著擺子,那紫甲怪已微微張爪,噴著綠氣低低出聲,發音有些怪異,但還能大致聽懂:“方才,是哪位說有種便出來咬我的?”

“他!”不等某人推搪,漪靈和悠白已齊齊指了過去。

“喵的,我好歹也供應一日三餐,你們就這麼把飼主給拋棄了?”石不語無奈的翻翻白眼,轉頭望去,那紫甲怪已噴著綠氣,一步一頓的行來,關節處不時迸出刺耳的扭曲聲。

“其實你誤會了……那句話是我們家鄉的方言,意思是,馬上放你出來!”

顯然,狡辯是無效的,紫甲怪的綠氣,噴得越發猛烈起來。在估計過反抗的成功率後,石不語戰戰兢兢的擺出迎戰的姿態,心中卻暗自考慮,該以何種方式求救比較合適。

然而下一刻,紫甲怪完全忽視了石不語捏出的手印,堪堪在他身旁擦過,將目光定格在石榻之上。

半晌過後,它伸出利爪,輕輕撫去那枯骨上的塵土,輕輕歎道:“阿吉……”嘶啞的聲音本就奇特,再配上如此溫柔的語調,更是顯得格外滑稽。

石不語見狀大喜,暗暗打個眼色,三人開始悄無聲息的向洞口挪去。隻是才剛動得幾步,紫甲怪忽的反手一彈,在石不語麵前三寸處的石壁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小洞。

也不回頭去看三人的噤若寒蟬,紫甲怪撫摸著枯骨,輕輕問道:“如今是哪朝?”

咽了咽喉嚨,石不語頗為老實的應道:“……楚!”

“楚?”那怪物重複了一遍,迷惑的搖搖頭,“漢,已亡?”

“漢?”愕然了片刻,石不語方才醒悟過來,對方口中所說的漢,恐怕是千年以前的大漢朝了。

“這麼說來,吾在此呆了……” 見他神情愕然,那紫甲怪也已知道答案,不由得微微歎息。隻是下一刻,它已猛然抬頭,厲聲喝道:“誰!”

“原來在此!”一聲輕呼中,莫清翁領著五六名弟子施施然步入石室,神色戒備,待看見石不語時,不由得吃了一驚。

“宗長!”石不語卻是心頭大喜,連忙高聲呼道:“可還記得弟子麼?”

莫清翁微微頜首點頭,語氣忽的一凜,“師侄,你為何擅入我符宗禁地?”

“弟子隻是偶然誤入,並非有意!”石不語正在解釋,那青竹已麵色詫異的附在師尊耳邊說了幾句。他原本見過漪靈,看到這狐妖與禦獸宗門人混在一處,大感詫異。

莫清翁乃是多有閱曆之人,聽弟子講來,臉色一變,已然聯想至狐族逃離的迷團,當下便冷笑道:“誤入?難道你身邊的狐妖也是誤揀來的?”

“死老頭子,沒點眼光,本姑娘哪裏象狐狸?”石不語還未答言,漪靈卻已叉著小蠻腰,為對方的生物學謬論而不平。

“全都出去!”正有些劍拔弩張,一直沒有插口的紫甲怪,忽的揮爪道,“這裏,卻不歡迎你們!”

“放肆!”青竹仗著身後師尊,搶身而出,厲喝道,“你這老妖,膽敢如此無理,還不速速受死!”

“我數至三,再不離去,你們便永不需出洞了!” 紫甲怪並不理會他的威脅,徑自沉聲道,“若不是因了阿吉與你們同門……”

“可笑!分明是你殺了我宗門前輩,還說什麼……啊!”青竹終於摸中了老虎屁股,話音未落,那怪物二話不說,已合身撲上,行動迅捷如風,瞬間便到了對方身前。利爪橫過,頓時將青竹放了風箏。

“孽畜安敢如此!看吾戟陣!”莫清翁救援不及,不由大怒,雙手捏個法訣,手中靈符化作三尺長短的短戟,射向對方。幾名弟子早有默契,急急布起陣法,瞬息之間,又是數枝戟現形。

然而,麵對如此威勢,那怪物卻是麵色如常,巋然不動的立在石室中央。任憑短戟刺在身上,火光四濺,卻始終無法傷它分毫,倒是幾把短戟抽離慢了些,被它一抓一把,輕鬆折斷。

“飛天夜叉?”莫清翁失聲道,顯已認出對方的身份。再不敢大意,從懷中掏出先前那麵古鏡,元力貫注,便見一道金光從鏡麵上縈繞而起,朝對方直射過去。

這古鏡,卻是符宗上任宗主的護身元器,善能辯奸識邪,人若存了惡念,隻要在這鏡前佇立片刻,便會被金光射中,頭痛欲裂。更難得的是,此物屬陽,最擅克製妖、魔那些陰物,尋常小妖、僵屍一旦被它照見,頓時便青煙沸騰,魂散破裂。

“金水鏡?”夜叉倒也識貨,不敢大意,張嘴噴出一道綠氣,抵住金光,隻是如此一來,對於自身的防禦難免疏忽許多。周圍的符門人卻懂得落井下石,紛紛取出靈符,一股腦的往它身上拍去,水火風土的術法齊齊施放,倒如焰火節一般熱鬧。

這邊上演著好戲,石不語那邊卻也不清閑。漪靈想是耐不住寂寞,居然湊過頭來,向他問道:“我們,幫哪邊?”

“哪邊都不幫!”石不語的回答充滿怒氣,這洞口太過狹窄,那幾人打鬥起來,恰好堵死了線路,自己注定無法逃脫。

漪靈微微一怔,愕然道:“難道,就這麼看著?”

“你也可以選擇坐著!”比起沒有心計的漪靈來,石不語卻占了上世閱曆的便宜,知道情勢不妙之極。很顯然,這交戰的雙方,無論誰贏了,對自己都沒什麼好處。莫清翁贏了,自己要完蛋,飛天夜叉贏了,自己同樣完蛋,區別隻在死法不同。

隻不過,相對而言,他更不希望贏的一方是莫清翁。以那位老古板的性格,隻怕十有八九會押解自己去各個修真門派示眾,到時候便連凝寒也被牽連其中了。隻是此時,漪靈忽的低聲呼道:“那壞蛋還活著!”

石不語轉頭望去,卻見青竹居然掙紮著爬起,去奪那枯骨手中的折扇,看起來,那象是件元器。無奈枯骨將折扇握得很緊,一時竟然取不下來,青竹奪了幾下無果,橫橫心,幹脆抽出飛劍,打算將那條骨臂都一並斬斷。

“無恥!”三位旁觀者難得的達成統一認識,不約而同的罵道。還說是符宗前輩,居然如此對待他的屍身!

“小子安敢如此!”被罵聲驚動,那飛天夜叉猛然回頭,恰恰望見這一幕,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它居然不顧近身的鏡光,撤身反轉,猛然向青竹撲去。身在半空,便已噴出碗口粗細的綠光,結結實實的命中青竹,隨即左右爪齊揮,硬生生的將對方撕成兩截。

血腥的畫麵當前,漪靈臉色蒼白,幾乎便要暈倒。石不語也好不了多少,搖搖晃晃間有種惡心想吐的感覺。

正在此時,莫清翁的鏡光也已追上,堪堪擊中那夜叉背心,頃刻間便在對方身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夜叉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飛了出去,卻正好落在枯骨上,反將自己想保護的東西壓得粉碎。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2:04 AM     標題: 入世卷

第三十章 戀愛無處不在

枯骨被毀,那夜叉的第一反應便是勃然大怒,正欲起身,卻忽的哇然一聲,吐出了滿嘴的綠血,身形一顫,委頓在榻,再也掙紮不起。

“妖孽,還敢頑抗否!”莫清翁神色一喜,手中的金水鏡卻不敢懈怠,暫停鏡光,低聲喝道,“速將我宗前輩的元器典籍交出,便讓你死得痛快些!”

“元器?”夜叉雖在生死關頭,卻仍笑得出口,“這裏,哪還有什麼元器仙決!”

“休要狡辯!我宗前輩在此清修千餘年,若無元器,當初如何收服你這妖魔?”

“收服?”夜叉猛然大笑起來,又咳出了不少綠血。莫清翁被它笑得莫名其妙,不由惱怒,便欲射出鏡光。

便在此時,漪靈忽的低呼一聲,橫身擋在夜叉身前,沉聲道:“等等!聽她說完,又有何妨?”

莫清翁怔了一怔,揚起金水鏡,低喝道:“你這小妖,還不速速讓開!”

“宗長,便讓它說說,又有何妨?”石不語插口道,“或許與那元器元決有關!”

“這……”所謂利動人心,莫清翁微一躊躇,卻沒有再開口。那夜叉喘息片刻,輕輕摩挲著身邊的碎骨,眼中盡是溫柔,幽然歎道:“諸位,可有興趣聽個故事?”

“河東之水向東流,大興女兒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織綺,十四采桑南陌頭……”

且說東漢漢靈帝之時,那漢江邊上,有一擺渡盧家,盧婦高齡未孕,卻於四十三歲那年春季,在桃花村頭江岸渡口的船艙中,產下一女。這女嬰落地之時,不住啼哭,盧公抱著哄道:"莫哭,莫哭,莫悲,莫悲,莫愁,莫愁!"說也奇怪,當聽到"莫愁"二字時,她的哭聲竟悄然止息……由此得名莫愁。

這莫愁女生在風波裏,行走風浪中,喝著漢江河中水,吃著桃花村中糧,有時隨村中姐妹在那碧波蕩漾的滄浪湖中采菱摘蓮,有時隨父母進城賣桃,有時在江中、湖裏搖艇打槳,有時在陽春台、白雪樓習舞唱歌。她卻有一副津甜清脆的嗓子,郢中的諸般曲,一學就會,更兼舞姿曼妙,一時為諸鄉之魁。

然而,樹大招風。莫愁長至十六歲時,卻被一茅山派的棄徒聞名而來,窺破了她身具九陰之脈的事實,更難得的是,她身上竟然還流動著上古軒轅氏的血脈。這兩者,分開來看便已十分稀奇,匯在一人身上更是少之又少,換而言之,莫愁卻正如古書上所說,乃是煉製僵屍的最佳人選。

這宗士於是費勁心計接近盧家,終於在獲得莫愁信任後悄然出手,將其擒回山中,以秘法鍛煉,經三十年而成銅屍。本是傾國傾城的花季少女,卻在轉瞬之間成了醜陋可怖的僵屍,莫愁曾無數次打算與那宗士同歸於盡,卻終因為身體受其控製而未能得逞,久而久之,也逐漸認命,成為其做惡一方的工具。

就在此時,卻又有意外之事發生,這年卻恰逢漢江一帶大旱,赤地千裏,百姓無以為生。於是便有術士出來招搖撞騙,稱這大旱的形成是因為出了旱魃,百姓信以為真,重金延請了幾位修真門人四處搜索,覓殺旱魃。

無巧不成書,他們卻恰好撞上了莫愁與那茅山棄徒,一番惡戰,那位棄徒被幾人聯手殺死,莫愁則被擒獲,帶回漢江邊關押,準備擇日施以火刑,如此一來,則必定天降甘露。

可憐莫愁,有口而不能言,即便能言,也無人肯聽。臨刑之前,她眼中隱約含淚,一道怨氣直衝九霄,卻驚動了路過此地的符宗長老吉宗士。這宗士少年聰慧,僅四十餘年便修成元嬰,一時名氣冠絕修真界,他卻並不以此為傲,終日呼朋引伴,雲遊天下。

這日卻恰巧被莫愁的怨氣衝阻雲路,一時好奇按下雲頭來看,又被莫愁那幾點眼淚引動了惻隱之心,於是暫阻火刑,用神識與她交流了一番,不聽猶可,一聽之下竟是歎息不已,便打算以一人之力阻止百姓的愚昧行動。

不料百姓受術士鼓惑,更不退讓,反而攻擊起吉宗士來,加上那幾位修真門人被吉宗士一通批責,心中也是不滿,借機一起發難。吉宗士無奈之下,一麵護住莫愁,一麵以元器阻擋百姓,一麵還要與幾位修真對敵,最後雖然成功救了莫愁離去,卻傷了數十位百姓,更致其中一名修真死於非命。

符宗聞之大怒,將吉宗士逐出門派,修真各派更組織長老聯手追殺。吉宗士仗著護身元器精妙,且戰且退,最後與莫愁一起逃至這東北雪穀,偶然間發現了這個地穴,從此便在此處隱居下來,一連數百年相安無事。

莫愁在這數百年中,受吉宗士指點,不但修煉妖身,更兼練仙決,吉宗士又以靈藥輔佐,終於修成飛天夜叉,從此不但能夠開口說話,還可以變幻身姿,脫去這夜叉外形。按理說來,她此時行走天下早已無礙,但卻始終以“報恩”名義,侍於吉宗士左右,從不離開半步。

原來她雖成妖身,少女心思卻從未改變,自從吉宗士救她那日起,便將一腔情愫都傾注在了對方身上。隻是自慚妖身之下,從未開口表白過半句,那吉宗士什麼都好,就是在這情之一字上是塊榆木疙瘩,根本不懂得身邊這人的心意。莫愁也不難過,隻覺得,能夠日日陪伴著他,看著眼前這張臉兒,便已心滿意足了。

聽到此處,漪靈已經是淚流滿麵,不斷抽泣起來,便是那幾位神色肅然的符門弟子,也不由微微垂下了手中的利劍。

“妖孽之言,安可信之!”莫清翁眼見此景,連忙一聲大喝,驚醒了門下弟子。

“那後來,後來又如何?”漪靈卻不去管他,一麵將眼淚鼻涕什麼的都擦在石不語袖子上,一麵卻急著問道。

“喂,你哭就哭,別往我身上蹭。”石不語很是心疼儒服,連忙閃開幾步。

“你、你這人怎麼如此冷血。”

“不是我冷血,而是因為看了太多類似的電視劇。”

“電視劇?”

“這個以後告訴你,你先聽她說。”

“後來……”這時,眼前的飛天夜叉卻抬頭盯著莫清翁,眼中悍色閃現,咬牙切齒道,“後來,那就要問問這些符宗門人,做了什麼事!”

“那日,阿吉外出時偶遇一名符宗弟子。那人被妖魔所襲,奄奄一息,阿吉念在同門之誼,將其帶回地穴,又以靈藥將他救活。這宗士卻也知感恩戴德,痊愈後便跪謝阿吉的救命之恩,立誓絕不泄露半分!”

夜叉陷入回憶之中,任由綠血從嘴角點點下墜,微微垂首道:“之後的幾年,這宗士也曾數次前來拜訪,時不時說些外事來聽,阿吉寂寞了許多年,也甚是歡迎。後來兩人結為兄弟,阿吉更將部分元器贈他,從此關係更是密切。”

“財不可露白!”石不語搖了搖頭,“看起來,你家阿吉注定要死在這上麵。”

“不錯,正是如此!”夜叉轉頭望了過來,目中一片憤恨,倒讓莫清翁打了個冷顫。

“某日,那宗士又來到此地,一見麵便跪下請罪,說自己已將兄長的事告知宗門。長老們商議後。認為事情已過去數百年,便有什麼罪孽都已洗清,打算重召阿吉回門。阿吉聽後自然欣喜萬分,那宗士便乘機攛掇他收拾元器元訣,準備回山。”

“了解了……想必就在此時,這宗士卻在背後給吉宗士狠狠來了一下。不過我很奇怪,你當時在哪?”

“我……那宗士一向不喜見我,所以每次他來時,阿吉都讓我暫時呆在那貯妖葫中。”

“果然早有預謀!”

“然而,不知是那宗士一時心慌,還是阿吉及時閃避,總之,阿吉雖受了重創,卻並未死,反而以全力祭出地火珠,將那宗士燒成重傷,所有的元器元器自然也灰飛煙滅。宗士乘機逃走,阿吉重傷之餘,已無元力再打開這貯妖葫,隻與我說了一句保重,便……便……坐化了。從此以後,我便在這葫蘆裏一呆便是數百年,直到今日……”

“一派胡言!”聽到此處,莫清翁已忍不住斥道,“分明是我宗前輩打聽到這叛徒所在,上門清理門戶,卻中詭計,重傷而回,臨死前隻吐露了“雪穀有巨寶”五字,便匆匆坐化。”

“所以,你們四處尋找這個雪穀,終於在最近找到正確的位置!”石不語聞言,登時恍然大悟,“那麼想必獵狐之會,也是符宗提議,目的是趕走這些狐妖吧!”

“是又如何?我宗回收本門元器、元訣,又何錯之有?”

“有沒有錯我不知道,不過如她所說,這些元器早已燒成灰燼,竹籃打水而已。”石不語一聲歎息,卻忽的對上莫清翁盯著夜叉的目光,心中一動,頓時明了。

“是了,這飛天夜叉修煉千年,妖丹可稱極品,除此之外,那身甲殼卻也是製器的好材料。”

“哼!”莫清翁也不反駁,金水鏡一揚,對準夜叉道,“你們莫要多事,待我除去妖魔,或在各宗麵前求情,替你們減些罪責!”

不待石不語答言,他又轉頭向著石榻上的夜叉,聲色俱厲道:“妖孽,再問你最後一次,那元器仙訣藏在何處?”

夜叉苦笑著搖頭,再不答言,目光隻落在身邊的碎骨上,一聲輕歎:“隔了千年,終還是要去見阿吉……”

“臨死還要演戲!” 莫清翁不為所動,鏡光一閃,便欲擊出……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2:05 AM     標題: 入世卷

第三十一章 偶爾救個人玩

“且慢!”與所有庸俗的劇情一樣,凶險時總會有個傻乎乎的英雄出現。這一次,輪到漪靈。

“喂!要救就自己救,別扯上……喵喵的!”石不語歎了口氣,話剛說到一半,便被漪靈飛起一腳,直踹到夜叉跟前。

莫清翁一怔,金水鏡不由低垂幾分,疑惑道:“石不語,你要阻我除妖麼?”

拍打著灰塵的男子連連搖頭道:“怎麼可能!我一向隻殺妖,不救妖的!”

莫清翁微微頜首,再度揚鏡道:“既如此,還不讓開!”

“正因如此,才不能讓!”石不語忽的收起笑容,指著身後夜叉道,“這哪裏是妖,分明是人!是人,小生便要救幾個來行善!”

此言一出,他身前身後的兩人,不約而同的一怔,隨即反應迥異。夜叉身子一陣亂顫,猛然睜眼望了過來,兩行清淚不由自主的下墜。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千多年前,在烈焰升騰的火架前,似也有那白衣翩翩的少年,說過如此的話語。

而另一邊的莫清翁,神色古怪得難以形容,忽的加重了語氣:“你,當真不讓?”

“這話耳熟,似乎有個叫出塵子的混蛋也這麼說過……”

“若讓你師尊得知,隻怕……”

“這個嘛……”似被擊中軟肋,石不語張著嘴,頓時無語。莫清翁麵上一喜,正要再遊說幾句,卻愕然瞥見對方嘴中妖華閃耀,疾射而來。他一時躲閃不及,恰被擊中手腕,身子一抖,金水鏡當即跌落。

偷襲得手,石不語大喜過望,一麵撲向鏡子,一麵大喝道:“悠白,抄家夥!”

不待吩咐,與他心意相通的人形暴獸,早已第一時間發難,拳打腳踢,輕鬆擊飛幾名符門人。姿勢雖不優美,威力卻不可小窺,眼見三個倒黴的家夥鮮血狂噴,人在半空便昏死過去。

再看另一邊,被偷襲的莫清翁,反應卻也不慢,眼見金水鏡落地,急忙擲出一道靈符去阻對方,同時彎腰揀拾。

石不語橫身閃過靈符所化的雷球,卻已慢了半步,眼睜睜看著鏡子落在對方手中。下一刻,莫清翁已然舉起鏡子,對準夜叉,他自然明白,隻要除去夜叉,其餘幾人根本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就在局勢瞬息逆轉之際,原來呆立一旁的漪靈,忽的心領神會,猛然朝莫清翁撲去。二話不說,她朝著對方的手腕便是狠狠一口,咬住就不鬆開,隻聽得一聲慘呼過後,金水鏡再度墜落。

石不語見狀大喜,急忙舍下莫清翁,去撿那金水鏡。漪靈這咬手指的絕招,他是深有體會的,於自己身上練習多次後,堪稱近戰無敵,百發百中,勝過飛劍元器,若被她一口咬中,絕對是不死不休。

隻是情急之下,石不語卻一時疏忽,忘了那莫清翁並不懂憐香惜玉。甩了幾下沒能擺脫,惱羞成怒的老者幹脆左掌高舉,帶起一片光芒,猛然向漪靈背心擊去。

“住、住手!”石不語大驚失色,再想救援,卻已來不及……

正在此時,石室中忽的傳來一陣婉轉的吟唱之聲,石不語下意識的朝聲音的來源處望去,不知怎的,身子一僵,意識也略微有些模糊起來。

迷茫的視線中,隻見莫清翁竟帶著詭異的微笑,丟下了漪靈,徐徐向莫愁行去。行了數步,他似乎也察覺到不對,身子一陣顫抖,便要蘇醒過來。

然而此時,這反應顯然已經太晚。一聲咆哮,那靠坐在石榻上的夜叉奮力躍起,重重的將莫清翁撞在石壁上,雙爪齊揮,生生的插入對方胸口,稍一用力,便將內髒扯出一片。

“以後再不吃豬髒粉……”石不語一陣暈眩,連連後退,心中大感不妙。這夜叉剛剛還在閉目等死,忽的吃了**般如此威猛,想來不是回光返照便是扮豬吃老虎……

正想到此處,那夜叉翻身魚躍,在空中連續擊出數爪,將那些昏迷的符門徒擊斃,事畢之後,方才轉身對著幾人,目放綠光,氣息如吼。

“現在有沒有後悔救人?”石不語拉起漪靈,低聲歎道,隻覺入手一片冰冷,妮子顯然已被這場麵嚇得呆了。

再看那夜叉,喘息了一陣,忽的指著石不語道:“你,過來!”

無良的男子四處張望一番,乖巧的將漪靈推到身前:“快上去,她叫你呢!”

夜叉微微一怔,重又喝道:“我叫的是你!跟來!”

“老大,俺的肉味不如她……”石不語可憐巴巴的回答道。夜叉見他推三阻四,幹脆輕輕躍來,一把扯住衣領,將他如小雞般提在手中,幾步縱躍,落在一麵石牆之前。

不待石不語胡思亂想,她已掐動元訣,將那石牆推開,煙塵漸散後,現出其中存放的幾樣元器。

“打算將我也儲存起來?”心驚膽戰的男子正在胡亂猜測,那夜叉忽的歎道:“罷了!睹物傷心,這些便送與你們吧!”

“有這等好事?”石不語大喜,急忙將元器塞進須彌戒,口中不忘問道,“不是說,所有元器都已毀了麼?”

“我騙他的。”夜叉沉默半晌,低聲答道,“阿吉並沒有準備帶走一切,他特意留了些在此,本打算時不時的回來看看……”

“死有重於鴻毛,有輕於泰山,你就別太傷心了。所謂殺了夏明翰,還有後來人,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石不語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扯什麼,待到拿光東西,他轉身拉起漪靈和悠白,便欲開溜。

“莫愁姐姐!”好死不死,漪靈居然紋絲不動,反而轉向夜叉道,“你往後有什麼打算?”

石不語在旁聽得大搖其頭,漪靈這稱呼,親熱是親熱,邏輯上卻頗為荒謬。要知道,對方都已一千多歲,便叫祖宗也不過分。

果然,那夜叉微微一怔,隨即愕然道:“姐姐?”

漪靈微微點頭,帶著幾分憨態,繼續問道,“姐姐,你往後打算去哪?”

夜叉輕輕扯動嘴角,怔了片刻,意興索然的搖頭道:“我無處可去,便呆在此處吧!”

漪靈“哦”了一聲,又道:“可是,姐姐,你不擔心符宗的人再來嗎?不如……”

“不如”二字方一出口,石不語便覺得不妙,正欲打岔,心直口快的少女已脫口而出道:“不如,姐姐你與我們一起走吧!”

夜叉吃了一驚,愕然道:“我?與你們?”

“對啊,我們可以一起去買衣裳、挑首飾、吃好吃的,反正用的不是自己的錢!”漪靈掰著手指,神情頗為愉快,隻是被當作活動錢袋的石不語聽了,卻在旁大汗淋漓,幾欲逃遁。

好在那夜叉聞言,並未答應下來,兩隻綠眸不住轉動,似在躊躇之中。趁這機會,石不語連忙跳出,打斷道:“漪靈!這如何使得?我們還是不要勉強莫愁小姐了!”

“不勉強!”話音未落,夜叉已陡然抬起頭來,輕輕扯動著嘴角。在某人看來,那分明是詭異的笑容……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2:06 AM     標題: 入世卷

第三十二章 夜叉美人

這日傍晚,莫愁將那位阿吉的屍骨攏在一處,連同身上衣服,一並火化,又在山坡向陽之處尋塊幹燥之地,為其立下小墓。就這樣,靜靜的站著,直到夕陽的色彩即將褪盡時,那始終站在那石碑前的身影,仍然沒有移動的跡象。

“姐姐真可憐。”漪靈望山坡上的孤獨背影,罕有的露出愁容來。

一旁的男子點頭讚同,隨即向身邊的悠白訓道,“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單相思,絕對沒有好下場。小影,你日後出嫁,定要尋個兩情相悅的夫君!”

“可是……”悠白撓撓腦袋,有些費解的答道,“老板你不是說過,我算是你老婆的嗎?”

“啊?我有這麼說過嗎?”石不語打著哈哈,恰好迎上漪靈那不可思議的目光,“別這麼看我……我們主寵關係還是很純潔的。”

“惡心!”小姑娘拚命的扭過頭去,也不怕折斷脖子,“你這變態,今後離我遠些!”

“喵喵的!”石不語正要反擊,卻聽得那遠處坡上,開始隱隱約約傳來莫愁的歌聲。有些古怪的是,這次的聲音,卻毫無粗啞感覺,相當的婉轉動聽。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反反複複的,莫愁始終唱著這兩句,高低起伏、時快時慢,漸漸婉轉低沉,最後幾不可聞。

“姐姐唱的是什麼?”漪靈聽著這曲調,不知不覺眼中滿是淚水,仿佛心弦正被微微撥動。

“你還小,以後就知道了。”石不語歎了口氣,輕拍著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過了片刻,忽又自言自語似的喃喃道:“也許,永遠不懂這種滋味,會比較好……”

漪靈心頭一顫,不由自主的望向他,陰沉的暮色中,那張嬉笑的麵容上,似乎多了些陰霾。

不知怎的,漪靈第一次覺得,這壞蛋,卻也還未壞到極至……

直到銀月初升,終於割舍下往事的莫愁,才從遠處的山坡上,徐徐向此處行來。

石不語靠在樹上,遠遠的眺望著,原本不經意的表情,隨著那身影的由遠及近,也漸漸肅穆起來。到得最後,他不由的站直身子,滿目詫異,仿佛望見這世上最難以置信的畫麵一般。

而一旁的漪靈,早已雙目迷茫的喃喃歎道:“姐姐,好、好美……”

她這次的判斷,卻沒有引起石不語的反駁。年輕的男子,早已被夜叉幻化後的造型驚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在眾人眼前,一位芙蓉豔冶的亭亭佳人,正徐徐行來。寬袖長襟的淡紅霓裳,在晚風中輕輕飄揚,勾勒出她那玲瓏浮凸的身軀,行動之間,帶起風景無數。如脂如玉的項頸上,是一張亦嗔亦喜、三分清醇、七分妖嬈的絕色容顏,熟麗中帶著幾分天真,妖媚中添著幾分清新。尤是那雙醉人的明眸,隻是微轉之間,便令人如癡如醉,直願為其舍生忘死……

“傾城傾國,不過如此……”恢複些須理智後,石不語如此歎息道,在自己眼前的人兒,哪裏還是什麼夜叉,分明是蠱惑人心的無上天魔。

若說凝寒的美是冷豔,悠白的美是清醇,眼前的莫愁之美,卻是一種絕世妖嬈。這妖嬈,並非那種塗脂抹粉,故意扭捏的惺惺作態,而是從骨子裏流出的天生媚態,根本不需做作,隻在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間,便散發出來。

“我這樣子,可還好麼?”卻是嫌他死得不夠快,麗人忽的抿嘴一笑,輕輕攏了攏耳邊的亂發。

“噗!”石不語直接鮮血狂噴,轉過頭去拚命撞樹,反複提醒自己,“這是夜叉,這是夜叉!”

在穀中歇息一夜,第二日天色微亮,四人便起程返回穆昆。石不語提議,先順路去看望新結識的義兄,眾人並無異議。隻苦了悠白,又要中途改道。

路途之中,因了莫愁幾次露麵時惹來的麻煩,石不語極力勸說她戴上麵紗。雖然本性懵懂的飛天夜叉並不是存心賣弄妖嬈,不過天魔眾是天魔,那種豔冶的本性,注定是顆不知何時起爆的炸彈。

莫愁倒也乖順,並無異議的掩藏了容貌。閑來無事,她在龍背上講解幾件元器的巧妙所在,眾人隨即各取所需,瓜分了它們。

這中間,石不語的運氣最好,憑空得了三件元器。一件喚做挽風離火扇,顧名思義,此扇隻需注入元力便可呼來真火,更可依據持者能力,化做火球、火柱甚至火牆。此外,除了這火,舞動扇麵時還會隱隱夾雜著透明風刃,令人防不勝防,端的是居家旅遊、殺人滅口的必備元器。

至於另一件,名為六陽青靈衫,形似青衫,樣式也還湊合,穿上能防禦水火金刀。而最後一件,是隻小巧的手鐲,樣式也不惹眼,卻可以遮掩附近妖氣。石不語卻對這點最為滿意,有了這隱藏妖氣的元器,日後自己就算帶著漪靈、莫愁去術宗喝茶,也不必擔心被人識破了。

至於漪靈,因為妖力太弱的緣故,莫愁特地揀了件有些暗器味道的元器給她。此物名為白眉針,也不知是什麼質材所煉,共三百六十根,隻要射入人身,便順血脈直刺心竅,對於宗士來說,傷害雖不大,卻甚是麻煩,中針者若不運用元力將其逼出,時間一長,便會送命。

這元器,據說是阿吉當年從某個器宗門人手中繳獲的,漪靈一開始還撅著嘴嫌棄這東西太過陰毒,被石不語反駁一句“咬人手指也未必光明正大”後,才乖乖收了起來。

另外,悠白的脖子上,也被莫愁套上一個奇形怪狀的哨子,據說在高速飛行時,可發出尖銳的呼嘯聲,實力稍微弱些的,一聽之下便會筋骨鬆軟。先不論旁人如何感想,悠白自己是很喜歡的,這對於她日後捕捉心點,大有好處。

最後,提及莫愁,她卻是四人中最為強悍的一位。先不說那鋼筋鐵骨、劇毒爪刃,單單一副天生的妖嬈姿態,就是一件通行無礙的元器。不知怎的,自從她幻化人形之後,妖冶之氣竟是一日勝過一日。起先還隻是無心的嫵媚,後來漸漸的,言笑之中越來越帶上了有意為之的魅惑,實在令人防不勝防。

好在石不語身邊帶了那塊金水鏡,這才令她不敢太過親近,否則隻怕不到半路,就要被吸光精氣,成了人幹。

未來的人幹本想乘機發標,不過仔細想想,似乎找不到怪罪莫愁的理由。誰叫天魔的秉性便是如此!即使莫愁心中滿滿的都是阿吉,卻還是無法抗拒自己魅惑世間、顛倒眾生的本能。

一連行了數日,終於抵達南郡府清河鎮。因為已經知道行烈的住處,悠白就直接飛向郊外。到了居所,石不語叫了半天門,才有腳步聲緩緩移來,隨即“滋呀”一聲,出來了一位。

“伯母,大哥不在麼?”石不語微微一怔。開門的正是行烈的母親,老太太精神憔悴,神色也有些黯淡。

此時,“行烈”二字才一出口,老太太便泣不成聲,險些暈倒。還是漪靈搶上前去,將她攙扶回屋,喝了幾口水,才定下神來講述這些日子的經曆。

原來,行烈自與石不語分別後,便繼續帶著一群小兄弟做那販賣私鹽的勾當,這一行他做得極其順手,倒沒出什麼差漏。隻是運氣太背,這日白天閑來無事,上街吃酒,卻恰巧遇到當地的張大戶在仗勢欺人。

行烈多喝了幾杯,又一向聽說這位大戶的惡霸行徑,便上前阻止,雙方一言不合,隨即開打,他卻失手打死了張大戶手下的一個奴才。

雖然如此,行烈並不不逃跑,怕連累鄉鄰,回家交代了老母之後,就自投縣衙。縣官念他自首,殺人又是情有可緣,免了他的死罪,判了一個監禁,至今囚禁在牢內,隻怕這一生是出不來了。

“老實人總是吃虧。”石不語倒也不十分擔憂,大不了搶了人上山,隻是眼下,還是要盡盡兄弟情義,前去看望看望。

當下也不再多說,他取出些銀子交付給老太太,轉身就與漪靈等人前往縣牢。遞了三錢賄銀,幾位衙役便睜隻眼閉隻眼放了他進去,轉了幾個彎,就看到行烈敞開衣襟,正躺在稻草堆上睡得鼾聲大起。

“大哥!”石不語上前,重重敲了幾下欄杆。行烈半迷糊的爬起身來,定了定神,看清楚是義弟,立刻咧嘴撲來,隔著欄杆便是一個熊抱,幾乎把對方活生生的拉進囚室。

“哈!兄弟,你果然有信用!”激動過後,行烈重重拍著石不語的肩膀,生怕拍不死他一般,嘴裏便嚷著,“你們這些狗才,我兄弟來了,也不知道端碗酒,搬張凳子來!”

“當這是賓館嗎?”石不語聽得哭笑不得,卻真的看見兩個被稱為“狗才”的衙役,老老實實的搬來了長凳……

“莫要奇怪,他們怕我!”行烈拍著胸脯,自豪不已。他仗著自己拳頭大,在這監獄裏也是橫行無忌,別說是犯人怕他,便連衙役也被他打得怕了,隻得乖乖的奉承,隔三岔五還得湊分子買酒孝敬他。不然,他就牛眼一瞪,捏起鬥大的拳頭,鬧將起來。

聽他說來,石不語也是哭笑不得,怔了片刻,取出剛買來的羊腿、狗肉,隔著欄杆遞過去,一麵安慰道:“大哥放心,伯母那裏我自然會多加照應。”

“好!好!”憋了數日,行烈看見這些熟肉時,眼裏直冒綠光,哪來還聽得見旁人在說什麼,張嘴就咬,咀嚼了兩口,忽的轉頭對著身後喊道,“書呆子,你也出來吃些!”

“恩?”石不語這才看到這間牢房的陰影內還坐著個衣衫襤褸的書生。

那人頭顱低垂,有氣無力的答道,“你吃你的,莫要管我。”

“你這人,怎麼不識好歹!”行烈卻是個強按牛頭喝水的人,當下跳起身來,抓起那書生的領子,象拿小雞一般,提了過來,重重往地上一丟。那書生在半空中一個挺身,穩穩的立定。

“好功夫!”石不語不由讚道。

“過……啊!”那書生抬抬手,剛要謙遜幾句,腳下一滑,踩到了地上的雞骨。

“……”望著麵前四腳朝天的雕塑,石不語決定收回方才的話。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2:07 AM     標題: 入世卷

第三十三章 誰能比我慘

“不去管他,真的可以嗎?”石不語滿麵詫異,死死盯著那位書生……從解下腰帶的舉動來看,對方似乎要以一種傳統的死法來表現自己的大無畏精神。

“放心,死不了!”行烈咬著狗肉,含糊不清的答道。果然,話音未落,隻聽得“啪”的一聲,剛剛懸著某人的腰帶,斷了……

“上個月,撞牆,牆塌了;三周前,服毒,毒藥失效;兩天前……”吃完烤狗腿,行烈便扳著指頭計算道,“這次,上吊,腰帶又斷了。書呆子,算起來,你已自殺過五次!”

“這樣都死不了?”石不語佩服得五體投地,由衷道,“老兄,你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運氣好?”原本呆坐在地上的書生,聞得此言,忽的搖頭苦笑道,“除了求死而不得,我的運氣,就從沒好過。”

石不語微微一怔,顯然有些不信:“真有這麼倒黴的人?”

那書生望了他一眼,苦笑道:“想聽聽?那也無妨,大約二十年前……”

“在下生於大富之家。”過了片刻,那書生倚在鐵欄邊,徐徐道出自己的經曆。

“恭喜,比我命好。”

“怎奈剛剛臨世,家中便遭回祿,燒個精光。”

“……”

“幸好還有幾畝薄田,可供耕作度日。”

“萬幸!”

“怎奈五歲那年,瀘江大水,衝了個精光。”

“……”

“先父母又急又氣,一命嗚呼,留我孤零零在這世上。幸得族中長者收留,養至一十五歲。”

“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

“怎奈長者原來喜好男風,我隻得偷些盤纏逃走。”

“……”

“漂流數年,小生決心入京,欲憑一身文才武略,謀個出身。”

“果然誌向高遠。”

“怎奈剛到京城,便丟了行囊。隻得在街邊賣卦,聊以度日。”

“這……所謂英雄不問出身。”

“後來得遇機緣,蒙人賞識,推舉小生至太子府上。”

“恭喜,時來運轉。”

“怎奈臨行前一日,有人前來看相。小生直言道‘看閣下麵相,氣度不凡,頗有才具,隻是性子執拗,又過於虛浮,要時時自戒。’那人大怒,頓時變色而去。”

“這卻不怪你,人人都愛阿諛奉承。”

“第二日,小生往太子府求見,卻發現太子殿下,正是昨日看相之人……”

“……不用說了,想必要被逐出。”

“在京困頓數月,隻得收拾行李回鄉,路過此地歇息時,腰帶斷了。”

“……這些小事就不用特意說明了吧。”

“也是巧,林邊恰好有根粗繩,小生便伸手去拽。”

“然後?”

“誰知那繩子的另一頭,卻栓著頭牛。牛主人方便回來,恰好望見這一幕,高呼有賊!”

“於是,你就進了牢房……”

“現在你來說說,誰能慘過小生?”

“我隻能用一句話形容。”

“什麼?”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老兄,其實也無需沮喪。”表達過無限的敬意後,石不語忍著笑,安慰道,“至少你命大,在這種境遇下都能活得下去,堪稱……小強!”

“那又如何?”書生連連歎氣,“無非是老天要多折磨我幾年罷了!”

“非也,非也。”石不語連連搖頭,“閣下可曾聽過 ‘苦其心誌、餓其體膚、勞其精骨’的古話?”

“那也不過幾句虛話,想必說這話的人也隻是在自我安慰!”這書生卻不似尋常讀書人,思想頗有些奇特,“徐某不信這些的!”

“你姓徐?”

“抱歉,忘記自介,小生姓徐名世績。”

“無妨。徐兄弟,這人生一世總有高低起伏,不會倒一輩子黴,也不會走一輩子運。”石不語拍著他肩膀繼續道:“你可吃過葡萄?”

“葡萄?”徐世績微微一怔,顯然未曾聽過這另一時空的水果。

“抱歉,我把時代搞亂了,換個東西,比如一堆李子。這世上的人吃李子,有兩種吃法。一種先吃甜李,一種是先吃酸李。第一種吃法越吃越酸,第二種吃法越吃越甜……”

“李子的吃法?”徐世績自言自語,忽的眼中一亮,遲疑道,“石兄的意思是……”

“不錯,徐兄弟正是這第二種吃法的人。等你耗盡惡運,接著,自然會否極泰來!”

“這……” 徐世績沉思許久,終於微微頜首道,“徐某受教了,他日若得寸進,必不忘今日之恩。”

“真的嗎?那再好不過!要不先來按個手印?”

“……”

做完思政工作,石不語便起身告辭,回去籌劃一番。用過晚飯,他帶上漪靈、莫愁,到那張大戶家中,仔仔細細的參觀遊覽了一番,順手又“借”了些銀子出來。第二天上午,行囊充沛的無良男子,便拿著“借”來的銀兩,去衙門替行烈買罪。

縣官大人卻會裝腔作勢,扭扭捏捏半日,說什麼殺人死罪,實難從命,連石不語那宗門身份都失了功效。惹得火起,石不語幹脆叫來莫愁,順手扯下她的麵紗,結果不到半柱香的工夫,那位義正詞嚴的官人,就由百煉鋼化作繞指柔,連連說道:“本官早已知曉程壯士是被人冤枉的……”

美人計雖然得逞,石不語卻仍不甘心,為了測試莫愁的魅力限度,他又提出給那書生也一並贖買罪責。知縣大人沉吟片刻,幹脆取出官印放入莫愁手心,柔聲答道:“莫小姐喜歡放誰,敬請自便!”

到了此時,石不語徹底心服口服,當下帶著公文前去監牢提人,這次連賄賂的銀子都省了,想必是行烈早已用拳頭和衙役交代過。然而,當石不語興衝衝取出公文遞給行烈時,卻被迎麵潑了盆冷水。

“兄弟,咱家失手打死那人,心中不安,在此坐個一年半載,權當贖罪。”行烈頗有擔當,任憑石不語磨破嘴皮,始終將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

至於那徐世績,則是另一副模樣。他從昨夜開始,便不由自主的想著石不語的話,神智恍惚不定,這時忽的看到赦免文書上寫著自己的姓名,頓時石化。過得片刻,渾身上下,嘴皮、眼睛、肩膀,雙腿,統統顫抖不已,猛的雙膝下跪,向石不語、行烈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徐兄弟,千萬使不得,你這不是讓我折壽嗎?”石不語連連搖手不迭。他心裏清楚,自己之所以替對方消罪,倒有大半是為了刁難莫愁。

“徐某並非因為程兄、逝兄替我消罪而跪。”徐世績抬起頭來,雙眼通紅。

“我這二十年來,人人恥笑,視為廢材!隻有兩位兄長知我非不能,時不濟也。便是管鮑之交,也不過如此,士為知己者死,我跪的,卻是這知遇之恩!”

這番話酸得要死,便是石不語聽了,也暗自佩服,硬著頭皮道:“這個,也不至於如此吧!”

“徐某還有一事,求兩位成全。”他正有些尷尬,徐世績卻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還來?”石不語連忙又去扶他,這次卻怎麼都拉不起來,隻得連連應道,“你說,我答應便是了。”

“徐某自知才疏學淺,不入兩位法眼。但仍妄求與兩位兄長結為異姓兄弟,日後禍福共享,竭盡其力。”

“這……” 石不語與行烈對視一眼,心中起了嘀咕,“這家夥該不會因為混不下去,所以打算跟著我們吃白飯吧?”

“兩位意下如何,請一言決之。”

事到臨頭,石不語卻沒得推搪,一麵向行烈眨眼示意拒絕,一麵笑道:“那自然好,卻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我?”行烈一怔,隨即點頭道,“沒意見!”

“多謝兩位兄長!” 徐世績大喜過望,重重磕下頭去:“小弟拜見大哥、二哥!”

石不語頓時無語,隻得伸手去扶,心中卻是詫異:“大哥怎麼會答應?難道說,他們在牢中呆久了,已產生某種特殊情誼?”

大凡英雄者,往往是固執的代名詞。行烈便似乎如此,任憑兩人如何勸說,始終打定了做牢房贖罪的念頭。石不語無奈之下,隻得掏出些銀兩,囑咐剛脫了牢獄之災的便宜三弟去買些日用家夥,好歹要讓大哥在獄中的日子過得舒心一些。

等徐世績前腳離去,石不語便一把抓住行烈的領子,責怪他為何要亂收小弟。

“老大,雖然這不是RPG遊戲,結義人數有個限製什麼的……不過,你也不能見人就認吧!”

“咱家沒亂認兄弟啊!”行烈挺著脖子,理直氣壯道。

“這還不算亂?你要認的話,好歹也認個趙雲、孔明之類的!認個書生,還是個一直走黴運的書生,有什麼意義?”

“趙雲?孔明?”

“……我被你氣糊塗了!總之,不要亂認兄弟了!”

“哦。”行烈點點頭,也不知明白了多少,開始與烤狗腿作戰,看得石不語一陣鬱悶。

“對了!”過了半晌,行烈從席子下掏出一包銀子來,“老二,把這些銀兩交給我娘。”

“哪來的。”石不語掂了掂,入手感覺還挺沉的。

“在這監牢裏賭大小,贏來的。”

“不是吧,你不是一向十賭九輸的嗎?怎麼這次……說!有什麼秘訣?”

“嘿嘿!想知道?”

“想。”

一問一答,幹淨利落。行烈也不賣關子,撓頭答道:“也沒什麼,無非每次下注前,我都先掏幾文錢遞給老三。”

“老三?哦,你說的是世績吧!然後?”

“然後讓他先下注。他若押大,我便押小,他若押小,我便押大……如此一來,十次裏能贏得八九次……老二,你那是什麼眼神?”

“大哥,你不傻啊!”

“本來就不啊!”

“還有,我決定了!”

“什麼?”

“以後老三無論做什麼,我們都照相反的來。”

“……”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2:08 AM     標題: 入世卷

第三十四章 造帝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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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科學研究的實踐態度,在告別行烈之後,石不語拉著徐世績,二話不說,直奔賭場而去。僅僅花了半個時辰,兩人不但證明這世上確有運氣一說,更將早上的贖罪銀賺了大半回來。

賭場老板臉色一片煞白,幾乎是抱著大腿將他們請了出去。據說,自此以後,這當地賭坊門口,便多了塊牌子,上書:“徐世績不得入內!”

有了錢,自然一切好辦。兩人隨即置辦了不少東西,也不管貴賤對錯,一律往行烈的牢房搬去,將其收拾得如新房一般。直到傍晚,幾人才意猶未盡的返回行烈家中,按照事先的商議,徐世績反正無處可去,幹脆就在這裏安身,順便也給老太太做個保姆。石不語留了五百兩銀子給他做生活費,也足夠買兩碗豆漿,喝一碗,倒一碗了。

這日夜間,諸事妥當之後,幾人一起在庭院中擺開木桌,飲酒道別。酒過三巡,不知是被色所迷,還是被酒所醉,安靜了許久的徐世績,忽又對著桌旁的兩位麗人,吟起自做的酸文來。石不語懶得理會,聽來聽去,無非那句套話——“世有千裏馬,然伯樂安在?”

見效果不夠明顯,徐世績幹脆滿飲一杯,借著酒膽對莫愁歎道:“學成文武藝,賣於帝王家,可惜小生一身才略……”

看他的意思,是希望麵前的麗人激發母性本能,將他摟入懷中,溫存言上幾句:“公子,莫愁永遠站在你身邊……”

“非也非也!”石不語卻要出來壞人姻緣,搖頭道:“老三,學成文武藝固然沒錯,不過,也要看賣給誰?”

“恩?” 徐世績一怔,不由的轉過頭來。

“就算要賣,也要看看對方合適與否。如楊廣那種鳥人,就算做了皇帝也不是什麼好鳥,賣給他豈不是虧了?”

“這……”

“既是自家兄弟了,有句話……”石不語嘿嘿笑道,湊過身去。

“恩?” 徐世績識趣的四周張望,低聲道。

“我以為,與其求著帝王,賣文武藝給他,倒不如……倒不如,我們造個帝王出來!”

“呼!“徐世績吃了一驚,倒吸數口冷氣,頓時酒意散盡。

“皇帝輪流坐,今年到誰家?”石不語輕揚折扇,帶笑道:“如今天下將亂,到那時,必定諸侯四起!老三你大可尋個明主,輔佐他得天下,豈不比眼下求人收留,要強上百倍麼?”

“這……” 徐世績心中一動,眼中光芒閃爍不定,連酒杯從手中滑落也未察覺。

這日的聚會,就在如此詭異的氣氛中結束。第二日,石不語起得極早,打算乘著悠白返回穆昆。徐世績睜著滿是血絲的眼睛前來相送,他昨天晚上,為了某人的一番閑話,卻是整整失眠一夜。

“三弟,無須想得太多!”石不語見狀,便拍著他肩膀,安慰道,“萬事當隨緣。”

“二哥說的是。” 徐世績連連點頭,猶豫片刻,忽的開口道:“二哥,小弟與你說句實話,我之所以費了心機,與你們結拜,其實也有私心。”

“我就知道……”

“一者,小弟這二十年來,人人恥笑,隻有兩位義兄言語中肯,不以我為喪星;二者,小弟也實在無處可去,隻能依托你們安生。”

“這倒是實話。”聽他所說,石不語倒也佩服他無恥得直率。

“三者,恩,我觀二哥頗有才具,每每語出驚人,想來必非凡品。”

“這就算了……做出頭鳥的事,我一向缺乏興趣。”

“時勢造英雄,半點不由人。或許來日,二哥便是那帝王,也說不準……”

“絕無可能!”石不語聞言大驚,連忙打消這兄弟的念頭。要知道,比起做個連空調都沒得享受的帝王,他卻更願意去2008年當個有水有電的現代人。

“二哥,你又何必……”

“罷了,別再說了!”石不語也顧不得惡心,拍著對方的手掌道,“老實說,這世上的人,哪個交友不是從利用開始的?隻要日後真能禍福相依、有飯同吃、有粥同喝便是了!從今日起,你我兄弟一體,日後你的錢就是我的錢,我的錢還是我的錢!”

“撲通!” 徐世績正聽得感動莫名,等到最後一句時,不由一翻白眼,喘不上氣來,當場暈了過去!

“唉!這麼柔弱,還敢叫囂著打天下?真以為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麼?”石不語搖搖頭,踢了他幾腳,一躍踏上熊背。

遠遠的,隻望見那逐漸渺小的身影正遙遙的揮動手臂,石不語望著那斜陽中的景色,不由自語道:

“按照小說的慣例,這時卻應該有作者旁白——‘某年某月某日,三人會於某地,曆史的車輪從此開始徐徐轉動……’”

一路無話,幾人連夜趕路,往穆昆山飛去。月餘不見,此時望見那皚皚白雪與猛烈罡風時,石不語心頭卻不由起了暖意。待到佇雲峰出現在視野中時,悠白更如吃了猛藥一般,不待主人吩咐,就急振雙翼,直撲下去,看那架勢,倒有點與雪峰同歸於盡的味道。

隻是越靠近峰頂,石不語就越覺得蹊蹺。一向門可羅雀的草屋旁,此刻竟然圍了一群宗士。再靠近些,卻見那數十名穆昆門人,正如後世的強製拆遷隊一般,在死命扒拉著幾間草屋。

石不語心中本就有鬼,這下更是忐忑不安,難道說,法宗已發現自己搗鬼之事,前來興師問罪不成?

此刻,雙翼帶起的巨大雪塵,已驚動了下方的眾人。一陣愕然後,那位訛詐不成卻被一腳踢下山的青虛,忽的從人群裏行出,仰頭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石宗友啊!”

“原來是青虛宗長!傷可好些了麼?”以牙還牙,石不語自然也笑眯眯的,坐在熊背上還禮道。

“你……”此言一出,青虛頓時滿麵怒意。

“宗長,近來騙子很多,常賣假藥,你可要小心自己的傷口。”石不語卻嫌不過癮,又將騙子二字咬得重重。

再看那青虛,早已喘著粗氣,兩隻牛眼幾乎要奪膛而出。然而過了許久,他忽的哈哈一笑,悠然道:“說來也是,這世上頗多騙子。明明不懂元訣,卻硬要冒充宗門,還要寄人籬下。宗主念此,特命我等來收回租地,免得被他們壞了名聲。”

“原來如此!”石不語微微一笑,點頭道:“當收,當收!”

他並不十分吃驚。要知道,穆昆這次撲空,難免會將怨氣泄在禦獸宗身上,加上出塵子因了前次的暗虧而煽風點火,這佇雲峰被收回,雖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倒是一邊的漪靈,聽得此事,頗為憤憤,忽的問道:“那凝姐姐,又去了哪裏?”

“或許就在附近!”石不語這時卻有了些慌亂,皺著眉頭道:“基業倒無所謂,我隻怕師父她一時氣悶,會……”

“氣悶?不至於吧,一塊爛地罷了!”莫愁瞥了他一眼,愕然道。

“你不知道,雪峰不僅是本宗的唯一基業,也是維持本宗的最後尊嚴。師父她又一向心高氣傲,隻怕……”關心則亂,石不語想到此處,再無心情再和人鬥嘴,急命悠白騰空,去搜尋凝寒。

見他離去,下方的青虛更是得勢不饒人,運起元力,高聲吼道:“怎麼?這便走了?若

是有空,可常來看看!”

此言一出,四周的穆昆弟子一起哄笑,頓時亂做一團。

“太欺負人了!”漪靈鼓著臉頰,就想跳下去,卻被莫愁橫腰抱住。

“不用生氣,隨他去好了!這種睚眥必報的小人,哪裏成得了氣候!”換了平日,石不語必然好好較量一番,隻是此時,他心思全在凝寒身上,沒有工夫去糾纏。

“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倒頗為穩重。”莫愁掩著小嘴,咯咯一笑,令人渾身發軟。

“看不出來,你大大年紀,倒還會裝嫩。”石不語翻了翻白眼,順口答道。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2:09 AM     標題: 冀州卷

第三十五章 流浪的馭獸宗

正說著話,悠白已遠遠眺見凝寒身影,石不語大喜,連忙催促它飛去,連莫愁的譏諷之言都忘了還擊。

原本一直和他糾纏的莫愁,眼見身旁男子如此神情,幽幽歎道:“看來,你與你師父的感情,倒是很好。”

“這是自然,所謂……別胡思亂想,我師父不是阿吉,我也不是你。”

“奴家並無他意,你心虛什麼?”

“誰心虛……”

兩人一來一回的爭辯間,遠處的人影,已逐漸清晰起來。石不語竭力望去,卻見凝寒正獨立在雪崖邊上,罡風夾著雪粒卷來,那單薄的身影搖搖欲墜。

“老天!她該不會打算……”石不語想到此處,臉色頓時煞白,連忙叮囑悠白,從一旁側滑飛去。

等到彼此距離將近,他緩緩起身,站在悠白脖頸處,猛然喝道:“師父!”

凝寒一怔,下意識的轉過頭來……眼見她望向這裏,石不語一個魚躍,攔腰抱住對方,死不鬆手,兩人一起跌在雪地之中。

“放手!”凝寒反應過來,玉臉微紅的拚命推著石不語,隻是拳頭卻沒什麼力氣。

“師父!千萬別尋死,萬事好商量!”石不語哪裏敢放,死命的將她按在身下,怕她掙紮,幹脆整個人都壓了上去。

“你們覺不覺得,這畫麵,有些象……”兩人正亂成一團,卻見莫愁在熊背上,用玉指支起下巴,若有所思道。

“咳……”石不語尷尬不已,急忙爬了起來,再看凝寒那模樣,玉頰生霞,也好不到哪去。

忙亂一陣,石不語才得知,凝寒並非如他所想,打算以身殉派,隻是一時無奈,迷茫間偶至崖邊罷了。隻是,任誰見著如此一幅場景,都會往那方向上想去。

“況且,師父不是剛剛遭了……”為了證明並非吃豆腐,石不語一時口快,多說了半句。

凝寒聽他說起這事,頓時臉色陰沉許多,幽幽歎道:“或許,我宗真的維持不下去了吧!”

“師父,凡事不破不立,丟了穆昆山這塊基業,也未必是壞事。”罪魁禍首連忙安慰道,“何況終日在術宗眼皮下受氣,也沒什麼意思!”

他一麵說道,一麵向漪靈使個眼色。後者倒也乖巧,見狀連連附議,拉著凝寒的手,立刻使出小女兒的可愛手段來。

勸說許久,凝寒終於略解心結,拂著漪靈的發梢,輕歎道:“罷了,想是命數!”

就在此時,一旁的莫愁卻出聲打岔道:“命數?可笑!這世上又哪有注定之事,無非強者便是天理。”

“這位是……”因為那件六陽青靈衫,莫愁的妖氣也一並被遮掩,凝寒自然辨認不出。

“漪靈的拐帶人口。”石不語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道來。

凝寒一怔,臉色不免有幾分變化。好在她一向冷靜,很快安下心來,與對方寒暄幾句。隻是眼神之中,始終帶著些疑惑,這千年夜叉,又如何會被自己的弟子拐帶出來?

或許是看出她的疑惑,莫愁微微笑道:“無他,寂寞罷了!”

凝寒一笑,卻也有些明了對方的心境,再不多問。一旁的石不語見狀,便將話題引回道:“師父,莫愁說的卻也沒錯。這世上,隻有弱者才談什麼命數天理,強者嘛,卻隻看拳頭說話!”

他知道,凝寒如果不解開“天理”這個心結,隻怕很難振作起來,所以,特意說得如此偏激。再說,這話也沒大錯,要知道那些電視劇裏的惡霸,都喜歡露著胸毛自豪道:“老子就是王法!”

“不錯,正是如此。”莫愁大起知己之感,一對杏眼滴溜溜的打量著石不語,身子已情不自禁的貼了過去……

“咳!阿吉!”有心無膽的男子及時報出人名,跳開兩步,繼續道:“所以我們現下要做的,就是下山遊曆,若有機會再尋個新基業。至於其他的,等日後門派壯大後也不遲。”

凝寒聽他所言,在原地徘徊半晌後,終於徐徐點頭道:“有些道理,也隻能如此了。”

石不語一喜,趁熱打鐵道:“何況,我宗也不弱,好歹也有四人。喂!莫愁!可有興趣入社?”

“恩?”原本因為阿吉而走神的夜叉,聞言又是一怔,“入社?你,讓夜叉,入宗?”

“你是夜叉嗎?”石不語頗有深意的望去。

“這……不,我當然……是……人。”莫愁望著他,片刻後徐徐綻放笑容,“我是人,是人。”

“你是豬!”石不語白了她一眼,轉頭對凝寒道,“師父意下如何?”

“你做主吧。”凝寒的精神好了很多,微微笑道,“我們這裏,真能算人的,也隻有你了。”

“看那!”就在這裏,漪靈忽的驚道,指著東南方天宇。

隻見夜色之中,那處星空一片通紅,隨即有數顆巨大的紫色星辰發出耀眼的光芒,在數十赤紅流星伴隨之下,滑破長空,向地平線飛去……

石不語吃了一驚,愕然問道:“那是……”

“那是紫薇星!”莫愁肅容道,“阿吉曾與我說過天象……”

“紫薇?皇帝?”

莫愁沒有回答,隻望著東南方,默默無語。過了半晌,她忽的輕聲歎道:

“天下,要亂了……”

“天下要亂了……”帝都的觀星台上,仰首而望的宇文君集,幽幽歎道。在不遠處的夜空中,紫色的星辰正劃破長空,漸漸消失於地平線上。

“豈有此理!”楊廣重重擲出了手中的酒杯,怒聲喝道,“隻不過殺了個無恩無義的老頭子,穹天便要罰我不成?”

“陛下,並不隻是因為你……”宇文君集緩緩轉過身來,沉聲道,“之前的那位在位時,又何嚐不是窮兵黷武?百姓早已怨聲載道了吧!”

楊廣怔了怔,冷哼了一聲,沒有反駁。宇文君集微微一笑,淡然道:“陛下又何必氣惱,此事不正合我們的意思麼?天下將亂,龍珠便會出世,我們大可遣人前去尋找。隻要誅了神龍,奪了龍珠,那些降世的星宿又能成得了什麼氣候,天下終究還是大楚的!”

聞得此言,楊廣怒氣平息了幾分,沉吟道:“這些事,便由你來安排!隻不過,那龍珠中蘊藏的星力,真的能救活菡兒麼?”

“單單一顆龍珠,自然是不夠的。我們還需收集那些降世星宿的星力,此外還有高階異獸的妖丹……”宇文君集徐徐道,“所以,天下不但要亂,而且還要大亂、亂的越快越好!隻有那樣,眾多星宿才會及早降世,數量也會更多!”

楊廣低頭不語,沉默了良久,終於抬頭應道:“明白了,如此說來,這幾年寡人便做個無道昏君,先把這天下攪亂了再說……隻是,如何才能使局勢不脫離我們的控製?這玩火之舉,極為危險!”

宇文君集微微躬身,沉聲道:“陛下放心,隻要將軍隊握在手中,又何懼天下紛亂?不過,那些心向廢太子或者老頭子的不穩定因素,還是盡早鏟除為好!”

楊廣輕輕頜首,目中閃過一絲寒光,緩緩道:“我明白,我已命人收羅朝中幾名舊臣的罪狀,至於被老頭子提早任命為西原留守的李淵,我也已派人於中途……”

“普通的刺客隻怕不夠!也罷,我正要派幾名宗士去捕殺異獸,順便也讓他們出份力……”宇文君集沉吟著,卻又抬頭望了楊廣一眼,徐徐道,“不過,陛下,還有一人,卻比李淵和這些老臣要緊的多!”

楊廣微微愕然,不覺抬頭望向東南,低聲道:“宇文,你的意思是……不!不可!比起老頭子來,二叔他向來待我極好!此次我登基,也靠他在外聲援支持,我又如何能……”

“陛下!據說老頭子死前,曾經派遣了一名內侍出宮……而到現在為止,這名內侍還未被捕獲!”宇文君集冷笑一聲,徐徐道,“陛下不妨猜上一猜,那位內侍身旁帶著什麼東西?而靠山王見到這東西後,又會有何種反應?”

楊廣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許久無語,宇文君集亦不開口,隻在旁抱臂觀望。兩人如此默默相對,終於聽得楊廣輕歎一聲,起身離去,步伐間竟然有幾分紊亂。

隻是行到門口,他卻忽的停下身來,沉寂得如同雕像一般。過得許久,方才聽得幽幽一聲:“朕,什麼都不曾聽見……”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2:11 AM     標題: 冀州卷

第三十六章 夜色下的談話

另一麵,暫時無處可去的凝寒幾人,在穆昆將就休息一夜後,便一同乘著悠白,重新飛去東齊。按石不語所說,行烈家位於郊外,少有人煙,又地界寬闊,隻需蓋上幾座草屋,就是再來二三十人也住得下。

這麼說著,半日後,悠白已飛抵目的地。剛剛分別兩日的徐世績,正捧卷書在庭院中搖頭晃腦,忽見巨獸從天而降,轟的一聲砸在身邊,險些心機梗塞的掛掉。待到他清醒之後,聽聞幾人打算在此長住,又歡喜得暈死了過去……

石不語毫無義氣,徑直從他身上跨過,入內拜見伯母。隨即招來雇工,在附近蓋起幾座草屋,不消兩日就已完工。

到了這日夜間,為慶祝新居落成,眾人弄了些野味,聚在一處暢飲。這裏,卻可以看出莫愁的魅術端的是一日千裏,不但世績被迷得將生平醜事盡情道出,就連漪靈、悠白都不自覺的向她靠攏,無愧男女通殺的美名。

看他們嬉鬧得愉快,石不語不知怎的忽念起許多年前,自己也曾與上世的友人坐在一起,享受著如此的熱鬧……一念及此,他心中頓時一片蕭瑟,站起身來,獨自走了出去。

行了片刻,他遠遠望去,卻見凝寒的背影,正煢煢獨立在小湖邊上。石不語知她心中始終有些芥蒂,輕歎一聲,故意加重腳步靠近,凝寒一怔,側首回望,自然發覺他的到來。

“師父!”從懷中摸出金水鏡,石不語笑道,“有件東西,我要孝敬你!”

“恩?”凝寒有些好奇的轉過頭來,恰恰被那鏡光照到,頓時悲鳴一聲,避了開去。

“怎會如此?”石不語吃了一驚,連忙收起鏡子去扶,這才發覺對方已生出狐耳,身後也拖曳著長尾,再抬頭望去,果然……今日正是圓月之期!

“不用擔心!”見他兩股戰戰,幾欲先走,凝寒安慰道,“不知怎的,我近來化妖之後,都未曾……未曾……”

“明白!”石不語知道那種狀況難以形容,插口道,“這倒奇怪,難道說……”

他心念一動,忽的想到那日自己“咬”著師父,與她交流妖氣的情景,不由抬頭望去,卻恰好對上凝寒的目光。

“這鏡子似乎天生能克製妖邪之物。”凝寒麵上一紅,轉過了頭去,“從哪裏得來的?”

石不語被她這副難得的媚態攪得心神不安,不敢多望,連忙低下頭去,將這金水鏡的來曆仔細道來,心中卻是忐忑不安,生怕凝寒因為自己傷了符宗幾條性命而怪罪。

“這……也怪不得你們,總不能束手讓他來殺!”出乎意料的是,凝寒卻未責怪,隻是叮囑道:“不過,日後還是少造些殺孽,以免誤了修行。”

“是,您老人家說的全是真理!”石不語放下心中大石,嘻嘻笑道,“不過,我反正要回去的,倒無所謂修行不修行!”

“是啊……”凝寒忽的沉默下來,徐徐轉過身去,過了許久,才幽幽歎道,“你,終究要回去的……”

這話兒說得極輕,幾不可聞,隻是其中的不舍,就連白癡也能感受得到,石不語自然也不例外。他心中波瀾起伏,幾乎就要伸手去觸及麵前的柔弱身影,隻是腦海中忽的浮現出另一張容顏,頓時黯然無語,頹然垂手。

“我又能做什麼?”他如此想道,隻得苦笑一聲,陪著凝寒默默無語,下意識的將金水鏡遞去。

“心如明鏡台,時當拂塵埃。”凝寒撫著鏡麵,輕聲歎道,“隻是人心難測,如今的宗門,又有幾人肯出於真心幫助我們?”

這平常的話語裏,卻包含了太多的內涵,既指人,又指事。石不語在旁聽得心中一痛,不由呼道:“師傅……”

“恩?”凝寒輕輕側首,眼神竟有些迷離。

“為什麼,你一定要苦苦的支撐宗門?”石不語歎息道,“凡事順其自然,不好麼?”

“順其自然嗎?”凝寒輕輕搖頭,苦笑道,”隻是先父一生心血所在,我終不能……”

“那也未必!”石不語大搖其頭道,“如果師祖還在,一定也不願意見你這麼辛苦!”

“也許吧……”凝寒怔了一怔,無聲的微笑著,別過了頭去。

石不語望著她消瘦的香肩,心中起了波瀾。凝寒是辛苦的,那麼自己呢?算起來,這兩世卻都在混吃等死,雖說與人無礙,卻也與人無益。這樣的生活,真的愉快麼?

“逝……”他正想得遙遠,凝寒卻輕輕呼道。

“恩?”

“你……借肩膀給我靠一下好嗎?”

“……好……”雖然這是自己很討厭的庸俗情節,不過……

“逝……”伴著身邊淡淡幽香,凝寒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在……”

“其實,那並不是因為,父親在宗門上花了一生的心血……”

“恩?”

“隻是,這小小的宗門,是他留給我的,唯一紀念。”

“……恩!”不知怎的,石不語心中一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輕輕挽住身邊人兒的肩頭。

凝寒的身子微微顫抖著,是害怕,還是悲傷……

月光,如淡淡的迷霧,靜靜的傾泄著,幾株湖畔的楊柳,在微涼的夜風中,輕輕點著水麵,帶起一圈、一圈細細的漣漪……而夜色中的兩人,是否也如這湖麵一般,正在心中,泛著漣漪?

之後的幾日,眾人便在這裏暫時寄居下來,山野的生活雖然有些枯燥,但勝在自在,不用再受術宗的鳥氣。又過得幾日,凝寒振作了精神之後,就打算遊遍天下,設法捕捉一些中高階的異獸來增強宗門的實力,換句話來說,石不語與漪靈、莫愁的悠閑日子也到頭了。

然而異獸這東西,卻如公車一般,你等的那輛總是不來,你不想等的偏偏接二連三。幾人搜尋近三個月,橫穿大半個中原,也隻是偶遇一隻高階的“鱗鴝”。遺憾的是,在有機會接近它之前,這種高速飛行的生物,已經開動“火箭助推器”,跑得影蹤全無。

一邊連連吃嘎,另一邊卻有好運連連。徐世績自從結識石不語之後,不知如何,原先的黴運掃除了大半,雖然時不時的還倒些小黴,但已活得越發滋潤起來。自從莫愁在無意間談到紫薇降世的消息後,他就如吃了X藥一般,開始了瘋狂的天下遊曆,往往數十日不歸,回來時,每每衣裳襤褸、麵如土色,雙目卻炯炯得要突了出來。

又過得半月,外出數天的世績,忽的帶著一臉喜色歸來,自稱在途中聽聞西原附近有異獸出沒,至於具體的內容卻不得而知。

對此,石不語的態度是嗤之以鼻,很顯然,自己這三弟連異獸的含義都隻一知半解,哪能指望他的小道消息。不過,已陷入執著狀態的三女卻抱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態度,抓起石不語的衣襟,急急跳上龍背,向西原飛去。

一路風餐露宿、風塵仆仆、風花雪月……總之費了好些工夫,幾人才順利抵達。隨後,他們按照事先計劃,在這方圓五百裏內忙碌數日,將附近地段如同梳發一般梳了一遍,終於得到一個完美的結局……

“原來,三條腿的兔子,就叫做異獸!”在敗興而歸的路途中,石不語若有所思的得出結論。在他說這話之前,代步的悠白忽然罷工,死活要去尋些心點。眾人隻得放它自便,約好在這山坡上的殿宇匯合。

“今後,我再也不信那家夥的胡話了!”漪靈有些麵紅,恨恨的扭著草梗,仿佛那是世績的某條腿。

“這座殿宇,是祭祀女羲的麼?”莫愁卻不喪氣,依舊笑吟吟的打量四周。

所謂女羲,乃是指這個時空中的源神。據說,上古有清濁二氣,合而化為妖神女羲,人首蛇身。女羲初生,無善無惡,因為寂寞,就用莫大神通創造人族。後來煢天破裂,她就以自身補天,消逝於這世上……

不過,那高高在上的煢天,卻因為與女羲的神識融合,從此也隱約帶上了她的意誌,茫茫不可測,自然運行下去。

“怎麼感覺象是女媧……”眾人一起朝殿宇拜倒的同時,石不語卻略感納悶,這世界,莫非是剽竊的產物?

“有人來了。”一直沉默的凝寒,忽的提醒道。她的元力雖然比不上莫愁,但勝在清心寡欲,因此聽得更遠一些。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2:13 AM     標題: 冀州卷

第三十七章 豪傑的奇夢

果然,不消片刻,就見一位身高九尺的雄壯大漢,騎著匹黃驃馬,一路小跑而來。見到石不語等人,他微微吃了一驚,卻很快的從容一笑,點頭問候,步入了祠堂。

“這漢子,怕不是尋常之人……”待他的背影消失之後,莫愁在一旁低聲笑道。

“不錯。”凝寒也點頭讚道。

“怎麼看出來的?”漪靈卻一臉迷惑。

“這些日子來,不語帶著我們四處奔波。我看那些男子,見他帶著一群絕色麗人,不是發呆就是罵娘,沒有幾個象這漢子如此從容的……隻此一樣,便可見其氣度。”

“絕色麗人……”因為莫愁這種自吹為美女的無恥行徑,石不語不免有些頭暈乏力的感覺。不過他見那漢子生得方麵虎目,長須過肩,也有些佩服好奇,當下不由自主的跟了進去。

進得殿宇,正見這大漢神態儼然的拜伏在神像之前,口中默默祝禱,後背插著兩根黃金雙鐧,跪在地上猶有常人高度,雙肩渾厚,端的是雄壯無比!

“好一條漢子!”石不語在心中暗歎一聲,打算上前攀談。

隻是恰在這時,忽見那人搖搖晃晃,竟如山崩一般,驟然倒在蒲團上。雙鐧重重砸在地上,當啷做聲,門外凝寒等人聽得聲響,紛紛搶進門來。

“我什麼都沒做……”石不語攤手表示無辜,一麵去探那漢子的鼻息,氣息勻然,似乎並未染病,並且方才進殿時也神清氣爽,怎麼會突然倒下?

眾女上前探察一番,也得不出結論,隻得暫時將那漢子扶起,靠在牆上,轉而商量起對策。不料片刻之後,那人反而自行蘇醒過來,見四五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倒是嚇得一跳。

好在片刻之後,他略一思索,就已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急忙起身向石不語致謝。

石不語滿麵堆笑,揮手示意莫愁幾人暫離,向那漢子詢問道:“我看閣下身子很是壯健,怎麼會突然……”

“這……”那人一陣愕然,過了半晌,麵帶詫異之色道:“實不相瞞,方才在下在神像前祝禱時,忽的睡意襲來,不知如何便睡了過去。”

“這個,想必是太累了吧!”

“或許如此!不過,在下方才做了個頗為費解的夢,實在是……失禮!到此時還未請教閣下姓名?在下姓秦,單名一個暮字!”

“小生石不語……啊,你就是播名東齊的雙鐧秦暮?”原來,石不語時常聽世績說起,這東齊府濟州郡有位天下聞名的豪傑,姓秦名暮,擅使一對黃金鐧,遠近無敵,更兼慷慨義氣,結交天下無數英雄。

“豈敢當此謬讚!”聽得如此讚許,這位豪傑卻並未飄飄然,微微一笑,躬身還禮,看來是粗中有細的人物。

難得見到如此英雄人物,石不語自然不肯放過,好在秦暮也沒有什麼要事,兩人一起坐於廟前階上,寒暄攀談一番。石不語雖然隻是半吊子的水桶,卻懂得順水推舟,又有上世的見識來些點睛,因此與對方聊得頗為暢快。

又聊了一陣,秦暮說起自己這次,乃是奉州府之命往潞州譴送公文,途中經過此地,上來祭拜一番。

“原來如此,不知秦兄方才在祝禱什麼?”

這隨意的問題,卻勾得秦暮長歎一聲:“想我秦某,自覺也不輸於人,隻是時運不濟,蹉跎年華,至今仍在州府中做個小小捕快,故而上前祝禱,隻盼來日得展宏圖!”

“這……”如果換個有武將收集癖的,聽聞此言,必然會強拉著對方,大談什麼王霸之誌,隻差拍著胸脯道“跟我混,沒錯的。”

可惜,石不語不是君主的材料,因此隻是伸手拍著對方肩膀,安慰道:“人生譬如流水,總有高低曲折。秦兄如錐處囊中,終有鋒芒畢露的一日。”

“唔!逝兄弟這兩句比喻,倒頗為……”秦暮虎目一亮,隻覺得這位新友有些見識,又不象那些書生迂腐氣甚重,不由平添了幾分好感,當下又問道:“石兄弟,你方才說,自己是宗門中人,不知道你懂不懂解夢?”

石不語微微一怔,愕然道:“秦大哥是要我替你解方才的怪夢嗎?這個,不妨說來聽聽。”

秦暮點了點投,當下將夢中所見一一道來。原來,他方才夢見穹天之上飄來五色彩雲,擁護著一條五爪金龍,在半空不住盤旋;卻又忽然望見西南方向上一派烏雲滾來,雲中現出一物,似龍非龍,騁強飛來,按住金龍便咬,十分凶猛。

那金龍雖然迎鬥,到底勢弱,眼看就要抵敵不住。正在此時,忽聽得空中雷聲震動,隱約有人高呼道:“秦暮!還不上前,更待何時!”

“有這樣的事?”石不語聽罷,倒是若有所思,隱隱覺得在哪看過類似的事,沉吟道,“這夢,看起來似乎預示著……”

正在此時,莫愁忽然匆匆步入,打斷了談話:“不語,山下有場熱鬧,有興趣去看麼?”

石不語怔了一怔,斜著頭道:“熱鬧?有美女嗎?”

“沒有!不過,似乎有群豪客在打劫過路官員的車隊。”

“隨他去吧!反正這些當官的被洗劫一空,也能很快從百姓身上撈回來。”話音未落,秦暮忽然跳起身來,迅速上馬,雙腿一夾,帶著煙塵狂奔而去,隻丟下一句:“石兄弟,我去看看!”

莫愁略覺詫異的望了數眼,湊到石不語耳邊,疑惑道:“你們已經成了朋友?這漢子叫什麼名字?

不動聲色,石不語挪開兩步,仰頭答道:“雷鋒!”

這時,漪靈也奔了進來,急促道:“我們要去幫忙嗎?車隊快頂不住了!”

“已有人去了!而且我沒猜錯的話,戰鬥也快結束了。”石不語算了算秦暮的攻擊力,很冷血的回絕道。

漪靈不屑的吐吐舌頭:“借口!明明是怕死!”

石不語笑道:“你真這麼想,我也沒……咦?小悠,吃完點心了?”

隨著他的詢問,悠白頗為愉快的摸著肚子走了進來,疑惑道:““老板,山下乒乒乓乓,似乎在打群架!”

“我已經知道了,你是第三個跟我這麼說的!”

“不是啊,老板!他們打得行李到處亂丟,金子、珠寶滾了一地……恩?老板,你去哪?”

“我想過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怎麼能坐視不管!”

“老板,你果然有正義感,我也去!”

“沒問題!對了,順便帶條麻袋。”

“……”

“李?”望著被困車隊的旗幟,石不語心中一動,再轉頭瞄了眼一麵跌於塵土之中的大旗——上書“太原留守”。

結合兩者來看,倒可以輕鬆推斷出這被困的官員,正是要趕赴太原上任的新官。隻不過,既然已經清楚的擺明官方身份,這些蒙麵豪客,又怎麼會有如此大的勇氣打劫?除非……

“要殺上去麼?”莫愁斜倚香肩,帶著幾絲嫵媚神情,輕舔數下紅唇。對她來說,前方的精壯戰士,都是極好的補品。

“不急,先觀察一會!”石不語微微探頭,將戰場局勢盡收眼底。

西南方向上,數百黑衣男子,正分成數批,依次困住李淵部下,看其進退有序、配合默契的戰法,著實令人感慨“打劫者”的素質之高。而在東南方的半空中,幾名器宗打扮的宗士正靜靜漂浮著,看其神情,似乎覺得大局已定,沒有出手的必要。

不過,比起這兩撥對手來,吸引了石不語大半注意的,卻是盤膝坐於東南山丘之上,左手斜倚,支著一麵玄色長幡的老者。那宗士體形臃腫,肥胖得有些可笑,但一對陰風側側的目光,卻能令一切被它掃到的生物,情不自禁的顫抖……

“噬魂翁!”凝寒順著石不語的視線,同時望見那宗士,不由顫聲呼道, “這老魔已銷聲匿跡多時,怎麼會在此現身?”

“師父,你認識他?”

“見過幾麵。這人是名海外散士,因為濫殺人命煉魂,激起眾怒,被器宗驅逐。他不思悔改,輾轉流落到中原,依舊行他的煉魂惡法,幾次被法宗追殺,險些喪命,後來卻突然沒了蹤跡。”

“看!方才那漢子!”正說到此處,漪靈忽的指著戰場一角道。眾人定睛望去,卻見秦暮正舞起雙鐧,密不透風的護住一位中年武將,看其情形,顯然已是強弩之末。

一者,那圍攻的豪客數量著實不少;二者,見久攻不下,幾名旁觀的器宗門人中竟分出兩人前去相助。飛劍左衝右突之下,任是秦暮武藝出眾也頗為吃力,幸虧那對黃金雙鐧不是尋常之物,舞動之中隱隱帶起五色霞光,勉強架住幾柄飛劍。

“果然無恥!”石不語看得歎息不已。那幾位宗士實力也不出眾,想是哪宗的二、三代弟子,不過對付秦暮,卻是綽綽有餘了。

他又觀望片刻,看看再沒有其他變化,便向眾人分派道:“動手吧!我去支援秦暮。師父,你騎著悠白去纏住旁觀的幾位宗士。漪靈救援軍士,至於莫愁……”

“我去對付噬魂翁!”莫愁倒是任勞任怨,自覺答道,“你也沒有給我挑選的餘地!”

“嘿嘿,大姐您實力強不是!”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4:40 AM     標題: 冀州卷

第三十八章 打群架我在行

奸笑數聲,石不語抽出挽風離火扇,繞道向秦暮靠去,中途凡有橫刺殺出的豪客,統統以扇驅之,火柱加上風刃,自然燒得這些普通武士潰不成軍。隻是他下手時頗為注意分寸,並不奪人性命。

如此片刻,這威風凜凜的架勢,自然引得秦暮身旁兩位宗士的注意。其中一人暫收飛劍,朝他奔來,口中喝道:“來者何人!”

石不語正沉醉於“趙子龍當陽長阪“的快感中,也不答言,隨手便是一扇。那位宗士措手不及下,恰恰被他扇個正著,好在及時運起元力後撤,隻傷了些須皮肉。

“豈有此理!”無緣無故吃了大虧,那宗士哪肯罷休,不待石不語再扇,便持著飛劍直奔而來,看那架勢,卻是要近戰。

“豈有此理!”這次卻輪到石不語愕然。他印象中的宗士一向崇尚遠戰,何時也流行起肉搏來?

當下也來不及多想,隨手舉起扇子去架飛劍,卻被對手乘機飛起一腳,正中小腹,頓時跌了出去。

說起來,也是石不語倒黴,與他對戰的宗士,在入宗前是位武士,一向就擅長近戰。方才略一交手,他就發覺自己的元器遠遜於對手,遠戰不利,倒不如近身搏擊,或許會有取勝的機會。

“居然出腳……犯規!”石不語痛得身子都直不起來,眼見對方又是一劍刺來,再也躲閃不及。

就在此時,忽見空中銀光閃爍,那宗士猛然丟下武器,捂著眼眶,倒地翻滾起來,口中更是嚎叫不已。

石不語死裏逃生,看得莫名其妙,回頭望去,卻見漪靈正持著白眉針,一路連發而來,向另一名宗士奔去,中間還不忘朝石不語微微露笑,吐了吐香舌。

石不語瞧得一呆,隔了片刻,方才歎道:“這小丫頭,其實也蠻有趣的!”

有了漪靈的協助,闖陣救人便輕鬆得如野餐一般。漪靈在前出針暗算,石不語隨後補上一扇,不到已柱香的工夫,就殺至秦暮麵前。

另一位宗士與他們戰了幾合後,就在卑劣的二人連擊下退卻。至於其他豪客,石不語也不還手,隻站在當間,護住麵門任他們砍,六陽青靈衫防護效果極佳,那些武者砍了數十刀未果,便識趣的退了開去,畢竟誰都知道再繼續下去的後果。

“石兄弟,多謝了。”秦暮一鐧擊飛身邊僅存的黑衣人,忙中抽空向石不語點頭致意。

“說哪裏的話來!”石不語嘿嘿一笑,視線轉至那中年武將身上,抱拳問道:“閣下可是太原李留守?”

“敝人李淵,多謝兩位英雄出手相助。”李淵手中倒也舞著把長槍,不過看其架勢,還是比較適合當街賣藝或者上中央台表演節目。

石不語腹誹了幾句,正要寒暄,卻被漪靈重重賞了一腳:“喂!還不去幫凝寒姐姐!”

“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丟了麵子的男子狠狠瞪她一眼,又朝李淵點頭示意,這才轉身向凝寒奔去。

他中途隨意一瞥,卻見那噬魂翁連連振動玄幡,喚出數十道淒厲帶哭的陰魂,將莫愁困在陣中。好在莫愁本是夜叉化身,雖然一時拿這些迅疾如電的陰魂沒轍,但也不至於被其所傷,雙方一時間處於僵持之中。

倒是凝寒這邊,情況有些不妙。悠白的妖華息射雖然強悍,卻需要時間準備,方才突襲時,倒是出人意料的噴倒兩位散修,隻是之後,便再不曾成功過一次。

那幾位宗士也知曉妖華息射的厲害,紛紛躲閃開去,祭起拿手的元器遠襲,一旦悠白靠近,就再度躲閃。隻苦了騎在龍背上的凝寒,仗著金水鏡左右抵擋,形勢未免有些窘迫狼狽。

“這倒象飛機打航母……”石不語心中稀奇不已,手中卻不鬆懈,人還在半路,就奮起妖力,朝著對方一連扇了七八扇,前力接後力,頓時傷了一位宗士。

其餘幾位好死不死,紛紛怒極朝他撲來,卻恰被漪靈的白眉針刺個正著,身形不免一頓,悠白乘機撲上前去,牙爪並用,又弄翻一個。

“且慢……”最後一人眼見情勢不好,連忙止住身形,高聲喝道。

“慢你娘親!”石不語正殺得興起,衝上去朝他下陰來了一腳,“好好的宗士不做,出來打劫,咱家罰你斷子絕孫!”

“……”漪靈和凝寒看得目瞪口呆,悠白倒是頗感興趣的連連點頭。

“別耽擱,去幫莫愁!”石不語丟下滿地打滾的倒黴蛋,向莫愁那邊殺去,他心知自己那點微薄妖力已消耗得七七八八,務必要速戰速決。

再說那噬魂翁,自數十年前惹了眾怒後,被迫外逃,藏匿於西疆荒穀之中。數年之前,因受人邀約,本身也耐不住寂寞,就出山投入楊廣的帳下。

這些時日來,他為了宇文君集的交代,花費偌大元力煉製某物,實力因此暫降大半。也算他流年不利,卻恰於此時撞上石不語幾人,更倒黴的是,什麼人不好對敵,又偏偏對上僵屍化身的莫愁……這就好比老狼啃烏龜,獠牙倒是鋒利,怎奈無處下手!

他正氣得眼中冒火,又被三人一獸圍了上來,頓時慌了手腳。猛虎再強,也架不住群狼,不到片刻,便中了悠白一記妖華息射,又被石不語扇起火柱,燒去半件道袍。

眼看支撐不住,噬魂翁忽的取出一顆黑漆漆的圓珠,朝漪靈打去,後者就勢一躲,卻被他乘機鑽了個空子,飛遁而去。

“有些蹊蹺,噬魂翁也算是散士中的好手,怎麼今日如此不堪?”眼見對方逃走,凝寒並無喜色,反而疑道。

“想必是主人不給他吃飽飯……”石不語卻不關心這個,喘著粗氣收起扇子,遠遠望去,正看見李淵在幾位部將的攙扶下,朝這邊行來。

“壯士救命之恩,淵粉身碎骨亦……”剛走到眼前,這太原留守便作勢欲跪,演出收買人心的好戲。

“不敢當,不敢當。”石不語連忙將他攙起,順手將塵土汗漬一並擦到對方身上。再仔細打量一番,才發覺這位新上任的官員,倒生得確有幾分貴氣,更難得的是,雖然受了這樣的驚嚇,但他言談之中仍是穩重安然。

兩人就勢攀談了幾句,彼此互介一番。李淵倒也性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惟有在談到那些豪客的身份時,有些支支吾吾、打馬虎眼的味道。

石不語知他多半已猜到內情,也不說破,隨意寒暄幾句,再回頭看時,才發現秦暮早已沒了身影,不由有些納悶。

“淵也正要詢問那位好漢的下落!”李淵也有同樣的疑惑,惋惜歎道,“方才退敵後,那位好漢忽然不告而別……”

“走了?”石不語一怔,心中不覺若然有失,他與秦暮雖隻做了半日朋友,卻談得極其入港,怎麼對方也不說一聲便自行離去?

“宗長?”見他發愣,李淵輕聲問道。

“恩?沒事!我也奇怪那位好漢為何如此?”石不語隨口應道,既然秦暮匿名離開,他就推說自己也隻是在山間與對方偶遇,不知其姓名。

“可惜!”李淵搖頭歎道,不知是在遺憾無法報恩,還是在遺憾未能收羅如此豪傑。再過得片刻,他終於切入正題道,“宗長救我一家性命,淵自當傾囊……”

“早該如此!”石不語心中大喜,暗道,“咱家陪你磨蹭了半日,等的就是這句!”

“老爺!夫人忽的腹痛,怕是要生了……”就在這關鍵時刻,一名攪局的家丁卻正好衝了出來。

李淵頓時神色一驚,向家將囑咐幾句,吩咐好生招待恩人,隨即急忙奔向馬車。探問片刻,他又與旁邊幾人說了數句,就下令即刻起程,趕向最近的郡城,中間還不忘邀請幾人一同前往。

考慮到那筆還未到手的報酬,石不語自然是滿口答應……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4:41 AM     標題: 冀州卷

第三十九章 我沒接生過

正要起程,忽見遠處塵土飛揚,又有百餘騎人馬奔騰而來,也不知道這李淵怎麼得罪了人,先是豪客、後是宗士,現在連騎兵都來跟他作對。

“豈有此理!”被人連番騷擾,李淵也是心中大怒,更不多言,扯滿手中雕弓,嗖的一聲,朝著對方照麵射去。

“豈有此理!”等他一箭射出,石不語也吃了一驚,李大人的武藝他是見識過的,這一箭,與其說是殺敵還不如說是泄憤,哪裏知道對方的領頭之人居然躲閃不及,正被射中門麵,翻身落馬,後麵的眾騎連連勒馬,頓時亂成一片。

“不至於吧……”覺得有些蹊蹺,石不語幹脆壯起膽子迎了上去,近前一看……喵的,眼前的這些人馬,全身並無盔甲,武器也隻掛在馬側,顯然不是前來迎戰的,李淵這次,隻怕是殺錯人了。

“兀那賊子!如何敢暗箭傷人!”他正尋思著怎麼脫身,對方的騎兵早已紛紛下馬,一擁而上,將李淵團團圍住。這還算好的,若沒有那身官員裝扮,隻怕他早就被按在地上狠揍一頓了。

至於李淵這麵,手下家將也不是吃素的,見主人被圍,也紛紛衝了上去,場麵一時混亂之極。

“都住手!”石不語被吵得頭昏眼花,打了個響指,悠白默契的噴出一道妖華息射,將附近幾塊巨石轟得粉碎。對戰雙方受到驚嚇,紛紛抽出武器,跳了開來,一時間倒是安靜了許多。

“我問,你答!”石不語指著其中一名騎士道,“你且說說,那被射倒的是誰?”

“我家主人乃是潞州二賢莊大莊主單道,今日販馬歸來,卻被你等射死……”那騎士雙目紅赤,顯然心情激動不已。

“二賢莊?似乎聽過。”石不語心道,倒象是個大莊子,李留守怕會有大麻煩。

“在下以為是山賊,一時失手……”李淵倒沒有後世官員那種撞完人便揚長而去的作派,老老實實的作揖道歉,並且聲稱願以千兩白銀賠罪。

“便是萬兩白銀,能買回我家主人性命麼?”對方顯然也是家中豪闊的主,不把區區千兩銀子放在眼裏,反倒叫嚷起一命抵一命來。

“放屁!”李淵臉色一變,尚未答話,身旁的家將已經搶出來吼道,“誤傷而已,就是上官府去也不至死罪。何況區區百餘草民,便想留下我家主人麼?”

“哼!肯不肯由不得你,待我家單二員外殺到,定叫你等玉石俱焚!”那人並不懼怕,反倒雙手叉腰,頗為自豪,看來那位單二員外必有過人之處。

“我呸!什麼單二員外!”家將啐了一口,手指一轉,落在石不語身上,“便是一等一的高手,可及得上這位宗長的神通?”

“喵的!就知你會如此說,真懂拉關係……”眼看著雙方的火藥味越來越重,差個火星便要開打,石不語心中尋思著,是不是該放棄報酬,遠遁而去?

“這人還未死!”正在這山雨欲來的前夕,一個清脆的女聲忽的響起,眾人一起轉頭望去,卻見漪靈正蹲在那具屍體旁邊,細細觀察。

反應過來的雙方連忙湧了過去,李淵臉上也有了些喜色,能不死人,那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這也叫沒死?”等到湊近之後,石不語隻看了一眼便失望之極,是!眼前這仁兄的確還未斷氣,不過被一支箭活生生的刺入喉嚨後,如果還能活到明天,也可算是世界第九大奇跡了。

眼見雙方又有繼續武鬥的跡象,漪靈撅撅嘴,很幹脆的朝石不語伸手:“拿來!”

石不語微微一怔,愕然道:“什麼?”

漪靈沒好氣道:“還能是什麼?自然是愈傷丹!”

“別打它主意,我就這麼一粒了。”石不語後退幾步,他原先那粒已贈予行烈母親,後來尋個機會,又從玄焰那又討了粒來。

“救人要緊!”

“拜托!愈傷丹隻能對付普通傷勢,象咽喉上開個口子的致命傷,可不是它能夠治療的。”

“你別管,拿來便是了!”

“喵的!”石不語正要狠狠教訓她一頓,李淵卻在背後輕聲道,“宗長,如今死馬當活馬醫,隻管一試。淵也知這丹藥貴重,願以千兩白銀買下。”

“善哉!善哉!”一聽得有錢賺,石不語頓時神態莊嚴,滿麵大慈大悲之色,順手掏出那愈傷丹來。

“貪財鬼!”漪靈很可愛的皺皺小鼻子,將愈傷丹放入傷者口中。

“都說無效……”等了片刻,眼見那人臉色毫無變化,石不語便在一旁搖著頭,大吹起冷風來。正在此時,漪靈卻忽的合起雙目,伸出一隻玉掌,貼在對方喉上,空閑的右手猛然一揚,竟將那根長箭急抽而出,頓時鮮血狂湧。

“你做什麼!”靠前的幾位騎士大聲喝道,紛紛搶上前來,卻被石不語拂袖帶起一陣妖風阻擋。

“急什麼,先看看情況再說!”他心知漪靈雖然刁蠻,卻不是那種沒頭腦的人,敢如此施為必有她的道理。

“還不急?血都……”先前開口的騎士說到一半,忽的張大了嘴,半日說不出一個整字來。

隻見漪靈左掌輕輕貼著對方的咽喉,掌緣處散發出淡淡的乳白色光芒,處在這種光芒下的傷口,不但停止冒血,甚至開始漸漸的收攏愈合……

“可以了……”再過得一柱香的功夫,漪靈麵色蒼白的起身,虛弱的吩咐道,“替他包紮傷口,回去靜養一段時日,就能保住這條性命。”

石不語在後麵看得詫異不已,小姑娘何時成了天使化身?剛要上去問個明白,身邊的騎士已經紛湧上前去,一半人向漪靈道謝,一半人去攙扶員外,倒將他擠得踉踉蹌蹌。

“姑娘大恩大德,我等感激不盡,請務必到弊莊……”

“喵的!”石不語耳中聽得這種對話,不由渾身麻癢,好歹漪靈也算是自己的妖寵,怎麼沒人來感激幾句?

“大人!夫人腹痛難奈,再不尋個地方接生,恐怕就……”正在此時,那先前報信的家丁又在身後喊道。方才眾人一陣忙亂,倒都忘了旁邊還有一位待產的孕婦。

“快快起程!”李淵回過神來,連忙呼喝,急急上馬而去。石不語轉頭向那些騎士作了個揖,匆匆跟上前去。

“如何?夫人生了沒有?”在廢棄的廟宇外,李淵來回徘徊,轉得象個陀螺。李夫人的分娩過程已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倒仿佛政治家的口號一般,喊得極其熱鬧,卻一點實在的東西都未出現。

見主人如此,身邊的家丁也有些發急道:“大人,可要小的去請幾個產婆來?”

“這、這、這荒郊野外的,哪來的產婆?”李淵結巴道,“都怪我,未曾想到夫人居然早產,這該如何是好?”

“大人!大人!夫人流了好多血,隻怕快、快……”一個丫鬟卻嫌李淵死得還不夠快,滿手鮮血的從房內衝出。

“啊?”李淵也是急了,扔下家丁便往房內衝去。被石不語一把拉住:“李大人,你去了也是無用。”

“可、可……”李淵這結巴越發嚴重。

“大人!”看他滿臉哀痛之情,石不語咬咬牙,定下了主意,“若是信得過,便讓小生去試試!”

“你?你會?” 李淵目瞪口呆,連一旁的凝寒、漪靈、莫愁在內的所有人,都頓時石化……

“我學過!”石不語無奈的翻翻白眼,他卻真的學過!那位讓他決定回到1998年的女子,恰好是婦產科醫生,想當年,石不語為了有共同話題,也常跟她做些模擬接生……

“這……”李淵還是有些猶豫。

“大人,夫人真的快不行了。”一個丫鬟又出來催命。

“罷了!”李淵終於下定決心,一躬到底,“請石不語宗長盡力而為,在下必當重謝!”

“這是以後的事!”石不語揮揮手,拉著漪靈入內相助。換做平日,他不敲詐個幾萬兩,是絕不肯動手的,不過今日看在無辜的孩子份上,便先賒帳虧上一回。

“我們要怎麼做?”漪靈跟在石不語身後,比方才殺敵時還要驚慌許多。在他們眼前,那位待產的夫人已陷入昏迷狀態,幾位丫鬟仆婦除了發愣,便什麼用處都沒了。

“別急……讓我想想。”石不語平穩著呼吸,開始回想上世的知識。

“開什麼玩笑!現在才開始想?”

“喵的,別吵我!”正怒道,他腦中忽的靈光一閃,“有了,剖腹產!”

“什麼剖……”

“你別管!總之,我用妖力剖開她的腹部,再以最快速度取出嬰兒。”

“那我呢?我要做什麼?”

“你要做的,便是在那之後,用方才莫名其妙的元術來愈合傷口。”

“好!沒問題,不過這樣取出孩子,真的可以麼?”

“應該可以吧……”石不語有點信心不足,老實說,他也隻有理論知識。

“別拿人命開玩笑!”

“有別的選擇麼?”瞪了漪靈一眼,石不語轉頭對幾個仆婦道,“發什麼怔!快去準備熱水與小刀!”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4:42 AM     標題: 冀州卷

第四十章 便宜幹爹

“生了!”伴隨著響亮的哭聲,石不語舉起一個嬰兒,身邊的仆婦默契的取出小刀,割斷了臍帶。

“生了嗎?”李淵幾乎是以飛的速度,撞了進來,一把奪過嬰兒,臉上早已涕淚縱橫。

石不語抹了幾把冷汗,正要炫耀一番,卻聽得漪靈在一旁驚道:“不語,還有……”

“什麼?”石不語一怔,急忙往夫人腹內望去,竟是雙胞胎!他也不敢多說,依舊按照方才的流程將其取出,漪靈在旁急急施展元術,愈合了孕婦的傷口。

“我夫人如何了?”李淵傻笑片刻,忽的想起妻子來。

“安然無恙!”石不語安慰道,“隻是身子有些虛弱。恩,你可看見門外那長得狐狸精一般的女子嗎?待會去她那蹭些靈藥來,嘿嘿,切莫提我!”

“是!是!”李淵安下來心,正要答謝,忽的一怔,“何處傳來的樂聲?”

“恩?”石不語也是一怔。

然後,幾乎在同時,眾人都聽見半空中蕭韶迭奏、劍佩鏗鏘,陣陣異香撲鼻而來,更有紫霧盤旋,籠罩了整個房間。

“紫薇降世!”莫愁的輕語在門外響起,“李留守,好自為之……”

“紫薇?”屋內幾人同時一怔,不約而同的望向兩個嬰兒。

“紫薇……” 李淵喃喃道。忽的目光一凜,望向房中的幾名侍女,幾乎在同時,與他一同進來的家將猛然拔刀,將那幾名侍女砍翻在地。

“你、你在做什麼!”石不語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的一幕,又是驚詫又是悲痛,隻覺得整個世界都突然變得陌生起來。

“所謂的紫薇,你真的沒聽說過嗎?”莫愁望向有些呆傻的某位男性。片刻之內,李淵的家將們幾乎是同時動手,將廟宇中所有不可靠的知情者盡數殺死……

到得最後,這塊土地上仍然站立著的,除了李淵和他的親信,便隻剩下凝寒一幹人等了,而後者之所以存活下來的原因,恐怕隻是因為李淵沒有足夠的實力來對付。

石不語緩緩的搖著頭,數十條人命,就這樣倒在自己的麵前:“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居然值得李淵如此大開殺戒?”

“別怪他心狠!如果他不即刻殺人滅口,一旦消息傳出,鐵定要被誅殺九族的。”

“……這一切,都是因為紫薇?就是我們上次在穆昆山望見的、由數十顆赤星陪伴的紫色星辰嗎?”

莫愁輕輕頜首,不覺想起千餘年前吉宗士的一番話來:“莫愁,你可知天子是怎麼來的?天子,便是那降世的紫薇……”

自古以來,天下王朝,時有更替,數千年下來,已有數十個王朝先後統治著這塊大陸。高高在上的穹天,默默的自然運行著,卻在冥冥中主宰著人間的一切。每逢朝代走向衰亡或帝王暴虐之時,會有百姓怨氣上衝,直達穹天,隨後,便會有數十顆星宿齊齊落於世間,將其中蘊藏的神通賜予若幹應劫之人。

這些應劫者,或老或少,或男或女,並不一定,卻遵循同一條規律,那便是“得到紫星之力的,將成為這割據一方的霸王,得到赤星之力的,將成為霸王麾下的猛將智士。” 他們將率領黎民攪亂天下,在不斷的戰爭中推翻舊王朝的統治,直到迎接一個嶄新王朝的到來。

“等等!”石不語聽到此處,不由打斷了莫愁的敘述,“你剛剛還說,紫薇就是統一天下的天子,現在又說紫薇是割據一方霸王,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不矛盾。天子隻有一位,霸王卻很多……最後的天子,便是霸王中的勝利者。”

“說到底,原來還是看誰的拳頭大!”

“不,並非如此!”

“怎麼講?”

“事實上,太古元力匯成神龍攜帶龍珠,藏於地界。穹天一旦擇中諸霸王中的最佳者,便命色神龍將珠送予,霸者得珠中星力,便可為帝。”

“有點象抽獎……不過,另外那些霸王難道就甘心投降嗎?”

“可以繼續戰鬥。如果你有信心,能夠抵擋各大宗門聯合懲戒的話。”

“等等,又關宗門什麼事了?”

“逝!”凝寒忽的插口道,“這個,便由為師的來解釋吧,”

自亙古以來,各個宗門的發展壯大,一直麵臨著幾個問題:材料、名山、繼承者……而要占據這些最好的東西,無論是個人還是團體,都避免不了一場爭鬥。

大約三千七百年前的周漢末年,周漢重臣南宮莽原篡位,與起兵複仇的太子周匡交戰。各大宗門被他們允諾的種種利益吸引,紛紛加入戰局,開始了數十年的內戰與激鬥。到得最後,因為逆劫的降臨,整塊大陸都幾乎覆滅,而原先存在的宗門,也在十停中去了九停。

之後,在逆劫中僥幸生存下來的宗士們,吸取了之前的教訓。他們聚集在一處,商討解決的辦法,許久的磋商,卻仍然沒有帶來令所有人滿意的結果。便在此時,天眼忽開,有五色神石從天而降,其上篆有無法磨滅的碑文。

按照碑文所說,今後每逢一個朝代走向衰亡之時,穹天便會降下星宿,化為爭霸人間的列位諸侯。而各個宗門所要做的,便是各自扶植某位諸侯,助其壯大,在亂世中發展起來。

與此同時,天地元力也將在冥冥之中匯成龍珠。到了某個階段,神龍會將龍珠送予最為出色的諸侯,得到龍珠及其中星力的這位諸侯,便成為新王朝的開國之君。而之後,其餘諸侯,應當立即歸降臣服,不得再行抗爭。否則,穹天必會於數日內降下焚雷,將其徹底誅殺。

至於各個宗門,則在新帝正式統一大陸後,根據之前各路諸侯的實力與功勳,分別進行勢力、資源的劃分。而僥幸扶植新帝的那一派宗門,毋庸置疑,便成為之後數百年內的最大贏家。

宗士們在看到這份不知真假的碑文後,麵麵相覷,半晌不語。不過,在思考數日後,他們居然也承認,這碑文上所定的法則,卻是今後避免毀滅的最好法則。

一來,這種爭霸形式,使得各個宗門能夠以最公平的方式分配資源;二來,扶植諸侯之後,宗門彼此之間也就減少了直接的內亂與爭鬥,避免了大傷宗門元氣的危險性。

由此,各宗會盟於穆昆山接天峰上,立誓今後一切照此碑文行事,若有哪宗違背諾言,不待天罰,各宗便搶先聯手誅滅。這一來,便是漫長的數千年……

“這麼說起來的話,那麼我們禦獸宗,是否也可以……”石不語喃喃自語,不由得心中一熱。

“也許吧,不過,我宗如此弱小,又有哪家諸侯,會接受我們的扶植?”凝寒苦笑一聲,輕輕揭過話題,“對了,方才那紫薇星的事,才講得一半,可要莫愁為你繼續講解一番?”

“……好啊!”

“其實也講得差不多了。”莫愁輕輕歎得一聲,“這天降星宿的事,早已變成不是秘密的秘密,曆代王朝的天子,多是聰慧之人,逐漸便有了應對的法子!”

“你的意思是……先下手為強?一旦得知有人得到星辰之力,就全力將其剿殺,將未來的禍患扼殺在搖籃中?”

“不錯,正是如此!比如一千五百年前的秦成帝,正是靠這方法,硬生生延續了秦朝二百年的壽命,直到第二次紫星降世……”

“也就是說,李淵之所以瘋狂的殺人滅口,卻是為了保全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石不語用折扇輕拍著大腿,忽的愕然道:“那麼,換而言之,今日我接生的兩個孩子中,必然有一個是未來的霸主,搞不好,還有可能是……”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1:00 PM     標題: 冀州卷

第四十一章 你是來送禮金的

“他這樣多久了?”莫愁輕聲問道。

“三個時辰……”漪靈很無奈的搖搖頭。

“老板該不會受什麼刺激了吧!”悠白撓撓下巴,好奇的瞪著某人。

“不語,你還好嗎?”凝寒不無憂慮的問道,輕輕搭住他的肩膀。

“嘿嘿嘿嘿……”石不語有些癡呆的盯著雙手,傻傻笑著,來到這個時代之後,自己也算是做了件影響曆史的大事——接生了未來的……等咱回到1998年,完全可以吹噓著說,那未來王朝的奠基,便是咱家打下的。

雖然,穿越的傳統慣例是帶著一群武將去屁顛屁顛的改變曆史,不過,石不語個人以為,能夠維護著曆史向一個正常方向發展,也是很值得驕傲的一件事。

“宗長?”他正在意**,李淵抱著一對龍鳳胎姍姍行來。

“恩?”看到這對孩兒,石不語總算回過神來,拍拍雙手起身還禮。

“多蒙幾位宗長幾次相助,淵感激不盡。” 李淵向眾人一一致謝,隨即捧出幾個錦盒,微笑道:

“這裏麵有些黃白之物,雖然幾位都是世外高人,視錢財如糞土,不過在淵這裏,卻也隻能以此聊表心意了,萬望笑納!”

石不語頓時笑得合不攏嘴,幾乎以搶的速度奪過錦盒,口中含糊道:“李大人太過客氣了!”

見他坦然接受,李淵鬆了口氣,躊躇片刻,徐徐道:“石不語宗長,淵卻還有一事相求。”

“恩?好說,好說,你盡管開口!”

“下官這對小兒女的性命,全拜宗長所賜,如蒙不棄,願尊宗長為義父……”

“啊?你說,讓他們兩個做我的幹兒子、幹兒女?”石不語吃得一驚,不由抬頭望向對方,卻見李淵正緊盯自己,目光之中頗為熱切,倒是真心實意的很。

“怎麼?宗長不願意麼?”

“靠!願意的是白癡……不不,我是說,白癡才願意……不不……”

石不語邏輯一片混亂,也不知如何表達是好,幹脆搶過兩個孩兒,一人親了一口,又掏出兩件從莫愁那拐來的低階元器,塞入李淵手中,“諾!這個是見麵禮,就這麼說定了,你可莫要反悔!”

“宗長真會玩笑。”李淵一臉歡喜,急忙將那兩件元器塞進懷裏,這可是將來救命的寶貝,“淵歡喜還來不及,如何會反悔?”

“好!好!,不反悔最好。”石不語麵上喜色漸斂,心中卻樂道:“喵喵的,成了這未來霸主的幹爹,日後他若僥幸做了皇帝,俺豈不是橫著走路麼!”

“老板,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悠白在旁看得詫異,插口道,“既然你如此喜愛孩兒,不如我、漪靈、莫愁還有凝寒老大,每人為你生上幾個,豈不是更好?”

“去死!”眾女一起出腳,將她踢飛。

漪靈脹紅小臉,莫愁笑吟吟的,凝寒依舊麵無表情……

不得不承認,李淵是一個相當懂得權謀的能臣。既然注定無法消滅這幾位知情的宗士,那便用各種方法來拉攏他們,讓他們站在自己這一邊,更要讓他們明白,自己的孩子一旦成為霸主,也會給他們帶來莫大的利益。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方法,相當的奏效……

或許是親手接生的緣故,從未做個父親的男子,卻對這兩個孩兒有著一種天生的父愛。除了夜間與漪靈、悠白一起吐納妖丹外,他終日都抱著兩個孩兒四處閑逛,根據他的建議,李淵很讚同的給男孩取名世齊,給女孩取名秀寧。

說也奇怪,這兩個孩兒似乎真的與石不語有緣,終日喜歡賴在他身上,除了吃奶便沒有一刻肯離開,若是強行拉走,便哭聲難止,不肯罷休。李淵惟恐石不語煩悶,倒惴惴不安的數次道歉,便宜幹爹卻不介意,一來,親手接生的孩兒總比較親切;二來,這兩孩兒對自己卻是越親近越好,如此一來,日後的好處自然也……

再過得幾日,李淵便要起程趕赴太原,若誤了接印之期,恐要給人留下參奏的借口。因為結成幹親的緣故,他與石不語彼此之間的關係,卻親密了不少,說起話來自然也方便許多。臨別前的一日,兩人便聚在一起,開誠布公的談起那群山賊。

試探片刻後,李淵皺眉道:“逝兄弟,我不瞞你。那群山賊,恐與新帝脫不了關係。”

“竟有此事?不知李兄如何得罪了新帝?”石不語心中倒不驚訝,隻是奇怪,怎麼李淵突然如此坦誠相待?

“唉!這說來卻有些話長!”李淵左右四顧一番,壓低聲音,將那緣由揀要緊的道了一遍。

與石不語猜想的相同,這李淵,卻是一向輔佐廢太子楊勇的。楊廣自從誣告楊勇,奪了那太子之位後,生怕臣子不服、暗助楊勇,便逐步或明或暗的謀害老臣,將有可能存在的威脅都扼殺在無形之中。

數月前,老皇帝偶感風寒,在宮中暴斃,楊廣隨即登基為帝,他屁股挨上龍椅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搜羅罪名,將那些原本支持廢太子的老臣一一誅殺,李淵卻也名列這必殺名單之中。

“我一向處事謹慎,自以為沒有什麼把柄落在他手中。”李淵院睜虎目,捏著手中杯盞,長歎道:不料半月前,京中忽的興傳童謠,唱道‘李子結實得天下,楊主虛化沒根基’。陛下因此猜忌李姓大臣,誅了成公李渾一族,我幸得重臣楊素保奏,逃得一難,卻被貶為西原留守。陛下猶不甘心,欲在半路殺我全家,實在可恨!”

說到此處,他輕喝一聲,竟將那杯盞捏得粉碎,險些割破手掌,可見心中怒意,已然決絕的與天子反目。石不語見狀,先是微微皺眉,隨即舒展笑顏道:

“李大人不必憂慮,現下他失敗了一次,想來暫不會輕舉妄動。你到得太原後,可多搜羅些奇人異士,護衛左右,想來應無大礙。”

“這……尋常武士隻怕沒用,至於宗門中人,恐不是財帛可以……可以驅使的。”李淵緊握著手中玉訣,眼光熱切的望了過來,“不知,逝兄弟,是否……可以……”

“我便知道,你如何會平白送個幹兒子給我!”石不語正驚訝對方何以如此坦白,聽得此言頓時大悟,略一思索,便笑道,“李大人……”

“叫我大哥便好,自己人,何必如此客氣!”

“……好……李大哥,你且瞧瞧此物。”石不語一麵轉口,一麵從須彌戒中掏出十來顆妖丹。

“這是?”對方在耀眼的五色光芒中,驚詫道。

“這些都是異獸的妖丹,於尋常宗士而言,乃是難得的寶物。”石不語心道,看在你兒子份上,便幫你一次,“李大……不,大哥可以拿些回去,以它們為聘禮邀請宗士相助,必會客似雲來。”

“啊!”李淵低呼一聲,雙手顫抖著接過妖丹,聲音頓時尖銳許多,“如此貴重之物,叫我如何……如何報答?”

“自家兄弟,談什麼報答!”石不語擺擺手,並不以為意,隻要悠白一天不絕食減肥,這些中階以下的妖丹,自己是決不會缺的。

“多謝兄弟了!”李淵將妖丹慎重的納入錦盒,轉過身來,緊緊按著石不語的肩頭,正色道,“他日兄弟若有差遣,淵萬死不敢推辭。”

“客氣了!”石不語兩眼眯成一條縫,暗自想道,“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我的朋友。既然閣下鐵心要與楊廣作對,小生沒有不成全的道理。”

這夜長談過後,二人之間,又親密了不少。第二日李淵一早便起程上路,卻稀奇的派了數十名家將看守著某輛馬車。石不語心知其中必然存放著妖丹,也不說破,隻在告別之時,湊到李淵耳邊,輕聲道:

“大哥,西原地勢險要,進可戰,退可守,當需好好經營一番。他日天下若然有變,你卻恰好在京師後方,倘若提兵猛然殺出,嘿嘿……”

聞得這番隱隱約約的大逆不道言論,李淵如同小說中的主角一般,虎軀一震,目中卻有神采流動,隨即微微點頭,策馬而去。

“我不太明白……”李淵剛剛走遠,漪靈便不解問道。

“放心,我不是敗家子。”石不語搖著折扇,哈哈大笑三聲,可惜沒有識趣之人在旁問上一句“軍師為何發笑?”

“逝。”唯一了解內情的凝寒輕輕吐了一字。

“恩?”

“計劃得太完美,結果往往不如人意。”

“…………”

“老板,有人來了。”悠白望向道路的盡頭,“還有馬。”

話音剛落,幾位騎士便出現在視野之中,不消片刻,已奔至眼前,領頭之人生生勒住馬匹,借勢跳下。

“敢問各位,可曾在幾日前救了一中箭男子?”問話之人,麵若靈官,青臉紅須,身形極其雄壯。

“呀!”石不語一把拉住他的手,“你可是來送診金的?”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1:01 PM     標題: 冀州卷

第四十二章 單知雄的單相思

“啊!”還沒來得及索要,漪靈早已飛起一腳,將石不語踢得墜在一旁。

那青麵人身旁的一位部屬卻是見過漪靈的,即刻指了出來。

“多謝姑娘出手相助,搶回家兄一條性命。”青麵人不敢怠慢,深深鞠了一躬。

“謝便不用,若有銀……”石不語話到一半,被凝寒瞪了一眼,即刻改口道,“救死扶傷,也是本宗應當積累的功德。”

“閣下是?”那青麵人轉頭望來,上下打量一番。

“馭獸宗弟子石不語。”

“在下單知雄,宗長稱我單二便可。”

“久仰久仰。”石不語拱手道,似乎這名字從何……不用想了,自己唯一的信息源,便是那位終日結交強盜山賊的便宜老三。等等?強盜?

他一時陷入回憶之中,竟然忘了禮數,還是身後莫愁輕推一把,才一聲輕呼回過神來,連忙抱拳向單知雄行禮道:“單兄,小生一時失神,抱歉了。”

“無妨!”單知雄也是一鞠到底,隨即望見四位姿態各異的麗人,如眾星拱月般的擁著這年輕男子,不由得一怔。

“對了,我給單兄介紹一下。”石不語早已習慣一路以來的詫異目光,“這位是我師尊凝寒客,這兩位是我……師妹漪靈、悠白,這位是……單兄?單兄?”

許是老天捉弄,當介紹到莫愁之時,忽如其來的微風,輕掀起她的麵紗一角,瞬間展現的豔麗,令恰好麵對麵的單知雄,頓時陷入石化狀態。

石不語一連呼了七八句,對方才魂不守舍的回過神來,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問道,“這位姑娘是……”

“好大的力氣……”石不語被他捏得生疼,又恰巧對上莫愁那雙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一動,胡謅道,“她是我老婆……的妹妹。”

“原來是令妹,那就好……那就好……”單知雄表情在瞬間發生劇變,先是垂頭沮喪,隨即滿臉堆笑,鬆了口氣,看那樣子,他的確害怕從石不語嘴中吐出“賤內”兩字。

“不語,天色不早,我們也該趕路了。”又寒暄得幾句,凝寒開口打斷兩人的對話,說是對話,其實不過是一問一答,單知雄的注意力,倒有大半放在莫愁身上。

“是,師父。”石不語點頭應道,正想告辭,單知雄忽的一怔,有些驚惶的攔住他們。

“單兄,還有什麼指教?”

“沒……不,不,” 單知雄急得青臉通紅,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整話,“幾位對家兄有救命的恩,尚未答謝,如何可以便走呢?不如去我府上盤聚數日,也好讓單某一盡地主之誼。”

“隻怕太過打擾了。”石不語知他真正想留的,卻非自己,也不說破,笑著回道,“何況我等還要搜尋異獸……”

“異獸?有,我那有!”單知雄聞言大喜,連連應道,“後山,象老虎,能發劍。”

“…………”石不語聽得一頭霧水,愛情果然可以讓人變白癡,還是凝寒聰慧,思索片刻,輕聲呼道,“莫非是劍獠?”

“劍獠?可是高階的異獸?”

“是。”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石不語心中大喜,順手將莫愁拉至身邊,“單兄,我們這便去你莊上如何?”

“當真麼?好!好!”單知雄卻比他還要狂喜,仿佛一口氣中了數張五百萬的彩票。

“莫愁妹妹,卻看閣下的手段了。”半路上,石不語對著那隻可憐的誘餌,唰的一聲展開折扇。

“毫無興趣!”莫愁掩嘴輕笑,神態嫵媚,語氣卻是斬釘截鐵。

“單哥哥也蠻好的。”漪靈騎著對方預備的良馬,從後側插上,斜瞥了麵帶笑容的男子一眼:“至少,比起與師尊、妖寵有曖昧關係的某些人,要好多了。”

“喵的,別忘了,你也是妖寵!”被諷刺者毫不客氣的反擊道,“對了,你何時起管單二叫哥了?”

“我忘了……”漪靈咬著手指頭,可愛之極,“好象他說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不知怎麼的,就成了……”

“真是聰明。”石不語拍著她的發髻道,“單二還真是癡情種子,曲線攻略,花了不少心血!”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莫愁眼波流轉,故意斜過半個身子,“可惜某些人,卻是拿莫愁的心意作糞土。”

“這招卻嫌老土。”石不語看著她,歎了口氣,“你也就欺負我這心有所屬的人……若真的動了心,隻怕你逃還來不及。”

莫愁聽得此言,原本笑吟吟的容顏頓時一黯,微微策馬,拉開了兩步。

“姐姐實在可憐。”漪靈望著她的身影,眼中淚光閃爍,小姑娘要是放在石不語的前世,想必會是最最忠實的瓊瑤劇迷。

“心有千千結,終當自解。”石不語拍拍她的肩膀,換了個話題,“對了,漪靈,你那招治療之術,從何處學來的?”

漪靈揚起下巴,很是得意的答道:“天生便會!”

“天賦技能?”石不語吃了一驚,如此說來,漪靈應是某種異獸才對。不過,又有哪種異獸懂得這種技能?

他想了半日,又去問了師父,還是沒有答案。最後終於老老實實的問道,“漪靈,你的原形是……”

“不告訴你!”

“居然有這種妖寵?”

“除了這個,別的隨你問。” 漪靈咬咬嘴唇,臉漲得通紅。

“真的?”

“恩。”

“那我請問一下……你的三圍是?”

行了半日,便到了二賢莊。這單二,據徐世績所說,卻是個坐地分贓的強盜頭子,一向收羅亡命之徒,凡是綠林中人,隻要他一枝箭傳去,無不聽命。自然,若是綠林中人入了囹圄,卻也要他大施錢財,出手救助。正因如此,時日一長,這天下拍得上名號的盜賊,竟都與他契合得如同鐵板一塊。

石不語自進莊之後,稍微打量了一番,便覺得果然如此,且說單二家中的奢富,單單府中那數百名象強盜多過象家丁的下人,便可見其實力。至於刀槍劍戟、盔甲盾牌,更是藏了幾個倉庫,恐怕某人的誌向,還不僅僅是滿足於做個強盜頭領而已。

連日無事,幾人便在這莊中小住。單二隻要不是麵對莫愁,談吐行事間便頗有豪傑氣概,因此與石不語相處得甚是融洽。他因了強盜出身,一向都被那些正派的豪傑俠士所不齒,不過卻十分傾慕英雄,自從聽石不語說起行烈、世績,便日日叫嚷著要前往一聚。石不語這才得知,原來自己那一癡一瘋的兄弟,在江湖上,也頗有幾分豪傑之名。

至於吸引幾人而來的異獸,卻數日都不見動靜。據單二所說,那頭疑似“劍獠”,是在數月前突然出現在後山附近的。他本欲派人前往打探,卻被手下的夥計勸阻,也幸好如此,雙方得以平安無事。那劍獠白晝從不出動,隻是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在夜間出來巡走一番,中間也曾有宗門之人前來打探,卻都傷在它的劍脊之下,之後,再無人敢來摸這老虎屁股。

既然如此,眾人也隻得繼續等待。無所事事之下,石不語便與單二終日飲酒論武,交情倒是一日賽過一日。隻是可憐某條好漢,對著千軍萬馬之時眉頭都不眨一下,怎麼每每見了嬌滴滴的莫愁,便頓時麵赤結巴,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了……

至於莫愁這邊,依舊笑顏綻放,媚態十足,不過你若想與她關係再進一步時,就會如同撞上一根彈簧,有力無處使。石不語見到單二這幅可憐模樣,心中不忍,幾次欲告知莫愁的真實身份,又恐他從此留下“美女後遺症”,每每話到嘴邊,便吞了回去。

這日夜間,石不語與漪靈、悠白吐納之後,心情大好。或許是連日來吐納不輟的緣故,原本內青外銀的妖丹,終於起了些變化——青、銀兩色不再渭涇分明,而是真正的融合在一處,轉為赤色——雖然有點違背色調融合的邏輯,不過這至少意味著他從兩頭妖寵身上獲得的妖力,真正達到了融會貫通,以後施展起來,應會更加流暢。

不過,有一點卻很令人沮喪。據凝寒所說,妖丹每升一階,便能依次增加一種光芒,分別是赤、金、紫、銀、玄,這光芒卻與妖淡本身的色澤無關,隻要最後達成五光齊發,便可踏入妖師境界;石不語雖已兩次“奪丹”,但體內的妖丹卻依舊散發著最為初級的赤光,這讓急功近利的男子不由得鬱悶了許久。

“來了!來了!”這日午後,他正在院中自行摸索那妖丹的攻擊手段時,單二叫嚷著從外宅衝了進來。

“‘姨媽’來了?”

“那頭異獸……出現了。”

“來得正好!”石不語妖丹有了進展,正欲尋個機會表演一番,忙不迭的拉起漪靈、悠白,待奔至門口,凝寒與莫愁也已聞訊趕來匯合。

“師父,我們這就出發麼?”石不語揚開離火扇,偶然轉頭望去,頓時一怔,“單兄……你這是做什麼?”

“我嗎?自然是陪幾位一起前去。”單二不知何時穿戴了密不透風的盔甲,身上還掛了七八件長短不一的兵器,手中橫握一根金頂棗陽槊,遠遠望去,倒象一座活動武器庫。

“……”石不語聽得無話可說,雖然說做護花使者是件很偉大的事,不過,也要量己力而行事吧!

隻是,任石不語如何遊說,單二死活不肯離去,隻差抱著大腿被直接拖到後山去了。石不語見狀,也隻得隨他去,或許愛情的作用下,某人真能來個小宇宙大爆發也未定。

幾人在那探子的帶路下,很順利的找了個凹陷的大坑,埋伏起來,據說,這個大坑,便是前些日子,幾位修真中人與劍獠激鬥後留下的痕跡。

“等會怎麼行動?”石不語安定下來,便詢問眾人意思。雖說已確定了先交流再馴服的執行路線,不過,怕就怕對方與上次那頭傻鳥一般,還未等接近便飛得無影無蹤了。

凝寒微微皺眉,似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隻得囑咐道:“隨機應變吧!”

“來了!”悠白忽的一聲輕呼。

話音未落,一頭身形中等,似虎非虎,身披粗長軟絨的異獸,已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1:02 PM     標題: 冀州卷

第四十三章 又見面了

“不是說劍獠麼?劍在何處?”石不語望清遠處的異獸後,微微怔道。

“沒錯,這便是劍獠!”凝寒眼中卻現出幾絲欣喜。

“劍在哪?”石不語不解問道,話方出口,遠處的異獸已用行動回答。隨著一聲低吼,它身上的長絨仿佛充氣一般,鼓脹起來,漸漸堅硬如鐵,形成一柄柄短劍形狀。

“原來是指這……”

石不語還未來得及喝彩,就見那劍獠朝著西南方向大聲嘶吼,身形一抖,幾柄利劍從它身上飛出,如閃電般射向某塊巨石。轟然一聲,隨著巨石的粉碎,幾道身影顯現出來,在塵土中向遠方逃竄。異獸自不甘心就此放過敵人,四爪一振,在後緊緊追趕,速度居然也不太慢。

眾人對視一眼,頗有默契的尾隨其後。悠白邊行邊道:“老板,那幾人,似乎便是上次襲擊車隊的山賊。”

“小廣廣的手下?”石不語心中隱隱覺得有些蹊蹺,難道說,楊廣派出的人馬,真正要對付是這頭劍獠?這樣倒是可以解釋對付區區一個李淵,為何要出動如此多的好手。

他正思索著,卻忽的被凝寒拽著衣袖,拉低了身子。再看眾人前方,劍獠已將那幾人逼入山穀之中,正嘶吼著豎起劍絨,向對方行去。

“那幾人要完了!”漪靈轉過頭去,不忍再看,單二連忙向前幾步,擋住她的視線。

石不語卻與莫愁對視一眼,同時臉色一變,低喝道:“未必!”

果然,便在兩人得出結論的同時,劍獠又向前躍出數步,便在那最後一步時,山穀之中忽的嘯聲連連,陰霧密布,十二麵丈許高的黑幡從四周升起,連成一片,將劍獠困在其中。

“疾!”隨著一聲大喝,有些臃腫的身影在坡頂現身,口中念念有詞,猛然伸手一指,隻見十二道半隱半顯的長爪陰魔,活生生的從黑幡中擠了出來,團團圍住劍獠,進退有序的進行著車輪戰,一時之間,穀中陰風大作,仿佛煉獄一般。

“噬魂翁!”石不語定睛望去,已看清對方的長相,正是那日被自己幾人打得落荒而逃的老魔。

“原來如此!”凝寒悟道,“我正奇怪老魔那日為何實力不濟,原來他事先已將元力灌入這些鎖魂幡中,布下了這陰魔毒陣。

“這且不去管它!隻不過,這家夥似也對劍獠頗有興趣,你們看……”

“扁他!”漪靈氣鼓鼓的挽起袖子。

“搶生意!”悠白捏著拳頭。

“不懂規矩。”單二鬆著筋骨。

“精氣歸我。”莫愁舔舔嘴唇。

“上!”最後,在眾人齊齊撲出之前,石不語如此說道。

“又是你們幾個混帳!”剛剛跑到一半,噬魂翁已發覺他們,臉色一變,怒喝道。

“又是你這死胖子!”石不語毫不客氣的回敬道,早已抽出離火扇,傾盡全力連連扇去。他自妖丹融合後,妖力大有長進,以往來個三四下便有些勞累,如今連續七八扇也隻是微有氣喘。

然而,麵對著滔天火柱,噬魂翁這次居然不戰而逃,就地一滾,翻下山坡,鑽進那陰魔毒陣中。

石不語一征,還未反應過來,莫愁已從身邊飛也似的掠過,仗著夜叉陰身衝入陣中。眾人猶豫片刻,紛紛跟了上去,那陣中想來必有機關,隻不過,把莫愁一人丟在裏麵,卻是無論如何做不出來的。

“我來也!”最後趕到的單二高聲呼道。

“單兄,你在外掠陣,這裏麵,你可是進不得的!”石不語一麵入陣,一麵呼道,至於對方能聽進去多少,那便隻有看天意了。

“喵的!”待他剛入陣中,眼睛尚未適應,便聽得一物帶著破風聲襲來,石不語下意識的一擋,身形向後急退,正撞在一塊尖銳之物上。

“好痛!”他捂著屁股,高聲呼道,勉強睜眼望去,卻見身邊正是那頭劍獠,此刻的異獸已沒了方才的威猛,身上劍絨射得七七八八,兩條後腿支撐不住的跪倒在地,全身上下竟有七八道傷口,從中流出的多是綠色血液,顯已中了劇毒。

“我並無惡意。”石不語盯著它,傳達了一個神念,劍獠低鳴一聲,凶悍的目光收斂了許多,看來,能聽懂意思。

正在此時,旁側忽的閃出一道陰魔,石不語舉起離火扇,連連扇去,幾道火柱將對方包裹在其中,燒得慘叫不絕。

“不過如此……”他正要炫耀,卻見那陰魔竟硬生生的突出火柱,朝自己撲來,原本殘缺的身形,更在瞬息間開始恢複……

“喵的!你是壁虎變的嗎?”石不語大驚,好在凝寒及時趕到,舉起手中金水鏡,鏡光所到之處,陰魔頓時灰飛煙滅。

“師父,這是怎麼回事?”

“老魔這陣法可以吸取附近的陰氣來修補陰魔,你小心些。”凝寒正色道,“我去救助漪靈,你看著劍獠。”

“別,我們一起行動。”石不語心道,若是陰魔再來又當如何,轉頭對著劍獠道,“你還能走麼?”

劍獠低鳴一聲,微微點點,想是還能行動。

“既如此,速速跟來,切莫離我太遠!”凝寒也不多言,舉著鏡子便去搜尋漪靈。才行了十幾步,便見莫愁正護著漪靈,與那噬魂翁戰在一處。

“死胖子,可要小生幫你抽脂?”仇人相見,自然分外眼紅,石不語舉起離火扇便衝上前去,凝寒卻在外圍放出鏡光,擊退靠近的陰魔。

正群毆中,悠白也於黑霧中現身,二話不說,張口便是一道妖華息射,石不語連忙退後一步,將主攻的位置讓給她。

既有兩個打不死的小強拖著對手,石不語便遠遠站定,不停舞動寶扇,火柱倒還容易閃躲,隻是那風刃卻是幾乎無形的,不到片刻,噬魂翁便受了三四處傷,急得怒吼連連。又經幾個回合,他猛然一個翻滾,避開了悠白的妖華息射,就勢向那使扇子的小賊攻來。

“喵的!欺負我弱麼?”見他撲來,石不語卻並不躲閃,嘻嘻一笑,蹲下身子,一直站在身後的漪靈就勢舉起白眉針,迅疾連發,老魔躲閃不及,正被射中左眼。

眼部受得重創,那噬魂翁哪裏還忍得下去,頓時丟下短杖,捂著麵門嚎叫道。

“抱歉了!”這種落井下石的機會,石不語哪肯放過,連連扇動離火扇,這次竟然聚成火牆,將噬魂翁困在其中,“若是肯降,便把白內褲舉起!”

眼見大局將定,老魔忽的大吼一聲,口中默念數句,猛然展開了雙臂,瞬息之間,陣中陰風大作,那七八道殘餘的陰魔一齊湧來,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鑽入他的身體。幾聲慘呼中,噬魂翁的身形猛然膨脹,全身發綠,臉上布滿血絲,顯得恐怖之極。

“快快出陣!”凝寒臉色大變,急忙將將金水鏡光照去,不料金光離對方還有半尺時,便被一層綠霧阻擋,再也穿透不得。

“殺了你們!”那魔頭一聲長吼,猛然張嘴噴出一道仿佛實體的光柱,重重擊在幾人之間,悠白在最後一刻擋在石不語麵前,生生的挨了一擊,悶哼一聲,倒飛了出去。

“不過如此!”同時倒地的莫愁卻已跳起身來,化回原形,搶在石不語之前,攻到老魔身旁。

“區區夜叉,不自量力!”對方毫不在意,任由莫愁的利爪如同撓癢般的落在身上。

“莫愁,快快回來!”石不語心知不妙,一麵前衝,一麵喝道。

“晚了!”老魔譏諷一笑,左手輕揚,一道黑索不知從何冒出,緊緊束縛住了莫愁,右手高舉,五指化為利爪,猛然向對方咽喉襲去。

危急之時,石不語也不知從何處得來的速度,一個餓虎撲食,撞在對方身上,兩人一起飛了出去。

噬魂翁的右爪力度不減,重重的擊在石不語的背心,竟然穿過了六陽青靈衫,直接刺入肉中。

“我靠!”疼痛之下,石不語大叫一聲,生出難得的悍性,忍著疼痛,舉起手中離火扇,對著噬魂翁的麵門一連扇了七、八下,風刃在烈火中狂奔而去,恰恰鑽入老魔僅存的一目,頓時讓他成了瞎子。

石不語眼見得手,也顧不得慶祝,重重撐在老魔肩上,借著反作用力,連滾帶爬的翻開去,眼前一暗,精神再也支持不住,頓時昏了過去……

“我在哪?”不知過了多久,石不語迷迷糊糊醒來,卻發現自己正躺在莫愁的腿上,猛然一驚,“死胖子呢?”

“死胖子這次真的死了!”漪靈淩亂的麵容在旁探了出來,“你總算醒了,莫愁姐姐都哭了。”

“……”石不語下意識的望向莫愁,果然,對方頰上猶然帶著幾點淚痕,見慣了她平日那種妖嬈,此時梨花帶雨的景致,別有一番清新風味。

“看入迷了麼?”莫愁嫣然一笑,媚態複生,“你好歹救我一命,奴家為你哭上幾句,也算盡了情誼。”

“呸!怎麼也要以身相許才是。”石不語掙紮著站起身來,“想不到俺也依照小說慣例昏了過去……多久了?這又是哪?”

“沒多久,這是劍獠的巢穴外。”

原來,石不語暈倒之後,漪靈便撲上來替他治療,劍獠也恢複了些須體力,衝上前去咬住老魔死不鬆口,悠白皮厚,蘇醒之後也與老魔纏鬥起來,對方傷了眼睛後,元力大減,終被凝寒幾人合力擊斃。不過,劍獠卻因了又一次的惡鬥受了重傷,恐怕……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1:03 PM     標題: 冀州卷

第四十四章 強盜是很有前途的職業

“不是吧……”石不語沮喪萬分,“不對!漪靈應該能替它療傷的吧!”

“漪靈原本便受了傷,剛才又幾乎拚命般的將全部妖力用在你身上,哪還有餘力?”莫愁說到這裏,忽的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小姑娘似對你有些意思,方才,她可哭的比奴家厲害。”

“別胡扯!”石不語一怔,偷眼向漪靈望去,卻恰恰對上她那焦慮憂心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動,“莫非真被這死夜叉說中了?”

他急忙搖頭,揮去腦中的綺想,轉頭問道:“對了,那麼劍獠呢?就算死,也好歹見屍。”

“在裏麵。”莫愁指指山洞,“方才它拖著殘軀,示意我們跟來,隨後又咬著凝寒的衣角,將她拉了進去,也不知要做什麼?”

兩人正說著話,卻見凝寒已從洞內步出,蒼白的臉頰上帶著一絲紅暈,雙手環抱胸前,似是裹著什麼。

石不語與她視線相觸的剎那,不約而同的向前行了幾步,隨即又同時緩緩止步。

“你……不礙事了嗎?”沉默片刻,凝寒美目流轉,輕聲問道。

“主角是不會掛的。”石不語撓撓頭,側過了身去,雖然很想說點什麼,隻是,話到嘴邊,似又無語。

“沐~”一聲輕吼,將他的注意力拉到凝寒的手臂之間,也緩和了這有些尷尬的局麵。卻見在那溫暖的臂彎中,一顆小小的腦袋正哆嗦著探出頭來。

“這是……”

“劍獠。”凝寒輕和的摩挲著小獸,向著身後的山洞望了一眼,“它的孩子。”

“托孤嗎?”石不語心道,難怪這劍獠會呆在後山不肯離去,想是要生養後代。

“恩。不語,這頭小獸,便讓給為師,如何?”

“也!一句話而已。”石不語指著莫愁道,“我最近正打算糾纏某隻夜叉,讓她做妖寵,所以……”

“癡人說夢。”被指定的目標很不客氣的回應道。

“有夢想才有動力。不過,師父,如此一隻小獸,便殺了吃都不夠一頓飯,你如何能指望用它去……”

或許察覺到了他不懷好意的目光,小劍獠躲在主人懷中,很不客氣的齜了齜長牙。

“乖乖的,莫動。”師父用令某人妒忌的溫柔語氣安慰著小獸,搖頭道:“這卻不難,異獸的成長很快,況且我宗還有種催熟秘法,相信不用一年,這小家夥便能戰鬥。”

石不語穩言一喜,便想伸手去撫摩幾把,即刻被很不客氣的撓了數下:“小乖乖,你也喜歡撓人麼?莫非是漪靈的親戚?”

漪靈跳起身來就欲反擊,忽的驚道:“啊!單哥哥去了何處?”

“…………”石不語一怔,突然發現,眾人似乎一直都忽略了某個生物的存在。

“老板!”悠白有些忐忑的舉手道。

“恩?”

“我方才醒來時,隨手抓了件物事擲向噬魂翁……”

“我知道了,多謝你救我!”

“不是啊,老板……”

“怎麼?莫非還要咱家抱著你哭一場,表示謝意麼?”

“老板……聽我說完。”

“你說!”

“我現在想起來,那件物事,似乎與單二……有點象……”

單知雄受傷了,雖然說,英雄救美的結果,總會帶點不重不輕的傷,不過,可憐的人,他的傷勢,似乎都拜石不語等所賜……先是悠白將他當暗器擲出;又被噬魂翁隨手甩在一邊;隨後在混戰中不知被幾人踩了幾腳;最終的結果就是,當這位豪傑,被石不語於泥堆中掘出之後,在病**整整呻吟了一個月。

不過,單二本人對此並無不滿,在石不語的極力勸說下,莫愁第一次主動步入他的房間,與他一共說了三句話。偉大!這便是愛的代價!石不語一直相信,假若莫愁肯再親吻一下的話,單二絕對會掏出匕首,將自己的傷口再挖深三至五公分。

另外,在石不語這邊,經過眾人的投票表決,決定給那隻始終霸占著凝寒的小劍獠起名為——沐沐,因為它總是沐沐沐沐的叫喚。在度過適應期之後,天才般的沐沐,很快展現出幼獸的任性與淘氣。服飾、器皿、地毯、書畫……總之,二賢莊上所有能被夠到的物品,包括幾個逃得較慢的仆人,都被它刻上了永不磨滅的牙印。

眾人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之後,頗為自覺的養成了在睡覺之前,將貼身衣物放至最高處的良好習慣……莫愁曾疏忽的將肚兜放於床頭,翌日醒來,此物已十分詭異的出現在凝寒的房間中,很顯然,沐沐固執的認為,這些東西都是它送給主人的最好禮物。

對此,石不語惡毒的建議單二,以食物來收買某個小賊。如此一來,或許莫愁剛剛換下的貼身衣物,會有新的去向……

月餘之後,單知雄的傷勢逐漸好轉。放下愧疚的眾人,便又展開四處遊蕩、尋找異獸的機械運動。這中間,程行烈終於忍受不住獄中的清淡食物,爬將出來。石不語本欲回去探望,不料單二做冤大頭做上了癮,一麵拉住他死活不放,另一麵卻派出部署去接了行烈母子、世績一起過來,隨後又把那清河老宅拆得一幹二淨,等於逼迫眾人在二賢莊定居了。

閑來無事,石不語也曾閉門不出,苦心鑽研現代技術,力求創下跨時代的發明,推動生產力大跨步發展,三日之後,他手持一物,奪門而出,在眾人炯炯目光中呼道:“此物,名為麻將……眾人正憂無以度日,聞之大喜,便於石不語教輔下,發揚國粹,聚而賭之。

且說這日,石不語的手氣,卻是好得異常,眼見又要自摸,門外忽的鑽進一名家丁,湊至知雄耳邊低言數句。隨後,即刻便要連褲子都一並輸卻的某人,立刻站起身來,借機開溜。

“過分!人豈能陳凱歌到如此地步!”石不語拍著桌子,大罵不已,連世績乘機換了牌都未察覺。

“好象有人來賣馬。”行烈數著麵前的牌,“咦?俺如何少了一張?”

“原來是賣馬。看他那架勢,咱家還以為有人來賣美女!”石不語狠狠鄙視單二一番,轉頭道,“大哥,你往後可有打算?還繼續賣鹽?”

“不賣了!”行烈頗為堅決的搖頭道,“販賣私鹽,終不是英雄所為!”

“呀!士別三日,果當刮目相看。”石不語不由肅然起敬,“那麼,你接下來打算……”

“方今天下將亂,豪傑輩出。俺已立下誌向,日後定要做名有前途的……”

“什麼?”

“強盜。”

隻聽得“撲通”一聲,那桌邊的兩人,連著身下木凳,一起墜地。石不語顧不得疼痛,伸出一指,指著行烈,顫聲問道:“這……這……哪個混蛋教你的?”

“單二教的,怎麼,不對麼?”

“當然不對!當強盜是要被殺頭的,你有幾個頭?”

“沒事!單二說沒事的。”

“恩?”

“他說,第一次幹強盜是可以赦免的。”

“……那他可有說過,太陽是綠的?”

“咦?太陽不是綠的麼?”

“…………”

在這天下午,石不語終於了解到一個真理——原來,大哥,是色盲。

“罷了罷了,二哥,你且消消氣。”世績偷牌完畢,出來勸架道,“小弟以為,做強盜也無不可。所謂英雄不問出身,況且我近日結識識不少豪傑,其中落草為寇的也不在少數。”

“有理!有理!”行烈摟住世績,將頭點得如啄米雞一般。

“隻是,大哥,你日後做了強盜,卻要切記一事。”世績皈依一笑,看得石不語毛骨悚然,果然,那下接的一句便是:“切記,不要什麼都搶。要搶,便搶最值錢的!”

“哦!那俺專搶金銀!”

“錯!那能值幾個錢?”

“那你的意思是?”

“既已為盜,要搶……”老三環顧四周,低聲道,“要搶,便搶個皇帝的位置!”

石不語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這兩兄弟,一個有些傻,一個非常瘋,看起來,都不是正常人。他正哀歎誤交匪類,先前賴帳逃跑的單二又衝了進來,二話不說,拉著幾人便往後院跑去。

“看!看!”到得後院,單二上氣不接下氣的指著一處吼道。

“什麼?有美女麼?”石不語順著他的手望去。無他,一匹黃馬而已,即便身材高些,樣子雄壯些,也終還是馬,莫非還能比騎著悠白拉風麼?

“端的是匹好馬!”老三倒是讚歎不已,“老單,你從何處劫來的?”

“哈哈,自然是從……我呸,誰說是劫的,咱家買的!”

“呀!你還學會買東西了?幾錢?”

“十兩!”

“……老單?”

“什麼?”

三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問道:

“敢問,閣下買馬時,可有先用刀子架著對方麼?”

發了半日誓,單二急得連脖子都粗了一圈,這才勉強解釋清這事的來龍去脈。

原來有位外地客人在潞州用盡盤纏,無法歸家,無奈之下被逼得賣馬。市集中人知單知雄是愛馬之人,便指引他前來。單二卻嫌棄那馬餓了多日,太過瘦弱,隻還了10兩銀子,對方急等用錢,也不多言,拿了銀子便匆匆告辭,連口茶水都未喝得。

“可惜!可惜!”單二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看那賣馬之人,身形長大,應是條好漢子,想是時運不濟。”

“別來這套!”石不語並不理他,隻盯著那馬左瞧右望,隱隱覺得甚是眼熟。

“老不語,可是有何不妥?”單二見他如此舉動,湊近問道。

“這馬,我似乎在何處見過。”

“不可能!”

“喵的!我想起來了!”

“……”

“老單,你完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1:05 PM     標題: 冀州卷

第四十五章 Gay的新解釋

“什麼!”單知雄跳得足有數尺之高,“你說,那人便是秦暮?”

“那賣馬的,是不是金燦燦的臉膛,身形甚是高大?”

“……象是。喂!你說的秦暮,可是人稱‘賽專諸’的那位?”

“沒錯!便是你每日都要念上數次,除了莫愁之外最愛的那位!”

“完了!”單二一屁股坐於地上,怔了半晌,忽的狠狠捶著腦袋,“啊!啊!俺真是個混蛋!”

“別傷心,我們不嫌棄你!”石不語拍著他的肩膀,心中也有些懊悔,早知如此,自己方才便跟出去看看了。

“員外,有故友前來拜訪!”單二正自殘甚歡,卻有不識趣的家丁入內稟報,被憤怒中的猛獸賞賜了滿臉唾沫與一個“滾”字。

“老單,可是誰得罪你了?”正在此時,門外卻未經通報的步入一人,白麵長須,身形瘦長,雙臂幾乎垂到膝蓋,左手持根銀尖畫戟,肩頭卻背著副長弓。

“伯當兄!你如何來了?”單二隻望了一眼,便跳起身來,給了對方一個虎抱。不等人反應,又拉著石不語等人過來,一一介紹。

原來這人便是號稱“神箭將軍”的金陵俠士王伯當,世績乘他與行烈寒暄之際,在在石不語耳邊略加介紹道:“此人不但文武兼備、戟法高明,更難得一手好箭法,百發百中,道是百步穿楊也不為過。”

“早聞王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一表人才。”石不語對這人倒有些印象,還未及索要簽名,便被世績擠在一邊,他這三弟,收拾英雄的癖好,卻決不遜色於穿越者。

“豈敢!小可不過略具虛名罷了!”王伯當抱拳還禮,語氣溫和,寒暄數句,忽的轉頭對單二道,“老單,你卻是做了件蠢事。”

“恩?”

“今日,可有一人來你莊上賣馬?你可是壓價買了他的?”

“……難道伯當你也是為秦暮而來?”

“原來你已知是秦暮,如何不留他住下,反要壓價買他的馬?”

“我……唉!”單二氣得胡子直翹,很幹脆,又一屁股坐於地上。

原來,王伯當與秦暮卻是多年好友,今日偶經此地,恰遇這故友在店中獨飲悶酒。兩人交談幾句,方知秦暮因了公務耽擱,用盡盤纏,無奈之下將馬賣與二賢莊。王伯當深知單知雄是個仗義之人,又一向傾慕秦暮,之所以壓價買馬,必是不知對方身份,因此力邀秦暮再度同去二賢莊。無奈後者自覺落魄,無臉見人,再三推辭,用過午飯,便告別返還回東齊去了。

“我實是不知啊!”單二聽完這番講述,青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呆了半日,忽的跳起身來,向外衝去。

“老單,我知你現下難受,心中感到空虛、寂寞還有點冷……”石不語急忙將他扯住,“不過,也不至於投水自盡吧!”

“俺去追秦兄……”單二拚命一掙,脫開身,跑了出去。

“好一條漢子,知錯便改!”行烈在旁嘖嘖稱讚。

石不語白了他一眼,轉頭向王伯當問道:“王兄……”

“恩?”

“東齊在哪麵?”

“……東北方。”

“哦,多謝!”

“怎麼?”

“老單,似乎,好象,的確,在往西跑……”

當日深夜十分,一身酒氣的路癡單二,垂頭喪氣的打道回府。鑒於某人心情極度惡劣,眾人一反常態安慰許久,直到約定過些時日一同前去東齊,親自登秦門負荊請罪,方才使他心情略有好。

看看這時段有些不上不下的尷尬,眾人幹脆擺開桌子,打了一夜麻將。王伯當卻是條天生的賭棍,頗有青出藍而勝於藍的味道,不到天亮,便已業務精通,險些連師父的底褲都贏了去。石不語憤恨之餘,也不得不感慨:“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賭了一夜,又睡了一日,第三日剛起來,單二便拉著眾人一同去往女羲殿,為受創的兄長祈福。石不語自然樂從,隻願神佛保佑,今夜賭身附身,將那王賭棍吃進去的都給摳出來。

這女羲殿卻並不甚遠,眾人快馬馳騁片刻,便已到達。焚過香,拜過聖像,正在禱告時,卻聽見殿外家丁吵吵嚷嚷,擾人思緒。單二氣極,順手拽過一個,喝問何故。

那家丁回道,老爺昨日已提早吩咐供奉好生打掃殿堂,不料今日我等擺放祭品時,卻見一病人睡在廊前,擋住去路,因此抓著宗士,爭吵起來。

“豈有此理!”單二聞言大怒,反手抓起身邊供奉,在空中足足晃了七八個來回。

“員外!員外息怒!”那供奉在空中頭昏眼花的哭喊道,“那人是貧道東齊同鄉,隻因路過此地,感染風寒,故此留他將養,並非有意衝撞員外啊!”

“且慢!”世績忽的攔下單二,“你說,那人是東齊的?”

“是,是,不然小人也不會留他。”

“可是一臉膛金燦燦的漢子?”

“……先生如何得知?”

那供奉話音未落,單二已怪叫一聲,衝了出去,一路高呼“秦兄!”待眾人尋到他時,卻見秦暮正低著頭,在那草裏亂撞,羞得幾乎要把身子都埋進,單二卻也坐倒在草內,緊緊扯住對方的手,口中直喚道:“叔保兄,可想煞老單了!”

“怎麼感覺很象Gay……”石不語在旁看得狐疑不已,莫非老單追求莫愁隻是幌子,他真正喜歡的,卻是男人?難怪他近來看咱家時,目光總是炯炯有神……

“逝兄弟,何謂之Gay?”王伯當聽得一頭霧水,不解的探過頭來。

“這個嘛……便是兄弟之意!”

“原來如此,那麼我等日後也一起做Gay如何?”

“…………”

“怎麼,莫非你瞧不上王某?不過贏你數兩銀子罷了!如此小氣?”

“王兄誤會了,咱是覺得,你我不已是Gay了嗎?又何必多此一舉?”

“有理有理。”王伯當聞言頗喜,拍著石不語的肩膀道,“日後,便讓我等做對有飯有吃、有衣同穿的好Gay!”

重逢戲上演完畢,眾人便七手八腳搭著秦暮回去。因了窮困潦倒外加風寒,秦暮整整瘦了一圈,隻是虎倒而威不散,精神倒是頗好。石不語向他問起,那日救人之後何以不告而別?秦暮卻是輕輕搖頭,示意不可在此交談。

正說著話,單二已命人整治酒菜,緬著臉向秦暮賠罪,眾人齊齊相勸,倒是消了些須隔閡。待得酒過三巡,石不語便建議開桌麻將以示慶祝,卻被王伯當以秦兄需要休養為由徹底否決,不由深恨。

“喵喵的,你們如此圍著他七嘴八舌,便算是休養了嗎?”石不語心道,“看來王賭棍,是存心不想把吃進去的吐出來了。

他正如此揣測,就聽得秦暮轉頭向行烈問道:“程兄,不知你兒童之時,可曾在東齊住過?”

“咦?秦兄如何得知?”行烈吃了一驚,虎目圓睜。

“啊!你小名可是喚做程一郎?”

“……正是!你……”

“哈哈哈哈,好你個程一郎,如何不識我?可還記得太平郎否?”秦暮猛然大笑,重重砸了對方一拳。

“你!你是太平郎?”行烈霍然站起身來,緊緊抓住他的肩膀。

“正是我啊!”

“你真是太平郎?”

“恩!”

“便是那個總與我比誰的小弟弟長,每每流著鼻涕,時常去巷口包子鋪偷吃還誣陷我的太平郎?”

“……我有這麼過分麼?”

原來,秦暮之父,卻是北齊武衛大將軍秦彝,因周兵犯境,於亂軍中被小廣廣的叔叔——大楚第八條好漢楊林所殺。之後母親帶他流落民間,幸被行烈母子收留,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情如兄弟。後因濟州年荒,行烈母子卻別了秦暮,自往清河縣去了。從此之後,便沒了聯係,想不到,今日卻在這裏相遇。

“原來叔寶兄也是將門之後,不知家中可還有什麼親人?”單二聽得感慨不已,在旁問道。

“母親尚在,除此以外,聽聞先父當年有個妹妹,隻是時間久遠,如今不知嫁向何處,縱使相見,恐也認不出我那姑母了。”秦暮搖搖頭,語氣頗為傷感。

“無怪叔寶兄當初死活不肯做這衙役,還是伯母下了嚴令才勉強屈從。”王伯當在旁歎道,一幅了然於心的神情。

“正是如此。不是秦某桀驁,想我也是將門之後,平生誌向,隻願輔佐名主,斬將奪旗,開疆展土,區區捕快,又如何能遂我意?”

“秦兄莫急。”世績搖著不知從何處偷來的蒲扇,笑道,“我等當守時以待,自有潛龍出淵之日。”

“徐兄弟言之有理,秦某受教了。”

“聊完了麼?”石不語伸個懶腰,“我等打上幾圈,以示慶祝如何?”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1:06 PM     標題: 冀州卷

第四十六章 倒黴的秦老大

“多少?你說多少?”石不語從木椅子上跳將起來,將世績拖至胸前。據後者所言,單二這敗家子,竟將240兩黃金打成金條,偷偷塞入秦暮的緞被之中,為其送行。

“這也是無奈之舉。叔寶兄死活不肯接受饋贈,我隻得出此暗渡陳倉的法子。”世績攤手道,“恩?二哥,你收拾東西做什麼?”

“這個嘛……我已決定離家出走,你去告訴老單,叫他切莫送贈禮與我,便是送了我也不收的!”

“…………”

眾人從東嶽廟返還之後,不經意間,已過去半月。王賭棍贏了眾人數日後,見再無油水可撈,便起身告辭而去。秦暮休養十餘日後,身子也已康複得七七八八,因了公務在身,他不得不告別眾人,返回濟州。

臨行之前,單二不但將黃驃馬原物奉還,還饋贈不少財物,道是送與伯母寥表心意。秦暮卻是個重義輕財之人,除了那馬,別的絲毫不受,任憑單二磨破嘴皮也是無用!到最後,還是世績出此瞞天過海之法,將財物折成黃金,打成金條,暗中塞入對方行囊的緞被之中。

“早知如此,昨天我便用自己的緞被與他換了……”跺了半天腳,石不語最終坐下身來,一麵飲茶,一麵哀歎。

三日前,據單二手下響馬所報,東南永嘉一帶卻有高階異獸出沒。凝寒因此帶著悠白、莫愁飛了過去,石不語因了傷勢並未痊愈,並未隨行。凝寒怕他氣悶,又將漪靈留下照顧他,隻是,說句實話,這到底誰照顧誰,還真的很成疑問。

“老不語,大事不好!”正享受著難得的悠閑時光,單二已風風火火闖將進來。

“怎麼?有人逼你看張XX翻拍的武俠劇麼?”石不語一驚,險些被茶葉噎死。

“……什麼張XX?”單二愣了片刻,頹然坐倒在椅上,排著胸口恨道,“叔寶兄出事了!”

“不是吧!才走了兩日而已……”

原來,怪隻怪那240兩黃金。秦暮那日告辭之後,便在一家旅店過夜,中間展開緞被之時,卻恰逢店小二送茶,不合被他望見黃金。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偏偏這鎮中有一大戶人家剛剛遭劫,懸賞捕盜。這店小二見秦暮身形雄壯,象個盜匪,又孤身一人帶了許多黃金,麵上更是陰晴不定,便起了疑心,連夜趕去衙門告發。

縣官不敢怠慢,派了數十名衙役潛入旅店,待到半夜時分,齊喊一聲,湧入秦暮房間,秦暮睡夢之中,反倒以為對方乃是盜匪,奮起拚鬥,失手打死一人。他卻並不逃竄,任人捆縛,送官查辦。

“苦也!”聽罷單二這番敘述,石不語與世績齊齊叫苦,這秦暮想是流年不利、犯了太歲,先是窮困,後是生病,現下又鬧出人命來!

“先莫叫苦,現下如何是好?”也無怪單二沒了主意,須知,這誤殺之罪,可大可小,若是對方有些後台,隻怕死罪難逃。

“莫慌!”世績沉吟片刻,便有了主見,“老單,你速速趕去府衙,替秦老大鳴冤,先辯明了這強盜的冤枉罪名。如此一來,對方誤會在先,秦兄失手在後,這事,便有了回轉的餘地。”

“好,我這便去。”

“且慢!我問你,為救秦兄,你肯下多少本錢?”

“說什麼本錢,便要用我這條命時,也隻管拿去。”

“好!你速速命人備下千兩黃金,我與二哥替你四處打點。秦兄這誤傷人命之罪,逃是逃不了的,現下隻好幫他大罪化小,判個流放。先保全性命,到時再托人設法解救。”

“可!我這便命人籌備,若是不夠,頂多變賣家產。”

“呀!送禮麼?這個我卻拿手!”石不語精神一振,拉起袖子道,“可要帶幾盒腦白金去?”

一連奔走了數日,黃金開路再加單二苦苦鳴冤,眾人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係,總算得了個還算舒心的結局:秦暮免去死罪,發配至冀州燕山為軍。消息一出,單二頓時喜笑顏開。卻也是運氣,這冀州,乃是燕公羅藝所鎮,他手下的幾員將領如張公謹、尉遲兄弟等,恰恰都是單二多年好友,正好托他等照顧秦暮,過得幾年,尋個機會,便可赦回。

大事既定,單二也放下心頭大石,隨即開始替秦暮準備行囊,又去打點押送差役,足足忙了數日。待到押解之日,眾人起得早早,同去遠送秦暮,眼看便要出了潞州地界,方才無奈的停步告別。

“叔寶兄,此去路途遙遠,務必多加保重!”單二拉著對方,眼中隱約見淚。

“秦某命犯太歲,又蒙幾位相助,此去別無他求,隻求幾位幫忙多看顧看顧老母。”秦暮臉色憔悴,頗見風塵之色,令人於心不忍。

“太平郎你放心,你娘便是我娘,我自當多去看顧。”行烈拍著胸膛,高聲吼道。

“如此,我便放心了。”秦暮也不再多言,向眾人拜了幾拜,轉過身去,大步向前。

“秦兄,都是單某害了你……”單二望著他的背影,嗚咽不止,忽的一怔:“咦?逝兄弟,你要去哪?”

“我嗎?”石不語伸著懶腰道,“聽聞冀州出美女,我便打算去瞧瞧,正好與秦兄一同上路。”

“美女?”單二呆了半晌,忽的點頭笑道,“不錯不錯,正是如此,你隻管去!”

秦暮卻不是笨蛋,自然知道這兄弟的意圖,不由有些感激,搖頭歎道:“逝兄弟,你不必……”

“恩?秦老大,莫非你想叫俺獨自上路不成?也太無義氣了吧!”

果然,義氣兩字一出,秦暮徹底放棄抵抗,乖乖的與石不語一起上路。至於那兩位押解的衙役,事先早已收足了單二的好處,除了不肯解下連枷外,其他一切都由他們自便,這樣一路行去,吃喝玩樂,倒是快活得仿佛公費旅遊一般。

不過這日,幾人卻因了遊覽風景,耽誤時辰,入夜之後,仍未到達丘山府,隻得於郊外的荒廟將就休息一夜。用過幹糧,大家攀談幾句,便各自尋了地方,鋪下稻草歇息。

石不語卻並不在廟中歇息,扛著一捆稻草,走至廟門外,四顧片刻,忽的笑喝道:“快快出來!”

這聲音在空蕩蕩的荒原上回蕩,顯得格外響亮,更有些怕人,隻是直到餘音消盡,也未見有人應答。

石不語見狀,也不詫異,盤腿坐下,似是自言自語般的喃喃道: “我聽說,這荒郊野外的,時常會有鬼怪出沒,尤其一種全身……”

話音未落,就聽得“啊”的一聲尖叫,一位紫衣少女從樹後跳將出來,不是漪靈更是何人?

石不語麵無表情,心中又是好笑又是詫異,一隻妖怪竟會怕鬼,這卻是哪門子的道理?

“你,你,你怎麼知道我跟著你?”他正想著,漪靈已磕巴著問道,顯然還未從驚嚇中恢複過來。

“拜托,好歹你也是我的妖寵,這點感應還是有的!”石不語嘴上雖不饒人,不過在月光下望見對方那日益清減的雙頰時,心中也是不由一動,這小妮子為了跟來,似乎吃了不少苦頭。

漪靈見他死盯著自己,不由得臉上一紅,扭過了身去,雙手死命擰著裙角。

“咳……”石不語有些尷尬,轉口問道,“你如何跟來的?”

“凝寒姐姐要我照顧你,你倒好,不說一聲便跑了,害我好找!”

“我很快便回去的,十來天罷了。再者,不是已叫單二告知你了麼?”

“我不管!反正凝寒姐姐要我跟著你,我便跟著。”

“好好好!”石不語隻得舉手投降,拉她坐於稻草上,“吃過沒有?”

漪靈搖搖頭,她方才一直跟著石不語,生怕跟丟,因此雖然腹中饑餓,卻不敢去進食。

“給。”石不語拍拍她的腦袋,從懷裏掏出幹糧來,“還有水。對啦,一路跟來,可辛苦麼……你這是……”

他剛問到這句,便見漪靈扔下幹糧,忽的哽咽起來……

“怎麼了?”石不語一怔,頓時沒了主意。

漪靈望著他,鼻子皺了皺,猛的撲進他的懷中,大聲抽泣起來……

“嗚!你這個壞蛋!大壞蛋!老是在野外住宿……”她死命的擰著石不語,哽咽道,“我又不敢接近,躲得遠遠的。晚上好怕,還有別的妖怪、鬼魂在遊蕩……嗚……”

石不語抱著她,頓時大悟。難怪自己一嚇,漪靈便立刻跳了出來,原來這些天來已受過不少驚嚇了。

他再低頭望去,恰好瞧見漪靈有些枯黃的發梢,鼻子不由一酸,連忙重重呼吸了幾下,才強行忍住,一麵撫著她的香肩,一麵柔聲道:“好啦,好啦,是我不好,不該扔下你跑了。”

“壞蛋!嗚!我討厭你。” 漪靈扭著肩膀,拚命甩開他的手。

“…………有沒有新鮮一點的詞?”石不語尷尬的撓撓頭,秦暮似乎已被吵醒,正在後麵看熱鬧,“罷了!待明天到了丘山府,我請你吃好東西,住最好的旅店,當賠罪如何?”

“誰稀罕!”

“……那……我陪你逛街,買東西?”

“當真?”

“恩。”

“騙人的話會怎麼樣?”

“逢賭必輸。”

“這樣啊!”漪靈歪著小腦袋,想了一會,終於輕輕的點了點頭,“好吧,那這次便原諒你一回。”

“無量壽佛!”石不語大喜過望的唱了句道號,抹了把冷汗。幸好,這古往今來的女人都有同樣的愛好——逛街購物。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1:07 PM     標題: 冀州卷

第四十七章 史上最強小白臉

“這個!”漪靈指著第四條街第三十七家店鋪裏的第五十六件商品。

石不語的雙腿開始顫抖……

“還有這個!”她指著第六十八件。

石不語的雙腿在勉強支撐身體……

“還有這個!”她指著第七十二件。

石不語抹了把冷汗,或許自己先去尋張凳子,會比較好……幸好,便在此時,漫天神佛同時顯靈,漪靈終於停止采購,雀躍著向他奔來。

“好了麼?”石不語大喜過望,顫抖著迎上前去。

“等了很久嗎?”

“……不,怎麼會呢!才片刻罷了!”

“那就好!” 漪靈促狹笑著,轉頭問道,“老板,我方才選了幾件?”

“四件!”石不語連忙回應,心道:“我也隻剩下買四件的銀兩了。”

“恩!那麼,這四件是不要的,別的都替我包上!咦?逝哥哥,你怎麼暈了?”

在石不語卑躬屈膝的求饒,並反複背誦數十次“漪靈是最美最可愛最溫柔的姑娘”後,心滿意足的少女,終肯帶著背滿大包小包的奴隸,踏上返回旅店的路途。

在望著前方兩條不時搖曳的小辮時,石不語在一絲愉悅中夾雜的,卻是更多的委屈。他不太能理解,為何漪靈不允許自己將這些東西放入須彌戒?他並不理解,讓自己所中意的人兒幹活,正是女人的權利與幸福,這樣的大好機會,漪靈又怎會讓須彌戒來代勞!

“多麼幸福……的一天……我想,以後還是不要接受這種幸福比較好。”石不語勉強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幹癟的錢袋。最糟糕的是,攜帶的銀兩,已花得七七八八,難道接下來的日子,都要喝西北風不成?

石不語有些鬱悶,早知如此,自己便應該帶上世績,隻要往賭場轉上那麼一圈……

“逝哥哥!”漪靈忽的停下腳步,咬著小指道。

“什麼?”奴隸忽的有種不祥預感。

“我餓了。” 漪靈指指麵前的酒樓。

在吩咐小二隨意上幾個小菜,並且著重在“小”上發音後,兩人便坐於靠窗小幾旁,細斟慢飲起來。漪靈似是心情頗佳,拉著石不語,如小鳥依人般,嬌嗔不已。不知不覺,隨著午時來臨,這酒樓中的食客也逐漸增多。

兩人鄰桌,卻恰巧坐了位滿身綾羅綢緞,和暴發戶之名相當匹配的胖子。他自坐下伊始,雙目便如同被粘住一般,死死的圈住漪靈,片刻都沒移開過。

小姑娘雖有些頑皮,但畢竟臉嫩,頓時被看得麵紅耳赤,伏在石不語肩頭嗔道:“逝哥哥,那人好生討厭!”

“隨他去吧!”男子卻沒有出頭的意思,徐徐笑道:“想必那位仁兄是位藝術家,天生的責任便是欣賞美。”

“不高興!”漪靈撅撅小嘴,將下巴縮回,眼珠子一轉,忽的歎道,“逝哥哥,你看那人,好生可憐!”

“恩?”石不語轉頭望去,卻恰見一吊起左臂,拖著左腿的中年男子,在向附近的客人乞討食物。

“的確……半個身子廢了。”

“什麼啊!我說的是旁邊那個!”

“恩?哪個?”石不語一怔,再度轉頭望去,這才發覺在那桌旁,一個滿麵汙垢、衣衫襤褸的小女孩,在用稚嫩的肩膀,支撐著身旁的中年男子,因為個頭矮小的關係,倒真的很容易被忽略。

“都無人肯施舍食物。”漪靈曳著石不語的衣袖道,“逝哥哥,待會我給一些,可好?”

“最好不過,你做主吧!”

正說著話,那兩位乞討者,卻已蹣跚著向他們這邊行來。漪靈正要起身,對方卻先行止步,站在那胖子麵前,哆嗦著伸出破碗。

“滾開!”被打擾者眉頭緊皺,厭惡的揮揮手。

“大爺,您好歹賞賜些。”中年乞丐竭力彎腰,向對方討好。

“爹爹,餓……”他身旁的小女孩早已忍耐不住,盯著桌上雪白的饅頭,眼中盡是渴望,一隻手情不自禁的抓了上去。

“小畜生!”胖子大怒,站起身來,一腳揣倒那小姑娘,隨手抓起帶了汙跡的饅頭向她擲去,“我讓你偷!我讓你偷!”

“太欺負人!”目睹這一場景的漪靈滿麵通紅,便想跳起身來,石不語緊抓著她,輕聲道,“莫急,看看再說。”

“還看什麼!”漪靈轉過頭來,氣乎乎的怒道。

這時,那中年乞丐已撲上前去,緊拽住胖子的衣袖,口中哀求道,“大爺,是我女兒不對!大爺,我給您賠罪,放她一馬吧!”

話音剛落,隻聽得“哧啦”一聲,隨著那胖子抬手動作,衣袖頓時被撕出整整半尺的大口,整條手臂都袒露出來。

“你!你!你!”眾人驚愕的眼光中,那胖子渾身肥肉顫抖,指著對方道不出句整話來,猛的飛起一腳,將乞丐踢翻在地,隨即扯住對方亂發,怒喝道,“豈有此理!今天你若不賠我衣服,休想活著出去!”

那乞丐早已被自己闖下的禍驚呆,嘴唇抖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再看那小姑娘,已爬起身來,躲在父親身後,露出半個腦袋,眼中盡是恐懼之色。

“還敢給老子裝傻!”胖子不依不饒,抓著對方便是一個巴掌,口中罵道,“我這衣服花了20兩,你若少給一文,老子便扒了你的皮!”

“住手!”正在此時,隻聽得周圍傳來兩聲喝止,其中一聲來自漪靈,另一聲,卻是由梯邊傳來。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驕橫!”隻聽得樓梯輕輕響動,一位年輕男子,手提長槍,徐徐行了上來。

“沒天理……”石不語睜眼望去,不由暗歎了一句。

隻見這男子身長七尺,膚色潔白如玉,五官仿佛精雕細刻,說不出的好來。頭戴紫金冠,兩根長羽高高翹起,身披銀環輕甲,手提五鉤亮銀槍,隻往那一站,便覺英氣逼人。

“倒比我更清秀三分。”石不語一向自詡斯文秀氣,但撞見這男子後,也有些自慚形穢。

“是七分……”漪靈喃喃道,眼中盡是小星星。

這武將裝扮的男子上得樓來,環視一周,舉步向那胖子走去。

被對方氣勢震懾的暴發戶,不由自主軟了下來,嚅嚅道:“你……你要做什麼?”

男子一言不發,上下打量著對方,微微皺眉,緩緩將手探入懷中。

“是他們無禮在先!”那胖子顫抖著,語氣中盡是恐懼,雙目緊盯著對方那隻手,呼道:“你……莫要亂來!”

“哼!”隻聽得男子一聲低哼,將手猛然抽出,掌心中,卻已多了一物。

胖子一驚,不由後退數步,被桌角一勾,險些跌倒,在場諸人齊齊望去,都不由屏住了那呼吸,那東西會是……

飛刀?

短刃?

令牌?

不,都不是,那是……鏡子……是的,就是一麵鏡子!

隻聽得數聲“撲通”,在場眾人中已有幾位跌在地。更令人驚詫的是,就在眾目睽睽之中,那年輕男子,居然對著手中圓鏡,仔仔細細的梳理起冠上雙羽來。

“……”石不語看得目瞪口呆,半晌無語。一方麵,是因為對方的如此舉動;另一方麵,卻更是因了那麵圓鏡。據他所知,這時空中,還未有玻璃鏡的存在,所以那麵泛著水樣光芒的圓鏡,隻可能是煉宗所製的低級元器“水鏡”。這年輕男子竟用元器來充當此用,若是走漏消息,不知會被煉宗追殺上多久?

他正感歎,令人跌破眼睛的人物已收起水鏡,冷冷問道:“多少?”

“恩?”那胖子一怔,顯然還未從落差中反應過來。

“我問你,這衣服,多少錢?”男子加重語氣,又掏出塊絹帕,擦拭起輕甲上的灰塵來。眾人一陣惡寒,若不是他有明顯的喉結,恐怕所有人都會以為是哪個女子扮了男裝。

“二十兩。”那胖子臉上一喜,急忙應道。

“恩?”對方的視線一掃而過,隱隱帶著寒光。

“十……十五兩。”胖子額頭頓時布滿冷汗。

“這是十兩。”男子再不多言,扔給對方一錠銀子,隨手指指樓梯,揚起嘴角道,“現在,給我滾,立刻!”

“啊?”

“滾!”隨著一聲輕喝,被嚇破膽的胖子,真的幾乎以滾的方式逃離現場。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的救命之恩。”那中年乞丐此時才回過神來,連連磕頭,完好的一隻手按住女兒,拉她一起磕頭。

“謝……謝……公子。”小姑娘含糊答道,神情甚是木納。

“起來吧!”年輕男子微微一笑,扶起地上的兩人,伸手入懷,掏出一錠銀子,塞入那小姑娘的手心,輕語道,“你們拿這點銀兩去度日,速速離去吧!”

“多謝公子!”那乞丐大喜過望,又跪下一連磕了七八個頭,這才帶著女兒離去。

“唉!”望著對方離去的身影,這年輕男子一聲長歎,左手一揚,又將那絹帕取出,擦拭起來。早有細心的小二上前伺候,口中不停恭維著公子善心難得。

“不必再說,行善積德,本是我等豪傑應為。”可惜,對方似乎並不接收奉承,擺擺手,口中說道。

石不語在鄰桌聽得這暗藏自戀的話,不由得輕哧一聲,聲音雖不響亮,卻已落入對方耳中。

果然,片刻之後,那男子已長身而立,朝這鄰桌的客人抱拳道:“閣下可是有所指教?”

“區區小民,哪敢談什麼指教!”石不語擺擺手,悠然自得的品著濃茶,徐徐回道:“隻是這穹天之下,最不易做的便是善事……”

“恩?”對方頓時微皺著眉宇,凜然道,“閣下何意?莫非以為我羅瓊在收買人心麼?”

“不敢,隻是……”

“隻是什麼……”

兩人對峙中,漪靈擔憂石不語吃虧,連忙解圍道:“羅公子,你莫生氣,我哥哥時常說些瘋話。”

石不語微微一笑,拍著漪靈的肩膀,繼續道:“隻是羅公子,真以為自己方才行善了麼?”

“閣下的意思是……”

石不語搖著折扇,吊足胃口,直到對方幾乎忍耐不住,才忽的笑道,“羅公子,可有興趣跟小生去尋個答案麼?”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1:08 PM     標題: 冀州卷

第四十八章 我不是你爸爸

“到底要去何處?”羅瓊終於忍耐不住的責問道。

方才出了酒樓之後,他便一直跟隨著石不語在小巷中左右穿梭。這裏的糟糕惡劣的環境,讓患有嚴重潔癖的年輕男性,再也無法忍受下去。

“別急,便在此處。”石不語瞄了眼前方,事先放出的“覓蹤蟲”正在一座小木房上盤旋,他放低了聲音道,“小聲些,跟來。”

漪靈與羅瓊對視一眼,滿臉狐疑,不過還是在好奇心的作用下選擇了跟隨。

石不語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在窗欞上刺了三個小洞。又做個手勢,示意兩人將眼睛貼上去……

“豈有此理,辛苦半日,居然不過20餘兩!”木房之內,先前那位中年乞丐,正用“殘疾”的左手,捧著個碩大的豬蹄。

“別再提了,我險些連命都送在那!”與他對話的,正是那位暴發戶打扮的胖子。

羅瓊與漪靈吃了一驚,齊齊轉頭向石不語望來,後者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繼續聽下去。

“格老子的!你這膽小蟲,換了我,便與他死硬到底!還能吃了老子不成?”

“說什麼風涼話!你對著他時,還不是隻知磕頭,連半個屁都放不出來。”

那中年乞丐被頂得無話可說,狠狠的啃了口蹄子,轉過頭去,指著蜷縮在屋角的小姑娘道,“都是這小畜生,連句整話都不會說!若是多求幾下饒,嘴再甜些,說不定還能多得些銀兩。”

那小姑娘並不理解對方指著自己在說些什麼,怯生生的低呼道:“爹爹,我餓!”

“餓你媽的頭!老子都快沒飯吃了!”中年乞丐一怔,舉起身邊的碗碟便砸過去,小姑娘身子一縮,堪堪躲過,眼角已滲下淚來。

“罷了!老張,你拿孩子泄什麼氣。”那胖子卻出來打圓場,“好歹也叫你一句爹爹。”

“格老子的!你莫要借機笑我,這小畜生,一向是誰給她饅頭便叫誰爹爹,你要不要試試?”

“算了,算了,我要這麼個女兒做什麼?要叫,也等她先長大……嘿嘿!”

“無恥!”漪靈聽到此處,已是忍耐不住,一腳踹開房門,衝了進去,搶先護住那小姑娘。

“兩位可好?”石不語搖著折扇,與羅瓊一同走了進去,“端的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古人誠不欺吾也!”

對方愕然石化,過了半日,方才回過神來,指著他罵道:“你……你跟蹤我們?”

“有麼?”石不語嘻嘻笑著,隨手揀了塊碎石,微運妖力,頓時將其化為粉末,“小生真的有麼?”

再看對方兩人,早已兩腿哆嗦,幾欲昏倒……。

“聽著!”石不語麵色一沉,收起扇子道,“給你們三個選擇。一,乖乖的把騙來的錢財與小姑娘交給我們;二,讓我身邊的羅兄弟出手,打暈你們後,再執行第一個選擇。”

羅瓊麵無表情,頗為配合的舞了數個槍花,眼中隱約有詢問之意:“風度如何?”

“那第三呢?”那兩人對視一眼,顫抖著問道。

“還沒想到……”石不語倒也老實回答,他最近的數盲症,似乎越發嚴重,“廢話少說,快選!”

不用幾次呼吸的時間,兩位騙子很快便做出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將所謂的“女兒”與錢財雙手奉上。石不語也有些吃驚,這兩個三流騙子,居然積攢了將近200兩銀子,難道說,這年代的人特別好騙嗎?也許自己可以考慮跳槽……

“大爺,我們可以走了麼?”見他不語,變成窮光蛋的兩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且慢!”漪靈忽的喝道,“你們對這小姑娘做了什麼,她手臂上怎麼有個……”

“恩?”石不語有些好奇的望去,果見那小女孩的手肘上有道金黃色的烙印,深深陷在皮膚內,其中似有一物。

“不,不是我們幹的。揀到她時,便有這印記……”兩人滿頭冒汗,急忙解釋道。

“當真?”漪靈狐疑的看著他們。

“真的!”對方將頭點得如同啄米雞一般。

“罷了!漪靈,我們走吧。”石不語擺擺手,搭住兩位可憐人兒的肩膀,“我想,他們也沒有這個膽量欺騙,對吧!”

“是,是。”兩人大喜過望,連連點頭,忽的齊齊一聲慘叫,暈了過去。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漪靈倒吃了一驚。

“無他,捏碎幾塊肩骨而已。”拍拍雙手,石不語當先離去,笑道,“如此一來,日後他們行乞之時,便再不會被當做騙子。無量壽佛,小生又積了功德……”

或是因為了石不語的作為正合自己的口味,那羅瓊的態度,很快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一張冷得如同結冰的臉,也難得帶上幾絲笑意。兩人攀談一陣,竟是頗為投機,尤其石不語所講的各種美容妙法,令極度自戀的某位男性萬萬割舍不下。到得最後,石不語與漪靈返回客棧時,那位猶然沉浸在“黃瓜切片可以增白肌膚”的“羅美人”,也不由自主的跟了過來。

三人行至客棧時,卻見秦老大正站於門口四下張望,他見石不語遲遲未歸,怕有變故,故而在等等候。石不語拉過羅瓊,彼此介紹一番,兩人不知怎的,居然一見如故,從門口一直攀談至房間內。石不語在旁幾次開口,都被忽視,幹脆放棄這念頭,轉身去戲弄漪靈。

“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剛進房間,他便被渾身髒亂、仿佛剛從難民營出來的漪靈嚇得一跳。

“恩?你不是說幫人洗漱麼?怎把自己也弄髒了?”石不語上下打量著對方,“衣也破了,鞋也少了隻,難道說過了十二點,你已變回了原形不成?”

“你問她吧!”漪靈撅著嘴,指著縮在床頭的小女孩,方才抱她回來時,自己便已遭遇無聲卻強有力的抵抗,未曾想到竟持續如此之久。

“原來如此!想必是因為你缺乏母性魅力的緣故。”石不語卻懂得看好戲,摸著下巴,坐下身來。

“既然如此,那麻煩你,展現一下父性魅力如何?”漪靈說到這裏,忽的紅了臉,暗自心跳不止,“我怎會……這父與母,豈不剛好是……是……”

“沒問題,小把戲而已。”石不語卻未曾留意,挽起袖子,隨手揀個饅頭,輕輕湊上前前去。這哄小孩子,他卻頗為拿手,上一世便很討小人兒的喜歡。

可惜,漪靈卻對他缺乏信心,捂著一隻眼睛,不忍看人間慘劇。

再看石不語這邊,正微微笑著,將饅頭遞至小姑娘麵前,輕聲道,“乖乖,來,吃個饅頭好麼?”

對方怔怔的盯著他,半日沒有舉動。

“……”石不語似已聽到漪靈的笑聲,咬咬牙,再接再厲道,“不喜歡饅頭嗎?那,你喜歡吃什麼?”

很可惜,對方還是不領情,兩隻眼睛直勾勾,毫無反應。

石不語又等了一柱香的功夫,自覺腰都快要斷裂了……他終於輕歎一聲,直起身來,準備接受漪靈的恥笑。

“爹爹!”偏偏就在此時,麵前的小人兒忽的脆聲喚道,一躍而起,合身撲入他的懷抱,兩隻小手緊緊勾住脖頸。

“如何?”石不語頓時喜笑顏開,“這便是魅……且慢!你方才叫我什麼,爹爹?”

“果然是和諧的父女關係。”漪靈忍著笑,配合的點頭道,“既如此,便麻煩這位爹爹帶著女兒洗漱一番,順便換件衣服吧!”

“別開玩笑!”石不語聞言大驚,腳下一個踉蹌,“喂!咱家可不是保姆!”

“我乏了!”漪靈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步了出去,口中喃喃道,“看來,要睡到晚飯之後了。”

“……”

“爹爹!”懷中的小人兒抓著他的領子,仰著頭,清脆一聲。

必須承認,正如許多小說所言,女人,尤其是小女孩,在洗澡前與洗澡後,存在頗大的區別。當然,這個套路俗不可耐,石不語也無法相信,自己會有如此運氣。隻是,當這店主夫人,將那粉妝玉琢的瓷娃娃領出浴室時,石不語終於了解到——俗的東西,往往都是正確的。

現在,這個足以令漪靈自慚形穢的小人兒,正抿著手指,乖乖坐在石不語的腿上。稚氣未褪的嫩臉上,雖還有些貧苦帶來的消瘦,卻已生得明豔絕倫,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粉嘟嘟的臉蛋仿佛最新鮮的水果,令人忍不住要咬上幾口,一張櫻桃般的小嘴微微撅起,再鑲嵌上那雙晶瑩靈動的眼睛,整個人,便如放大版的芭比娃娃一般。

“好了,現在來猜測一下。”石不語捏著小人兒的臉蛋,有些疑惑。方才洗澡時,他已從這小可愛的身上,隱約察覺到一絲弱弱的妖力,似是從那黃金色的烙印中散發而出。這種妖力的感覺,與師父變身時的妖氣有些相似,這麼看來的話,她應該也是某段人妖之戀的產物,隻是不知如何流離至此,恐怕其中的過程足以拍一部令中年婦女落淚的情感劇了。

“應該怎麼處理你呢?”他拍拍小家夥的腦袋,後者很舒服的呢喃一聲,將頭拱入他的懷裏。

石不語歎了口氣,也許應該留她在身邊,因為根據某些閱讀的YY定律,這小姑娘將有76%的幾率變身成超級塞亞人般的神人,有82%的幾率成為拯救世界的偉大人物,更有94%的幾率會在最後哭著喊著要嫁給自己……

“很可惜,這是真實的世界。我也沒有那樣的好運氣。”他最後如此想道,所以,還是去找戶好人家吧!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1:09 PM     標題: 冀州卷

第四十九章 從此不分離

“逝!”

“啊!”漪靈突然出現的臉,幾乎讓石不語的心髒崩潰。

“你在想什麼壞事?”

“……我在想怎麼讓世界充滿愛與和平。”

“不懂你在說什麼……”漪靈吐吐舌頭,強行拉著他起來,“秦大哥叫你。”

“哦!”石不語將小家夥放在身邊,剛邁了兩步,便覺得挪不動步子,低頭望去,正見小人兒死死抱著自己的小腿。

“抱歉,忘記你了。”他蹲下身來捏捏對方的小臉。

“抱……”小人兒可憐兮兮的仰起頭來。

“……不抱。”看起,的確要盡快為她找戶合適人家。

“抱……”小人兒似乎完全聽不懂他的話,固執的堅持立場。

“……怕你了。”石不語無奈的歎口氣,彎腰認命。

“逝兄弟,你來啦!”秦暮拉著石不語坐下,頗有些好奇的望著他懷中的小家夥,“你可知道,原來羅兄弟恰是燕山人氏,待我們到得燕山後,正好與他多多相聚。”

“是麼?果然是很巧。”石不語有些心不在焉的應道,看羅瓊一身戎裝,或許還是那燕公麾下的親族,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托他關照一二。

“逝兄,可是有心事麼?”羅瓊見他如此神情,出聲問道。

“有點……”石不語不無妒忌望著對方的銀甲,很難理解那是保持整潔的,“不知道羅兄弟對這一帶可熟?”

“還好。”羅瓊微微一笑,看著那小家夥道,“逝兄,可是要替這孩子找戶好人家?”

“聰明!”石不語吃了一驚,這自戀狂倒是位天才……如此看來,凡是天才,必然都會有些怪癖。例如世績的黴運、單二的路癡加花癡,還有眼前這家夥的潔癖自戀,不過,自己也有數盲症,怎麼從沒人獻上“天才”二字的讚美。

閑聊一陣,羅瓊起身告辭,去為小家夥尋找合適人家,石不語便自行收拾,一直忙碌到傍晚。小家夥對他十分依戀,半刻都不願意離開,便連睡覺都要抱著他一隻手臂,這情景看得漪靈眼熱不已。石不語自然又逮住機會,大大吹噓一通,不過之後,他卻被不安份的小人兒吵了整整一夜,算是為自吹自擂買單。

第三日下午,羅瓊帶來消息,稱已尋到戶中年夫婦,家境也算過得去,隻是多年來一直沒有子息,聽得有個女兒白白送上門來,自是答應不迭。石不語躊躇許久,險些在漪靈的眼淚中心軟,不過考慮到幾日的糟糕睡眠,還是狠心答應下來。

他選了個時間,乘著小家夥睡著的時候,抱著送了過去。聽留在那照顧的漪靈說,小家夥醒後喊著要爹爹,鬧了許久,始終不肯安靜。石不語也有些落寞,隻是想想小孩兒都是這樣,想來再過得幾日,便沒事了。

離別總是接二連三,剛剛送走一位,羅瓊也要告辭而去,道是有些雜事要處置,臨行前與眾人約定於燕山相會。石不語等人自是滿口答應,估算時間,這押解期限也是將至,幹脆與羅瓊一起啟程。

到了城門之外,眾人尋個小亭喝了幾杯水酒,羅瓊微微拱手,策馬而去。石不語這才發覺,原來對方奔馳之時,還會運行真氣,在身外形成一層護罩,難怪從未沾染上塵土……潔癖到如此份上,也算是前無古人、無後來者。

收拾起行李,三人再度起程,餐風露宿了幾日,總算抵達這北疆駐兵的重鎮燕山府。據秦幕所說,這鎮守燕山三十餘年的燕公羅藝,當年曾是抗擊楚軍的北周義軍首領,後因賭戰敗於大楚第一武將楊林之手,不得不信守承諾歸屬。

隻是,他在投降之前卻也已與楚文帝約定:羅家世代永鎮冀州為大楚抵禦北戎,作為交換條件,冀州的一切軍政大權,都由燕公定奪,朝廷不得橫加幹涉。文帝本不喜人臥榻酣睡,隻是當時深受北戎騷擾之苦,不得不依仗這熟悉邊事的羅藝,外加禦弟楊林一力保舉說服,這才勉強答應。

他不應還好,這一應,卻在三十年後的今日,造出了一塊國中之國來。如今的冀州,已是羅家的天下,冀州百姓,更有大半隻知燕公不知楚帝。說得誇張些,若是羅家舉兵謀反,隻怕這裏的百姓,十成裏倒有幾成“從賊”的。

“報上名來。”在那燕山囚營中,那負責的差撥頗有冀人傲氣,斜著眼睛,從鼻子裏哼出幾個字來。

拉住滿臉怒氣的漪靈,石不語微笑著湊上前去,將一張銀票塞入對方手心:“差撥大哥,小生石不語,今日特意陪兄弟前來報道,還望大哥日後多加關照。”

“這個嘛……好說,好說。”那差撥瞟了眼銀票的數目,點頭笑道,“對了,你那兄弟的喚做何名?”

“秦暮。”

“哦,秦……”差撥眯著眼,忽的跳起身來,猛然拉住石不語,“秦……秦大爺在哪?”

借用周星星的話來說,人生大起大落,實在是太過刺激。縱然石不語之前已經猜測那偶然相遇的羅瓊絕非池中之物,但聽得幾個差撥親口道出他的身份——燕公獨子青龍將羅瓊時,也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不過,這驚詫中,隻有四分是因為“燕公”,還有六分,卻是因了那“青龍將”三字。石不語一向知道,這時空中三階以下的武者,是絕沒有能力與尋常宗士對敵的,兩者之間的差距,倒象是小說中的俠客與修真。隻不過,這武者,倘若踏入二階的境地,便能形成類似於元力般的武氣,再配合上佳的奇兵利器,卻能夠大大提升實力,與宗士匹敵了,因此,對於武者而言,也並非全無出頭的希望,而且,能夠僥幸投入宗門的總是少數,大多數修煉者,還是走的武者一途。

而至於這位大有潔癖的羅瓊,卻正是一位震懾北戎,年方二十便已踏入二階的武者,一身精純的青龍氣勁配著那枝五鉤亮銀槍,尋常宗士見了他,隻怕還要繞道而行呢!

托羅瓊事先吩咐的福,秦暮得以入住囚營中唯一的單間,看眾管事的接待熱情,倒象是迎接前來視察的官長。據先前的那位差撥所言,羅瓊已回至燕山,並再三叮囑他們,務必在眾人到達後,即刻送去燕公府一聚。於是吃過午飯後,三人便在幾名管事的陪同下,出營往燕公府行去。

半途之中,忽見遠出塵土飛揚,一隊身著白鎧、披著白袍、座下白馬的騎士,於街角閃出,朝這麵疾馳而來,當先一人撐著一麵大旗,上書“羅”字。

“小公爺已帶著衛兵親自來迎!”一位管事向秦暮阿諛奉承道,“秦公子麵子,當真不小!”

秦暮微微一笑,並不答言,於他而言,朋友貴在性情相投,無論是王爵還是乞丐,都是無妨的。

“看來,羅兄弟倒是偏好白色。”石不語在旁望著那隊白袍白馬親兵,不由聯想到:“不知他可喜歡白花花的銀子?

到了公府大堂,剛剛坐定,羅瓊便端起茶來,一一請罪道:“秦兄,逝兄,小弟失禮,一直瞞著身份,莫怪。”

“哼!”漪靈在一旁很是不滿的仰著頭。

“也向漪靈小姐請罪。”羅瓊拍拍額頭,連忙彌補過失,漪靈頓時笑得百花齊放。

石不語暗暗感歎小白臉便是有優勢,換成自己犯如此錯誤,估計漪靈不連續三天把蟲子放進飯菜的話,是絕不會罷休的。

他才想到此處,那邊的秦暮已與羅瓊聊得極其熱火,這兩人也不知是否上世糾葛,居然投緣得超乎想象。石不語見狀,幹脆拉著漪靈四處巡遊一番,順手看看可有什麼值錢的物事……

“漪靈,你心情不好麼?”走至後花園時,石不語輕輕問了一句。這幾日來,他見對方笑容勉強,眉宇間常帶憂色,不由得有些擔憂。

“我……總是想起她。”

“哪個她?”

“那個小家夥。”漪靈有些黯然的歎氣,望著湖麵,喃喃道,“也不知她過得如何,還會不會總喊著要爹爹?”

石不語半是尷尬半是蕭索,不由的摸摸鼻子,怎麼感覺自己象個拋棄親生女兒的混蛋。

“不語,你說,我們回去的時候,接她走,好不好?”

“這個,你覺得,我們現下的生活,真的合適她麼?”

“這……”漪靈低著頭,沉默無語。

“漪靈。”過了片刻,石不語伸出手來,輕輕撫著對方的發髻道。

“恩?”

“我想,尋個機會,把你我之間的契約解除了吧!”

漪靈一怔,不由抬頭問道:“為何?”

“近來,你與莫愁憔悴了很多……“石不語拍著她的肩膀,”有時想來,為了馭獸宗這種無聊的事,硬是把你們也扯進來,還真的是……”

“那你怎麼辦?”

“我嗎?”石不語怔怔的望著湖中鯉魚,“我答應過師父,要幫她振興馭獸宗的。子曰,言而無信,不知其可……”

“隻兩個人麼?”

“恩,慢慢來吧!”石不語點點頭,又歎了口氣。為什麼那些玄幻小說上的奇遇,自己一次都沒有過?

慧質蘭心但卻白癡地對男主角投懷送抱的美女;強悍變態到猶如核武器的寵物或元器;一群實力超群卻永遠願意被我踢屁股的小弟;等同於每月中一次頭獎足彩的得寶概率;每隔三天便增進一層、不到30歲就具備飛升能力的修煉過程……這些運氣自己隻要有一樣,莫說是一個馭獸宗,便有十個,也早已談笑間,馬到功成了。

“傻瓜!”漪靈忽的輕聲罵道。

“恩?”石不語一怔。

“傻瓜!”漪靈雙手叉腰,眼裏滿是淚水,大聲的罵道,“傻瓜!”

“我知道你是啊!不用一再告訴我你的名字!”

“……”小姑娘頓時被這反擊搞得發怔。過了許久,她終於反應過來,忽然哇的一聲,撲進石不語懷中,把頭深埋在對方肩上。

“這又是怎麼了?“石不語拍著她的背,連忙軟語安慰道。

“你嫌棄我……”漪靈斷斷續續的抽泣道,中間還不忘咬他幾口。

“沒有的事!”石不語忍著疼,拚命的安慰她。

“就有!就有!”漪靈幹脆放聲大哭起來,“你嫌棄我妖力低,覺得礙手礙腳,便想趕我離開!”

“天地良心,我可從未如此想過!”望見四周有人朝這裏看來,石不語連忙捧起她的臉頰,忙不迭的揩著眼淚,“靈兒如此可愛,日後又是絕美的女子,我怎會嫌棄?”

“當真?”漪靈聽得他如此讚許,心中甜甜,又帶著幾分羞澀,一時癡了。

“十足真金!”

“那日後還要趕我走麼?”

“除非你想走,不然我絕不離開你!”

此時此刻,石不語也隻求止住這位姑奶奶的哭泣,情急之下,連香港電視劇的經典台詞都搬來了。

“你發誓!”

“我發誓!”

“若是日後嫌棄我,便怎麼辦?”

“這個嘛……若我日後嫌棄你,就……就……”

“就會變成一匹馬。”

“……為何非要變成一匹馬?青蛙之類的,不好麼?”

“我不管,總之要變成一匹馬!”

“……怕你了,好嘛,馬就馬了。”

為何會要自己變成馬,奇怪的誓言……石不語摸著小巴,垂頭喪氣的跟在漪靈身後,心中費解不已。正躊躇間,一位家丁飛奔而來,言道秦暮已與羅瓊往比武場切磋,要他前去評比一番。

石不語本不欲去,他對武藝這種東西一向缺乏興趣,便是吸納元力,也偏愛捷徑。若是可以,他倒更建議那兩人,以麻將的方式來決勝負。不過,說也奇怪,石不語的數盲症雖然越發嚴重,卻從不會在打麻將發作。

隻是,那家丁頗為糾纏,石不語被煩不過,隻得勉強前往,打著哈欠,看完一場自認為的猩猩打架。因了天氣炎熱的緣故,秦老大竟脫得隻剩貼身小衣,露出一身強壯的肌肉,看得他油膩不已。至於另一麵羅瓊,一向顧忌形象,不但穿戴整齊、一絲不露,並且中間幾次明明可以戰勝對方,卻都因為出招姿勢不夠雅觀而放棄……隻應了那句話:失形象,毋寧死!

“果真是好鐧法!”正在此時,隻聽得遠處傳來一聲喝彩,兩個人影,相攜著行了過來。左麵的中年男子,行路之間,顧盼生威,臉上頗見風塵痕跡,而右麵的中年女子,體態婀娜,端莊中帶著幾分麗色。

石不語望著他們的身影由遠及近,隱隱約約的覺得,似乎有什麼熟悉的故事,要發生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7:47 PM     標題: 冀州卷

第五十章 標準的認親儀式

“父親!娘親!”眼見兩人接近,羅瓊頗有喜色的迎了上去,顯然,這兩人正是燕公羅藝與他的夫人。

“聽聞孩兒新結交了幾位豪傑,為父特來見識一翻。”羅藝望著羅瓊的目光甚是柔和,待轉到秦暮身上時,卻雙眉一緊,眼神若有實質。

秦暮並不退縮,不卑不亢的單膝下跪行禮:“犯軍秦暮拜見燕公。”

羅藝打量片刻,爽然一笑,上前扶起對方:“好,果真是條漢子!”

“犯軍不敢當此讚譽。”秦暮站起身來,垂著雙手,小心翼翼回道。

“當得!當得!”羅藝拍著他的肩膀,呵呵大笑,轉頭道,“夫人,你看秦壯士可當得起……夫人?”

眾人的視線交織中,隻見那慈眉善目的羅夫人,正直勾勾的盯著秦暮持在手中的黃金雙鐧,眼中漸漸有瑩光閃爍。

“夫人,你……”羅藝見得如此,心中驚疑,連忙上前問道,羅瓊也忙不迭的靠了過去。

“無礙!”羅夫人微微搖頭,深吸一口氣,轉頭向秦暮問道,“秦壯士,妾身冒昧問上一句,你這雙鐧從何得來?”

“這是小人家傳之物。”秦暮愣了片刻,老實答道。

“那麼……令尊是?”

“這……”秦老大有些為難,畢竟他父親是前朝舊臣,隻怕有些不便。

“秦兄,隻管實說,自有你的好處!”石不語不知怎的,心中一動,下意識的將聲音聚成妖力,傳入對方耳內。

秦暮狐疑的看了他幾眼,終於咬咬牙,跪下朗聲道:“先父秦彝,乃北齊武衛大將軍。”

話音剛落,便聽得“啪”的一聲,羅夫人手中捏著的一串珠子,頓時落地,散成一片,看得石不語心疼不已。

羅藝大驚,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妻子:“夫人……”

羅夫人靠在丈夫懷中,指著秦暮,斷斷續續,說不出一句整話來:“你……你……”

“夫人,可是犯軍的先父昔日有得罪之處?”

羅夫人顫抖片刻,徐徐推開丈夫,向前兩步,猛的撲上去抱住秦暮,口中哭喊道:

“侄兒,我便是你那失散多年的姑母啊!”

哭過笑過驚訝過,敘過談過歎息過……足足花了半日,直到夕陽西下時,眾人才理清這段複雜的關係。

據羅夫人所說,秦暮祖父曾將家妹許與羅藝為妻,那時,羅藝隻是鎮守邊關的一員小將,隻因路途遙遠,所以極少與秦暮家中聯絡。之後羅藝積累軍功,漸漸成為鎮守燕北的大員,正要歸還探親,恰遇北齊滅亡,他便起兵抗楚,後因輸了賭約,不得不歸順。至於秦暮這麵,母親帶他逃離兵禍後,便流落民間,根本不知姑夫姓名,時日一久,自然失去聯係。

“兄長保佑,叫我今日得見侄兒。”心情漸漸平靜之後,羅夫人一麵拉著秦暮,一麵朝天禱告。

“侄兒不孝,空叫姑父姑母擔心,實在是……”秦老大眼眶通紅,有些坐立不安。

“說哪來的話來!你又不識得我們。”羅藝撫著長須,頗為自得,“有如此英武之侄,老夫大慰平生!賢侄,你今日便可搬入府中居住,日後立些功勞,老夫與你謀個出身如何?”

“這是自然。”夫人插口道,“老爺,那潞州府大小官員竟敢誣陷我侄兒,卻不可輕饒了他們。”

“夫人說得是。”石不語聞言,在旁落井下石道,“若不是我等上下賄賂,隻怕秦大哥早已……”

“豈有此理!”羅藝大怒,拍桌喝道,“明日我便遣人送信與潞州府,不但要他等歸還我侄馬匹、行囊,連那賄賂所得,也要盡數與我吐了出來。”

“大人英明!”石不語適時拍上一句馬屁,心中大樂,“喵喵的,潞州府那些混蛋,受賄賂時還敢擺架子!這次我就多報些數目,把你們平日刮地皮所得的都挖了出來。”

“這位是……”談了許久,羅藝與羅夫人到此時都未知曉石不語姓名,不由齊齊問道。

“這位是馭獸宗石不語宗長,也是孩兒與秦哥哥好友,秦哥性命還虧他相救。”還是羅瓊懂得做人,在一旁替他美言數句。

羅藝兩夫妻連忙起身行禮,也不知道是敬石不語的宗門身份,還是感激他救了秦暮性命。

“不敢!出家人慈悲為懷!”石不語卻是個受不得奉承的人,不免有些忘形,不倫不類的回了句佛家的常用語。

他自己也覺得不妥,連忙轉移話題道,“秦兄,經此一事,想必你日後定當順遂。小弟也放下擔子,明日便告辭回潞州去了。”

“逝兄弟,你何必急於一時!”秦暮聞言,急忙起身,連麵前的碗筷都碰翻不少,“莫非,不喜我秦暮麼?”

“秦兄哪來的話,隻是……”

“逝兄弟,你莫再多言。”秦暮一把拉住石不語,指著心口道,“這些日來,若不是你幾次救我,又沿途護送,隻怕我早已……秦某天性木納,不懂得奉承,隻是心中早將兄弟你視為生死之交,今日剛剛苦盡甘來,你如何能就此離去?”

“這……”

“不錯,逝兄,小弟與你雖相識尚淺,卻也覺得投機,正要多多盤桓數日。”羅瓊見表兄發話,自然也站起身來。

“正是如此。”羅藝兩夫妻也一起挽留道,“宗長便也搬到府中來吧。”

“不敢,燕公稱我姓名即可。”石不語連忙還禮,沉吟片刻,點頭應道,“既如此,我便多留些時日,打擾了。”

“如此最好!”羅藝聞言頗喜,連忙吩咐下人準備酒菜,為三人接風洗塵。

石不語抽得空來,瞟了眼漪靈,隻見她滿臉的喜色。

“看什麼!”發現被他注視,漪靈臉上一紅,嗔道。

“吃頓飯而已,至於這麼歡喜嗎?”

“誰說我是因為吃飯?”

“那是因為什麼?”

“自然是……”漪靈話到嘴邊,忽的一撅小嘴,“偏不告訴你。”

“不說拉倒!”石不語一揚折扇,不去理她。

漪靈也不氣惱,心中隻笑眯眯的想道:“這麼一來,又可以和他……單獨待些時日了。”

“天堂啊!”石不語吃了口身邊放置的水果,眯著眼睛,開始幻想著自己回到1998年,然後憑借一身元術成為世界之王……

“抱歉,讓讓。”一個陰影阻擋了日光浴,他揮揮手,含糊不清的嘟囔道。

“逝兄弟……”

“恩?”石不語努力睜開一隻眼,似乎是秦暮。

“我們有麻煩了。”

“……”

“逝兄,這次恐真要你出馬!”羅瓊拉著石不語,手心濕漉漉,讓後者覺著有些毛骨悚然。

“正是,若無兄弟你的元力,隻怕……”秦暮也在一旁補充道。

“怎麼?莫非你家有個美貌少女被狐狸精糾纏?”石不語指指漪靈,“這個嘛,我建議找專業人士,她熟。”

“別拿那些修煉了一百多年的狐狸和我們雪狐族相比。”漪靈不滿的衝他塗舌頭。

“你們雪狐族?你是狐狸麼?羅兄弟,你若有事,便直說罷。”

“逝兄,你可還記得我前往丘山府之事?”羅瓊險被他的快速轉換迷惑,“事實上,那次我是受父親之命,前往探察消息的。”

原來,燕公當年歸順之時,曾與楚軍統帥揚林約法三章,羅藝永鎮冀州,自行任命官員、自施其政,說是國中之國也不為過。也正因如此,這數十年來,除公務與經商外,極少有京城人氏進入冀州。

然而,半月之前,據探子密報,有百餘名京城人氏先後進入冀州,其中更雜著幾名海外裝扮的宗士,更為詭異的是,這些人並未以光明正大的方式通關,而大多選擇潛入,便有少數正式通關者,也往往偽裝身份、喬裝打扮。羅藝對此甚是擔憂,疑心新帝要對自己下手,因此委派羅瓊前往邊境打探情況。

“既如此,羅兄弟可有收獲?”石不語一麵詢問,一邊心道,羅家探子竟能探得這種情報,卻不簡單。看來這羅藝手中的牌,也不可小窺。

“毫無收獲!我到達邊境之時,那幾名探子已死了個幹淨。至於那些京城人氏,則是突然銷聲匿跡,再也尋不出來。”

“那麼羅兄弟的意思,是要我助你找這些人出來?”

“那倒不是!”羅瓊微微搖頭,目光望著窗外,麵無表情,隻是眉頭不住顫動。

“數日前,西南鐵槍鎮傳來公文,言道有數百村民遭惡鬼襲擊,一夜之間全部暴斃,屍身血液被吸得精光,引發當地騷亂。我以為……”

石不語打了個寒噤,吸光血液,也太違背義務獻血法了:“這兩件事一前一後,的確有些奇怪。羅兄弟,可是要我前去打探一番?”

“正是如此。”羅瓊點頭補充道,“我與秦表哥也將率五百精兵,與逝兄一同前去,不知意下如何?”

“這個嘛……”石不語在袖子裏掐了會手指。看起來,倒是有些危險,不過,就算敵不過,應該也可以逃得掉,好歹有五百名士兵頂缸。

“逝兄弟?”秦暮在一旁問道。

“無妨,我去便是了!”

漪靈在旁聽了半晌,忽的扯住石不語衣袖,舉手道:“我也要去!”

“不許!這等危險之事,小姑娘不要摻合。”

“我才不怕!”

“是麼?那麼麻煩你先從我背上爬下來。還有,你抓得我脖子生痛……”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7:48 PM     標題: 冀州卷

第五十一章 梁上君子當不得

“便是此處了。”羅瓊蒙著黑巾,伏在村口廟宇巨大的簷角之後,低聲道,“算算趨勢,厲鬼頗有可能在此出現。”

“原先那五個村莊,你也是這麼說的。”石不語揉揉鼻子,把噴嚏忍了回去。他到現在還想不明白,秦暮是如何讓他表弟穿上這種“髒”色夜行服的。唉!不過,為什麼自己也要打扮成忍者太郎?

“五百精兵已化妝為百姓,駐紮於民房之中。”秦老大伏在另一塊屋簷角後,遙相應答。

“怕嗎?”石不語看著身邊的漪靈,她似乎在發抖。

“不怕。”漪靈用顫抖的聲音告訴他,她在說謊話。

“其實沒什麼好擔心的。”石不語歎口氣,伸出手去,環抱著對方的肩膀,“想想看,你與羅兄弟、秦老大一起賽跑的話,誰的速度比較快?”

“……好象是我。”漪靈歪著頭,想了想便回答道,很簡單的問題,自己可是身具妖力的。

“那就安全了,你還擔心什麼!”

“恩?”

“如果厲鬼來的話,我們掉頭就跑。”石不語無辜的望著天空,自言自語道,“跑不過厲鬼沒關係,隻要能跑過羅兄弟、秦老大就行了。”

“………………”

羅瓊在第一時間撲過去砍人,卻被秦老大一把拉住:“有馬車的聲音。”

眾人遙遙望去,隨著沉重的車輪聲,逐漸有七八輛馬車,在濃重的夜色中清晰顯現,並且保持著均勻的速度,向這邊駛來。從馬車的樣式以及插在其上的旗幟看來,應是某隻商隊。

“快看中間那輛。”漪靈在石不語耳邊輕聲說道,少女的幽香令人心中一蕩。

“似乎是家眷的車輛。”

漪靈所指的,是位於車隊中央,款式與色彩遠遠勝過周圍的軟帳馬車,單單那幾匹拉車的駿馬,便值得數百金。

車隊漸漸的接近,一名走在隊列前方的男子高聲呼道,“兄弟們,前方便是村莊,加把勁,馬上便可歇息了。”他周圍的人齊聲應諾,又加快了腳步。

“糟糕!”屋簷上的眾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不妥之處。這些人既然要入村,就必然會找地方借宿,如此一來,士兵們豈不是暴露無遺?

或許是天見憐,眼見這隊人馬走至廟宇附近,一名男子彎腰在中間那馬車邊聽了幾句,隨即高聲道,“主人有命,莫要擾民,今夜便在此廟宇中歇息。”

“是!”這些部屬似乎相當畏懼“主人”,居然毫無異議的放棄溫暖的村莊,而開始在這破舊的廟宇附近收拾起來。至於那輛馬車,並未停留片刻,一直駛到廟宇門口方才緩緩止步。隨即兩名清純可人的丫鬟從車上步下,小心掀開簾子,鋪下紅毯,這才伸手,於車上攙扶下一位年輕女子來。

“好大的排場!”石不語搖搖頭,好奇的打量著那人——高挑的身材上罩著件淡黃長袍,袍角處高高開叉,倒有點象後代的旗袍,蓮足搖曳間,便露出一段雪白凝脂的小腿;玉臂上並無遮掩,皓腕上掛著幾枚玉環,時不時的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領口開得甚低,外罩清紗,隱約顯出一抹雪肌。可惜玉頸之上便罩著層紗笠,無緣得見容顏,不過看那紗笠上下懸的數十顆明珠,便可想見其中的美景了。

“還看!”他正敲得入神,忽覺腿上鑽心般的疼痛,卻是漪靈不滿,狠狠的扭了把他腿上的小肉。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石不語隨便找個借口,在屋簷上輕輕行走幾步,打算換個更好的角度。

漪靈不忿,在身後抓了一把,石不語一時失去重心,不由自主撞破瓦片,重重摔了下去,虧得及時運起妖力才沒出人命。他灰頭土臉的跳起身來,剛打算上去打那小狐狸一頓屁股,兩道虹光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至眼前……

“且慢!”七手八腳的狼狽避過,石不語一麵順勢向後跳開,一麵呼道,“姑娘,且聽小生解釋!”

與他對戰的正是剛剛步入大堂的黃袍女子,那兩根小指上不知何時掛上一雙七彩短劍,中間以彩帶相連,手指揮動間,短劍便飛出攻擊敵人,倒有些象劍舞,頗為華麗。

可惜,此時的石不語卻沒心情欣賞這等好戲,在那女子密集的劍舞陣中,他連掏出元器的時間都沒有,隻能左躲右閃。即便如此,片刻之間,那罩在青靈衫外的皮袍上,也已多了七八道裂痕。

房外的羅瓊幾人,早已跳下屋簷,打算營救,無奈那些車隊人馬也在湧入,羅瓊等人隻得擋住廟門,與企圖衝入的援軍戰成一團,看那情況,暫時分不出勝負,石不語隻能自食其力了。

又鬥了幾個回合,狼狽的男子不由焦躁起來,對方的耳朵仿佛隻是擺設,任由他如何解釋,始終沒有停手的意思。心頭火起,他也顧不了許多,把心一橫,趁那女子雙劍齊出之時,仗著寶衣護體,硬生生的將兩把短劍夾在腋下,用力一拽,對方毫無防備下,頓時連人帶劍一起撞入他的懷中,兩人一起跌倒在地。石不語嘴唇朝上,恰好貼上她的玉頸,至於那件紗笠,早在混亂中飛出七八步開外了。

許是被人糊裏糊塗的一親,那女子頃刻之間,反應不過來。眼見機不可失,石不語連忙以手撐地,一個翻滾,重重的把她壓在身下,隨手舉起身邊短劍,橫在她玉頸之上,口中喝道:“別動!”

那女子身子一顫,立刻僵硬靜止下來,隻是眼中仿佛要噴出怒火來,

大局已定,石不語這才安下心來,打量起身下的女俘虜——秀色可餐的玉顏上帶著三分英氣,一副珠玉般璀璨的明眸,滿腔的怒氣也未減損它的魅力;高挺的鼻梁沒有一絲起伏,顯示出主人的堅毅性格;嘴角微微揚起,帶著一絲倔強,隻是旁邊卻帶著個淺酒窩,柔和了不少線條;最難得的是她的肌膚,竟是石不語見過的女性中,最為白膩的,即使是最上品的玉石,也無法比擬一二。

“你不是中原人。”被她的美貌驚訝,石不語有些發怔,無論從服飾還是容貌來看,這女子都有些象海邊的少數民族。

“你這登徒子,究竟意欲何為?”果然,對方的官話中帶著幾絲地方口音,不過,聲音婉轉,很是好聽。

“我這登徒子,其實意欲如此。”石不語幹笑幾聲,將她拉了起來,短劍卻是不能放鬆的,隨即運起妖力,大聲吼道,“全都住手!”

屋頂碎瓦紛紛落下,正在對戰的雙方立刻向後跳開,同時向他這邊望來。

“主人!”待得看清情況後,幾名男子幾乎同時從上前來。

“全都止步,否則……”石不語持著短劍,在那女子玉頸上,比劃數下。

一位中年男子比較識趣,急忙攔住同伴,向石不語拱手道:“閣下可是求財?”

“沒興趣!我隻想告訴諸位,今日這事,卻完全是場誤……”

話才說到一半,就見一道寒光閃過,直直向石不語麵門射來。他心中一驚,下意識的推開人質,向後滾去。

對方卻並不罷休,幾道寒光接二連三射來,將他逼至屋角,其中一道更是帶走麵紗,眼看最後一箭又在空中襲來,石不語無處躲閃,隻得眼睜睜的等死……就在此時,卻又見一道寒光閃過,後發先至,將先前那道橫向擊飛。

“呼!”死裏逃生,石不語正嚇得大汗淋漓,卻聽得人群背後“咦”了一句,一個男聲隨即高呼道:“前麵的可是石不語兄弟?”

“正是!”石不語心中一喜,看來是熟人,連忙應道,“是哪位兄長?”

“哈哈!逝兄弟,你為何蒙麵來此,莫非改行做梁上君子了?”隻聽得一陣爽朗的笑聲,離去多時的王伯當,排開眾人,大步走了出來。

托王賭棍的福,對戰雙方總算可以坐下解釋一番。原來,這是東海之濱盈水族民組織的商隊,特意前來冀州交換貨物的。這盈水之族,一向以富庶聞名天下,其族民久居海中群島,物產豐美,又擅長行商,產業布於天下。

至於那位麗人,據說是盈水族的下任族長,也正是這商隊的管理者,看起來,倒有點女強人的味道,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不知他們來賣什麼?”石不語心中盤算著,便向王賭棍問道。

“是些上好的鐵器。”

“那麼打算換些什麼?”

“這……我便不太清楚了。”王伯當搖頭道,“珈漣小姐隻字未提。”

“原來喚做珈漣。”石不語心道,下任族長帶隊,又如此隱秘,看起來,這盈水族的目的頗有些蹊蹺。

“對了,伯當賢弟,你如何會隨這商隊一起?”秦暮在旁逮到機會,插口問道。

“這個嘛……其實我是他們聘請的保鏢。”王伯當居然有些尷尬。這盈水之族,雖然富甲天下,卻並不擅長武藝戰鬥,族中實力甚弱,因此每逢商隊出行,都要聘請大量保鏢,也幸好他們居住在海中群島,又擅長船戰,否則懷壁其罪,早被滅族了。

“等一下!”漪靈忽的奇道,“王哥哥,你不是號稱自在逍遙的麼?怎會突然替人賣命?”

“這個……”王伯當臉色一紅,以輕微得不能再輕微的聲音回答道,“其實,我是因為輸光了錢,隻好暫時當保鏢還債……”

隻聽得撲通一聲,房內數人齊齊倒地。石不語掙紮半日,猛的跳起身來,一把抓住對方的衣領驚道:“你,輸錢?那麼輸給你的我們,還要不要混了?”

“果有其事,我並非說笑。”王伯當一臉無奈加無辜。

“王哥哥,什麼人如此厲害?”漪靈好奇的眨著大眼睛。

“她!”王賭棍一指門外,眾人抬眼望去,正見那珈漣小姐由兩位丫鬟攙扶,施施然行了進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7:49 PM     標題: 冀州卷

第五十二章 王伯當的必殺技

“你不會是騙我的吧?”石不語帶著些狐疑,瞄了眼王伯當。

趁著秦暮正與對方解釋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這兩位賭棍便咬起耳朵來。隻是帶著偏見的男子怎麼去看,都不覺得那位略帶些傲慢、矜持的麗人,與傳說中的賭神有何相似之處。

“天地良心!”王伯當豎起兩根手指發誓,“珈漣小姐天性聰慧,七歲之智,便冠絕全族,尤其擅於算術經商。若不是她多年經營,盈水族又如何有今日的局麵?”

“……”石不語縮了縮脖子,轉頭去望珈漣。

對方似乎有所感覺,朝他凝視片刻,儀態雖端莊的足以寫入《淑女教材》,但眼神中的不屑之意,卻顯露無遺。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受此屈辱,石不語自然是挺起身子,狠狠的回瞪過去。

怎奈對方並無繼續下去的興趣,微微一笑,轉而對麵前的秦暮道:

“秦公子的意思,是指這裏夜間有厲鬼出沒,要我等速速離去?”

“正是如此。”

珈漣帶著一個職業般的笑容,摩挲著腕間的玉環道:“厲鬼有知,又如何敢來此處討死?羅公子部下五百精兵,珈漣不才,亦帶著百餘名好手。便真有厲鬼……”

“可笑,可笑。”石不語聞得此言,忍不住起身諷刺道,“難道全世界的雞蛋聯合起來,便能打破石頭了麼?做人,還是現實些好!”

珈漣聞得此言,臉色微變,隨即笑道,“公子所言倒也有理。不過,人多雖未必有用,卻也好過那些隻會偷窺、挾持女流的草包宗士。”

“你說誰是草包!”被諷刺者還未來得及反擊,身旁的漪靈已跳起身來,叉著小蠻腰怒道。

“咦?小姑娘為何如此急噪,莫非你與這宗士……”珈漣抿著嘴唇,故意睜大眼睛,頓時將漪靈氣得無話可說。

石不語在一旁看得暗自歎服,這女子果真厲害,輕描淡寫間便能將人活活氣死。隻是,成功的女人背後,卻往往會有幾位不幸的男人……

“珈漣小姐。”秦暮在旁咳嗽數聲,出來打圓場道,“我也知道小姐手下無弱兵,隻是那等厲鬼,終究不是人力可以應付,為免萬一,還是及早離開為好。”

“秦公子盡管放心。”珈漣忽的收回視線,正襟危坐道,“我既刻便命部屬收拾離去。珈漣不是不識進退之人,方才隻是不滿某人的淺薄之論。”

“如此甚好。”秦暮連連點頭,瞟了某人一眼,意思是說,“看,人家還真與你耗上了!”

石不語苦笑一聲,無奈的攤攤手,隻是不小心親了她一口,又把劍在她脖子上架了一會,至於如此嗎?不過,想到這女子負氣而不任性,還懂得進退有度,不由添了幾分好感。

“啊!啊!”

正在此時,隻得幾聲慘叫傳來,門外忽的一片嘈雜。馬嘶、人呼、腳步聲、兵器聲,統統混成一片,隱隱約約中,更有人高呼道:“厲鬼,厲鬼來了!”

“該死的!說什麼便來什麼!”石不語連忙跳起身來,帶著漪靈向門外奔去,秦暮等人緊隨其後,羅瓊順手放出煙花,召集埋伏村中的數百士兵一起出動。

“好大一隻!”剛剛奔至門外,石不語便被眼前一幕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隻見那篝火叢中,正有兩隻身形足有數丈、青麵獠牙的惡鬼在進行著單方麵的**。羅瓊的士兵與珈漣的部屬正遠遠困住它們,遙遙以弓箭射之。有幾個大膽的舉著長槍向前攻去,還未近身,便被厲鬼一把抓起,活生生的撕成兩片。如此一來,更是無人敢接近一步,任由厲鬼橫行。

“怎麼來的?”石不語心中一動,信手抓住逃至身邊的衛兵問道。

“不……不知道,突然之間,便出現了!”

“突然之間?難道說,是……”

“想一萬不如做一事。”珈漣卻沒有耐性,丟下一句,便衝上前去。她口中呼哧著,指揮亂成一團的部屬分成幾隊,以火箭接連攻擊一隻。看起來厲鬼倒有些怕火,被射中幾箭後,氣勢一弱,沒了方才的橫行無忌。漪靈倒也知道先公後私,合身撲上,仗著白眉針,與對方糾纏起來。

“表弟,你我也一同上前!”秦老大不甘人後,與羅瓊對視一眼,同時撲上前去,雙鐧加單槍,擋住另一隻厲鬼的去路,手下士兵乘機也在外圍以火箭射之。

王伯當見狀,也欲上前幫忙,卻被石不語拉住手臂道,“伯當莫急,我這裏有用你之處。”

“好!”王伯當微微一怔,立足不動,神色甚是焦慮。

正在此時,卻又生變。隻見一道黑氣閃過,那兩隻惡鬼身形一震,忽的又長高丈餘,口中更是間或噴出黑煙,凡被觸及的士兵,立刻撲地不醒。如此一來,原來好轉的局勢又頓時糟糕起來,不到片刻,羅瓊麾下便傷亡了近半人馬。

“便在那處!”石不語早已四下觀察,此時卻正好望見那道黑氣,是從廟宇左側的竹林內襲來,連忙拉起王伯當朝那處奔去,

透過林間縫隙望去,可見一短袍男子正舞動黑漆漆的木劍,口中念念有辭,旁邊還有幾個道童守衛。

“伯當兄,如此如此……”石不語在王伯當耳邊輕言數句,抽出挽風離火扇,衝入竹林。

“來者何人!”見他埋頭衝了進來,幾名道童一麵喝道,一麵抽出利劍迎了上來。

“男人!”石不語隨口裏答道,手中離火扇更不停歇,連連扇動,幾道火柱滾滾而去,頓時將幾名道童驅散開去。

那正在做法的短袍男子神色一變,急忙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人,吐了口鮮血在上麵,片刻之間,迎風而長,又化作一隻厲鬼。

“早就知道是這傀儡之術!”石不語不驚反喜,舞起折扇,與那厲鬼戰在一處,隻是他並不擅長近戰,不到片刻,便險象環生。

那短袍男子見狀,頗有些得意,搖頭笑道:“你這小子,既知厲害,還不……啊!”

隻聽得一聲弦響,一道銀箭忽的橫空而過,直直刺入他的心窩,餘力未消,帶著慣性,狠狠的釘在古樹之上。

“豈有此……”被偷襲的倒黴鬼一陣顫抖,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長箭,頭顱一歪,頓時了賬。那隻厲鬼立刻化為青煙消散,與此同時,隻聽得竹林外傳來一片歡呼之聲,顯然那邊的戰鬥也已取勝。

“逝兄弟,還是你有辦法。”

待石不語奔出林子之時,秦暮與羅瓊已搶上前來,一把抱住他,滿麵帶笑。

“哪裏!全虧伯當兄箭法如神。”石不語轉頭望向臉有不悅之色的珈漣道,“我嘛,不過是一草包而已……”

“嘎嘎嘎嘎!”才出得惡氣,便聽得遠處濃霧中,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隨即一個沙啞到仿佛用砂紙在玻璃上摩擦般的聲音響起:“王道兄死在如此的草包手中,嘎嘎,豈不是草包中的草包!”

王伯當更不多言,彎弓搭箭,朝那方向唰唰唰便是連珠箭發。

“嘎嘎,爾等果真讓老夫出來麼?”箭過之處,卻仿佛泥牛入海,毫無反應。

過了片刻,卻見一個佝僂人影,蹣跚著行了出來。那人渾身上下,連同毛發,都是赤紅一片,心口處居然還插著方才射出的數枝長箭。

“嘎嘎。”那紅衣人咧著嘴,目光徐徐掃過全場,陰冷有如毒蛇,幾名心理承受能力較差的士兵被他目光掃到,手中一軟,竟然不由自主的丟下了武器。

“敢問閣下如何稱呼?”秦暮麵色凝重,上前一步,朗聲問道。

那紅衣人恍若無聞,徑直走至一具屍體前,於袖中取出一枚血色葫蘆,對準地麵,隻聽得梭梭作聲,屍身中的血液忽的化作一道精氣,卷入葫蘆。

羅瓊又驚又怒,持槍喝道:“原來前些日子的事,便是你這魔頭所為!”

紅衣人依舊不語,又走至下具屍體麵前依舊施為。

“裝神弄鬼!”珈漣身旁的幾名部屬忍耐不住,紛紛舉起長矛,猛力擲去。那紅衣人連躲閃的興趣都沒有,一動不動,任由長矛插入身體。

“怎麼可能?”那幾名武士看得大驚失色,卻再不敢出手。

直到吸取了第三具屍體後,這紅衣人才轉向眾人,徐徐開口道:“今日的血精,倒也不差。嘎嘎,隻可惜,少了一些……”

說著此話時,他的目光始終在石不語等人身上逡巡不定,顯然在盤算著把這些來客也變成所謂的“血精”。

“放……”一名武士忍不住罵道,話音未落,就見紅衣人身形一振,原本刺在他身上的長矛、箭枝紛紛離體,以迅捷之速倒飛回來。

“趴下!”其中一支長矛正向珈漣射去,石不語見情勢危急,合身撲上,將她再度壓倒在地,拚著受了這一擊,悶哼一聲,吐了口鮮血。不過,比起旁邊十幾位被一擊斃命的仁兄來,卻已是幸運了許多。

珈漣怔了片刻,將他推在一旁,隔了許久,才杏唇微啟,吐出兩個字來:“謝了……”

“想不到,此處竟也有宗門中人。”這時,卻聽得一個聲音在後方響起。

眾人齊齊回望,卻見一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正立在樹梢,向此處張望。幾個起落,已然落在平地,與那紅衣人成遙遙呼應之勢。

“赤魔頭,我等你許久,居然還在磨蹭!”這男子雖然書生打扮,可惜滿臉橫肉,剽悍之氣怎麼看,都與衣服不協調。

“嘎嘎,急什麼,唯是如此才覺有趣。”那紅衣人摸著臉頰道,“你這鈍書生,又哪裏懂得其中的滋味。”

“滋味滋味,隻怕誤了大事,君上責罰下來,你我都無好滋味!”鈍書生麵色一沉道,“速速動手,領頭的歸我,其餘的歸你。”

“也好。”紅衣人微一點頭,與言語相反,竟然盤膝坐了下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8:33 PM     標題: 冀州卷

第五十三章 可憐的神童

“豈有此理!當我們是快餐麼?還歸你歸我的!”

聽到此處,石不語早已忍耐不住,明知情勢有些不妙,也隻能硬著頭皮向那書生扇去,珈漣、羅瓊緊隨其後。秦暮、漪靈略一猶豫,便帶著尚存的兵士,攻向那赤魔頭。

“好!好!好!”被風火一卷,鈍書生不懼反喜,撫掌大笑道,“這扇子正合口味,拿來吧!”

“你有這胃口,盡管拿去!”石不語運起妖力,接連便是七八道火柱,就不信對方真是金剛不壞。

誰料風襲火卷中,那鈍書生果真不閃不避,徑直於風火叢中穿行,左手化掌為爪,猛然向石不語持扇之手襲來,頃刻之間,竟已破除寶衣防禦,深深刺入手腕之中。

石不語痛呼一聲,不由鬆開折扇,正被對方撈個正著,奪了過去。還未反應過來,腹間已然一痛,卻是被重重踹了一腳,身子不由自主的飛出三丈開外。

“可惜可惜。”那書生得了便宜還要賣乖,舔著指上鮮血道,“本想廢了你一隻手,想不到有件寶衣護體,既如此,也一並交出來吧!”

石不語趴在地上,半日掙紮不起。羅瓊與珈漣兩人也知勢頭不妙,急忙指揮著百餘士兵結陣,將對方困於其中。

“嘖嘖……”那鈍書生視若無睹,隻是怔怔盯著離火扇,忽的一拍腦門道,“瞧我這記性!竟忘了,自己也有把折扇。”

“什麼?”謹慎戒備的兩人不由一怔。

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對方從袖中取出一麵白骨黑扇,與那離火扇並在一處,微微笑道:“不知雙扇齊舞,又當如何?”

石不語臉色一變,急忙忍痛喝道:“羅兄弟,你們速速退後!”

“想走,來不及了!”那書生猛然躍上半空,雙扇齊齊舞動。剎那間,隻見火柱熏天,風刃連襲,又兼陰風大作,百餘道陰氣肆虐當場,不過須臾,圍攻他的百餘人俱已倒下。隻有羅瓊及時舞起槍陣,護住了自己和珈漣,雖未斃命,卻已渾身流血,遍體鱗傷。

“鈍書生,你這動作倒是不慢。”危急之時,旁邊又傳來一聲冷笑。

石不語轉頭望去,卻見那紅衣人正盤膝坐在地上,甚是悠閑的看著幾道血影在追殺身邊的士兵。漪靈、秦暮、王伯當都已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過獎!你再忍耐片刻,待我解決了這小娃兒。”鈍書生拱拱手,朝石不語勾勾指頭,“小子,你是自盡,還是要我動手?”

“你要叫我爸爸,還是要我叫你兒子?”石不語口中並不服輸,腦中已念頭急轉,緩緩向羅瓊、珈漣挪去。

“自然是要你叫我兒子……”對方下意識的回答道,再醒悟時已為時晚矣,頓時麵紅耳赤。

“嘎嘎嘎嘎!”那紅衣人在旁大笑,“鈍書生,原來你也有上當之時!”

“閉嘴!”被嘲笑者大怒喝道,目露凶光,徐徐舉起折扇。

正在此時,一直護著珈漣的羅瓊忽的一個後踢,將珈漣踹入石不語懷中,隨即舞起長槍,長嘯一聲,向對手迎了上去。

鈍書生嘴角露出一絲譏笑,隨手一扇,輕喝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

眼見陰風撲麵而來,羅瓊便要殞命當場。就在此時,他忽的大喝一聲,長發根根倒豎,頂上青光湧現,匯成青龍之狀,一聲龍嘯過後,那陰風頓時化為無形。

鈍書生微微一怔,驚疑道:“計蒙星?”

羅瓊並不答言,雙足一振,躍在半空之中,槍尖上帶起幾道銀芒,向對手直射而去,口中一麵喝道:“逝兄,你帶珈漣先走!”

“曉得了!”石不語早有此意,拉起珈漣便往林中奔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白癡才談什麼同生共死的傻話。

“留下吧!“那紅衣人見狀,翻身而起,幾個起落便到了兩人身後,左爪疾揮,向珈漣抓去。

“接我的飛刀!”石不語早已防備許久,眼見此景,急急拋飛珈漣,從懷中取出一物向對方麵門擲去。

“嘎嘎!”對方咧嘴一笑,不閃不避迎了上來,隻聽得轟然一聲,紅色身影在氣浪中高高飛起,重重摔在三丈開外,掙紮不起。

“白癡,果然什麼都用手接……“石不語搖頭歎息,腳步卻又加快了幾分。

“你向他扔了什麼?”珈漣邊跑邊問,語氣虛弱。

“手榴彈!”

“什麼?你又胡說麼?”

“什麼叫又?”石不語表示抗議。他這次的策略,不過是上次救狐族中人的翻版。先將妖丹注滿妖力,再急急拋出,雖然暴殄天物,卻是絕佳的暗器。

珈漣皺著眉頭,顯然還未理解,正想開口,突然身體一顫,暈了過去。

“……”石不語頓時無語。什麼時候不好倒下,偏偏這個時候倒下!莫非,真要小生充當馬匹不成?

牢騷歸牢騷,石不語終還是抱起珈漣,逃出生天。對方似乎被那妖丹重創,並未繼續追來,石不語跑了一陣,便逐漸停下腳步。

此時仍是半夜,濃重的霧色中辨別不出方向來,他猶豫片刻,終在附近找到個隱蔽山洞躲了進去。因為擔心被察覺,他不敢點火也不敢發出聲音,隻能靜靜縮在一角,守著珈漣。

然而,片刻過後,昏迷中的女子,麵色開始逐漸發青,呼吸也有點斷續起來,想必是對方的陰氣中帶有毒素。好在石不語戒中藏了不少從莫愁那搜刮來的丹藥,不管三七二十一,隨手挑了幾粒順眼的丹藥給她服下。不料,效果卻是出奇的好,過了一會,珈漣的呼吸便開始變得平穩起來。

石不語一麵慶幸藥物有效,另一麵又擔心起秦暮幾人來。看那鈍書生,殺人跟玩似的,也不知道秦、羅、王三人是否已被幹掉。即便他們當場未死,中了這陰毒後,也很難指望鈍書生會扮演一回白求恩。

“媽媽……”正煩惱中,昏睡中的珈漣又開始說起胡話來,“媽媽……玩……累……”

石不語本沒有聽人隱私的興趣,不過洞內狹窄,他也無處可避,糊裏糊塗,將對方的心事聽了個遍,隻是,越聽到後麵,卻越是令人感慨。

看起來,這盈水族也並不象外界傳聞的如此富庶繁榮,或者說,正遇到巨大的危機。身為未來族長的珈漣,似乎已在實際上接過本族的擔子,為之奔勞不止。然而,天才也罷,智士也罷,她終究隻是個柔弱女子,在這種令人難以喘息的重壓下,那些無助與彷徨,也隻能留待夢中自語了。

“很土的劇情……不過,很可憐。”石不語望著黑暗中的女子,歎了口氣,又將身上的外衣脫下,披在對方的身上。他開始有些理解對方的自負刻薄。畢竟,人總要在壓力下尋求一種發泄……

如此想著,在睡神的縈繞中,兩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你在做什麼?”輕微的兵器響動中,石不語猛然躍起。

“救人。”珈漣扣上短劍,向洞外行去,忽的轉頭問道,“一起麼?”

“你與我?”石不語揉著眼睛,“開玩笑!”

“我這模樣可象玩笑?你昨日那手……”

“手榴彈。”

“恩,這物事不錯!若我們潛入營地,突然以此發難的話,未必沒有機會。”

“拜托,你也知道是未必沒有,若是失敗……”

“我從未失敗過。”

“之前沒有,不代表之後沒有。”

珈漣似是無話可說,隻靜靜的盯著石不語。過了片刻,忽的轉身往外行去。

“喂!”

“別再說了!機會,通常隻選擇勇者……啊!”

石不語收回手刀,看著她搖晃倒下,嘟囔道:“而暗算,通常用來對付倔驢。”

“放我下來!”珈漣倒趴在男子肩上,低聲喝道。她雖然氣惱,卻還未失去理智,知道高聲呼叫的結果,隻會引來追兵。

“如你所願!”石不語重重的把她摔在地上。這一路,自己身上起碼多了十道傷口,便是偷情被老婆當場捉獲,也未必會受到如此多的虐待。

“回去!救我族人!”摔在地上的珈漣低哼一聲,隨即滿臉怒意的瞪著對方。回答她的,是石不語重重一擊在地麵留下的深印。

“聽著,我一向認為,女人是用來疼愛,而不是毆打的。不過,假如你再不清醒的話,我不介意偶爾違背自己的原則。”

珈漣的神色如常,隻是眼神中藏不住一絲驚駭。過了片刻,她終於放低聲音道:“如果我們不回去,他們會死的。而且,你的朋友也在那……”

“如果他們注定要死,那麼昨夜就已死去;如果敵人留下他們,就決不會在今日殺之。”石不語輕拍對方的腦袋,努力平緩著語氣:“況且,我們這樣回去,也不過是送死罷了。”

出乎意料,珈漣並沒有避開他的手,接受了這種對付小孩子般的安慰。過了一會,終於深深吸氣,站起身來。

“這是何處?”她打量著周圍。

“看見前麵那條大路了嗎?沿著它走,可以到達最近的郡城,然後,帶援兵過來。”

“這就是你的辦……你的意思是,我一個人去?”

“廢話,難道還要找個人陪你逛街或者當向導嗎?”

“可是,你要去……”

“我當然要回去看他們究竟死了沒有,不然你會安心嗎?”

“這……”

“這什麼這,你再羅嗦下去,會提早進入更年期的。快去吧。”

被說得暈頭轉向的珈漣,終於乖乖的聽話,向那條大路進發了。

沐浴在朝陽光輝下的她,看上去很柔弱、也很美麗。石不語癡癡望著那道身影,卻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次欣賞到這樣的美景……下一刻,似乎感受到背後的視線,珈漣轉過身來,遙遙向他呼道。

“什麼?”石不語眯著眼睛,陽光中的麗人太過耀眼。

“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哦,那個嘛……你不說我倒忘了!”

“我聽著呢,你說吧!”珈漣忽的綻放笑容,晶瑩得如同花葉上的露珠。

“恩……我覺得,你應該……”

“恩?”

“你,應該減肥了……要知道,我背著你一路走到這裏真的很辛苦,差點連命都……喵喵的,說的好好的,幹什麼扔東西?倒,你還扔!果然是忠言逆耳!”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8:34 PM     標題: 冀州卷

第五十四章 這次完蛋了

“你要等我回來!”

在漫長到仿佛通往天際般的官道上,珈漣不住鞭策著座下的劣馬。就在半個時辰前,她用身邊的玉鐲半買半搶的得來一匹劣馬,這讓原本需要行上一天的路途驟然縮減到兩個時辰。然而,即使如此,這個一向鎮定自若的女子心中,仍然充滿了不安與彷徨。

“為了什麼?”兩旁的樹木如閃電般迅疾的倒退著,珈漣的心中,似也有無數的畫麵在連貫播放著。一個懶散的笑容,一副尖刻的腔調,一個在朦朧中始終守護著自己的消瘦身影……是,為了他嗎?

人,不可不信緣,也或許,改變,真的隻在一剎那。當那個滿眼血絲的男子站在陰影中,微笑著向自己揮手時,珈漣第一次覺得,身旁的陽光,是如此的溫煦與明亮,所有的隔閡和惡感,似乎都隨著他“你該減肥”的玩笑話,灰飛煙滅、散於無形了。

而在下一刻,這個被自己一路咒罵著“懦夫”的年輕男子,卻毅然轉身,走向未知的生死……他的臉上,還帶著懶散的笑容嗎?他的語氣,還是那麼尖酸刻薄嗎?他,是否還會責怪自己……

兩行清淚未經主人的允許,擅自離開了麵頰,在飛舞的落葉中,它們徐徐墜向塵土……

“逝……我,不要你死……”

“好象死定了……”石不語望著昏黃的天空,對捆縛在一旁的秦暮歎道。

“這麼肯定?”問話的,是王伯當。

“這樣的天氣,如果不死幾個人,也實在是對不起漫天陰雲。”倒在塵土中的羅瓊,暗自慶幸自己穿的是夜行衣。

“所以我們死定了。”秦暮睜開雙眸,徐徐道:“不過,至少不孤單。”

四人對視一眼,也不知是誰帶頭,轟然一聲,大笑起來。

漪靈在旁費解的望著四個男人,終於忍不住問道:“秦大哥,我想問件事。”

“講!”

“你真不怕死?”

“說實話?”

“恩。”

“怕。”

“……那你們還笑得那麼開心?”

“答案很簡單!”石不語插口道。

“恩?

“所謂‘死要麵子’——死,也要有麵子。”

“爾等倒真是想得開!”鈍書生搖著離火扇,慢條斯理的行了過來。

“被你抓住兩次,再想不開也想開了!”石不語有些沮喪的回答。對方,似乎天生便是自己的克星,那麼大的荒原,隨便走走,居然也會迎麵撞上……

“別哭喪著臉。”鈍書生蹲下身子,頗有興趣的拍著他的肩膀,“我想,那大概是你被我的早餐所吸引的緣故。”

“……你的意思是,你並不是在追捕我?”

“你很值得追捕嗎?”

“……我服了……”石不語徹底無語,又一次的打擊降臨了,原來,自己隻是那隻撞樹樁的兔子。

坐在一旁的羅瓊忽的仰起身子,開口道:“可否告訴我,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的確,我也想知道。”石不語附和著點頭,從被帶到這個山穀開始,便一直有數十人在周圍掘坑挖土,以目前的工作量來看,已經可以排除活埋自己幾人的可能性。

“你想知道?”

“反正也要死了,好歹死得明白些。”

鈍書生笑了笑,收起扇子,輕敲著石不語,“可惜,你卻是我們的敵人。若不然,我倒真願收你做徒弟……罷了,看在你送出兩件元器的份上,便告訴你一些。”

“洗耳恭聽。”

鈍書生沉吟片刻,輕聲問道:“這麼說吧!你可知道饜嵫?”

石不語心中一跳,記起那份異獸合成的名單中,恰巧便有這異獸的名字。

“料你也不知!”鈍書生見他沉默不語,以為並不知曉,便自答道,“《神異經》有雲,饜嵫者,上古惡獸,知人語言,逢忠信之人,齧而食之,食人自首始;逢奸邪則擒獸而伺……”

“原來是上古異獸。”石不語配合的點頭,忽的雙眼大張,“難道說,你們要捉……開什麼玩笑,就憑你們幾個?”

“不錯,正是如此。”那鈍書生神色頗為得意,細細答道,“君上探知冀州境內出現一隻幼年饜嵫,故命我等前來取其妖丹。隻是這異獸雖在幼年,卻已實力昭著,我等也不願徒損實力,因此需合數人之力,布下血魄陣法,鎖其妖力,然後捕之。”

“那麼你們在挖的,想必就是陣法,至於那些所謂的‘血精’,也就是用來運行陣法的?”

“孺子可教!不過,你少說了一樣。”

“什麼?”

鈍書生微微一笑,吊足了胃口,過了半晌,才反問道:“饜嵫出沒詭異,要如何才能使它乖乖的步入我們這陣中呢?”

“這……”石不語不由躊躇起來。

然而,在他尋到答案之前,鈍書生已蹲下身子,取出赤魔頭的葫蘆,將其中鮮血盡數灑在五人身上。

“喂!你做什麼?”且不要說有潔癖的羅瓊,便是石不語,也忍不住呼道。

“這……就是引誘饜嵫現身的最好方法。”鈍書生自得的搖著扇子,“這葫蘆中的血液乃是血中精髓,要殺上十人才得一兩。對於饜嵫而言,卻是上等的美味。”

石不語一怔,頓時明白:“喵喵的,你居然拿我們當誘餌。”

“不是你們,是他們三個,你和這小姑娘嘛……添頭罷了。”鈍書生拱拱手,轉身離去,口中猶道,“抱歉了!不過三位都是人中豪傑,本就是饜嵫的最愛,再加上這血液,呵呵……”

“等一下。”

“恩?還有何事?”

“我還有個問題。”石不語盯著對方,一字一頓道,“指揮你等前來的,可是楊廣?還有,他到底想做什麼?”

鈍書生看了他片刻,終於開口道,“第二個問題,恕我不能回答;至於第一個問題,我隻能說,是他,也不是他。”

中午的陽光很是強烈,**裸的曬在五人身上,將那些血液蒸發成了蒸汽,濃鬱的奇特味道開始在空氣中飄蕩……換句話來說,如果那隻小饜嵫沒傷風塞鼻子的話,便快要現身了。

“我還是想不通,什麼叫是他,也不是他。”羅瓊歎口氣,放棄了猜謎遊戲,“還有,新帝要這異獸做什麼?”

“想不通就別想了。”石不語把這輩子的氣都歎光了。想來想去,小廣廣這種大BOSS還能幹出什麼好事來?無非是收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搞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陰謀,最後在雷電中高喊“我是世界之王”。

比起這個來,那鈍書生與赤魔頭的來曆似乎更值得懷疑。無論是法宗還是器宗,都有自己特殊的法門與攻擊方式,比如符宗的符咒術,音宗的音殺音魅……隻是這兩位宗士,在激戰中所施展的手段,卻與自己所了解的任何宗門都不同,甚至帶著些詭異。難道說,他們來自於一個暗中潛藏的宗門……等等,暗中潛藏?

石不語想到此處,不由得心神激蕩,喃喃念道:“逆者?”

“逝……”漪靈輕輕呼道,小姑娘的語氣難得的溫柔。

“恩?”石不語漫不經心的應道,“你該不會打算在臨死之前,向我表露愛意吧……”

“……胡說八道!”漪靈愣了片刻,反應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張嘴咬來,石不語不閃不避,笑嘻嘻的瞧著她。

“你,怎麼不躲?”

“躲什麼,我渾身都是血,你要能下得了口,盡管啃。”

“速速撤離!”便在此時,一直盤坐在大石上的鈍書生猛然跳起身來。他的喊聲仿佛一根魔術棒,在頃刻之間,將四周的數十名部屬,驅趕得幹幹淨淨,隻留下渾身血漿的五人,在陣眼中麵麵相覷。

片刻之後,如巨石砸擊山崖般的吼聲,開始隱隱傳來,間或還伴隨著地麵傳來的震動。漸漸的,這吼聲與震動,相隔的時差越來越短,到了最後,坐在地上的五人,都幾乎開始微微的彈離地麵。難以想象,能夠帶來這種威勢的饜嵫,真的會被這樣一個違章建築似的陣法所束縛麼?

“看!赤魔頭!”隨著王伯當的的一聲驚呼,紅衣人的身影從峽穀的轉彎處顯現出來,他正在懸壁之間來回跳躍著,向此處奔來。

“老赤!情況如何?”鈍書生見到同伴,臉色一喜,迎了上去。

“快走!”赤魔頭一個踉蹌,險些撲倒在地上,眾人這時才看清,他渾身上下早已布滿深淺不一的傷口,形態極為狼狽。

“那小饜嵫果真如此可怖?”鈍書生不由愣了片刻。

“倒還能抵禦……隻是它手段太過皈依,我險些逃不出來,方才一連爆了三件元器才暫時擋住……莫要多說,快快離開此地。”

“好!好!”鈍書生連忙扶起同伴,禦劍而去,臨行前卻朝石不語微微一笑:“幾位,辛苦你們了。”

“……”縱然石不語牙尖嘴厲,聽著此話,也一時想不出反擊來。他正在懊惱,就聽得前方峽穀中連續穿來爆炸聲,叱吒山野的吼聲中,一道影子逐漸在崖壁上顯現出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最後,一塊巨大的岩石如同受到火藥的轟炸般,在氣浪中被掀上高空,隨即化為片片落石灑下。石雨中,伴隨著陣陣低鳴,一頭猛獸,在轉彎角露出了真麵目。

“饜嵫!”

“饜嵫?”

“饜嵫……”

石不語的下巴已耷拉到脫臼的程度,眼前的這隻……就是饜嵫?懷裏一直在閃光的玉牌告訴主人,那是。

“好可愛……”漪靈不由自主的發出了呢喃聲,不能怪她花癡,要怪,就怪麵前這隻全身白茸毛、四條小短腿、一邊跑一邊還搖著尾巴的小異獸長得太能激發母性本能了……老實說,它與後世所謂的獅子狗也沒什麼太大區別。

“看起來也不過如此。”石不語隨口說道,這異獸聲音有些嚇人,形象卻太過卡通了些。

話音未落,便見前方的饜嵫低嘯一聲,帶起一片土黃色光芒,光暈閃爍中,身形竟然漸漸膨脹,不到片刻,已長成狀如巨獅、背生雙翼的巨獸,皮膚上的毛發根根豎立,倒有些象刺蝟皮。奔跑之間,也不見它有什麼動作,隨意的舞動身軀,就有幾塊巨石從地麵生生拔出,在它四周環繞流轉,仿佛召喚的衛士一般。

“我收回我的話……”歎了口氣,石不語開始在心裏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這樣有用嗎?”漪靈有點怨怒的瞪過來。

“好象沒用。”

兩人對話中,饜嵫已望見這邊的情景。它似乎有些猶豫,但很快便被血精氣味所吸引,緩緩向眾人行來。

“漪靈味道比較好……漪靈味道比較好……”等它走進陣法的邊緣時,石不語很幹脆的換了句話。可惜,對方似乎比較喜歡吃排骨,在四下張望片刻後,它開始向石不語靠近。

眼見如此,原本一直在旁哆嗦的漪靈,忽的停起胸來,斜過半個身子,擋在石不語麵前。

“小姐,請不要隨便插隊。”石不語很不客氣的用肩膀把她頂回去,開什麼玩笑,雖然自己很怕死,不過,要讓一位美女代替的話,死後也會因為暴殄天物的罪名而被打入地獄的。

被他阻擋,漪靈鼻子一酸,頓時哭得梨花帶雨一般:“逝哥哥……”

“哭什麼!”石不語狠狠瞪了她一眼,“大家遲早都輪到,我先下去替你們買門票。”

“我……我不要你死!”漪靈終於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然而,奇怪的是,在兩人上演生死離別的過程中,麵前一直伸縮著舌頭的饜嵫,卻並沒有動口,而是歪著頭,以一副享受的神情在觀看。直到此時,才坐直身子,抖抖刺毛,呼嘯一聲,猛然撲上!

“逝!”

“兄弟!”

“哥哥!”

在亂七八糟的驚呼聲中,石不語閉起眼睛,最後一個閃現的念頭是:“喵喵的,是哪個混蛋說主角不會死的?”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8:35 PM     標題: 冀州卷

第五十五章 傳說中的救星

“沒死嗎?”

在等了許久都未曾感覺到異常後,石不語終於忍耐不住的撐開眼皮。

赤紅色的光芒中,那饜嵫被不知從何處浮生出的八麵圓缽托離了地麵。缽口中更是放出數十道有若實質的血綢,組成一個立體的骷髏圖案,將饜嵫困在其中。這些紅綢相當詭異,饜嵫在其中連連吼叫,卻不敢越界一步,偶有撞到的皮毛,頓時被吸取了妖力,焦黑一片。

“諸位道兄,速速運作此陣!”隨著一聲清嘯,鈍書生、赤魔頭率著六名奇裝異服的宗士,從坡後轉出。一人抵住一隻圓缽,將渾身的元力注入其中,同運陣法,看他們的麵色,卻是辛苦得很。

不過,比起這八人來,身在圖案中的饜嵫,卻更是窘迫。隨著八人元力的注入,骷髏監牢徐徐緊縮,留給它的活動空間越發狹窄起來。聰明的異獸低吼數聲,開始搖動身軀召喚巨石,數十根巨大的石筍由地下冒出,開始衝擊著圓缽,八名宗士一時之間措手不及,險些就被其破開圖案,逃了出去。

“祭器!”鈍書生當先反應過來,一麵喝道,一麵祭出元器護住圓缽。其餘七人連忙仿效,紛紛祭出最強的防禦元器,這樣一來,石筍固然來得凶猛,卻再也無法穿透護罩。

不過,由於八人被迫分散元力,血綢的縮小速度,也減緩了不少。饜嵫得到喘息機會,更是連連召喚石筍……一時之間,雙方陷入僵持局麵。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困在圖案中的異獸終究會被圖案束縛而失去妖力。

“逝兄弟,我們要做什麼?”秦暮看得有些詫異,向唯一懂得元術的石不語詢問道。

“應該說,我們還能做什麼?”石不語低頭看看不能動彈的身軀,“也許大家應該一起禱告,呼喚神仙、妖怪或者超人、蝙蝠俠什麼的。”

“逝!看那!”漪靈忽的驚呼道。

“什麼?”

眾人一起朝那個方向望去,隻見遠方的煙塵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矮小的身影在朝這邊緩緩行來……

“怎麼可能!”這次驚呼的,不隻是石不語,還需添上鈍書生等人。

要知道,這法陣已在運行之中,元力激蕩。除了自身境界超過布陣者、足以運起元力與之抗衡的修真中人,更有何人能夠如此輕鬆進入。並且,即便是宗師親臨,也不可能在無聲無息的情況下輕鬆踏入。

眾人愕然中,那困在圖案中的饜嵫,似也察覺到陣外的變化,開始發出帶有欣然意味的低嘯,似在迎接那神秘人影的到來。隨著這種激勵,那些原本威勢減弱的石筍,又開始陸續不斷的襲出,迫得八人手忙腳亂,再也無法分心去顧及外界變化。

“那是……”人影越來越近,石不語眯著眼睛,盡量想看清對方的麵容,無奈煙塵實在過大,朦朧中,隻能分辨出是個矮小的身影。

“爹爹……”便在此時,那人影的所在,忽的傳來輕喚。

石不語一怔,第一反應便是轉頭望向漪靈。後者搖搖頭,表示不是自己的惡作劇。

“爹爹……”輕微的呼喊再次傳來,石不語難以置信的望向麵前的人影,已經不用去分辨聲音了,很明顯,這蹣跚著接近的神秘人,正是……正是那日在丘山府中救下的小姑娘。

“難道說……我真中了大獎?她便是傳說中的最終BOSS?”

“爹爹……”小姑娘在煙塵中,咳嗽著行來。她的衣裳十分襤褸,光著兩隻腳丫,皮膚上滿是血口,眼睛也深陷麵頰之中,看得人不由眼中泛酸。或許是確定了石不語的存在,她忽的露出歡顏,支撐著飛奔過來。

“別動!”法陣中的所有人等一起高呼,雖然各自的理由不同,但阻止的欲望是一致的。

幸運的是,這喊聲似乎真的有用,小姑娘受到驚嚇,踉蹌幾步,停下身來。

“萬幸!”石不語舒了口氣,老實說,對方距那道血綢半尺不到,隻要一伸手……天哪!她真的伸手……

“不要!”在漪靈的驚呼中,小姑娘畏畏縮縮的伸出一根手指,向那血綢探去。特異的轟鳴聲中,在接觸的一剎那,她忽的低呼一聲,橫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幾尺開外。

“混蛋!”石不語又驚又怒,朝著那鈍宗士罕見的失了了風度,“你們害死了她!”

第一次,石不語第一次希望這是本庸俗的穿越小說。那麼,這個一直喊著“爹爹”的孩子,也許就不會死!

“逝!你看!”或許是他的祈禱靈驗,原本倒在地上,漸漸溢出鮮血的小姑娘,忽的動了一下,隨即搖晃著坐起身來,再度朝這邊緩緩爬來,眼看又要觸及那道血綢。

“回去!快回去!”石不語剛剛一喜,再度大驚失色,高聲吼道。

然而,恍若無聞的,小姑娘緩慢而堅決的向著這邊爬來。她的眼神空蕩蕩一片,仿佛失去了全部意識,隻知道做著機械運動。幾分鍾後,一隻手掌再度伸向血稠……

“不!”眾人一起閉眼,不忍心再去看這一幕慘劇。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這一次,她卻並沒有被彈開。枯瘦的手掌,順利的插入了血稠之中,掀起陣陣煙霧。隨後,淡黑色的光芒開始在紅色的**中呈現、清晰並且壯大起來,漸漸的,整道血稠都開始向黑色的**轉變,連流動的速度也減弱下來。困在其中的饜嵫,眼見如此,更是歡欣鼓舞,咆哮著、跳躍著……

“好強的妖力!”與此同時,一直在支撐八個圓缽的鈍書生等人,卻不約而同的低呼道,同時將目光投向那瘦小的身影。

“這孩子到底是什麼?如此強悍的妖力!”赤魔頭渾身汗水淋漓淋,仿佛剛從水裏出來,“速速想個法子阻止她!”

“如何阻止?現下哪走得開!”鈍書生苦笑道,“見鬼,她並無一絲妖氣,顯非妖怪。隻是,如此強的妖力又是從哪……小心!”

就在兩人對話之際,原本就已減緩流動的黑稠突然光芒大作,迸發出激烈刺耳的破裂聲,剎那之間,猛然一聲轟鳴,整條黑稠在煙塵中爆裂成無數碎片,巨大的氣浪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掀翻開去,石不語眼前一暗,頓時昏了過去。

“逝哥哥……你醒了麼?”

許久之後,石不語模糊的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漪靈那張亦喜亦嗔的俏臉。

“我們活下來了?”他嚐試著動動手臂,該死的,那種束縛還在,根本動不了,好在頭還能轉動,朝四周望去,秦暮等人正散落在附近,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一半一半……”鈍書生的聲音在旁側響起,“你看那!”

石不語勉力低頭望去,卻見對方正躺在自己腰間旁側,難怪方才未曾發覺。再順著鈍書生的視線望去,卻見那隻饜嵫正帶著滿身傷痕巡視著地上的幾名宗士,見還有氣的便撲上去一口咬死,等到處理完畢,又轉過頭來,朝眾人這邊低吼幾聲,緩緩行來。

“想不到最後還是死在這畜生手中。”石不語歎了口氣。

“這至少說明你還不算太壞。”鈍書生也歎了口氣,“要知道,饜嵫是不會殺大惡之人的。”

“那麼恭喜你和赤魔頭,你們死不了了。”

“他已死了……”鈍書生慘笑一聲,“或許在上古惡獸看來,我們還不夠壞吧。”

說話間,饜嵫已經行至眾人跟前,鼻子嗅了嗅,將頭顱轉向石不語,低吼一聲,在漪靈的尖叫聲中,張開了血盆大口。

“不……要……”危急之時,一個細微的聲音遙遙傳來。饜嵫微微愣神間,一個瘦小的身影已從廢墟中鑽出,爬到石不語跟前,顫抖著張開雙手。

“不要……殺……爹爹,不要……”聲音的主人,有些戰栗,但無比堅強。

“寶寶……”石不語突然發現自己從未給她取過名字,隻得含糊道,“你快閃開吧,乖!”

“不要……殺……爹爹。”小姑娘仍然倔強的重複著。令人驚訝的是,在她這種單調的語句麵前,那饜嵫居然低下頭顱,微微的低鳴著,漸漸的,身影也開始縮小,最後回到小白狗的形態。

“這也太……”看著小白狗汪汪的叫著,躥入她的懷中,地上所有還清醒的人,都幾乎把眼睛瞪出了眼眶。

“難以想象……”鈍書生自言自語的呢喃道,翻來覆去便是這幾個字。

“我沒猜錯,她就是傳說中的BOSS。”石不語重重咬了自己兩口,終於相信,這一次,不是在做夢。

過了幾個時辰,地上眾人,都逐漸恢複了行動能力,除了鈍書生。他的傷卻是很重,一時掙紮起來。

“還打嗎?”石不語將他扶起,遞了顆藥,“若是不的話,便吃了它。”

“收買人心麼?”鈍書生看了石不語一眼,搖搖頭。

“被你看破了……”雖然如此說著,石不語卻還是將藥塞入對方嘴中。

“扶我過去看看赤魔頭,好嗎?”調息一陣,鈍書生低聲說道。隨即在石不語的攙扶下,蹣跚著挪了過去。

赤魔頭的屍體有些恐怖,不過,從表情來看,死得並不痛苦,他的生命,應該結束得很快。石不語望著那張沒有生氣的臉,忽的想起那日夜間他出場的景象,那是何等的飛揚跋扈啊……然而,如此的他,到得最後,也不過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即使你有無上的智慧,即使你有無窮的元力,終究還是逃不過不可擺脫的劫數。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8:36 PM     標題: 冀州卷

第五十六章 談判專家

“是我害了他。”鈍書生凝望赤魔頭片刻,低聲歎道,“本來,他應該還在那海島上,做個逍遙快活之人。”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石不語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喂!”鈍書生怔了片刻,忽的在他身後喚道。

“什麼?”

“陛下那些人不是你能對付的,最好離遠一些。”

“那些人嗎?”石不語頓了頓,第一次產生了深深的乏力感。或許,楊廣,真的不是自己能對付的……

“轟!”身後猛然傳來轟鳴聲,他愕然轉頭望去,卻見鈍書生閉著雙目,嘴角溢血,顯然已自爆了妖丹。

“為什麼……”

“抱歉,浪費了你的丹藥。”鈍書生微笑著點點頭,留下最後一句話,“我答應過赤魔頭,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兄弟!”

微風中,他們兩人,一起化為了灰燼,飄散而去。

“好漢子!”秦老大勉強撐起身子,第一次投以敬佩的目光。

王伯當和羅瓊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低吟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其實,他也很可憐。”漪靈拉著小女孩,眼圈微紅,“逝哥哥,你也感動得哭了嗎?”

“……是啊!”石不語淚流滿麵的哽咽道,“他自爆的時候,忘記取下青靈衫與離火扇……”

“有沒有人肯幫我分擔一下?”石不語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匹馬,而背上的寶寶,似乎鐵心要做一隻無尾熊,死死的纏住某個人體。更為糟糕的是,這隻無尾熊的懷中,還趴著隻定時炸彈般的饜嵫。

秦、王、羅三人一起用默哀的眼神望著石不語,搖搖頭,一起邁步,整齊的後退。

漪靈則是幸災樂禍的回答道:“如果她肯離開你的懷抱,我不介意抱她,真的……”

“算了,當我沒說過。”石不語沮喪的拍著懷裏的寶寶,小人兒正睜著大眼,好奇的打量周圍。很難想象她是如何從丘山府走到這來的,更令人疑惑的是,她怎麼能確定“爹爹”的位置?

“不語,你看她的手腕。”王伯當湊到石不語身邊,輕聲道。

“我已經注意到了。”石不語點點頭。從剛才抱起寶寶開始,他便注意到那手腕部分的金黃色烙印開始凸現出來,並且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很美,也很難解釋……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在寶寶剛出現時,這個烙印還沒有凸現出來,直到她將手探入血綢……

“逝!”正有些費解,前方路上忽的傳來充滿驚喜的呼喚,隨即一道淡黃色人影騎著白馬飛馳而來,不到片刻,便奔至麵前。

“啊!是珈漣……”招呼還沒打完,馬背上的女子已經直接起跳,似要直接撲入他的懷中,隻是身在半空時微微一滯,勉強在石不語身前落下地來。

長身而立的麗人,似乎並沒有因為長途跋涉而失去了儀態,秋水般的清眸在凝視對方時,多了幾分波光流轉……隻是,那雙修長下垂的宮袖微微顫抖著,似乎顯露著主人心中的陣陣漣漪。

“還好嗎?”片刻的寂靜後,雙方居然不約而同的開口問道,隨後不由為這巧合帶上了笑容。

“沒問題的。象我這種帶著王霸之氣的天才,怎麼可能倒在這種小場合?”或許是覺著一分尷尬,石不語又開始了習慣性的胡扯,而本應立刻跳出表示諷刺的水族女子,卻難得的露出了欣賞的表情,笑吟吟的傾聽著。

這讓某人身後的少女莫名的憤怒,隨著條件反射般的“一扭”,她在男子的呼痛聲中行了出來。

“真奇怪,什麼時候草包開始吃香了?”漪靈撅著小嘴,目中隱約跳動著火光。

“確是奇怪!”珈漣輕理發鬢,抿嘴笑道,“妾身不過表略表救命之恩,便有人跳出來吃醋……”

“你說誰吃醋?”漪靈一點就著,雙手叉腰,氣呼呼的瞪著對方。

“自然不是漪靈小姐。”

“你……”漪靈很明顯不是珈漣的對手,所以她立刻跺著腳求助外援,“逝哥哥,這個女人欺負我!咦?逝……”

“秦老大,你看今天天氣如何?”石不語早已識相的跳開三尺,拉著秦暮嚴肅的問道。

“很好,烏雲密布,萬裏晴空。”對方如此回答道。

這日,一直走至傍晚,眾人才回到最近的一個小鎮,路途中,還遇到趕來救援的幾百名士兵。事實上,珈漣在召集援兵之後,並未隨大隊一起行動,而是先行前來。她一路忐忑,擔心著石不語,不知許下多少願,乍見對方安然無恙,頓時歡喜異常,隻是喜悅過後,不知怎的,卻沒了去與對方對視的勇氣。

石不語卻也沒工夫理會這種小兒女的心情。洗過澡,吃了飯,便爬到塌上呼嚕一宿。直到第二日中午,恢複了精力的眾人才坐成一圈,討論如何解決遺留的一大堆麻煩。

楊廣的手下死了不少,元氣大傷之下,估計要借機發飆,石不語給羅瓊出了幾個主意,比如搶先發難,又或者一問三不知,具體如何應付,看到時的情況而定。珈漣的商隊掛了一大批,貨物也丟了大半,看來也沒有再向冀州進發的必要。羅瓊派了隊士兵護送他們返鄉,過幾日便要啟程。

比起這兩件事來,真正令人感到棘手的,是如何處理石不語懷中的未來大BOSS,以及大BOSS懷中的小BOSS……

“大的,送回去;小的,下酒。”王伯當揉著太陽穴,隨口冒了句,結果立刻被突然冒出的石筍刺傷了屁股。

“誰能確保她不再跑出來?”識相的秦老大立刻吸取教訓,轉口道。

“不要送她回去,好嗎?”漪靈可憐巴巴的看著石不語,緊緊拉著小姑娘的衣角。

“爹爹……”懷裏的寶寶似乎聽懂了兩人的對話,適時的伸出手臂,勾住石不語的脖子,含糊不清的說道,“不回去……我……乖……陪……爹爹……”

“……”便宜爹爹很苦惱的撓撓頭皮,在眾人的目光中歎了口氣。

“誰能給她起個好名字?以後要用的。”

“以後?”漪靈一怔,忽的跳起身來:“逝哥哥,你是說,留下她了嗎?”

“我有別的選擇嗎?”

“也!逝哥哥萬歲!”漪靈歡呼著,得意忘形的親了他一口,隨後紅著臉跑開了。

“等等,逝兄,你留下她我沒意見,那這隻饜嵫怎麼辦?”羅瓊指指那隻打著哈欠的小白狗。

“這個嘛……”石不語嚐試著伸手去抱小白,它低吼了一句,不過立刻在寶寶的安撫下,乖乖的被無良男子帶走。

“你們繼續,我出去和它談判一下。”

“聽著!”石不語將小白放在花壇上,蹲下身來,“你以後,是不是打算跟著那個小女孩?”

饜嵫傻傻的看著他,眥了眥牙。

“……如果是,你就叫一聲,如果不是,就叫兩聲。”

或許是小白的年齡尚小,它並不懂得神識交流,迫於無奈,石不語隻得用這土法子,再重複一次問題後,小饜嵫歪著頭,終於低鳴了一聲。

“那你是不是全聽她的?”

小饜嵫又是一聲低鳴,這次幾乎沒有停頓。

“那麼,你是不是也要聽我的?”石不語指指自己,“你看,你聽她的,而她又聽我的。”

饜嵫用前爪刨在泥土,似乎在思索這個有點複雜的推理問題,石不語豎起耳朵,緊張的等待答案。

過了許久,對方終於抬起頭來,有些不情願的低鳴了一聲。

“好!好!”石不語很愉快的拍拍它的腦袋,“既然如此,那你要不要做我的妖寵?”

問出這句話的同時,他的心髒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饜嵫直勾勾的看著他,過了片刻,突然一連“汪”了三聲。

“……三聲代表什麼?”

饜嵫搖著尾巴,依舊叫了三聲。

“願意?”

“汪!汪!”

“不願意?”

“汪!汪!”

“……”石不語徹底陷入了昏迷狀態,過了許久,突然想起一個可笑的解釋。

“你,該不會不懂,什麼叫妖寵吧……”

“汪!”

“倒……”石不語撲通一聲砸在地上,好不容易支撐著爬起來。

“不要緊,不要緊。”他拍拍饜嵫的腦袋,“總之,等會我對你做什麼的時候,你別拒絕就是了,明白嗎?”

“汪!”

“乖!真是條乖狗狗,等會我請你吃骨頭。”

這天晚上,石不語便趁熱打鐵,把小饜嵫給辦了。當然,為了避免對方臨時撕毀協議,他特意讓漪靈抱著寶寶在一旁監督,結果出乎意料的順利。不到半個時辰,小饜嵫已經成為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隻擁有的神獸級妖寵。

不過,比起這個來,更令人感覺欣慰的是,石不語終於在返回1998年的路途上,踏出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步。為了紀念這個神聖的日子,他決定,給小饜嵫取名為“阿一”……

“難聽死了。”漪靈摩挲著同樣露出不滿表情的“阿一”,撅嘴道,“我覺得,應該叫小白比較好,小白,你說呢?”

“汪!”“阿一”或者“小白”用叫聲表示讚同。

“……你們兩個絕對缺乏審美能力……要不要幹脆叫棉花糖啊?”

石不語想起了《蠟筆小新》裏的那條狗,好象也叫做小白……

“不管,總之要叫小白。”漪靈給了他個白眼,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反對,隻覺得今日對方所做的一切都令人覺得不順眼,尤其是在那個女人出現之後。

“果然……”石不語點頭道。

“什麼?”

“古人說的果然沒錯。”

“恩?”

“胸部扁平的女生,一般都會心胸狹窄。”

“……你去死吧!”

“對了,你打算給寶寶取個什麼名字?”將石不語徹底踏在腳下後,漪靈以女王的威嚴問道。

“……我還有發言權嗎?”男子奄奄一息的回答道。

“少羅嗦,你是她爸爸!”

“……”石不語望著寶寶,她正吮著手指,好奇的盯著這邊,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來轉去,老實說,真的生個這樣的女兒,也是蠻幸福的事。

“問你話呢!”漪靈突然加重了踩踏力量。

“啊!啊!啊!我正在想啊!”

“想到了沒有?”

“想到啦……”石不語伸出手,輕輕捏了捏寶寶的臉,微笑道,“以後,你就叫做清荷吧。”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8:38 PM     標題: 冀州卷

第五十七章 居然沒買單

“人都走遠了,還看什麼?”漪靈撅著小嘴,語氣酸得如同剛喝了陳醋一般。

“你不明白的,這便叫做友誼的細節。”石不語拚命揮手,看著珈漣的車隊越走越遠,心中卻有些發急,“怎麼那套答應我的《賭術心得》,還不派人送來,莫非真被放了鴿子?”

正如此想道,便見前方一騎揚蹄掉頭,朝這邊小跑而來,略一辨認,正是珈漣身邊的侍女。

“逝公子,我家小姐有樣禮物要送給你。”那侍女朝他微微一笑,伸出左手。

“等好久了。”石不語幾乎以搶的速度接過,“咦?這個似乎不是……”

“這是我們盈水族的信物,逝公子日後若有難處,可持這物至我族商鋪尋助。”

“……隻有這個嗎?”石不語看著手中的船形掛飾,頗為失望。

侍女點頭笑道,探手於馬鞍邊取出一個包裹:“公子果然聰慧,早便猜到別有贈物。難怪我家小姐……啊!”

她話音未落,石不語已一把奪過包裹,掂了數下,似乎份量頗重,應是某套竹簡沒錯。

“公子,請您務必仔細揣摩。”那侍女也不見怪,徑直掉頭而去。臨行前,卻轉過頭來,頗有深意的望了一眼。

“一定!我自然會通宵達旦的研究。”石不語連連點頭,心中已浮現出將王賭棍輸得求饒的畫麵。

“是什麼東西?”車隊在視野中消失後,漪靈有些鬱悶,也有些好奇,幹脆乘著石不語傻笑的空擋,一把奪過那包裹。

“喂!小心些!別弄壞啦!”

在男子大驚小怪的咋呼中,紙皮以瘋狂的態勢橫飛,隨後,出現在兩人麵前的是……

過了許久,漪靈喃喃的問道:“這個東西……我能弄得壞嗎?”

“……好象不能。”

石不語張大了嘴,望著麵前的那塊……石頭。

“我們真的不回去嗎?”漪靈趴在馬背上,不厭其煩的問道。在送別珈漣之後,兩人並沒有返回小鎮與羅瓊匯合,而是直接選擇了返回潞州。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擔心又要受到熱情的挽留而無法啟程,所以幹脆先斬後奏。

“無妨,我已托人帶信給他們了。”石不語漫不經心的答道,心裏所想的,始終是珈漣所送的“禮物”,那到底意味著什麼?是告訴自己在賭博時,要堅定得如石頭一般麼?

“爹爹,餓……”小清荷在他懷裏發出最高指令,小白立刻附和的叫喚起來。

“遵命,乖乖。”石不語四處張望一番,“前麵路邊有家小店,我們去吃他一頓。”

雖然時近中午,這家小店的生意卻並不怎麼熱鬧,或許是因為來往客商相當稀少的緣故。幾人尋了張相對幹淨些的木桌,隨意點了幾個菜。

清荷想是餓得慌了,抓著一大塊牛肉,吃得相當歡快,時不時的還將牛肉送到小白嘴邊,讓它也咬上一口。

“這樣好象不太衛生吧……”石不語看得膽戰心驚。

“爹爹……吃……”清荷似乎察覺到身旁的目光,將那塊帶著兩種牙印的牛肉舉到爹爹嘴邊。

“……爹爹不餓……”石不語心虛的答道,然而清荷很執拗的舉著牛肉,不肯放下。

“漪靈阿姨餓了,你先給她吃。”為了健康,石不語隻得將禍水東移。

“……”漪靈瞪著被迅速轉移到麵前的牛肉,咽了咽喉嚨,對著某人輕聲道,“我恨你!”

“你恨吧……至少這世上還有一人深愛著我……”

“誰?”

“我娘……”

“好!說的好!”本來以為這個笑話會冷場,不料話音未落,小店內的一角便響起附和的大笑聲。隨即一個六十來歲的老翁站起身,手中提著酒壺,徐徐朝這邊行來。

“小兄弟,你說話倒是有趣的緊。”這老翁麵目普通,穿著件淡青長衫,精神氣倒是甚好。

“是嗎?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很嚴肅的人。”石不語一本正經的回答,又讓對方不由自主的笑出聲來。

“不錯,不錯,老夫很久未曾遇見過如此有趣的年輕人了。”那老翁摸著長須,神情甚是快活,架起雙腿問道:“路上寂寞,小兄弟可介意老夫搭桌攀談?”

“老丈請隨意。”漪靈似對這位充滿活力的老人頗有好感,一口應道。老翁隨即指使小二將他桌上的酒菜都移了過來,雙方互相敬了幾杯,邊吃邊聊起來。

石不語一麵吃菜,一麵偷眼去打量這老翁,對方雖長得並不引人注意,但勝在精氣十足,沒有尋常老者的遲暮之態。尤其那雙虎目,炯而有神,掃到人時,頗有質感。據小說所言,這種突然出場的神秘人物,一般都會在見麵之後扔給你幾本秘籍,運氣再好點,甚至會一掌拍斷六七根大樹,然後求著你做他徒弟……

“小兄弟,你怎麼不吃?”他正幻想著,那老翁忽的開口問道。

“沒什麼……”石不語擦擦嘴邊的口水,“小二,再加幾個菜來,我與老先生多喝幾杯。”

“這如何好意思?”

“老先生客氣什麼,便當晚輩孝敬您的。”他嘿嘿笑著,心道,“呆會,便輪到您老人家獎勵我這五好青年了。”

那老翁也不再客氣,拱拱手,隨意聊了開去,過了半晌,放下筷子問道:“不知小兄弟……”話到嘴邊,他忽的皺起眉頭道,“糟糕,腹中有些難受,老夫去方便一下。”

“您老人家隻管去。”石不語拱手道,“晚輩再點幾個菜,等著您。”

“逝哥哥,我們銀兩不多了……”待那老翁捂著肚子離開後,漪靈有些擔憂的說道。因為不告而別的緣故,他們身邊並未準備充足的盤纏。

“放心!”石不語一麵翻著菜單,一麵奸笑道,“待會的收獲,絕對勝過現在的付出。”

“真的嗎?”

“當然咯,你等著看吧。”

一柱香後……老翁沒出現

“老人家動作總是比較慢。”石不語如此解釋道。

半個時辰後……老翁依舊沒出現。

“你知道,便便中,快感來的時候,會忘記時間的。”

一個時辰後……老翁還是沒出現。

“莫非……他掉進去了……”

二個時候後……老翁始終沒有出現。

“靠!”石不語拍著桌子怒道,“騙子!”

“客官,麻煩結帳。”小二笑吟吟的跑過來,“我們要關門了。”

“……我們吃了這麼多嗎?”石不語很心疼的看著那個數目。

“本來是沒有……”小二一指老翁那桌,“不過,他的也算你帳上了。”

“……豈有此理,我又不認識他。”

“是嗎?那請問一下,您為何要和不認識的人聊那麼久?”

“………………”

“有的時候,我總是太善良……”麵對著漪靈滿臉的陰雲,石不語小心翼翼的解釋道。這是離開小店後的第三天,由於付出了預算外的資金,幾人不得不住最破的旅店,吃最冷的饅頭,喝最苦的水。

漪靈斜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將一塊糕點遞給給清荷。

石不語心知理虧,也不敢反擊,隻在心中嘀咕道:“該死的老騙子,騙我也就算了,還點那麼貴的菜,難道就那麼有信心會來幾個笨蛋嗎?”

“我看你不是太善良,是太貪心。”漪靈仰著頭,從鼻孔裏噴出熱氣來。

“我也是上了那些小說的當……”

“汪!”小白忽的輕吼一聲,跳下馬背,朝左前方奔去,任主人如何呼喚也不回來。石不語一怔,隻得跟著跳下馬來,將清荷交給漪靈。

“似乎有狀況。你照顧她,我去瞧瞧。”

“小心些。”

“知道了,孩子他媽!”

“……去死吧!”

從枯黃的草叢中望去,隻見前方河邊一群黑衣豪客,正擁作一團,圍攻著一人。一旁盤膝坐著位紫袍宗士,隻笑吟吟的看著戰局,並不出手。

“又是恩怨情仇,無趣。”石不語搖搖頭,抱起小白便打算離去。正在此時,卻恰巧望見那被困之人,高高躍起,一棍掀翻幾名黑衣客。

“喵的!老騙子!”石不語驚喜之下,險些叫出聲來,連忙捂住嘴巴。

既然冤家路窄,他也不著急離去,縮在草叢中看起好戲來。那老者的功夫卻是異常了得,七八名黑衣客,與其說是在圍困他,倒不如說是在四處閃避,不到七八個回合,便倒了四五個,剩下的更是膽戰心驚,變得畏畏縮縮起來。

“如此實力,真的有必要來騙頓飯嗎?”石不語越看越覺得疑惑。這老當益壯的家夥,似乎比秦老大他們還要強上幾分,卻不知與羅瓊相較如何?

“罷了,你們退下。”眼見局勢不妙,那坐在一邊的宗士揮揮手,示意部屬退下,緩緩站起身來。

“閣下究竟何許人?為何一路追殺老夫至此?”老者橫持鐵棍,怒目喝道,雖戰了半日,卻依舊威風凜凜。

“楊先生,有些事,知與不知都是一樣的。”那宗士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口中笑道,“貧道也是受人驅使,不得不取先生性命,得罪了。”

“你既知我身份,就不怕……”老者臉色一變,忽然多了些威武之氣。

“怕?”宗士仰頭大笑,“我隻怕延誤了工夫,君上恐會責怪。”

“哼!既然說不通,那便動手吧。”老者也不再多言,舞起鐵棍,一振精神,殺了上來,棍上隱隱約約泛出紅光,更有龍吟虎嘯之聲。

“先生這條棍子,倒也不是凡品。”宗士臉色肅穆許多,讚歎著點點頭,身子憑空躍起,避過這勢如雷霆的一擊。

老頭子卻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大喝一聲,棍影重重疊疊,不斷向對手湧去。

“去!”宗士輕喝一聲,袖中忽的飛出一個金剛圈兒,朝那鐵棍擊去,卻恰巧套住。說也奇怪,這鐵棍在套上並沒幾兩重的圈兒後,猛的棍頭一沉,跌落在地,任憑老者如何發力,再也舉它起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8:39 PM     標題: 冀州卷

第五十八章 送我一程

“楊先生,你自刎吧。”那宗士卻不再進迫,立於一旁,輕念了句“善哉!”

“假惺惺!”老者低罵一句,幹脆舍棄鐵棍,左手一抖,從腰間展開軟劍,“你對尋常凡夫出手,就不顧慮宗門中的嚴規麼?”

此言一出,那宗士臉色頓時黯淡不少,一時之間,竟然低頭沉默下來。過了片刻,他忽的仰頭道:“不是本宗要逆天行事,隻是受人大恩,不得不報……楊先生,得罪了!”

話音未落,便見一道紫光從他袖中飛出,朝老者門麵疾射而去。

就在此時,隻聽得一聲長嘯,兩人之間忽的湧出一座石筍,硬生生的擋住紫光。劇烈的撞擊下,頓時煙塵飛騰,半尺開外便模糊一片。

“老丈,我們又見麵了……”石不語搭著老頭子的肩膀,防他再次遁去,小白則化回原形,眼中放出兩道精光,死死盯住對麵的宗士。

“原來是小兄弟你啊……”老頭子方才麵對生死都無懼色,此時卻在石不語的注視下,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寒戰。

“麻煩你解釋一下,前天……”

“這個啊……你不問,我都要說與你聽。”老頭子扭扭著脖頸道,“其實是這麼回事。那日我方便到一半的時候,忽的有人奔入來,催我快些。你知道,這事怎麼快得起來呢?萬一落下什麼後遺症……”

“說重點!”

“是,是。所以我便不理他,繼續方便。隻是這時,那人竟哀求我將坑位讓與他,哭得那叫一個淒慘!你也知道,我這人心腸甚軟,看他可憐,便讓於他了。”

“然後……”

“然後,我便在一邊等著,等了很久,他終於方便好了。這時,他卻忽的拉著我,說要報答讓坑之恩,死活要我去他家做客。”

“所以……”

“所以,我便跟他去吃喝了三天,直到今天才出來。其實呢,我等做些善事,也不指望回報,隻不過那人如此熱情,你若推辭不去,未免太傷人自尊……咦,小兄弟,你這表情好生怪異!”

“……”石不語緊緊抓著他的肩膀,咬牙切齒道,“老頭子,在你眼裏,我和白癡是同義詞嗎?”

“你怎會如此想呢?白癡比你聰明多了。不,不,是你比白癡聰明……”

“少廢話!還錢!”石不語指指小白,“或者給狗狗當晚餐。”

“可是我身邊沒錢……”老頭子哆嗦數下,很是為難的答道,“換作是你,被人一路追殺,也會將錢丟得精光。”

“……”

“不過,我可以帶你去我家,還你三倍,不,十倍,如何?”

“少來這套!你是想讓我幫你幹掉他們吧!”石不語指指麵前的宗士。在小白的壓力下,對方的麵色相當凝重,不由自主的後退了數步。

“五百兩,送我回去。”眼見如此,老者神色一喜,湊到石不語耳邊輕聲道。

“毫無興趣。”

“一千兩。”

“好困,你方才說什麼?”

“兩千。”

“小白,我們走吧……”

“五千兩!”

“成交!”石不語頓時摟著對方的肩膀,微笑道,“早說嘛!開工啦!”

“宗友,你何苦出來攪局!”那宗士已微微皺眉,歎息道,“我家君上,恐不是宗友你可以應付的,還是速速抽身去吧。”

“君上?”石不語忽的想起那日鈍書生也曾說過這稱呼,“請教一聲,宗長所說的君上,可是楊廣?”

“楊廣?”那宗士神色一滯,帶著些迷茫,“楊廣又是何人?”

“楊廣不是人,是牲口。”石不語信口胡說道,看來這人與鈍書生並不是一夥的,“宗長,小生能理解你的報恩心切,不過,隻怕你今天未必能遂意,不如改日再來吧。”

“宗友的意思,是護定這楊先生了?”對方聞得此言,麵色一凜。

“收人銀子與人消災罷了!”石不語撓頭道,“等我將他送至家中農,收了銀子,宗長你愛清蒸也好,愛紅燒也好,大可請便。”

“荒謬,若等他到了家,有人守衛之下,我豈有機會!”

“這個簡單,到時你可雇我一起出手刺殺,隻要3000兩酬金即可。”

“…………”

胡扯半日,這宗士終於看在小白的麵子上,黯然退去。或許是因為饜嵫一向隻跟隨大惡之人的緣故,他臨行之前,忍耐不住的向石不語詢問饜嵫來曆。言下之意,竟是把對方看成天下第一大惡人,如此看來,這小白的負麵作用,還真不能小覷……

等那宗士走得不見蹤影後,石不語便半拉半拽著老頭子去和漪靈匯合。這種偶然的相遇讓小姑娘大吃一驚,並且幾乎已經念起法咒的前半段來……在老頭子忙不迭的答應再補償1000兩精神損失費後,石不語打斷了漪靈的發飆,並且告訴她,為了生活費,我們有必要押送一個大活人去譙郡一趟。出人意料的是,漪靈答應得毫不猶豫,實在有些費解……

“好香……”老頭子看著那火架上的野兔,不由自主的流下幾點口水。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石不語點點頭,扯下一隻最肥的兔腿遞給漪靈。這日誤過宿頭,幾人隻得在荒廟歇息。

老頭子舔舔嘴唇,眼中恨不得長出手來,去奪那野兔:“好香……就是不知滋味如何?”

“你的意思是,要我分你一點?”

“可以嗎?”

“當然。”石不語一腳踢飛大喜撲來的某人,口中喝道,“500兩。”

“豈有此理!一隻兔子腿500兩!你不如去搶!”老頭子爬起身來,須發倒豎,憤怒到了極至。

“不懂了吧!這風景區的東西,價格總是翻倍的。”

“什麼是風景區……好吧,便算翻上十倍,也不至於500兩。”老頭子先是一怔,隨即大怒,指著對方罵道,“這幾日來,你始終剝削我。騎馬,要1000兩,喝水,要500兩,連個草炕都要我600兩,就差連我吸幾口氣沒有收錢了。”

“好主意!”石不語拍拍手,“那從明天起,連吸氣的錢也算進去。”

“你……你……你……”老頭子滿臉的肉都在顫抖,五官都已變形,過了片刻,重重跺了一腳,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樣不太好吧。”漪靈一邊喂清荷吃兔肉,一邊瞥了石不語幾眼。

石不語卻不回答,閉著雙目,自顧自扳著手指。

“你在做什麼?”

“數他什麼時候回來。一、二、三……”

剛剛數到七,便見遠處一宗士影狂奔而來,身後緊追著七、八道紫光……

劇烈的運動過後,老頭子更是餓得厲害,經受不起胃的抗議,他終又寫下一張欠條,得到那渴望已久的兔腿。

“您老人家慢慢吃,我們先睡了。”石不語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

“喂!”老頭子啃了數口,忽的在他身後喚道。

“什麼?”

“你一點都不奇怪,老夫為何遭人追殺麼?”

“不奇怪。不是騙了人家銀子,便是調戲對方閨女,你還能做出什麼大事來?”

“……小子,若我告訴你,我……”

“什麼都別說!”石不語一把捂住他的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難道你從不好奇?”

“會!我一向很好奇。”

“比如?”

“比如單二能不能追到莫愁,師父會不會嫁人,漪靈的胸圍是多少……等等等等。”

“……你便不打算關心一下更有意思的大事麼?”

“我又不打算做英雄。”石不語揀根樹枝,在地上劃了十幾個字,“喏,這是我的座右銘,你自己看。”

“什麼?”

“你慢慢看吧。”石不語也不解釋,拍拍屁股走人。

“喂!你不帶小白一起走麼?”老頭子一麵去看那字跡,一麵提醒道。

“讓它呆那吧。”

“可是它一直瞪著我……”

“不奇怪啊!”

“恩?”

“因為你剛吃了它才咬了兩口的兔腿。”

“……”

“逝哥哥,你的座右銘是什麼?”在破廟裏,漪靈抱著已經睡著的清荷,輕聲問道。

“你也開始好奇了嗎?”

“我……”漪靈在微弱的火光中低下頭去,“我隻想多了解你一點,象凝寒姐姐一樣……”

“……”石不語略微有些吃驚,漪靈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溫柔起來。莫非照顧清荷久了,她的女性荷爾蒙開始大量分泌不成?

“不方便說嗎?”

“不,怎麼會呢!”

“家事國事天下事,關我屁事;風聲雨聲讀書聲,俺不做聲。”

在廟外,那老者望著地麵上的兩行字跡,輕聲念道,隨即沉默半晌。許久之後,他忽的撫著長須,微微一笑。

“這小子,倒比密兒有趣了許多。”

一路無話,又過得兩日,幾人終於到得譙郡。這一路上,那宗士始終不肯放棄,失蹤了一趟,回來時,身邊又多了四位同道中人。或許是摸不清小白的實力,他們幾人並未出手,隻是如同吊死鬼一般,遠遠的跟在身後。

“呼,終於到了。”在一座大宅麵前,石不語停下馬來,看這府邸的規模,倒是頗為龐大,想來,那一路訛詐的大筆銀兩也會有著落才對。

“放心,欠你的那幾萬兩銀子,一分也不少你的。”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那老者一麵下馬,一麵說道。

“嘿嘿,那自然最好。”

“不過,在那之前,卻還有件事要你辛苦一趟。”老者瞄了眼遠遠吊著的幾名宗士。

“好說。”

“那幾位宗士,請你務必看緊,莫讓他們闖入府邸,我擔心他們會乘機挾持……”

“你的意思,是叫我別進去咯。”石不語瞥了對方一眼,“你該不會想乘機逃跑吧!”

“開玩笑?這是我家,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老者也不多加反駁,整整衣襟,向大門行去。兩名家丁見得他的身影,一起點頭哈腰,簇擁著行了進去。

“快些回來,等銀子走人。”石不語伸長脖子,在後高聲呼道。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08:39 PM     標題: 冀州卷

第五十九章 要想富,多種樹

“抱歉,請問一下。”足足等了兩個時辰,那老者還未現身。石不語忍耐不住,便上前詢問。

“恩?”那家丁打量他數眼後,哈腰問道,“閣下可是來比武的?請跟我來。”

“比武?”石不語忽的有種不祥之感,連忙問道,“請問,這可是楊先生的府邸?”

“楊先生?”對方怔了一怔,“我家主人,卻是姓裴。”

“那剛才進去的老者是……”

“哦,你說他嗎?他是來比武的,剛剛被我家小主打敗。”

“那麼人呢?”

“從後門走了,好一會了。”

“…………”石不語頓時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自己也算是狡詐之人,居然在一個老頭子手中折了兩次,這也太傷自尊了一些!

“不對!”他自怨自艾了半日,忽的想起一事,“既然他是來比武的,為何你們如此恭敬?”

“這個嘛……閣下有所不知,我家小主一再囑咐要以禮相待比武之人。並且小主有言在先,若有人能勝過他手中雙錘,便將此宅連仆傭相贈,我等豈敢怠慢未來主人。”

“明白了……”石不語點點頭,失魂落魄的轉過身去,“對了,你家小主如何稱呼?”

“我主裴仁基。小主裴元召,年方九歲,善使雙錘,力大無窮……”這家仆說到主人時,滿臉自豪表情,唾沫橫飛,幾乎停不下來。

“可以了……”

“閣下可願入內一會?”

“暫時不要。最後一個問題……”

“請講。”

“附近可有比較大的洞?”

“閣下的意思是?”

“我打算將自己埋進去……”

“不是我們無能,是共軍太狡猾了……”石不語一個翻滾,閃過背後飛來的劍光。

“居然被一個老頭子騙了兩次……”漪靈抱著清荷,一副想笑又笑不出來的神情。

“別再說了!”被嘲笑者抹了把冷汗,轉頭大吼道:“各位宗長,你們要追到何時才肯罷休?”

“追到你交代楊先生的下落為止。”後麵的幾人,端的是異口同聲。

“……我真不知他去了何處!”

“當我等是白癡麼?你自己也說,收了他的錢,要護送他回去。”

“我有這麼說過嗎……”

回答石不語的,是接二連三的元器……

這是兩人離開譙郡的第三日。厚著臉皮被漪靈嘲笑半日後,石不語本以為此事就此揭過。不料大麻煩卻還在後麵,那四位一路跟蹤的宗士,自發現老頭子神秘蒸發後,便把矛頭對準無辜的男子。石不語先是解釋,後是吵架,接著直接開打,最後落荒而逃……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原來那老騙子早已做好讓自己頂缸的準備。這麼想來,老頭子每次寫欠條時的為難表情都是裝出來的,虧他演得一出好戲,目的便是讓自己放鬆警惕。薑。果然還是老的辣。

一連被追殺了十日,好不容易擺脫了這些跟屁蟲,兩人重新起程返回潞州……這次中途波折,足足耽誤了將近一月,石不語心中也有些忐忑。失去聯絡許久,不知道單二是否已開始張貼尋人啟示什麼的。

然而,兩人剛剛到得二賢莊附近,便迎麵撞上單二、行烈與世績。這三人正帶了十幾名莊丁在一片小樹林中填土。石不語看得滿腹狐疑,奇哉怪也,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搞起義務植樹來了?

“老單!”他遠遠高聲吼道,倒把那幾位“義工”嚇得一跳,紛紛拔出隨身兵刃,四處張望起來。待到見得是石不語與漪靈時,先是大口喘氣,隨即滿臉喜色的迎上擁抱,行烈歡喜之下,渾然忘卻手中還持著鋼刀,險些捅了自家二弟一個透心涼。

這中間,單二的反應卻最為熱烈,一麵擁抱,一麵給了石不語幾拳,扯著喉嚨喊道:“你這混蛋!突然玩失蹤,害我們好生擔心。”

石不語嘿嘿一笑,也不多說,兩隻眼睛直溜溜的盯著林間那塊泥地,那泥土顯然剛被掘過,上麵還有深深的踐踏痕跡。

“老單,莫非你對莫愁求愛不成,怒而施暴,隨後又殺人滅口,將她埋在此處。”

“莫要胡說!”單二又狠狠給了他一拳,“莫愁小姐好端端的呆在莊上,你自己看去!”

“回來了?”石不語心頭一喜,“那我師父也在了?”

“這個自然,你稍等片刻,待我清理了這裏,便與你一同回去。”

“好。”石不語滿口答應,一麵瞧著他們填土,一麵將身邊的清荷介紹給幾人認識。隻是那幾人分明心不在焉,見到粉雕玉啄般的小人兒,也隻是隨口稱讚幾句,倒有大半的精力,放在腳下的泥地上。

石不語越看越是稀奇,終於忍耐不住,向行烈問道:“大哥,你們到底埋了什麼在下麵?”

“銀子。”行烈隨口應道,拚命用腳去踩那泥土。

“……是嘛!那麼,秋天就會長出很多的銀子來咯!”

“真的麼?”行烈居然瞪圓牛眼,喜道,“早知如此,我便多劫……”

話音未落,世績已撲上前去,掛在他脖上,一隻手直接塞入他嘴中,“輕聲些!”

“……”石不語看得毛骨悚然,“莫非你們真劫了一批銀子回來?”

那三人互相看看,一起用力的點頭。

“多少?”石不語咽了口唾沫。

世績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

“靠!一萬兩!你們真敢搶!”

“不是……”

“那是……”

“十!萬!兩!”

“撲通”一聲,石不語雙腿一軟,不由自主跪了下來。

又是澆水又是扇風,直到行烈自告奮勇要做人工呼吸時,石不語才猛的打個激靈,一個翻身,蘇醒過來。

“十萬兩啊!”他重重拍著大腿,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肉一般,“天哪!這要怎麼花啊!一個漪靈才2兩銀子,十萬兩,可以買……總之,很多便是了!”

“你才2兩銀子一個呢!”漪靈呸了他一口。

“這是程兄劫來的。”單二四顧無人,幹脆蹲下身子,低聲說道。

原來,自石不語那日走後,單二便拉著行烈入夥打劫。這行的規矩,凡是新入夥的,要一人外出打劫一回,多少不論,隻要成功一次做為獻禮即可。行烈卻不懂得訣竅,帶著二十餘名伴當自跑去東齊邊境的官道守侯,一連三日,毫無收獲。

眼看要掃興而歸,卻遇上一隊人馬押送著進獻新皇的王杠路過,換做別人,早就縮回頭去,不去招惹,皇家的銀子可是好劫的?也隻有他這生性粗魯的漢子,不曉得什麼叫王杠,竟真的衝出攔截,那隊人馬也實在不怎麼地,被他出其不意砍傷了兩員將官,成了僵持局麵。

正在此時,單二卻是聽聞消息,帶著百餘名部下殺到,一場撕殺,將那隊官兵驅散。轉過身來,再看到這白花花的十萬銀兩時,心中卻不由又喜又憂起來。喜的是做了筆大買賣,憂的是這事若是泄露,必定死無葬身之地。當下隻得先將王杠運回二賢莊,之後便聽從世績的安排,先將這批銀子埋在地下,又在上麵造林,等風聲過了,再取出使用。

“大哥這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石不語心道,居然連這王杠都能撞上,且還能成功歸還。

“的確如此。”世績附和的點著頭,同時為自己的黴運感到悲哀,“待風聲過後,我們打算將這批銀子取出,救濟東齊、山西兩地的災民……自新皇登基以來,這天下的局勢,是越來越……”

“等等,你說楊廣?”

“不錯,民間傳聞,新皇這位子,卻是弒父得來的……據說,他還逼奸害死了親妹妹,又秘密將廢太子楊勇接到京城,暗中下毒處死。”

“禽獸~~~”

“此外,他登基以來,任命宇文君集、楊素為左右丞相,大興工事。十日前,於大興西南建造顯仁宮,據說所用的木料全部在江西砍伐,一根大木料便需要兩千人搬運。”

“奢侈啊……”

“五日前,他又發布詔書大規模征兵,聲稱要討伐高麗,百姓一時怨聲載道。”

“過分!”

“三日前……”

“算了,不想聽了,總之,你用一句話來形容楊廣吧。”

“……”世績沉吟片刻,一字一頓道:

“楊廣不死,天下不寧!”

又看了會植樹,石不語開始打起哈欠來,想到美人兒師父身在莊中,他心中頓時瘙癢難耐,再也待不下去,拉起漪靈便向莊內奔去,隻留下單二三人,繼續身體力行的度過愉快的植樹節。

路上被冷風一吹,石不語想起世績方才所說的楊廣行徑,隱隱覺得有些不妥。要知道,楊廣這人他是見過的,雖是個名副其實的混蛋,卻是個有智慧、有膽略的混蛋,按理來說,除非他吃錯了藥,否則哪會剛登基便忙著做天怒人怨之事!

“凝……”這時,漪靈已遠遠望見湖邊的凝寒與莫愁,揚手便欲大呼小叫,石不語心中忽然生童趣,連忙捂住她的小嘴。

“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石不語捏捏她的小臉,匍匐著身子,悄然靠近,湊到一塊山石後。漪靈猶豫片刻,也抱著熟睡中的清荷跟了過來,中間幾乎跌倒,險些讓人發現……

再看那惡作劇的男子,已然伸出三根手指,示意數到三,便一起跳出。漪靈興奮的點頭,滿臉都是紅暈,可愛之極,倒看得石不語不由一呆。

他的心理年齡已近三十,一向將對方看做侄女一輩,隻習慣用些“可愛”之類的稱讚詞。這會近距離仔細望去,才發覺小姑娘真已長大不少,於可愛之外,又多了幾分清麗……莫非這便是傳說中的女大十八變?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3 11:59 PM     標題: 西原卷

第六十章 舍不得什麼

“我已詢問過單二。”兩人正要跳出去,莫愁的聲音卻忽的傳來。

“他怎麼說?”凝寒的語氣,帶著一絲焦急。

“還是沒有消息……”

“是嘛……”

“別太擔心,俗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莫愁歎了口氣,安慰道,“逝這種混蛋,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被稱為混蛋的男子心中一凜,不由收住了腳步:“她們在談我嗎?”

“怨我……”山石外,凝寒憑風而立,望著遍灑金絲的湖麵,幽幽歎道,“那日若是留下照顧石不語,也不會……”

莫愁輕輕捉起她的玉臂,隻覺入手一片冰冷,勉強安慰道,“這怎能怪你?逝的傷因我而起,便要照顧,也應是我來。”

凝寒勉強露出澀笑,搖頭道:“罷了!不談這個,隻盼逝能平安歸來,便要我舍棄了這宗門,也是心甘……”

莫愁黯然無語,亦隻能無語,直到半晌後,方才歎道:“你雖寂寞,到底還有石不語伴著左右。比起我這等身若浮萍、隨波逐流來,不知好上多少倍……”

“莫愁妹妹,莫要這麼說。別人不提也罷,我看那單莊主對你,倒是……”

“哼!世間男兒多重色,我若現出原身來,隻怕他逃還來不及!”

“話雖如此……”

“況且……我心中早有阿吉,哪還容得下別人。”莫愁一提到這人的名字,神情頓時黯然,頓了頓,又低聲道,“便如凝姐姐你一樣,心裏有了那人,哪還會將別的男人看在眼裏?”

“休……休要胡說!”凝寒聲音頓時一緊,多了幾絲驚惶,“我早已一心修法,並無他念。”

“究竟一心如何,恐怕也隻有自己了然。隻是……莫愁雖未真正嚐過愛戀滋味,卻也知道,有些事,終究是躲也躲不過去的。”

在這句話後,兩人一起陷入了沉默,在微微吹動的柳條中,各自想起心事來。

“情有雙刃,亦嗔亦喜……”許久之後,莫愁輕聲道,“仔細想來,還是漪靈這丫頭最適合石不語不過。”

突然聞得這樣莫名其妙的對話,山石後的男子不由抬頭,向漪靈望去,卻恰好對上她同時望來的目光。一瞬的交織過後,小姑娘滿目羞意的伏下頸去,隱約可以望見,胸前的肌膚都已變得粉紅起來。

空氣中正流淌著一股曖昧氣氛,隻聽得凝寒忽的說道:“不!那是不行的!”

漪靈咋聽之下,身子一陣顫抖,臉色都已發白。石不語先是一驚,接著一喜,到最後忽的想起一事,又頓時萎了下去。

莫愁在一旁聽得有些驚訝,不由轉頭問道:“為何?你不願逝與漪靈一起,自己又……”

“不,不是我……隻是……”凝寒話到嘴邊,斷斷續續幾次,“隻是,石不語他,終究是要……”

“什麼?”

“我不能說。”猶豫了許久,凝寒還是答道,“抱歉,我允過石不語,不將此事告訴別人,其實他……”

石不語聽到此處,心中一酸,也不知道哪來的衝動,霍然起身,接口應道:“其實我……”

“逝!”湖邊的兩人一起掩嘴,低聲呼道。

“抱歉……我不是有意偷聽的。”他摸摸下巴,望著周圍的三人,“漪靈……莫愁……”

“恩。”被點名的二女對視一眼,同時應道。

“其實……”石不語迎著她們的目光,咬牙道,“我不屬於這個世界。”

“小影啊!”帶著愁容的男子,提起手中酒壇,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氣味頓時充斥整個身體。

“我在,老板。”悠白坐在他旁邊,吃著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心點。

這是石不語回到二賢莊的第一個晚上。這日午間,在聽他解釋了自己的來曆後,兩位當事人都不約而同的陷入石化狀態……過得一柱香工夫,回過神的漪靈,突然抽泣著,掩麵而去,任石不語如何解釋都無用;至於莫愁,則又走向另一極端,在了解事情真相後,她隻是簡單的道了句“原來如此”,隨即便施施然的行了開去。

而唯一留在當場的凝寒,似乎因為某人的偷聽而相當不滿,連旅途辛苦的問候都沒曾問候一句,在端詳對方片刻後,便追著莫愁離去。心情鬱悶的石不語,隻得選擇與悠白共渡良宵。

“小影,若是有一日我離去,你可會傷心?”喝了幾口酒,石不語便靠在石階上,帶著三分醉意,輕拍著悠白問道。

“老板,你欠了別人很多錢嗎?”悠白撲閃著眼眸,從懷裏掏出幾塊金子來,“這個,可以借你還債。”

“……離開與欠錢,有什麼直接聯係?”石不語哭笑不得的看著金子,心中卻有些感動,需知,想從悠白的手裏挖出財寶來,比當官的不貪汙還難。

“沒聯係嗎?徐老三每次打麻將輸錢後都會喊著‘讓我走,再也不回來了!’”

“笨蛋!”我的意思,是……總之,我也許會離開,再也不回來了。”

“永遠嗎?”

“恩。若是那樣的話,你可會傷心?”

“當然會。”

“是嘛……我想也是。”

“可是那也沒辦法啊!”悠白轉頭打量著四周,“雖然我很喜歡這裏,不過,老板要帶我走的話,也隻好離開了,所謂嫁雞隨雞,嫁……”

“嫁你個頭!別亂用諺語!我的意思是……我,一個人走。”

“一個人?不帶我?”

“恩。”

“那也不帶凝寒、莫愁她們麼?”

“恩。”

“那單二、程老大、徐老三呢?”

“也不帶。”

“那隔壁賣魚丸的阿婆,後麵那條街賣……”

“閉嘴!一句話,我一個人走,誰都不帶。”

說完這句話後,悠白忽的停止進食,烏溜溜的眼珠一動不動的盯著石不語。

“……雖然我很英俊,但是也經不起你這麼看啊!”

“老板……”片刻之後,貓熊終於轉開了視線。

“恩?”

“今天這個笑話不錯。”

“……我不是在開……”

“好困!”悠白打了個哈欠,搖晃著站起身來,“喝了酒就想睡覺。”

“那是我應該說的!你有喝過哪怕一杯嗎?”石不語朝著她離去的背影喊了幾句,完全沒有回應,“算了……”

“對了,老板。”正在此時,悠白卻忽的遠遠轉過身來。

“恩?”

“我不相信你真的會離開。”藏在陰影裏的容顏,任憑石不語如何張望,都無法看清。

“為什麼?”

“因為……”悠白指指自己,“你舍不得我們!”

這事,便這樣無疾而終了……第二日起來,眾人似又恢複了正常的生活,隻是隱隱約約中,卻多了種往日沒有的怪異氛圍。

漪靈陰著臉,兩天沒有與石不語說過話,不過,在負疚的男子開始刻意討好,給對方談起未來見聞後,好奇的少女很快便陷入了沉醉與向往中……尤其是那種可讓夏天變得涼爽的機器,以及將人抓進紙裏的工具。

擺平一個,石不語抹了把冷汗,又轉過頭去,將小白與清荷推出,發揮擋箭牌的功用。凝寒、莫愁一見這粉嘟嘟的小乖乖,頓時母愛洋溢,將石不語之事忘得一幹二淨。尤是莫愁,這夜叉在洞裏呆了千年,人都未曾見過幾個,何況是如此可愛的小娃娃,因此從見麵伊始,便終日將小人兒抱在懷中,片刻不肯放下。隻不過,就被抱的一方而言,這種待遇卻不是她想長時間接受的,因此時不時的便會伸出雙手,咿咿呀呀的要求回到石不語懷中。莫愁迫於無奈,幹脆以三時辰一顆丹藥的租金,將石不語雇為保姆,令他整日隨在自己身後。

不過,這“三陪”得來的丹藥,卻極少落在石不語手中,倒有大半進了便宜女兒口中。也不知是先天便有些缺陷,還是受了那兩人的虐待,清荷麵上始終是副癡癡神情,罕哭少笑,一日下來,便連話也沒得幾句,隻在見了石不語時,才會喊上幾句爹爹,含含糊糊說些誰也聽不懂的囈語。石不語口中不說,心中也有些疼痛,因此從莫愁那搜刮些上好的“啟智丹”給女兒服用。效果雖不明顯,但漸漸的,清荷也會與外人說上幾句,偶爾也會撒嬌哭鬧了,尤其是在夜間石不語與她分塌而睡時……

小姑娘不知怎的,仿佛上天注定般,總不肯離開爹爹半步,便連睡眠也要縮在石不語身邊,若是不允,便會一反常態的撒嬌哭鬧。石不語無奈之下,隻得從命,隻辛苦自己每夜都需保持警惕,生怕一個翻身,便壓到身邊著小人兒。他因此連連抱怨,所聲稱睡眠質量極其糟糕。針對這點,莫愁不無妒忌的解釋道:

“石不語真正抱怨的,並不是清荷與他一起睡,而是清荷為何隻有10歲……”

因為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清荷身上,本應大出風頭的小饜嵫,倒成了無人問津的滯銷貨。這讓禦獸宗有史以來的第一隻上古神獸極度憤怒。在小劍獠沐沐的乘機挑唆下,小白很快便墮落為有史以來第一隻偷內衣的上古神獸。山莊中人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忽略饜嵫的元力不提,單是那隻長大不少的劍獠,便已威力不俗,瞬息間已射出數十隻劍絨來隻是射程並不及遠,預計再過得半年,這古代版的火箭發射車便可成形了。

最後,關於凝寒……很不幸,她的雁蕩之行,並未得到任何收獲。雖然那裏的確棲息著名為“瀆澤”的高階水獸,但在嚐試著以神識溝通後,對方毫不客氣的拒絕了凝寒的建議,隨即沉入水中,再不露麵。

連續碰壁的情況下,石不語也嚐試著改變自己當初樂觀製定的遊說計劃。換句話來說,即使是遊說,也要以一定的實力為基礎才行得通。石不語有時估量起本宗與自身的實力來,都會有種家徒四壁的感覺。別的不說,就他個人而言,全身上下竟無一件元器,還不如術宗的三代弟子。

元器不夠,便以元力湊。這日夜間,在修養數日後,石不語帶著小白離莊三十裏,尋了個僻靜所在,打算運用逆轉之法,將饜嵫部分妖丹引入體內。最近一段時日,他雖夜夜吐納妖丹,卻收效甚微,看起來,悠白與漪靈的妖丹提供的那種衝擊力,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再也無法迅速的推動修為,這種情況下,上古神獸的妖力,便成了最好的興奮劑。

“多加小心。”布下防禦陣法後,凝寒出聲提醒道。或許是擔心弟子的莽撞,她也一起陪同過來。

“石不語向她點點頭,依著上次的法子,小心翼翼的運行起逆轉之法來。這次,他更是學乖,隻輕輕以妖力溶了指甲蓋大小的一小塊妖丹,也不顧得分量是否足夠,無論如何,還是安全第一。

時間靜靜的流逝中,妖力緩緩的包裹住妖丹,將其溶為土黃色妖力,徐徐帶回石不語體內,流向丹田……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12:00 AM     標題: 西原卷

第六十一章 第二次親密接觸

然而,石不語卻注定是個多災多難之人。在這股妖力到達丹田,並且接觸到妖丹之時,按照慣例,異變又起……原本凝固的妖丹,不知為何,在被饜嵫的黃色妖液包裹之後,竟也開始熔化為黑色**,這種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令石不語渾身顫抖,卻還要咬緊牙關,苦苦支撐。

凝寒正坐於他身旁,眼見此景,雖不知詳情,但也察覺不妙。隻是終究愛莫能助,隻得緊緊抓著石不語的右手,麵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沉靜。

“無妨……”石不語勉強笑道。話音未落,丹田之內,忽的一片動蕩,兩種妖液在接觸的過程中,突然開始冒起泡沫,隨即搖曳,到最後,竟然開始劇烈的沸騰燃燒起來……劇烈的痛感令人按捺不住的嚎叫起來,和現在的折磨相比,方才那種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簡直是種享受。

說來說去,還是要歸結到這修妖之法的推測出錯。要知道,那上古神獸的妖力,本是自混沌裏凝結而來,乃天地原始之氣,又豈同於那些普通異獸。這純正的妖力進入石不語體內後,自然會去排斥其他妖力的接近,兩者一觸,立時爭鬥起來,便如精英決不肯與糟粕混在一處,油與水相遇總會衝突。

凝寒麵色蒼白,情不自禁的捧著石不語的臉頰,失聲道:“逝……”

石不語這時半醒半昏,雖隱約聽見師父的呼喚聲,卻哪還有元氣去理會。模糊的意識中,隻覺得沸騰的妖力開始溢出丹田,倒流向經脈之中,這場景,倒與上次雪穀中的經曆差不多。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始終保留著一絲清醒……

“吼!”片刻過後,原本一直顫抖著的男子,忽的發出連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嘶吼,不由自主的揚起雙手……原本白皙的雙手開始變得枯瘦細長,指甲延伸並且鋒利,而手指間,開始分泌出烏黑的絨毛來……眼看著,便要獸化!

用最後的理智壓抑著頭腦中仿佛要爆烈般的劇痛,石不語含糊不清的說出最後的話語:“師父……你……離開。”在下一刻,一種無法解釋的對血的渴求,開始在身體裏蔓延開去,而原本間或發出的嘶吼,也開始變成低沉而持續的咆哮。

“不要……”他重重咬破舌尖,用最後的理智告訴自己。在這一瞬的清醒間,模糊的視線裏,突然出現了凝寒那張清冷的容顏……緊摒的娥眉,漸漸舒展開來,而帶著幽香的櫻唇,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

“師父……”還未表達的疑問,在頃刻之間,被柔軟的雙唇堵了回去。一條細柔的香舌,輕輕的,顫抖著,遊入他的口腔,很快的,找到了尋找的另一半,並且緩緩的交織、纏繞在一處……舌尖上穿來的血味,摧毀了最後的理智,石不語貪婪的咬住那柔軟的物體,竭盡全力的吮吸起來……

漸漸的,隨著對血液的汲取,凝寒體內的妖力,也開始溶入石不語的經脈之中。而隱藏其中的,禦獸宗多年積累下來的消除妖力的藥性,則遇到原本充斥於經脈中的神獸妖力後,將其稀釋、溶解,三種妖力的交織再未沸騰,漸漸融合在一起,最終形成了金色的妖液……

片刻過後,平靜下來的妖液開始逐漸從經脈中退去,緩緩的流回丹田,又將殘餘的黑色妖液包裹起來,二種顏色的**交織在一起,蕩漾了許久之後,終於開始平和、凝固,最後形成了一顆比原本大上少許的金色妖丹,並且,這妖丹所散發的光芒,也不再是之前的赤色,而是表明階級提升的金色,或許這便是禍福相繼的道理。

而隨著妖丹的凝結,石不語堅持了一夜的神智終於放鬆下來,隨即深深的疲憊感如潮水般襲來。他眼前一黑,頓時昏了過去,最後一個畫麵,定格在麵前同樣倒下的女子身上……

做了個夢……在虛幻的意識中,自己似乎回到1998年,麵對著那張消逝已久的容顏……然後,在將她緊緊擁在懷中,並且去輕吻那憔悴的容顏時,卻突然發現那張臉,變成了……

“師父!”男子驚愕的從夢中醒來,第一時間發覺自己的雙手似乎支撐在兩座柔軟的峰巒上……

“啊!”他下意識的一個後躍,卻出人意料的,飛起三尺,落到三丈開外的土坑中。

“我……什麼時候這麼……”石不語與初步蘇醒的蜘蛛俠,有了同樣的感受——這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麼?隨意的一躍,便有如此的威勢,那麼,如果……

“轟”的一聲巨響過後,視線遠處的小樹林,在他全力的一掌擊出下,被淡金色的氣流轟成了碎片。

“這……”男子象所有突然中了大獎的幸運者一樣,陷入了迷茫狀態。他並不知道,體內的妖液在方才的衝突過後,並沒有全部退回到丹田中,部分妖液仍然停留在他的身體中,並且滲入經脈,與之結合起來。這種結合的結果,不僅使那具原本脆弱的身體得到強化,也使得他的舉手投足間帶上了妖力。換句話來說,石不語似乎已變成一個活動武器,或者說,一件人形元器。

“逝!”凝寒的聲音,忽的從身後傳來。

“……”石不語身形一顫,腦海中忽的浮現出方才那神秘而甜蜜的一吻……

夜色清涼如雪,輕嘯著的冷風仿佛從遙遠的時空吹來,微微的掠過崖邊,拂亂了麗人的長發,也讓身旁年輕男子的心,仿佛在半空中遊蕩一般,飄揚不定……

石不語舔了舔嘴唇,口中,似乎猶然帶著那一吻的芳香,而身旁的人兒,似在咫尺,卻遠在天涯……他輕輕的歎了口氣,心中有些慚愧,又帶著幾分甜蜜,更多的,卻是忐忑與惴惴不安,一時之間,不由得心亂如麻。

正胡思亂想著,那坐於身旁、麵無表情的人兒,卻忽的低聲說道:“徒兒,別放在心上。”

“……”石不語聽她呼出這難得的“徒兒”稱呼,不由一怔,隨即明白凝寒是在刻意點明彼此的身份,隻不知,用意究竟何在。

“回去吧。”凝寒輕拍他的肩膀,轉身緩步離去,吳帶當風,那身影消瘦得仿佛要隨風而去。

石不語癡癡望著她那月下的影子,隻覺得無比的蕭索與寂寞,心中一酸,不由呼道:“師父……”

“不要緊的。”凝寒微微回眸,輕拂著散亂的發鬢,漸漸露出罕見的微笑,“那是為了救人,不是嗎?”

“雖然如此……”

“逝……”

“恩?”

因為突然的呼喚,男子不由抬起頭來,等著師父的下文……然而,在突然呼嘯而起的狂風中,凝寒隻是無聲的張合著香唇,默默的表達著根本聽不見的話語。

“師父,你說什麼?”

“沒什麼。”

“可是……”

“不,真的沒什麼。”

她搖搖頭,拖著長長的影子,離開了……

許是因為內心的不安,在之後的數十天中,石不語一時之間產生了“凝寒恐懼症”,隻要靠近那張容顏三尺之內,他便會產生強烈的“褻瀆”羞愧感,心中頓生找口井跳下去的念頭。

好在凝寒似乎也有類似的心情存在,也開始將自己反鎖於房中,除了一日三餐,極少露麵。

這種微妙的氣氛,很快便被察覺,一時間,眾人在注視這對師徒時,目光中往往帶上許多奇怪的雜質……受不了這種待遇的石不語,終於在一日飯後,暴怒而起,將所有視線內的家夥,全部狠K一頓,從此將自己埋入附近的荒野,瘋狂鍛煉著新成的妖丹,如此一來,整個世界都清淨了許多。

“去!”隨著雙掌的擊出,淡金色的妖力在半空中凝結成光球,向遠處的巨石轟去!

就在其即將擊中目標之際,石不語心念一動,猛然張口噴出一道妖華息射,後發而先至,恰恰趕上那光球,兩者相觸之後,一陣波紋蕩漾,忽的沒了聲息……

“實驗失敗!”屢戰屢敗的男子搖搖頭,沮喪而去。這種修妖之道雖然迅捷,卻苦於沒有規律與模板,什麼都要自己摸索,這些時日來,他雖一直研究妖力的攻擊方式,但使來使去,卻始終是這招光球轟擊,雖然不弱,卻很容易被對手閃避,就好比行烈手中的大斧,以力量取勝,毫無技巧性可言。

“轟!”剛走得兩步,身後忽的傳來一聲巨響,石不語下意識的回頭,才轉得一半,便被滾滾而來的氣浪掀在空中,隨即重重的砸在地上。好在被妖力鍛煉過的身體早已強悍無比,不然隻此一下,便能斷了脊椎骨。

然而,落地的男子,卻顧不得疼痛,隻是怔怔的瞪圓雙眼,麵對著自己一手造成的場景。

方才光球與妖華息射交匯的那個區域,已被毀容得無法辨認……原本屹立的巨石完全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地麵一片焦黑,還殘留著數個被小型隕星撞擊過般的深坑,不斷上揚著塵土與青煙。

“好功夫!”石不語正要叉腰自吹一番,便聽得一聲驚歎遙遙傳來。定睛望去,卻見遠處一騎翩翩而來,馬上那人,正是數月未曾謀麵的秦暮……

還未奔近下馬,這已被發配了半年的豪傑,便豎起大拇指,用打量怪物的眼神向石不語讚道:“逝兄弟,你這手絕活,可漂亮的很哪!”

被奉承者嘿嘿一笑,卻難得的沒有自吹自擂,想必也是知道自己不過瞎貓撞見死耗子,偶然得出這招來。當下轉開話題,眯著眼睛問道,“秦老大,你何時回來的?莫非是越獄不成?”

“你這混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秦暮狠狠的給了他一拳,這才簡單解釋一番。

說起來,卻還要托小廣廣的福。中國的慣例,凡是新皇繼位,一向都要大赦天下,秦暮正好趕上這撥,逃過一難。他因為掛念家中老母,便向姑父姑母請辭,打算回家探望。羅藝苦留不住,便替他寫了封推薦信,推舉他到東齊大行台節度使唐璧帳下做個旗牌官,日後也好謀個出身。途中恰好行經潞州,他便先來二賢莊與眾人一聚,也可拜謝單二的救命之恩。

“來得正好啊!”聽得大概,石不語點點頭,一把拉起對方往莊裏衝去。

“逝兄弟,你也太急了些吧。”

“急!當然急!萬分火急!”

“……難道莊上出了什麼事嗎?”

“的確!”石不語麵色一肅,沉聲道,“自你走後,我們……”

“如何?”

“我們……時常三缺一!”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12:01 AM     標題: 西原卷

第六十二章 京城旅遊團

兩眼泛白的秦暮,在被某人強行帶回莊中後,立即得到了牌桌前苦惱著的三位男性的熱烈歡迎,當然,至於這種熱情的原因,究竟是來源於故人重逢,還是某種“三缺一”的窘境,就不得而知了……

而之後,出於迎接客人的禮貌,凝寒在自我禁閉三日後,終於輕輕推開房門,回到了陽光之中。這讓一直忐忑不安的石不語,略微放下了心頭大石,在半強迫的將自己灌醉後,他硬著頭皮湊到對方身邊搭訕,倒也獲得了不錯的效果……雖然,在完整的表達意思之前,醉意十足的身體已經撲倒,不過,在那之前,至少能夠感覺到,麵前玉人的語氣,依然與往日一樣清冷而毫無隔閡。

放下懸在半空的心後,石不語很快便在酒宴上沉沉入睡,第二日清醒時,剛剛歸來的秦暮已經起身返回濟州,這倒讓存心勒索些冀州土特產的男子在驚訝之外,失落了許久。然而,更令人訝異的是,新上任的秦旗牌剛剛返回濟州不到十日,便派了手下的一名軍士快馬送信,迫切邀石不語往東齊一行,至於究竟為了什麼,卻並未提及,想必也不會是什麼“三缺一”的大事。

充滿惰性的男子,本來打算裝作從未見過這封信箋,隻可惜,做為目擊證人而存在的單二與行烈等人,卻並不肯就此放過他。在被遊說了半日之後,石不語終於忍受不住磨譏,起程向濟州逃難。

臨行之時,凝寒、莫愁、悠白、漪靈居然都收拾起包裹,提出同行的要求,由此可見公費旅遊的誘惑力……石不語抗議了幾個時辰,終於還是被剝奪了上訴的權利,乖乖的充任了扛行李的小廝,跟著四位大大小小的美女踏上旅程。當然,值得一提的是,尚未成長為美女的清荷,也是居家旅行的必備物品。

進得濟州,早有秦暮差遣的軍士在城門等候,一路引導,行至西南的校場。遠遠便已望見那位旗牌打扮的秦叔寶,正指揮著幾個軍士,在數十隻木箱中檢點。

石不語隻隨意瞄了幾眼,頓時又驚又喜。驚的是,這些木箱中居然存放著大量的名貴綢緞、玉器、珠寶,仿佛不要錢似的……喜的是,其中幾隻木箱上,竟還貼著“石不語”二字……

“嗚!秦老大,你太客氣了。”兩眼冒光的男子立刻一個魚躍,將幾隻木箱壓在身下,仰著頭哭道:“雖然說報答一下我也是應該的,但這麼破費,實在是……”

“逝兄……”

“啥也不說了!既然你如此盛意眷眷,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下!唉,要我這麼清廉的人,收這麼多的禮物,還真是很為難啊……”

“你誤……”

“搞定!收工!”石不語完全不理會對方的解釋,轉頭便向悠白吩咐道,“小影,把這些箱子都收起來……靠,你在幹什麼,不許把那個翡翠戒指塞懷裏!”

秦暮幾次開口都被打斷,眉毛都快已耷拉下來,直到此時,才得了機會開口道:“逝兄弟……勞駕聽我講完好嗎?”

“你說!你說!”石不語一麵將珠寶往懷裏揣,一麵隨口應道。

“這些珠寶什麼的,並不是送予你的。”

“不是送……”石不語隻重複得半句,忽的一咧嘴,懷中珠寶當啷落了滿地,過了半晌,忽的跳起身來道:

“靠!有沒有搞錯,害得咱家浪費許多感情和口水!”

“我受唐節度使之命,護送這批禮品上京,為越公楊素祝壽。”秦暮也不敢反駁,隻是指著木箱道,“這也是我請逝兄弟前來的目的。”

“什麼意思?你該不會是……找我陪你上京?”

“正是此意。”

“不去!”遭受了打擊的男子,很幹脆的拒絕道,“為了些須小事,竟然將我,不,是將我們騙至濟州,實在是……總之,路費你報銷!”

秦暮愁眉苦臉怔了片刻,忽的拉起石不語行至角落中,輕聲道:“逝兄弟,你有所不知。自從新皇登基以來,濫用民力,苛捐雜稅,多不勝數,又好大喜功,輕啟戰端……如今天下,已是盜賊紛起,豪傑林立。”

“如此嚴重?”

“的確如此!故而我才邀你前來相助,怕就怕這批禮品有什麼閃失。說得誇張些,如今這時日,慢說是上京,便是去趟鄰縣,都要穿戴起盔甲來。”

“這……”石不語一時倒也找不到偷懶的借口,隻得轉頭望向立於一旁的四女,“咳!你們可肯上京?”

四位“議員”對視數眼,似乎定不了決心。過得片刻,凝寒幹脆棄權:“為師隨你之意。”

剩餘的三位,眼見如此,便要依循棄權,忽聽得那貌似忠厚的秦暮在旁,似是有意無意的吐了一句:

“聽說京城有各地買不到的貨色,尤其是衣裳、首飾……”

“我去!”

漪靈與莫愁頓時齊齊舉手,看得石不語頓時沒了笑容……心中咬牙切齒道:“漪靈也就罷了,莫愁你一個夜叉,還要什麼衣裳首飾,拿來陪葬麼?

正在腹誹,那一旁的秦暮又趁熱打鐵,朝著某人笑道:“對了,聽聞京師美食亦是不少……”

“我也去!”被誘惑的悠白,雙眼光芒大作。

隻聽得“撲通”一聲,唯一沒有表態的男子頓時四腳朝天,跌在木箱上,咬著指頭恨恨道:“卑鄙啊卑鄙!秦老大,你何時變得如此卑鄙?”

“過獎!跟你學的。”被指責者毫不羞愧,輕輕扶起對方,笑咪咪的問道:“如何?去不去?”

“唉!既然她們都去了……”石不語無奈的搖搖頭,“那我就……”

“一起去?”

“不去了!有她們幾頭人形凶獸,還用得著我嗎?”

秦暮頓時泄氣,瞪著石不語許久,終於放棄了遊說:“罷了,不勉強你。待我去雇些武士吧。”

“對嘛!那些廉價勞動力多好,吃得少,幹得多。”石不語嘿嘿笑道,蹲下身子去打量那些珠寶,心中翻滾著順手牽羊的念頭。

“也隻能這樣了……”秦暮垂頭歎道,“也不知唐節度發下的三千兩白銀,可以雇得幾人?”

“想必能……”石不語漫不經心的答道,忽的一怔,“你說多少?”

“三千兩啊!”

“……”

“逝兄弟?你沒事吧……咦?你為何搬動木箱?”

“大哥!”石不語一麵將箱子搬上馬車,一麵肅容道,“我等現下便出發的話,還來得及在鄰縣驛站過夜。”

“……變得還真快……你切莫勉強啊!”

“不勉強,為兄弟兩肋插刀,應該的。”

“是嘛?怎麼方才某人還嚷著不肯上京?”

“有麼?”清勢麵色一紅,隨即指著莫愁道,“懂了!想必是莫愁在用魅心術,攪亂了我的思維,難怪……唉,我說了很多次了,不要亂用魅心術!不要亂用!你看,出事……啊!”

一道紫光閃過,樹梢之上,忽的懸掛上某位男性,遠遠望去,倒象是剛剛渙洗過的衣物……

一路迤儷無話,雖也有幾撥賊人攔路打劫,卻根本不需石不語出手,隻那秦暮一人便可匹敵。隻不過,比起這些不識趣的盜匪來,真正令人頭痛無奈的,卻是因了楊廣暴政而背井離鄉、蜂擁逃難的災民。

說來也是湊巧,自楊廣登基以來,原本風調雨順的年景忽的天災不斷,僅東齊、山西幾省便接連遭受了旱災、水澇、蝗難,百姓於水深火熱中,隻能仰首祈盼朝廷與官府的救援。不料新皇毫不體恤民情,反而變本加厲盤剝災民,又大肆征兵、四處搜索壯年男子充當民夫,一時之間,天下怨聲載道。

無法存活下去的各地災民,隻得背井離鄉,四處逃難,隻是附近數省情勢大致相當,又能去何處謀生?死亡的陰雲前,這些被逼上絕路的百姓隻得鋌而走險,往往數百乃至數千人聚在一處打劫來往客商。他們也不懂什麼武略,更沒有多少武器,隻是仗著人多,一擁而上,倒象是“螞蟻咬死象”的翻版。

石不語等人一路行來,也遇到五六批這樣的災民。起初未曾提防,又不熟悉內幕,險些吃了大虧,好在幾人都身具元力,見得情勢不妙便急急朝空中放出元術震懾,莫愁又化回原形唬人,這才勉強保得財物脫困而出。經此一事,之後便長了一智,每每遇見災民便提早以元術震懾,又將木箱開啟示意其中並無糧食,如此數管齊下,走走停停,直到出了受災的省份,才鬆得一口氣。

隻不過,見得如此人間地獄般的慘景卻愛莫能助,眾人心中都是沉痛傷感,絲毫沒有逃出生天的愉快,漪靈更是雙眼通紅,悶悶不樂的伏在馬上,一連幾日都不願說話。

石不語見氣氛如此沉悶,便使出拿手好戲來耍寶,對著秦暮尖聲問道:“秦老大,說起來……為什麼你不叫單二他們來護送禮品呢?”

被詢問者微微一笑,咳嗽數聲,避了開去,麵上卻有些尷尬。石不語越看越是疑惑,若說抵禦強盜的話,單知雄有著天下綠林頭子的身份,似乎比起自己來更有震懾力吧!

“因為隻有你是閑人……”他正在發怔,莫愁已策馬而過,丟下這麼一句話來。

“……喵喵的。”石不語大怒,朝著那夜叉的背影拚命吐口水。發泄了一陣,又轉頭繼續糾纏秦老大,死活要問個答案出來。

被詢問者沉默許久,終於吐出兩個字:

“同上……”

半月之後,在餐風露宿中,眾人終於抵達大興。據史書所記,楚開國之初,都城仍在陽安舊城,因久經戰亂,殘破不堪,加之飲水供應等諸多問題,已不適應新王朝的使用。因此,楚文帝放棄龍首原以北的故陽安城,於開皇二年正月,命宇文愷於龍首原以南漢大興城東南選擇新址,設計建造新城——大興城,翌年三月竣工,此後,又在城西側開挖龍首渠、永安渠和清明渠,引滻水、交水、潞水,直通宮城。第二年由大興城東鑿300餘裏至柳關,名為廣通渠,引渭水注入渠中使漕運直通黃河。

而這座新大興,不僅是這塊陸地上最繁榮的城市,即便以石不語前生的文明來相較,亦可名列前茅……就眾人入城以來的所見所聞來看,的確名不虛傳。說也奇怪,楊廣雖然施行暴政,卻並未在都城如何的橫征暴斂、倒行逆施,因此這方水土,猶然有些上國天朝的氣息。

石不語一路行來,隻覺人流接踵比肩,便想快跑幾步也是困難。至於寬闊筆直的官道兩旁,則是形色各異的商鋪,大多生意興隆,景氣得很,間接可以看出百姓充沛的購買能力。至於那些來來往往的黎民,雖然麵上沒有多少幸福的痕跡,但與山西、東齊幾省的災民相比,已經美滿得足以令後者仰視興歎了。

“閃開!”眾人正沉醉於土包子進城似的觀望中,幾騎開路的輕騎疾馳而過,險些將凝寒撞飛開去。

“喵喵的!”石不語連忙擁住有些踉蹌的玉人,朝那幾騎低聲喝道,便欲追上前去。

“逝!算了吧……”凝寒見他如此維護自己,心中不由得有些甜蜜,隻是隨即在莫愁似笑非笑的神情中意識到自己正身處男子懷中,麵色不由一紅,連忙掙脫開去。

“……”石不語咳嗽數聲,也有些尷尬,正欲找些話來說,便見一隊鐵騎,小跑著越過集市,中間簇擁著一人,身高丈二,寬肩窄腰,麵形方方正正,兩道橫眉下臥著一雙虎目,目光所到之處,猶如兵刃加身,氣度非凡。

秦老大卻是個喜好接納豪傑之人,當下不由得望著那員將官的背影歎道:“京師之中,端的是藏龍臥虎。”

旁邊一人,聽得讚歎,頗為自豪的應道:“閣下有所不知,此乃宇文左相大公子,宇文來呼是也!”

“原來是他!”石不語聽得一凜,據聞此子天生異稟,力大無窮,善使一條鳳翅鎦金鏜。雖不知其實力究竟如何,但想來也在武者三階之上,有他在楊廣身邊護衛,隻怕自己的複仇大計,又要多了些變數。

“逝哥哥!還不走麼?”漪靈見他發怔,惡作劇的靠了過來,使了個小小的水幕術激在他臉上,隨即咯咯笑著逃開了。

石不語又氣又怒,便欲追去,隻是望見胸前的水跡時,忽的恍然大悟道:“我真是個傻瓜!那宇文來呼即便是能與宗士相敵的一階武者,又有何懼?就不信楊廣上廁所泡馬子也帶著他,我還怕沒機會麼?”

消除了心中的憂慮,石不語的步伐也輕快了許多。當下便陪著凝寒幾女隨意行了幾條街,過了一番眼癮,之後又尋了家客棧安歇下來,自有隨行的軍士照看禮品。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起身,漪靈便拉了眾女同去購物,秦暮則押送禮品往越公府交差。石不語擔心自己會成為那購物四人組的免費勞工,忙不迭的自告奮勇,陪著秦暮他一同前去,也順便見識一番這大楚的重臣。

據流言所傳,楚文帝廢太子勇,立次子廣為太子,楊素卻也參與其事。而後來文帝病重時,也曾察覺楊廣行為不端,欲重立楊勇。時楊素侍疾宮內,聞訊即更換宿衛,控製宮中出入。而之後不久,文帝便死,楊廣隨即即位。因此民間傳聞,文帝之死,或許是楊廣勾結楊素等所下的毒手。從小廣廣封他為右丞、大肆寵幸的舉動上來看,這傳聞倒的確有些依據。

兩人一路閑談這逸事,興致頗佳,險些迷失了道路。好在越公府屬於大興城的著名建築,遙遙幾裏外,也能望見高於一般民房的寶殿簷角,隨行的軍士隻望著那建築行去,不消片刻,便到了越公府邸的側門外。隻是,從側門繞至那登記交割禮品的正門,卻足足行了小半個時辰……由此可見,這府邸,端的是大得有些恐怖,即使被稱為小皇宮也不為過。

從這裏,倒可以看出楊素的確深受小廣廣的寵幸,否則單這府邸,就足以被貼上“違製、心存反意”的罪名。不過,也幸好這府邸夠大,才能容得下全國各地押解著禮品前來祝壽的各色人等。

也不知道是否一起約好的,這日越公府邸門前,仿佛開了個年貨市場,人擠人,貨堆貨,十個接待官員將桌子一列排開,專門負責交割禮品……卻哪來忙得過來,那排成的長龍,倒和搶購彩票有得一比。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10:13 AM     標題: 西原卷

第六十三章 你認識李靖嗎

眼見如此,秦暮苦笑一聲,隻得隨意揀支隊伍,乖乖的站於後麵等候。至於石不語,他這一世最為討厭的兩事,一是開會,二便是排隊。隻陪秦暮聊得幾句,便再也忍耐不住,在附近尋了個茶攤,一麵喝茶,一麵打起瞌睡來。

隻是無聊之中,卻見那些交割禮品後行過的官員,麵有喜色的少,滿麵憂愁甚至驚惶失措的居多。他心中好奇,拉住一位麵善的詢問幾句,才知越公府有許多難為人之處,不但收禮時挑三揀四,便是收下禮物,也隻是隨手畫個押,攆你走人……

須知,這些官員千裏迢迢來到京城,不僅僅是為了祝壽,也是為了見越公一麵,求他在皇上麵前,說上幾句好話。別人不說,單這千裏上京的秦暮,便是因了東齊饑荒,特意受唐璧之命,求越公能在新帝麵前進言,暫免東齊這年的賦稅勞役。不過,從現下這情況看來,指望達成目標,卻是難上加難之事……

石不語想至此處,再顧不得偷閑,起身湊到秦暮身旁,附耳說了情況。後者麵色一沉,眉宇間不由擰成一個大大的“川”字。還不及想出對策,忐忑不安中,卻已輪到他們交割,石不語心中焦急,也顧不得前麵的官員還未離去,徑直推開人潮擠了上去,心中尋思著好歹找個機會,先送這管事的一個紅包,求他想想法子。

“大人……”不知被誰勾了數下,石不語一個踉蹌,不由自主的撲在桌子上,還沒來得及抬頭,口中便先揀好聽的說,一麵就將那紅包往對方手中塞去。如此舉動,頓時引來四周武士的一片叱喝之聲。

“……拒收紅包?這麼清廉?難道剛接受過三個代表思想教育?”

“無妨!”此時,被他緊緊攥著手腕的官員卻輕叱一聲,命令部屬退下,石不語半個身子趴在桌上,隻覺得對方的聲音,柔媚中帶些磁性,倒有點娘娘腔,不由抬頭望去……

“果然,連長得都象女人,還是漂亮女人……不是吧,莫非真是女人?”

“看夠了沒有?”那文官打扮的紅衫女子朝他微微一笑,眨了眨眼。

“……”石不語心裏一個激靈,忙不迭鬆手,偷眼望去,卻見這女子二十七八上下,生得一張曼妙的粉腮杏臉,顏色過人,眉如青岱,眸似朗星,長發集成一束,垂於身後,神采飛揚之中,暗藏一種英姿颯爽。

“下官東齊唐節度使麾下秦暮,奉大人命,為越公祝壽。”趁著兩人的對視,秦暮已上得前來,抱拳行禮道。

“秦大人一路辛苦。”紅衫女官站起身來,躬身還禮道,語氣頗為客氣。石不語在一旁看得驚詫不已,這女子的身高居然與秦老大相差無己,更難得的是身材曼妙之極,即使在寬大的紅衫中也可想見其美。

“這位小兄弟如何稱呼?”女官一麵命人登記禮品,一麵卻指著石不語,向秦老大問道。

“姐姐,小生叫做石不語。”被詢問者嘻嘻一笑,不知如何,自從見到這女子起,他便隱隱覺得有種親切感,仿佛對方是失散多年的親人,不由得將“姐姐”二字脫口而出。

“放肆!”一旁的武將又跳出打岔道,“竟敢對張大人如此無禮!”

“你且退下。”這女官並不介意,麵上帶笑,拉著石不語的手道,“小兄弟,這裏人人稱我為大人,你如何會想到叫我姐姐……”

說也奇怪,換做別的女人,如此當街拉著一年輕男子的手,必然被視為妖嬈、輕薄,惹人厭惡,但這女子的一言一行,卻隻令人覺得發乎自然,如沐春風,心中毫無芥蒂。周圍大眾看在眼中,也毫無詫異之色,想必是已習慣了這女官的爽快作風。

“姐姐生得如此貌美,叫你大人豈不是太浪費了麼?”聞著清香,石不語心中飄飄然起來,更是信口開河、胡說八道一番。

“真會胡說!”那女官麵上一紅,啐了他一口,神色卻是喜滋滋的,徑直從旁邊的禮品中揀出一串玉珠來,“也罷,你既喜歡叫我姐姐,便隻管叫,不妨事的。恩,也不能讓你白叫,這珠子便送予你做見麵之禮。”

“多謝姐姐。”石不語毫不客氣的接過,心中卻是一震,這女子居然在大庭廣眾下,隨意取走送給越公的禮物,隻怕她與楊素的關係……不是那麼簡單。

他這無意的舉動,卻似乎頗討對方歡心。那女官笑得眼眉舒展開來,當下便拉起身旁的男子,往府中走去,口中笑道:“逝弟弟,我便真的認了你做兄弟如何?”

“那自然好啊!”石不語怔了片刻,點頭答道,心中不知如何,突然想起另一個被自己稱為姐姐的女子,不由一酸。

“可是想到什麼人了?”那女官見他臉色一黯,卻立刻聰慧的安慰道。

“……姐姐果然冰雪聰明。”

“世事無常,我等隻求無愧。你可願與我說說?”

“……好啊!”

不知如何,一向多疑的穿越者在對著這位女性時,竟然毫無戒備之心,當下將瑩姐姐的事簡單講述了一回,自然,許多涉及到新帝的情節都要改變。

“世上豈有如此奸徒!”他還未講完,聽者已大怒而起,麵色一寒,袖中更是飛出兩把短劍,於上空輕嘯盤旋。

“……”石不語看得目瞪口呆,這氣質變得也太快了吧,方才還是溫煦如春風,頃刻之間,便化為肅殺如寒冬……

“弟弟放心,姐姐必為你報此仇。”過了片刻,怒氣漸息的女性才又坐下身來,變回方才那可人模樣。

“……謝謝姐姐,不過,這仇,還是我自己來報為好。”石不語搖搖頭,一句話,又引來對方的讚揚。

當下無事,兩人便坐在一起談天。也不知是否中了什麼魅惑之術,一向逢人隻說三分話的石不語,在麵對這新姐姐的一個多時辰裏,除了自己來自於後世外,幾乎將所有的生平經曆都抖了個精光,不知不覺間,他真將眼前這始終帶著微笑的人兒,看成了自己的親姐姐……如此看來,古人所說的“白頭如故,傾蓋如新”,倒確有幾分道理。

“糟糕!”正談得興起,石不語忽的跳起身來。

“怎麼了?”

“我把秦老大丟在門外了。”

“我當是什麼大事!”那女官擰了擰石不語的麵頰,拍掌道,“來人,將門外那東齊漢子帶進來。”

“是。”兩名侍衛從一旁閃出,躬身應答,隨即走出府去。

“姐姐……”石不語見她如此權勢,心念一動,連忙抱住她一隻胳膊道,“可否幫弟弟一個小忙?”

“小壞蛋!”對方美眸輕斜,抿嘴笑道,“你且說來!”

“我這朋友想見見越公,嘿嘿……”

“這個嘛……這樣吧,越公如今正在會客,待半個時辰後,我引你們去見他。”

“多謝姐姐。”

“壞弟弟……”她又擰了石不語一把,“你也就嘴甜!我問你,聊到此時,你可知我姓名?”

“……”

“傻瓜!聽好了,姐姐我姓張,乃是越公府中女官之首。”

“原來如此……”

“不過,因我喜穿紅衣,故此人皆稱我為……”

“恩?”

“紅拂。”

“……”

“弟弟,你怎麼了?”

“姐……”

“恩?”

“你認識李靖嗎?”

因為重色輕友、將同伴扔在府外的緣故,石不語遭到了秦暮的一頓老拳伺候。不過,當鼻青臉腫的男子說出半個時辰後便能見到越公時,方才還惡狠狠的毆打者立刻改了副麵容,替他拍起身上的塵土來。

石不語一麵享受這種伺候,一麵頗為自得的將紅拂介紹與秦暮相識……三人攀談片刻,便有內侍出來通稟。紅拂又囑咐了幾句忌諱,隨即領著兩人在這迷宮一般的公府中穿行起來。

七拐八彎,行了約一柱香的工夫,便到得越公會客的大堂。紅拂先行入內稟報,不消片刻便傳人出來,帶著石不語與秦暮進去。遙遙望見一華服老者坐在巨大的屏風之前,端著一杯清茶,與左側廊下的幾名訪客寒暄,身形雖有些肥胖,舉止間卻頗有威勢。

石不語隨意望了幾名訪客一眼,忽的忍不住輕“咦”一聲。對方聞得動靜,一起轉頭望來,卻也忍不住詫異出聲。那坐在幾人之間,身著黃衫的,不是那盈水之族的珈漣,卻更是何人?

“你,,你,如何在此?”驚訝之下,雙方又是不約而同的出聲問道。話音未落,便都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向坐於上麵的越公請罪。

“無妨!故人相見,難免驚喜交集。”或許是因為紅拂的耳邊風,越公並未怪罪,隻是對珈漣等人舉茶道,“貴族所提之事,待我與陛下商議後,再行答複。請幾位在京城耐心逗留幾日。”

“望越公在陛下麵前多多美言。”珈漣彎腰答謝,隨即起身帶著部屬離去,經過石不語身邊時,卻輕問一句,“你住在何處?”待獲得答案後,便恢複常態,施施然離去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10:14 AM     標題: 西原卷

第六十四章 今年流行送衣服

“東齊唐節度使麾下秦暮,奉大人命,為越公祝壽。”珈漣的背影還未遠去,秦暮已推倒玉山,拜伏於地。

“起來吧。”越公抿口茶,輕聲答道,忽的單刀切入,“秦旗牌千裏迢迢而來,應該不隻是為了本公的壽誕吧,有事但說無妨。”

“是……大人。下官此次前來……”秦老大也無懼色,坦然答道。他承擔的,隻是轉達唐璧的意思,至於成與不成,卻與他沒有關係。

石不語看目的既已達到,便缺乏繼續聽下去的興趣,四處張望一番,又與上座的紅拂眉目傳意,中間還偷偷做了幾個鬼臉,惹得對方一張肅穆麵龐上,盡是藏不住的笑意。好在越公也不多言,聽秦暮說罷,略一點頭便端茶送客,卻依舊是石不語的便宜姐姐送了兩人出去。

“紅拂小姐,此事還需你多多美言。”行走之中,秦老大再次向對方拜托道。

紅拂微微躬身,還了一禮,卻指著石不語笑道:“要我說話也不難……不過嘛……”

被點名者怔得一怔,忙不迭的舉手抗議道:“我隻陪說話,不陪那個的……”

“作死啊!”紅拂反應過來,滿麵紅霞,重重擰了他一把,神態之媚,看得兩位男性齊齊吞了吞口水。

說話間,三人已行至府門,紅拂輕輕挽起對方的手兒,眼中盡是不舍之意:“明日我去弟弟那,你可要請姐姐吃頓飯才行。”

“沒問題。我請客,秦老大出錢。”石不語拍著胸脯應道,“不過,姐,你能隨便出府嗎?”

“自然可以。姐姐隻是暫受越公聘請,居於此處。越公與我有約在先,除大事外,來去任我自由。”

“這樣最好……不如就明日正午吧。”

兩人返回旅店時,卻恰遇漪靈幾人大包小包的回來,便連一向清心寡欲的凝寒,也不能免俗的提著個布袋。石不語被那氣勢嚇得一跳,生怕被強征為品評者,忙不迭的拔腿開溜,倒將新姐姐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他也是累壞了,回到房中本想隨便躺會,不料沾著枕席便打起呼嚕來,直到傍晚時分,才被連續的敲門聲驚起。

他迷迷糊糊的起身,開門一看,卻是凝寒提著個布袋,站於門外。

“今日之事,可還順利?”她一麵問道,一麵走進房來,神色之中,卻有一絲不自然。

“蠻好的。”石不語正覺得有些奇怪,卻見師尊已從那布袋中取出一件絨毛外衫來。

“……該不會追過來讓我評價吧。”

“這個……是……”凝寒看著手中的衣服,聲音越來越低,始終沒有抬頭望上一眼。

“很不錯!”石不語搶先點頭道,此時,又有誰敢說句不好?

“是嘛……”凝寒呼了口氣,神色輕鬆了許多,“我倒一直擔心你不喜歡。”

“不會啊……師父,你的意思是,這是給我的嗎?”

“恩,我看你始終穿著這幾條舊衫,顏色也灰暗了些,因此……”她將外衫披在石不語的身上,退後幾步,看了一陣,“不錯,倒是添色不少。”

突然受到優待的男子腹中滾燙,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師父……你今日便是去買這個嗎?”

“恩……”凝寒怔了片刻,笑著點點頭,麵上忽的一紅,徐步便欲離去。

石不語見得如此情景,不由得心如弦動,禁不住抓起對方的柔荑,口中呢喃道:“師父……”

凝寒身子一顫,連聲音都變了:“你……你……做什麼……”

“咳……”反應過來的男子咳嗽一聲,尷尬的鬆手,“師父,有件事,我要說與你聽。”

“明日再說吧。”聞得此言,玉人神色之間,頓時多了幾絲慌張。

“不,一定要現在說才行。”

“……”

“師父?”

“啊?”凝寒回過神來,垂著玉頸,顫聲道,“你說吧。”

“我……”

“恩。”

“我……打算晚上去皇宮看看。”

“……”簡單的一句話,頓時讓麵前的麗人如石化一般,悄無聲息。

“師父?”

“恩,我在。”過得片刻,回過神來的凝寒,神情與語氣卻都已變回往日的清冷。

“你看……”

“不可。以你如今的實力,想去皇宮刺殺,等於白日做夢。”

“隻是去看看……又不一定會下手,而且我會小心注意的。”

“還是不可!萬一你被人發現,必然引得全城搜捕,到時隻怕會連累秦暮他們。”

“這……”

“等得我們事了,回程之時,再做打算。如何?”

“……好吧。”

無奈的放棄後,兩人麵對麵的靜坐著,目光遊離於四周,也不知各自心中在想些什麼。凝寒垂首無語了半晌,似也感覺到氣氛的尷尬,幹脆起身告辭。

出門之際,石不語卻在後麵輕呼道:“師父……”

“恩?”

“謝謝你的衣服。”

凝寒看了他片刻,忽的展顏一笑,消失在轉角……而那癡癡的男子,似被這絕世的笑容而迷惑,直過了許久,才對著桌上的微弱燭光,情不自禁的輕歎道:

“我,可是錯了……”

玉人雖去,音容宛在。石不語對著桌上的燭光,細細把玩著手中的外衫,想著那張絕美的容顏,一時之間,不由得有些醉了。正在半夢半醒之中,門外卻又響起一陣腳步聲,有些心虛的男子,連忙將手中的外衫塞到被枕之下。

“不語,你在啊!”踉蹌著步入的這人,卻是莫愁。含齒淺笑的佳人似乎喝了點酒,霜雪般的玉頰上,帶了些須嫣紅,宛如新結的鮮果,惹人動了采摘的念頭。

石不語不敢多看,小心扶著她坐下,口中卻強撐道:“怎麼,夜叉也會喝醉嗎?”

“不必麻煩!我便走的!”,莫愁揮揮手,將倒水的男子抓了回來,順手將個布袋塞入他的手中,裏麵卻裹著條外衫。

“給我的?”

“不可以嗎?”

“……那倒不是。不過你的這種行為讓我想起一句話……”

“什麼?”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原來你也知道啊……”莫愁淺笑一陣,幹脆化回原形,輕而易舉的將對方舉上半空。

“大王饒命!如果你要小生的貞操,盡管拿去……”

“……一句話,這衣服你要還是不要?”

“我可以說不嗎?”

鬧了一陣,趁著對方飲茶的空閑,石不語小心翼翼的問道:“莫愁……”

“恩?”

“我覺得吧……你以後不要老玩這種變身遊戲比較好。”

“為什麼?”

“因為玩多了,會養成習慣……”石不語摸著鼻子,苦笑道,“試想一下,若是你日後結婚,一夜春宵過後,新郎朦朧睜眼,卻發現抱在懷裏的人兒是一隻……”

或許是連自己也受到了驚嚇,講述者本人也打斷了自己的想象……不過,事實上,在他的前世,很多女性化妝前後的差距,未必會比莫愁的變身前後差距大。

然而,更為這種推測而苦惱的,卻是莫愁本人。沉默了半晌,她終於低聲道:“你覺得……我還有嫁人的機會?”

“有!”

“真的?”

“假的……”

“去死吧!”

“慢著!”石不語忙不迭的安慰暴走邊緣的某位女性,“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能擺脫阿吉的陰影,那這輩子都別指望得到幸福了!”

“……你,要我,忘記阿吉?”莫愁帶著冷笑,仿佛聽見這世上最可笑的笑話。

“莫愁。”石不語歎了口氣,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麼正經過,“也許我是個小醜,不過,偶爾我也會說些真理。”

“其實,真正阻礙你去獲得幸福的,不是阿吉,而是你始終不肯接受的夜叉身份。我知道,其實阿吉對你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

“你是這麼覺得嗎?”莫愁摩挲著手中的杯盞,忽的用力一握,頓時琉璃四濺:“胡說八道!”

“因為你是夜叉,所以你覺得,自己不可能再有人類的愛、生活以及幸福。”然而,這種舉動並沒有封閉某人的語言能力,“所以你用阿吉來做理由,反複告訴自己,是因為阿吉,而不是夜叉的身份,阻止了你去獲得幸福!”

“閉嘴!”低吼著的女性,終於再度化身夜叉,一把將麵前的“愛情專家”舉過頭頂。

“把阿吉忘掉吧!也去忘掉你的夜叉身份!”石不語覺得有些頭暈,但還是堅持著說完最後一句,“隻要擁有思想,妖也好,人也好,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也有接受幸福的責任與義務。”

“說完了?”

“完了……你繼續嚇唬我吧……”

然而,閉目等待**的男子,在心驚膽跳許久後,卻仍未迎接到恐怖的折磨。倒是耳邊,傳來了一陣低低的抽泣聲。他忍不住睜眼望去,卻見莫愁已化回人形,雙頰淚痕濕然,哪還有平日半分顛倒眾生的儀態。

“要抱抱嗎?”他歎了口氣,跳下身來,張開雙臂。隨後,淚眼朦朧麗人猛然撲上前來,鑽進某個消瘦而溫暖的懷中,盡情的啜泣起來……

“沒事啦!沒事啦!”石不語拍著她的香肩,柔聲安慰道,隻是這種突然的溫柔,卻反而引來了更大的反應……

“謝謝……”過了許久,哭泣的女性終於暫時停止了降雨。

“沒什麼。”石不語打量著仿佛剛洗過的衣物,倒有些慶幸那件禮物來得及時。

“我走了,你休息吧。”發泄過後的莫愁似乎更有人情味,告辭之時,麵上居然難得的一紅。

“哦。”

“對了。”才要出門,她又轉過身來。

“恩?”

“你會穿那件衣服嗎?”

“……會的。”

“一定嗎?”

“恩。”

“夜叉代表著幹旱,怎麼她哭起來,比河伯還厲害?”在莫愁離去後,石不語忙不迭的脫下外衫,苦笑不已,“女人,果然是無法用常識來解釋的生物……”

“不是吧!”他撓著腦袋,突然發現師父和莫愁送的衣服,似乎是一模一樣的……

“逝哥……啊!”正在疑惑中,一個人影猛力推開門,風風火火的闖將進來,隨即在看見某人**的半身時,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10:15 AM     標題: 西原卷

第六十五章 大聚會

“嚷什麼嚷!”石不語一把捂住漪靈的小嘴,低聲道,“雖然說,見到如此性感的身體,是個女人都會沉醉。不過,你也不用引一群人來看吧……”

“……”漪靈咬著他的手指看了半日,終於吐出一句打擊自尊的話,“瘦排骨……”

“不懂了吧,螃蟹有肉,都在骨頭裏。”石不語做了個健美的姿勢,順手扯了條衣物披上,“說吧,找我做什麼?”

“沒有啊。”小妮子低著頭,死命的蹭地,原本凹凸的地麵開始變平了……

“真的?”石不語狐疑道,忽的靈光閃現,“你,該不會也是來送禮的吧!”

“你怎麼知道?”漪靈瞪大了眼睛,“不對,什麼叫做‘也’,難道……”

“咳……說順口了而已。對了,禮物呢?”

“在這。”

隨著對方取出的布袋,男子忽的有種不祥之感,果然,在那個布袋中放著的,竟也是……

“三件……都可以批發了。”他望著麵前這條外衫,如此悲哀的想道,“拜托,各位老大,你們要送禮物的話,好歹也送幾款不同的,至少也要選個不同的顏色吧!”

“今天我和凝寒姐姐、莫愁姐姐去逛街,看到那家店裏在賣這件衣服,大家都說你穿的話會很好看……”漪靈耷拉著腦袋,繼續蹭地,平整的地麵又開始凹陷了,“所以……所以……我就回去把它……買下來……”

“原來如此……如此說來,她們也是繞了一圈,再偷偷回去……想不通,一件衣服而已,至於如此嗎?”

“什麼?”漪靈有些疑惑。

“啊?沒什麼。”石不語接過衣服,“我說,謝謝你的心意。”

“你喜歡嗎?”

“很好啊!”石不語拍拍對方的小腦瓜,“的確很好,以後我可以永遠以同一個造型出場。”

“恩,那就好。”漪靈很燦爛的綻放著笑容,“那你要記得穿哦。”

“沒問題。”

“拉勾?”

“……好吧!”

於是,拉完勾,蓋完章後,漪靈哼著小曲離開了,連走路的姿勢,都帶上了跳躍感。

“老板……”漪靈走後不久,悠白的腦袋又從門邊探了進來。

“……拿來吧。”石不語歎了口氣,第四個了。

“啊!老板,你怎麼知道……”

“廢話!少羅嗦,給我。”

“不是吧……”

“是。”

“你真的要?”

“除非你不給。”

“哦……”悠白看了他半晌,撓著頭,從懷中掏出一個袋子。

“看看……”

“老板,那我走了。”完成任務的貓熊長長的抒了口氣。

“去吧。”

“那你記得把夾子放在正確的地方哦。”

“……夾子?什麼夾子?”

“老鼠夾啊!”

“老……啊!”下一刻,某人放入袋中的手指,穿來劇烈的疼痛。

“逝兄弟,你這外衫不錯。”第二日吃早點時,秦暮笑呵呵的望著手指包裹紗布的男子。

“是嗎?”令人驚訝的是,凝寒、莫愁、漪靈,居然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隨後,出乎意料的秦暮險些將米粒撥拉到鼻中,而始作俑者的三位女性則在偷偷的望了石不語幾眼後,微笑著轉過了頭去。

石不語歎了口氣,這樣也好,穿一件,等於滿足三個人的願望……省了不少口舌。

“爹爹,那個……”清荷坐在他的懷裏,指著悠白麵前的一碟豬肉。

“好的,乖寶寶。”在被目光掃視後,貓熊很自覺的將碟子舉過頭頂,呈上前來。

“逝越來越進入爹爹的角色了。”莫愁帶著一絲淺笑,眼神明豔之極,“不如,自己早日生個出來?”

“好主意!”男子點頭應道,“幹脆,你來幫我實現這個偉大的計劃吧!”

“我嗎?”莫愁怔得一怔,忽的掩嘴笑道,“隻怕某人不肯……”

“逝公子在嗎?”兩人正大耍花槍,門外傳來詢問之聲,開門一看,卻正是昨日約好的珈漣。

“……你也來得太早了吧!”石不語無語的回頭看著桌上的早飯。

“是你們太晚了。”珈漣麵色一紅,從他身邊擠了進去,第一眼,便看到坐在桌邊的四位大小美人,這中間,除了漪靈外,其餘的三人都是她從未見過麵的。見她到來,凝寒三人也紛紛站起身來,彼此默默對視,似在驚訝對方的顏色,竟然絲毫不遜色於自己。

“介紹一下。”感覺到空氣中的那種火花,石不語連忙插在中間,“這位是盈水族的下任族長珈漣姑娘,這幾位是……”

“逝弟弟~~~”話還未完,門外又傳來一聲親熱的稱呼,回頭望去,卻見紅拂正靠在門扉上,笑眯眯的望著這裏。

“……”石不語徹底無語,大清早便可以湊齊兩桌麻將了。

“這位是……”房中的四位麗人,一致舍棄了珈漣,將目光齊齊的投向紅拂,大概是因為對方語氣太過親密的緣故。

“我來找逝弟弟要孩子這個月的生活費……”倚靠在門扉上的女子忽的露出憂傷神情,如此回答道。

“啪”的一聲,凝寒手裏的筷子落地……包括珈漣在內,五位女性,轉而將驚訝與憤怒的視線聚焦在某位男性身上。

“……”石不語無奈的呻吟一聲。第一次,第一次覺得女人都是老虎,而自己,卻不是個稱職的武鬆。

問過珈漣與紅拂,才知兩人都沒用過早點……果然是來騙吃騙喝的。石不語一麵吩咐店家再上些飯菜,一麵小心翼翼的措辭為彼此引見。隨著身份的明朗化,空氣中彌漫的那股殺氣逐漸平息下來,而另一種女人之間的嘈雜開始蔓延……

完成任務的男子一麵回憶著錢鍾書的名言“兩個女人,等於一千隻鴨子”,一麵與秦暮捧著飯碗,戰戰兢兢的躲在一角喝粥,生怕隱藏得不好,被卷入旋渦之中。

“紅姐姐,小妹的事,請你務必在越公麵前美言幾句。”吞下最後一口粥時,便聽得珈漣如此對紅拂拜托道。

“我自當盡力。”紅拂拉著她的手,輕笑道,“不過,說句實話。妹妹這事,隻怕不易。”

“……我也知道不易,不過此次前來,族中帶了萬兩黃金,專為打點所用。若能……”

“萬兩?黃金?”石不語的瞳孔頓時放大三倍,連忙撲上去道,“什麼事?可有我出力的地方?”

“沒有!”異口同聲的回答打破了某人的發財夢。

這日上午,便在這樣的閑談中度過了。到了中午石不語大出血之時,她們幾人,已成了相當要好的朋友。女人,真的是很難理解的生物,她們可以在見麵之後的半刻鍾內,挽起手兒,談起知己話,卻即使花上一輩子,都很難成為真正的朋友……男人無法理解女人的這種行為,就象女人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些男人初次見麵,就會將自己的性命、身家、老小都托付給對方……

“幾位客官,要些什麼菜肴?”坐在大興最聞名也是最貴的聚香樓上,石不語正思考著嚴肅的哲學問題,好死不死的店小二,已經點頭哈腰的湊上前來,打算讓他盡早破產……

“不用點了。”珈漣揮手道。

石不語心中大喜,幾乎要撲上去親她一口……珈漣!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天使!

“直接上最貴的那十道!”然而,那句緊隨其後的吩咐,卻直接讓人意識到,她的天使稱號前要加上“墮落”二字。

“我的錢……”石不語愁眉苦臉的望了眼秦暮,後者的麵色也是一片煞白,要知道,今日這飯錢,他也是要掏一半的。

“對了,聽說後日便是大興的花燈節,妹妹們若是無事,不妨留下來看完了再走。”等菜上齊後,吃得幾口,紅拂姐姐笑著開口道。看起來,這一群女人裏似乎她的輩分最高,接著依次是凝寒、莫愁、珈漣、漪靈。當然,這是從容貌上判斷,如果以實際年齡來看的……那就真的無法辨別了。

“花燈嗎?”漪靈拉著凝寒的手兒,輕輕搖晃道,“凝姐姐,我們留下來看看,好不好?”凝寒笑而不語,隻是輕拍著漪靈的小手,微微點頭。

“花燈是什麼?”莫愁和悠白有些奇怪的問道。石不語翻翻白眼,頓時無語……悠白也就罷了,至於莫愁,難道說她生活的“漢“並沒有花燈一說嗎?

“說起來,我們水族那兒,倒是沒有這個風俗。”珈漣也半仰著頭,有些神往。

“既然如此,大家便一起留下來。”紅拂舉起手中酒盞道,“到時便讓我來做個向導如何?”

“好啊!一言為定。“她們幾個一起舉起手中的酒盞,熙熙攘攘的碰上幾下。

嬌笑的聲音,惹得周圍的客人紛紛回過頭來光望,等到看清是六位麗人時,頓時目瞪口呆,再無一個能將視線收回來的……想想也是,六位顏色出眾的麗人坐在一處,是何等罕見的場麵,更何況這六人各有各的特色——凝寒的清冷、莫愁的魅惑、漪靈的可愛、悠白的憨態、珈漣的聰慧再加上紅拂的英氣,這六種氣質,平日裏能見到一兩種,都是少之又少,何況今日在這大堂上聚集……

石不語望著麵前的一群絕色,心中不知如何,隱隱約約冒出個念頭:“若是回不去,留在這裏陪著她們,也是……也是……”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10:16 AM     標題: 西原卷

第六十六章 欺男霸女

“爹爹,那個……”正在胡思亂想,他懷中的清荷又扭著身子,指向桌上的菜肴。

“好的,寶寶。”石不語回過神來,麵上帶了許多紅彩,卻忍不住看了她們幾眼,不知如何,似乎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般,凝寒幾人都同時玉頰帶霞,隻有莫愁朝他眨眨眼睛,而紅拂卻麵色不變,依舊笑吟吟的望著眾人。

“弟弟,你將清荷抱來,待我看看。”過得片刻,紅拂如此吩咐道。

“好!”石不語正覺得清荷阻礙了自己撈回本錢,連忙將她移交過去,大口大口的吃起最貴的菜肴來。

再看那清荷,自到了陌生人懷中,卻也不哭不笑,隻是怔怔的抬頭望著一旁的爹爹。

“你也該教她些人情世故,小孩子又不是豬,哪能喂飽了事。“紅拂握著清荷的手腕,白了某人一眼。

“嘿嘿……知道了,我明日起便教她。”石不語很是尷尬的撓頭道。

“恩?她手上的是……”隻是這時,紅拂忽的望見那道金色烙印,麵色不禁一變。

“不太清楚,可能是胎記吧。”

“不,不象。”紅拂低頭沉思片刻,“弟弟,我帶清荷去後麵的廂房休息一會,順便替她看看這烙印。”

“哦!”石不語嘴中塞滿食物,隻能點頭。

“你就不問問我用什麼法子?”紅拂站起身來,頗有深意的望了一眼。

“哦!那麼請問姐姐你用什麼法子?”

“敗給你了……”

“不語,你這姐姐,身上頗多神秘之處。”待她走後,珈漣忽的正色道,凝寒幾人一起點頭,表示讚同。

“我知道,不過,相信她沒有歹意。”

石不語雖不是天才,但也不是笨蛋。紅拂身上的疑點,便是她自己都未曾掩飾,自己又如何會看不出——區區越公府中的女官,地位怎能如此之高,連楊素都對她相當客氣;身上雖無一絲元力的波動,卻能在交談中有意無意的談到奇法異術,所使的兩柄短劍也是元器中的上品……

“想來也是。”凝寒點頭道,“我們也沒什麼可以利用的地方。”

“除非……”莫愁抿嘴笑道,“她看上的,是我們的逝……”

正說著話,便聽得樓梯一陣亂響,十幾名武士打扮的男子簇擁著一個年輕公子走上樓來。那年輕人穿著倒甚是貴氣,可惜生得五短身材、獐頭鼠目,麵帶**邪之氣。自上得樓來,四處張望一番,便向眾人此處匆匆心來。

“唉!”石不語看著對方那直勾勾的眼神,歎了口氣,“老套的劇情又來了。”

“幾位姑娘……”果然,還未靠近,那公子便高聲笑道,“小生聽得,有幾位美貌小姐在這聚香……”

“咳……”石不語咳嗽一聲,打斷了他的發揮,又起身與他並排站在一起。

“你要做什麼……”對方略微有些吃驚。

石不語微微一笑,不去理會,麵向凝寒五女,模仿著那人的口氣道:“幾位小姐絕色傾城,怎麼能在此委屈用餐,不如到本公子家中坐坐,吃些上等菜肴,如何?”

“……”那位公子聽得目瞪口呆,在座幾人卻是已有些忍不住笑了。

“當然啦,吃完了飯,不如就直接從了本公子,從此穿金戴銀,吃香喝辣,豈不快活。”石不語一氣呵成,轉頭問道,“公子,你看小生說的可對?”

“……對……”迷糊的某人居然下意識的應道。

“那便好!”石不語拍著對方的肩膀,忽的變色道,“什麼?不從?來人啊,將她們抓回去,軟的不吃吃硬的!什麼?王法?笑話,本公子便是王法!”

隻聽得“撲茲”一聲,漪靈第一個笑出聲來,鑽在凝寒懷中,隨即幾人一起笑得花枝亂顫,看得那人呆如木雞。

“好了。公子,你要說的話,小生都替你說完了。”石不語拱拱手,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既然說完了,您就請便吧!我們還要繼續用餐。”

“啊……”可憐的男子還處於癡呆之中,張著大嘴。

“公子?”身後一名武士看不下去,上前小聲提醒道。

“滾!我不曉得麼?要你來說!”那男子回過神來,賞了武士一巴掌,轉頭惡狠狠的盯著石不語道,“小子,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是誰,竟敢戲弄於我!”

“驕橫膚淺,便有家世,也被你壞了名聲。”秦老大卻再也看不下去,一拍桌子,站起身來,那幾名武士頓時嚇得後退幾步。

“你!”那男子不住後退,口中卻越發凶惡,忽的喝道,“來人,去調集五城巡檢司的人馬來,便說這裏有些為非作歹之徒!”

“笑話!”石不語搖著折扇,哈哈一笑,“區區幾隊人馬,便想為難我們?”說著話,張嘴一道妖華息射,便將一名武士手中的鋼刀化為灰燼,這還隻是用了半分妖力。

“可要我變個樣子,嚇唬嚇唬他們?”莫愁笑著,將嘴湊到他的耳邊,還乘機伸出香舌舔了舔耳垂。

“算了……你也來玩的話,便真的出大事了!”石不語微微搖搖,對那麵色慘白的公子道,“閣下還不打算走嗎?”

“你……”那人兩腿戰栗,卻是看著莫愁幾人,舍不得罷手,過了片刻,猛的咬牙道,“徐二,速去喚我哥哥前來,莫要放走這些人。”

“笑話,叫你哥哥來?便是叫你爺爺來也沒用!”石不語忍笑不住,當你哥哥是誰?術宗宗主嗎?

“公子,不太好吧……”那被稱為徐二的男子卻猶豫道,“若是讓大公子知道二公子你又做這些事,隻怕……”

“放肆!”二公子狠狠的打了他一個巴掌,“叫你去你便去,哪那麼多廢話,就說本公子被幾個外鄉土包子欺負了!”

“是……是……”徐二捂著臉,再不敢多言,往外奔去。

“且慢!”便在此時,隻聽得後麵傳來一聲輕喝,紅拂姐姐抱著清荷,帶著一絲笑意從屏風後轉出。

“又是位美人兒……”那位二公子先是受得一驚,待到看清對方容貌時,不由滿臉堆出笑來。

“宇文公子,你可是也要我隨你回去啊?”紅拂卻不動怒,徑自坐下,慢條斯理的答道。

“原來小姐知我家世,既然如此……”這位宇文公子卻聽不出話中譏諷之意,洋洋得意的揮開折扇。

“我數到三,你若還在此處……”姐姐並不搭話,低頭把玩著腕上金鐲,言語中卻帶上了幾分殺氣。

“笑話!我偏不走,你能……”那即將倒黴的某人卻不知道大禍將來,依舊大言不慚,卻是旁邊那徐二看不下去,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剎那之間,可以很清晰的看見那張臉上的神色,從冷笑轉為驚愕,又從驚愕轉為驚恐,待得徐二說完時,他已哆嗦著坐了下去。

“一!”紅拂卻不去看他,自顧自的報起數來。

“走!快走!”那公子如同被刺紮中般的跳起身來,片刻之間,與幾名手下走得一幹二淨,樓上客人一聲齊呼,紛紛大笑起來,顯也看不慣這公子的所為。

“還是姐姐你有辦法。”石不語上前挽住紅拂的玉臂,替她斟了杯新茶。

“你呀!”紅拂狠狠掐了他一下,“險些惹出麻煩來!”

“這也算麻煩?”

“笨蛋弟弟,你可知道他哥哥是誰?”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我問你,他姓什麼?”

“……好象是宇文。”我思索片刻,“……你的意思是?”

“不錯!”姐姐瞟了我一眼,“這京城裏,可還有第二家宇文麼?”

“……那他說的哥哥是?”

“武威將軍,宇文來呼。”

原來,宇文君集隻生得二子,大兒名來呼,二子名惠及。這惠及卻不象他哥哥,並無幾兩本事,隻是仗著家中權勢、兄長英勇,在這大興欺男霸市、橫行無忌。他卻有宗最大的毛病,便是好色如狂,每每見到有些姿色的,不論婦人、閨女,一律搶了回去,百般**汙。有死不從命或玩得膩味的,便打死丟在夾牆內,一向無人敢來管他。

今日也是湊巧,他路過這聚香樓時,恰恰聽得客人說道樓上有五六位貌如天仙的姑娘,頓時起了色心……好在眾人強勢,否則早被他照舊搶回府去,至於後麵的結局,還用猜嗎?

“豈有此理,我聞得宇文來呼也是條好漢,難道就任家弟亂來?“這邊的敘述未完,那邊的秦暮已拍著桌子,跳起身來。

“秦軍牌有所不知。”紅拂輕抿了口茶,搖頭歎道,“宇文來呼雖然是條好漢,卻一向溺愛弟弟,無所不從。況且這惠及在外囂張跋扈,到得家中,卻做出一副兄弟和睦的乖乖模樣,因此宇文來呼深受其蒙蔽。”

“可憐!大丈夫卻被弟弟連累,壞了名聲。”石不語也搖頭歎息道,“罷了,既然人已走了,便不去管他。我們又不在這大興城長住。”

“就這麼放過他,未免也太……”漪靈卻是依舊怒氣微笑,撅著小嘴,上麵倒可以掛上幾個油瓶。

“善惡到頭終有報,隻爭來早與來遲。”石不語拍拍她的肩膀道,“讓我們祈禱他得AIDS吧……”

“恩?什麼是AIDS?”

“這個嘛……一種爽得過度的後遺症,基本等於死翹翹!”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10:17 AM     標題: 西原卷

第六十七章 花燈節見聞

“乖妹妹,莫要為這種人生氣。”紅拂也安慰了漪靈幾句,轉頭對石不語道,“弟弟,我剛剛替清荷檢查一番,卻發現些異樣之處。”

“是那個烙印嗎?”眾人一起望向清荷手腕上的烙印,似乎上麵有點淡痕,想是方才施術的結果。

“不錯。”紅拂忽的收斂起笑意來,“據我看來,這烙印並非天生。”

“啊!”漪靈輕輕低呼一聲,“紅姐姐,你是說,有人在她手上烙上這痕跡?”

“什麼人如此狠心?”這次,連凝寒也不由動容道。

“並非如此……方才我以秘法探入這烙印之中,竟然隱隱覺察一個微型陣法……”

“陣法?”

“不錯!”紅拂的麵色越發凝重起來,“換句話來說,這烙印似乎是件元器,被人生生的拍入清荷的體內。”

“……”

“等一下,為什麼要把一件元器拍入她的體內?“石不語聽得有些糊塗,元器,似乎是很貴重的東西,難道就這麼浪費?

“問的好!我又向那法陣內輸入些元力,結果,如泥牛如海,毫無反映。”

“也就是……”

“也就是說,這個法陣,似在禁錮著某些物事,例如……”

石不語心中一顫,想起那日清荷將手伸入陣法,引得妖力激蕩的場麵……

“妖力!”他與漪靈對視一眼,同時吐出這個詞。

“難道說……”莫愁一向最喜愛清荷,此時不由顫聲道,“清荷體內有隻妖?那……那她的性命,豈不是……”

“不一定。”凝寒忽的皺眉道,“也許……清荷本身就是…………妖……”

“不,凝寒妹妹,你錯了。”眾人正聽得一片駭然,紅拂及時出聲打斷了越發偏離的想象推測,“難道你忘記了,凡是妖者,不但要有妖力,還必須要有妖魂,而清荷體內,卻隻有前者。”

“……的確如此,是我考慮不周。”

“還好……”莫愁鬆了口氣,她雖注定一世為妖,卻很不希望麵前的可愛女娃兒也實為同類。做人,其實比做妖幸福多了。

“那麼唯一的解釋是,清荷的體內,藏著隻被封印的妖魔。”石不語也鬆了口氣,臉色忽又驟變道,“那她,豈不是隨時有可能喪命?”

“暫時不會。”紅拂搖頭道,“我方才測試過,這法陣牢固得很,幾年之內,絕對脫落不了。”

“那幾年後呢?”漪靈也有些急了,眼眶漸漸變紅。

“別急。”石不語連忙安慰道,“姐姐既然說出來了,必然會有辦法。”

“法子倒有一個。接下來的幾年,我們盡量搜索些可以驅逐妖力的丹藥,逐漸給清荷服下,時日長久後,或許能除盡妖力。等到妖力盡滅,那妖魔就算有天大本事,也休想掙脫出來。”

“可行嗎?”

“我也不知,不過總比坐以待斃的好。”

“……姐姐,你知道什麼叫善意的謊言嗎?”

眾人一起無語,陷入了沉默,隻有清荷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依舊咿咿呀呀的輕嚷著。

“不論如何……”過了片刻,石不語帶著笑容,抱起了清荷,“她始終是我的女兒,我不會讓那些白癡妖怪搶去她的身體。”

“逝……”眾女一起望來,顫抖的聲音顯示了彼此的激動,而最為脆弱的漪靈,甚至開始流淚了。

“如果一定要搶占身體的話……”石不語握著拳頭道,“就把漪靈的身體給它吧!”

“……”

這頓飯,因為種種變故,足足吃了半個時辰,光菜肴,就上了十七八道。最令石不語心痛的是,這六位散財童子哪裏是在吃菜,分明是在挑菜,一條魚,總共夾上三口,便放在一旁自然風幹,看得人眼中冒火。

不過,雖然如此奢侈浪費,到得結帳時,卻並未花掉多少銀子。石不語忍耐不住好奇,輕聲向小二詢問起來……怎奈對方任他發問,隻是笑而不語。到最後,還是紅拂滿足了某人的好奇心——

“大興商鋪的規矩,誰能讓宇文惠及倒黴,日後一切花費一律半價。”

“……還有這種好事?”

“民憤難填,以此泄憤罷了!”

“那我要是幹掉他……”

“全部免費。”

“漪靈……”

“恩?”

“你想為民除害嗎?”

不知不覺間,時日穿梭而過,已到了大興慣例的“花燈”盛慶之日。按照大興往年的慣例,這日晚間,家家戶戶都須結彩懸燈,大街小巷各要通宵長燭,勳將宰臣、黎民百姓,一律放下平日裏的差異懸殊,同在街上擁擠慶祝。

新皇楊廣又恐氣氛偏於冷清,壞了他的名聲,居然下道聖旨,要求上至一等宰輔、下至九品小官,均要在家門前紮起燈樓,以示喜慶,如有燈不明,花彩不鮮者,俱以軍法處置。如此一來,就苦了那些家中貧寒又清正廉潔的官員……

然而,情願也好,不情願也好,到了這日傍晚,夜幕初臨之時,隻聽得四城一聲炮響,無數花燈同時亮起,伴著醉人花香,將整座城市點綴得如在畫中,而那天穹之上,又有朵朵煙火燦爛綻放,襯得那星明月都失去了光澤……正如前人詩詞所說: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

遊妓皆農李,行歌盡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而如此的良辰美景之中,石不語一行人等,便由紅拂引導,齊齊外出遊玩。出發之時,眾人還能勉強聚在一處,前後相綴不過十來步。隻是到得街口,被洶湧而來的人潮一衝,頓時散得七淩八落。本就瘦弱的男子被人浪裹著卷了半日,等到脫身開來時,身邊隻剩下珈漣、漪靈與秦暮,至於凝寒、紅拂幾人,已全然不知所蹤。他在附近尋覓了片刻無果,幹脆放棄努力,自顧自遊玩起來。

“盡管放開胸懷!”路途之中,他見珈漣始終抓著自己的衣袖,一幅拘謹模樣,便拍拍她的肩膀,笑道:“隻當補償小時的辛苦吧!”

“你怎麼知道……”對方吃了一驚。

“這個嘛……”石不語還沒來得及回答,戴著花冠的漪靈,已從前麵雀躍著回來,拉著姐姐去看難得一見的戲法。珈漣掙紮了幾次,終於認命的跟了過去,臉上也不覺帶上了稚嫩的笑意。

“這樣才對,本來就是個年輕的女孩子,何苦被“天才”與“族長”的頭銜壓著……“石不語搖頭笑道,“那麼,看美女的時間到了!秦……”

令人詫異的是,不知何時起,秦暮已直勾勾的盯著某條巷子,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可見那處圍了不少百姓,更有陣陣嘈雜傳來。

“逝兄弟,我去看看,似乎有些不對勁。”

“……”石不語看著對方小跑而去,不由歎得一聲,“好漢,果真不是人當的!”

剛歎息到此處,卻見遠處的漪靈、珈漣都已歸來,手中還分別握著幾個糖人,不知是從何處得來的。漪靈問起秦暮所在,石不語便帶兩人去尋,好不容易擠進巷口,卻見一老婦正跪坐在地上,以頭搶地、哭喊連天。旁邊幾位女子攙扶著她,不斷安慰道:“大娘,小聲些,若讓官兵聽到……”

“逝兄弟,你來得正好。”秦暮站在一邊,虎目之中盡是怒意,見他進來,便拉至一邊,輕聲道,“我正有用你之處。”

“秦大哥,何事如此……”漪靈與珈漣一左一右抓著石不語的手臂,信口問道。秦暮有些詫異的望了珈漣一眼,後者麵上一紅,卻依舊沒有鬆手。

“又是那宇文公子幹的好事。”

原來,這老婦人姓王,一向孀居在家。今日不合帶著小女兒上街觀燈,卻恰巧撞上那色中惡鬼宇文惠及……怨就怨那小女兒生得貌美如花,宇文惠及一見之下,便**心大作,也不多話,一聲呼喝,早有手下人將那女子搶回別院,尋歡作樂去了。老婦人一路追逐,苦苦哀求無果,反被惠及手下踢了幾腳,丟在這巷口,至於那女兒,估計已是凶多吉少……

“**賊!”漪靈跺跺腳,便欲朝巷中的宇文別府衝去,石不語一把沒拉住,急忙跟在後麵,遠遠望去,卻見她正繞著圍牆,四處轉圈,打算翻越進去。

“還真是急脾氣……”習慣了掃尾的男子歎了口氣,轉頭問道,“珈漣,你懷裏可帶著紗巾?”

蒙上麵紗後,幾人悄無聲息的翻進牆去。剛剛入內,便見遠遠兩個仆人,提著燈籠朝此處行來,眾人連忙蹲下身子,隱在草叢之中。

隻聽得其中一人說道:“可惜這麼如花似玉的姑娘,便這麼……唉!”

另一人接口道:“誰叫她死死不肯依從少爺,還咬了少爺兩口……莫說閑話,你我快快把這屍體處置了,好去看燈。”

“你倒憑的冷血,還有心情看燈?”先前那人一麵咕噥,一麵走至牆邊,搬弄一陣,竟從牆上卸下一塊來,另一人背著具屍體上前,打算拋進去。

石不語向秦暮使個眼色,後者會意的點點頭,悄無聲息的摸過去,猛的化掌為刀,瞬息之間,擊暈了那兩個仆人。

轉過身來,他朝牆內探望片刻,忽然低呼一聲,麵上滿是恐怖之色,急忙張開雙臂,攔住正要探頭過來的漪靈。

隻是這時,小姑娘早已撅著嘴,從他腋下偷偷瞄去,隻看得一眼,便一聲尖叫,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到泥地上,若不是石不語及時製止,隻怕整個別府的人都要湧了過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10:18 AM     標題: 西原卷

第六十八章 殺人者死

“白……骨,還有……還有肉、蟲子……”好不容易恢複過來的漪靈,指著牆洞,手指直哆嗦。

“誰叫你不聽秦老大的話。”石不語拍拍她的肩膀,示意珈漣過來照顧,自己則提著那燈籠,去照那倒在地上的屍體。

“這人,倒與那王大娘形容的女兒有幾分相似。”秦暮看了片刻,沉聲道。

“不錯,可憐年紀輕輕……”石不語歎口氣,從屍體頭上拔下那隻金簪,回去交給對方,也算個憑證。

“那這牆洞內的……”秦暮又轉頭望了一眼,“想必也都是那宇文公子的傑作?”

“不是人,簡直不是人。”石不語直搖頭,好色是一回事,男人有幾個不好色的?但是采花後又將對方盡數殺死,這就有些變態了……

“我……我去殺了他!”回過神來的漪靈跳起身,便欲往外衝去。

石不語一把拉住她:“傻瓜,你知道他在哪?”

“……難道你知道?”

“不知道,不過,有人知道。”

威逼了不到片刻,兩名仆人就一五一十的招供。原來那宇文惠及發泄獸欲之後,便到大興西門外的禦街上遊玩,據說是為了看沿途的社火。石不語又又嚇唬對方幾聲,確定沒有欺騙的膽量後,便輕輕擊去,將他們再度打暈。

“逝兄弟。”秦暮抽出背後雙鐧,聲中隱隱帶著殺氣,“你且歸還旅店,秦某去去就來。”

“秦老大,難道你想獨吞?”石不語搖頭反問道,“要知道,幹掉惠及的話,日後便可在大興免費吃白食。”

“你的意思,是要我分你一半咯?”秦暮怔了片刻,忽的笑道。

“這個自然。”

“好!果然是條好漢!秦某今日才知逝兄弟的稟性!”

“……秦老大,難道你一直都在提防我嗎?”

“嘿嘿……”秦暮有些尷尬的笑道,“誰叫你如此貪財、又怕死,身邊還帶著一群關係複雜的女子……”

“……靠,再說!再說我就不去了!”石不語重重淬了一口,玄幻小說果然不可信……這世上,哪有說幾句話,便與你一見如故,從此跟著你混的小弟?連秦暮這種直腸子都有心計,何況他人?

兩人對視一眼,不由得哈哈一笑。笑聲中,漪靈也已跳起身來,拉著石不語的臂膀搖道:“喂!我也要去。”

“放心,少不了你的份。白眉針,天生便是用來暗算人的!”

“倒是珈漣……”石不語轉念一想,卻怕連累水族,猶豫道,“你,不如先……”

“你去哪!我便去哪!”然而,神情昂然的女子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隨即意識到自己話中的歧義,不由雙頰飛起紅霞,垂下了頭去。

“……”

一片寂靜中,隻聽得漪靈一聲輕“哼”,從鼻孔中噴出長長的白氣來。

出得別府,秦暮與漪靈徑直趕往禦街附近打探消息。石不語帶著珈漣晚行一步,先將那金簪交付王大娘。對方一見之下,頓時痛哭流涕,看來這首飾,正是她女兒的遺物。

哭片一陣,這老婦人忽的站起身來,便想一頭撞死在牆上,好在周圍百姓甚多,七手八腳的將其攔住。

石不語見她如此痛不欲生,終於忍耐不住,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大娘,莫要悲戚,過得片刻,便叫你看報應臨頭!”

那婦人身子一顫,忽的停止哭泣,愣了片刻,猛的跪下,朝他連連磕頭道:“公子肯為我女兒報仇,老身感激不盡!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

“……”石不語翻翻白眼,頓時無語,這還是秘密嗎?再看四周聞得此言的百姓,無不停止議論,駭然的齊齊望來,場麵頓時變得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半晌,一位中年書生忽的抬頭望天,自言自語道,“今夜如此喧嘩,我竟什麼都未聽到。”

他身遭的百姓紛紛一怔,隨即七嘴八舌的應道:“不錯!不錯!正是如此!我等什麼都未聽到!”

石不語望著眼前這場景,心中不知如何,竟升起一個念頭:“便衝這群百姓,我也要砍下那宇文惠及的狗頭來!”

片刻後,兩人到達西大興禦街時,秦暮已打聽清楚了情況。那位即將倒黴的惠及禽獸,正帶著數百名家將,徐徐欣賞路旁演出的社戲,朝此處行來。隻是他身處家將拱衛之中,不肯落單,倘若一擊不中,讓那混蛋躲到“肉盾”身後,便有些棘手。更何況,附近正有幾隊禁軍在巡邏,片刻之內便可趕到,到時隻怕……

“好在這附近的百姓已被他嚇得逃散,否則更是麻煩。”石不語搖著折扇,心中思索著如何哄那混蛋乖乖去見閻王。

這時,倒是一直沉默的珈漣,眼中忽有靈光閃過,開口問道:“秦大哥,你說,他們在欣賞社戲?”

“正是。”

“如此說來……我倒有個法子。”

按照珈漣的分派,石不語去前路探察惠及的行進情況,以防他突然改變路線或者加速,至於漪靈,則依仗天真可愛的外貌,去遊說後麵的社戲團賣些多餘的油彩與器械。

等到發覺宇文惠及即將接近的石不語,在匆忙奔回聚集點時,卻被麵前三個滿臉塗抹油彩的怪物嚇得一跳。

“是我。”好在秦暮的聲線並沒未變化,倒是很容易辨認出來。

“倒象在唱京劇……”石不語的譏笑還沒結束,便被三人七手八腳的拉住,在他臉上也繪起畫來。

等到宇文惠及在家將的簇擁下,洋洋自得的接近時,四位刺客已舞著借來的器械,將禦街堵得水泄不通。

眼見此景,一名家將便替那惠及上前問道:“你們演的是哪一出?”

石不語一麵舞著條花槍,一麵信口胡說道:“稟公子,我們演的是新戲,梁山伯與祝英台。”

“梁什麼?”惠及在馬上聽得一怔,隨即來了精神,“這倒新鮮,舞來看看。若是好,本公子有賞!”

“啊?”石不語與秦暮麵麵相覷,他們起初的念頭,隻是期望對方能夠放鬆警惕,以便下手,不料如今真的要在眾人麵前演這一出……毫無藝術細胞的兩人,頓時沒了主意。

然而此時,卻聽的珈漣低聲應諾,長袖一振,真在這月光下的禦街上,伴著自己的輕吟淺唱,翩翩而舞起來。

水族女子一向能歌善舞,珈漣又是其中的翹楚,此時在明月之下,搖曳著身姿的她,宛若星辰凝結的精靈,一顰一笑,都如灌輸了無窮的魔力般,令人飄飄然中,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好美……”石不語怔了片刻,幹脆拉著同樣迷醉的兩位,在珈漣身旁擺個造型,四人裹成一團,逐漸向那惠及靠近。至於那邊的家將,早將視線懸在珈漣偶爾露出的雪肌上,哪裏還注意得到這些細節。再看那宇文惠及,卻正靠在馬頭上,看得目瞪口呆,眼中盡是欲火,想必又被珈漣勾動了壞心思。

再舞得幾步,眼見便要到得惠及馬前,他忽的怪叫一聲,喝令四人停下。

石不語暗呼不妙,低頭問道:“公子,可是小的們不稱你心意?”

“舞的好,這女子更好!”惠及摸著下巴笑道,“來人,把她給我帶回去!”

兩旁家將一起應諾,便要上前來抓人,石不語與漪靈對視一眼,大呼可惜,卻隻差這一步……

正在此時,隻聽得秦暮大吼一聲,忽的高高躍起,越過幾名家將,向那惠及撲去,人在半空,便已拔出背後雙鐧,照著對方頭顱,狠狠砸下。

也是惠及倒黴,正靠在馬頭上色咪咪的盯著珈漣,毫無防備下被秦暮逮個正著,連人帶馬,頓時被砸成肉餅!

四麵的家將突遭巨變,一時反應不過來。石不語見機不可失,一道妖力轟出,將幾名擋路的家將擊飛,拉著珈漣便往後跑,漪靈取出白眉針,隻朝人多處射去,造成一片混亂,掩護著秦暮撤離。

直到他們跑了十七八米,後麵的家將才反應過來,一聲吶喊,各舉槍刀棍棒,追趕上來,幾個機靈的更是高聲呼叫,試圖將周圍的禁軍引來,果然不到片刻,便見前麵寒光閃動,數隊鐵甲禁軍包裹而來,百姓頓時喧嘩擁擠,亂成一團。

眼見如此,石不語哪敢怠慢,雙掌交錯擊出,間或還要噴吐妖華息射,擊得那些士兵橫飛亂舞,筋閃骨折。隻是身處鬧市之中,他卻不敢太過放肆,若是此時身處郊野,隻須使出當日那妖華息射加妖力雙重攻擊的“妖華息爆”來,這區區數百名士兵,也便去地府報道了。

怎奈好久不長,邊殺邊走,半晌過後,石不語體內的妖力也逐漸開始枯竭,而附近的士兵卻有增無減,如同螻蟻匯集般,越聚越多。到得後來,四人每行進一丈,都要費上不少氣力,好在圍追者忌憚四人的攻擊,不敢肆意接近,否則這數千名士兵一起湧上,便有十條好漢,也一起了賬。

不過,當石不語趁著空隙望去時,卻瞧見四周的百姓都已逃得稀稀疏疏,如此一來,那招“妖華息爆”便有了用武之地……

卻在此時,隻見前方的士兵如潮水一般,紛紛向兩邊退去。迎麵一人,舞動鳳翅鎦金鏜,策馬奔來,定睛望去,正是那天下聞名的好漢,武威將軍,宇文來呼!

“來得好!”秦暮早已存心試試這聞名英雄的武藝,舞動雙鐧,從三人身邊越過,迎了上去。那宇文來呼隻將鳳翅鎦金鏜往下一掃,頓時將秦暮擊得倒退了七八步,險些連雙鐧都脫手飛走。

“喵喵的!”石不語吃了一驚,連忙攔在秦暮麵前,張口便是一道妖華息射噴去。

宇文來呼不閃不避,將鳳翅鎦金鏜舞得象車輪一般,橫衝過來,那鏜上突然紅光大作,銀色的妖華息射到了它麵前,忽的顏色一暗,憑空消失。

“豈有此理!”石不語還是首次得見武者如此輕鬆抵擋宗法,心中不服,雙掌齊揮,兩道妖力凝為青索,向對方奔襲而去。

宇文來呼故技重施,舞起鎦金鏜,紅光更勝前次。石不語哈哈一笑,張嘴又是一道妖華息射,後發先至,恰恰鑽入那青索的交錯點上……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10:19 AM     標題: 西原卷

第六十九章 姐姐你是誰

“妖華息射爆!”一聲大喝過後,宇文來呼身前光芒大作,巨大的轟鳴聲中,氣浪卷著碎石,激射而出,他一聲悶哼,一頭撞下馬來,在地上滑出數十丈開外。

“這下你還不死!”石不語一揮折扇,大笑數聲。話音未落,那倒在地上的宇文來呼果然不死,一躍而起,身後仿佛長了翅膀一般,橫空飛過數十丈,鎦金鏜橫掃過來,重重擊在對方的胸口,數千斤的力量,仿佛一座大山般,猛然壓了過來……

砰然一聲,饒是石不語身子經過妖力的鍛煉,也在這重擊下,憑空飛起,宇文來呼卻不罷休,低吼一聲,高高躍起,又是一鏜擊在背心,仿佛打棒球似的,將其擊得撞上一麵破碎的石牆。

“日……”石不語還未來得及開罵,已哇然一聲,吐出滿口鮮血來,身子一陣酸軟,再也掙不起來。

“逝哥哥!”漪靈一聲驚呼,白眉針更不停留,瘋狂的向宇文來呼射去,秦暮也撐起身子,勉強舞起雙鐧撲上前來。

隻是那宇文來呼自視極高,對他兩人的近身視若無睹,左手輕揮,擋開白眉針,飛起一腳,又將秦老大震開幾步,右手橫舞鎦金鏜,朝石不語狠狠砸將下來。

“逝!”危在旦夕之時,隻見珈漣棄了雙劍,,合身撲上,將麵色慘白的男子壓在身下。

“走開!”石不語大驚之下,死命將她推開,隻是受了重創之下,渾身酸軟,哪來還有力氣,眼看鎦金鏜便要及身!

“劍動!”正在此時,隻聽得半空中一道身影射來,口中輕喝道。瞬息之間,珈漣落在地上的兩柄短劍忽的的自動飛起,帶起兩道紅芒向宇文來呼射去。

原本無所忌諱的豪傑,忽的臉色大變,翻身躍開幾步,已然擊出的鎦金鏜也橫過身前,堪堪擋住紅芒,隻聽得激鳴後,那鏜上多了幾處缺口。

“爆!”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半空中的身影又是一聲輕喝,擲出幾團黑球,那球體落地之後,猛然噴出黑煙,兼著惡臭,將附近一帶盡數籠罩其中。

“咳!”石不語才咳嗽得半聲,便見一人到得麵前,橫手撈起自己與珈漣,疾射而去,冷風撲麵而來,他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逝!”男子勉力撐起眼皮,映入眼簾的,是珈漣那張焦躁中帶著許多憂慮的俏臉。

“呼!”他深深吐了口氣,隻覺得胸口一陣劇痛,忍不住悶哼出聲。

那黑衣人身形一晃,聲未人已現,左掌上托著一粒丹藥:“吃了它。”

石不語伸手去接,鼻中隱隱約約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道:“姐姐?”

對方沉默不語,看了他片刻,忽的扯下了黑紗……石不語頓時眉開眼笑,去抓她的玉掌:

“姐,果然是你!”

紅拂反過手來,重重的在他頭上賞了幾個暴栗:“笨蛋弟弟,日後莫逞英雄!”

“輕些!輕些!”石不語抱頭呼道:“這怎能怨我?真是活見鬼了!誰想得到,身為武者的宇文,對付起宗士來竟然如此輕鬆……”

“才知道嗎?若不是他如此厲害,那惠及早就死上十次八次了。”

“我呸!再厲害,還不是讓我幹掉了他弟弟,能耐我何?”

“吹吧!”姐姐白了我一眼,“方才是宇文來呼還不知道他弟弟被殺,若是知道,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或許是被觸動了思緒,珈漣忽的驚道:“秦大哥與漪靈妹妹還在那……”

“…………早不說!”

“放心!”紅拂連忙阻止自怨自艾的男子道,“秦暮幾人,已由凝寒妹妹他們去救,想必在那黑煙的掩護之下,逃脫絕無問題。”

“那就好。”石不語鬆了口氣,轉而打量起四周來,似乎很是熟悉的感覺。

紅拂詭異一笑,令得某人頓生不祥之感。“弟弟,你可想知道此是何處?”

“你該不會想告訴我……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吧……”

“真聰明!”紅拂吃得一驚,“此處便是宇文君集的左丞府。”

“……果然是個好地方。”石不語徹底無語,殺了人家兒子,還到人家家中避難,過會兒宇文家辦起喪事來,到處燈火通明,隻怕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放心,等會便走!”紅拂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我已煉化傀儡,化成你們模樣,向西門逃竄,想必宇文來呼此時已追趕下去。再過半個時辰,待你方才吞服的丹藥起了作用,我們便從北門離去。我隨身帶著越公府的令牌,料也無人敢來攔阻。”

“……傀儡術?”石不語雖不甚解,卻也隱約記得這術法乃是心宗的不傳之秘,而那個宗門,是從來不收女性的。

“紅姐姐,你到底是什麼人?”珈漣在旁一怔,替他提出一直存於心中的疑惑。

“女人!”這種回答的確無懈可擊。

下一刻,輕盈的腳步聲逐漸傳來……

紅拂臉色一變,隨手拉開一個衣櫥:“進去!”

“使用麵積太小了點吧……”

咿呀一聲,門被輕輕的推開,從縫隙中,可以隱約望見一個窈窕的人影步入房間,一聲輕歎,她於桌邊緩緩坐下,背對著眾人,向著桌上的燭火發怔。

“這下卻好!”石不語湊到紅拂耳邊,苦笑道,“我們可以在此過年了……”

回答他的,是耳垂上傳來的輕輕齧咬,。怡人的香氣淡淡飄來,令並無他念的男子也不由心中滌蕩起來。

“罪過!罪過!”石不語不敢再去看對方的玉顏,急忙轉過頭去,結果那另一邊的珈漣恰巧也轉過頭來,雙唇相對,堪堪印在一處。

珈漣猛然一顫,便欲呼出聲來,石不語情急之下,幹脆來個深吻,連舌頭都探了進去,這才止住她的聲音。再看對方的麵容,早已紅得如同熟透的鮮果,哪還有半分平日的矜持模樣。

說來也是奇怪,眾多熟識的女子中,除了紅拂,珈漣算是與他相識最淺,見麵也不過數次,卻被占了最多的便宜。先是上次滾在一處,隨後又是此次的熱吻……

“嗚!”偶然吃了豆腐的男子正在心神激蕩知,腰上忽的一疼。便用膝蓋去想也能料到,必定是紅拂姐姐看不下去,在後麵狠狠來了一下。

“巧合……”石不語縮著脖子,往後仰去,任由二女的視線在空氣中交織出火花。

“蕭妃娘娘,微臣宇文君集,特來求見。”正在尷尬時,隻聽得門外腳步聲移來,一個中年男聲響起。

石不語聽得這聲音,卻是心中一顫,緊緊握住了拳頭,這聲音,是的,自己絕不會忘記,正是那日建康城內,在楊廣身旁賠給自己銀子的中年謀士,難道說,他便是大楚第一權臣,宇文君集?

“弟弟,現在不是時候。“察覺到他身軀的顫抖,紅拂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掌,石不語咬咬牙,微微點頭。

“宇文大人請進來吧。”這時,那坐在桌邊的女子,已輕擦淚痕,柔聲答道,聲音如此輕柔,令人一聽之下,便生起呵護的欲望。

三人對視一眼,蕭妃?妃子?怎會在宇文君集的府中?

“是!”門口的男子沉聲應道,步了進來,躬身行禮道:“拜見娘娘千歲!”

“宇文大人……”被稱為蕭妃的女子卻並不答話,過了半晌,幽幽回道:“太子殿下已經被廢,我哪裏還配娘娘之稱……”

“娘娘……你何苦明知故問呢……”宇文君集微微一笑,語氣怪異的答道,“太子殿下雖已被廢,陛下卻對您一往情深……”

蕭妃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默默望著窗外,輕聲答道:“使君自有婦,妾身自有夫……你回去告訴陛下,太子已不語,妾身終將隨他而去,恕不能從命!”

“娘娘,您這又是何苦……”

“大人!”蕭妃忽的語氣一變,轉過身來,“妾身鬥膽問一句,陛下真的是喜歡我這個人嗎?”

“這……”

“還是說,隻是因為我與某人比較相似?”

宇文君集似乎被擊中了要害,怔怔而立,啞然無聲。過得片刻,忽的笑道:“娘娘,微臣果然小看了您。不錯!陛下之所以看中您,確是因為……”

“既然如此,我更沒有從命的必要了。”

“抱歉,娘娘你還真要從命不可!”宇文君集的語氣,從方才的謙恭變得淩厲起來,“隻當是為了廢太子殿下的性命著想!”

“你們……”蕭妃呆滯當場,身形顫抖不止,“卑鄙!”

“所以,娘娘您最好還是從命吧!”宇文君集並未動氣,依舊緩緩道,“況且,您也隻需煎熬兩三年而已。等陛下救活那人之,娘娘您願死願活,盡可隨意。”

“不可能!死去之人如何能……”

“您不相信沒有關係……陛下相信便可以了。”宇文君集的聲音帶上了幾分邪氣,“況且,

連一隻花精都可坐至娘娘的位子,這世上,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妖?”在偷聽者們的詫異目光中,蕭妃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椅子上,顫聲道:“你……你如何得知?”

宇文君集並不回答,端起桌上的杯子,細細品得一口,徐徐道:“蕭妃,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老夫保全廢太子的性命,你乖乖的進宮,伺候陛下。隻要讓他能將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便算是你的功勞……”

“你終究有何目的?”蕭妃聲若遊絲的答道,“難道,你想篡國?”

“篡國?笑話!這世間我看得上的東西卻還不多!”宇文君集大笑不止,忽的沉聲道:“一句話,你是應還是不應。老夫時間不多,沒有心思與你閑聊。”

“我……”

“大人!”正在此時,門外響起尖呼聲,“二公子他,出事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10:20 AM     標題: 西原卷

第七十章 星辰

聞得兒子出事,宇文君集匆匆去了,不過看其離去的腳步聲,倒並未如何驚惶,可見涵養功夫之深。

蕭妃獨自一人立在房中,如木石一般失去了生命的氣息。過得許久,她忽的輕歎一聲,徐徐解下腰間的絲帶。

“咦?難道說……要脫……”衣櫥中的男子還未來得及遐想,兩邊已各自伸出一隻手來,同時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至於吧!”等他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兩隻手,卻見蕭妃已踏在木幾上,將頭伸入絲帶係成的環中,這場景,怎麼感覺象是……

“喵喵的!”就在木幾被輕輕蹬開的瞬間,石不語從衣櫥裏翻滾而出,猛然衝刺,吊在絲環上的女子還未來得及扮演吊死鬼,便被他一個豎抱,生生的拉了下來。

“別出聲!”跟在身後的紅拂抽出腰間短刃,橫在對方頸上。

“……姐姐,你覺得,威脅一個求死之人,會有效果嗎?”石不語很是無奈的翻翻白眼,推開短刃,將嚇得癡呆的蕭妃拉起身來。

然而,便在觸及那張麵容的一剎那,他倒吸一口冷氣,不由的輕聲呼道:

“瑩姐姐!”

“你們是什麼人?”終於回過神來的蕭妃,輕聲問道,即使在這種環境下,她的聲音,也還是如此柔和。

“這個並不要緊。”石不語仔細打量著。這位女子,生得倒與瑩姐姐有五六分相似,自然,無論是那種溫柔的氣質還是五官的細節上,她都要美上許多。如此說來,按照宇文君集之前的話來推斷,難道楊廣要救活的人,是……是……已經逝去去數載的張麗蓉?楊廣這個情種,還不肯死心嗎?

這時,隨後到達的珈漣,已遞過絹帕,細聲安慰著目光茫然的女子:“蕭姑娘,何以如此?莫非你不願救援太子殿下?”

“……那又如何?”蕭妃苦笑道,“待我沒了價值,太子照樣會被處死。”

“不是照樣,是已經。”紅拂卻嫌對方死得不夠快,又補上一刀,“三日前,廢太子已被處死,宇文君集倒是誆人的好手!”

蕭妃身子一顫,雙手一緊,將麵前的琉璃杯捏得粉碎。

“太子殿下,他已經……已經……”

“不錯……死者已矣,請節哀吧。”

三人一起轉過視線,不忍再看這淚流滿麵,卻不敢放聲大哭的柔弱女子。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蕭妃抽泣著,反反複複念著這句,忽的抓起桌上的琉璃碎片,朝自身胸口拍去。

“砰!”的一聲,石不語提早一步,擊在她後頸上,將其打暈過去。

毫無異議的,三位潛逃者帶上了這位不幸的女子,即使她給本以艱難的出逃計劃又增加了幾分難度;然而,充滿異議的是,到底由誰來背負她,卻成了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

從常理來說,男人,比如石不語,一向都是充當搬運工的角色。隻是這一次,珈漣卻堅決的否定提議,自告奮勇的背起昏迷的蕭妃。

因此,石不語在望著對方搖晃的背影時,不由有些感激的歎道:“想不到,珈漣也有溫柔的一麵……能體諒受傷的我。”

“也許吧……”紅拂在他身邊掠過,輕聲笑道:

“另一種推測,也許,她隻是不願讓你碰另一個女人。”

“…………”

無論如何,在“借用”一輛馬車後,四人躲於車中,由紅拂持著令牌向北門進發,一路行去,卻見不少士兵集隊奔赴西門,大概是去包圍那五個可憐的傀儡。

“倒想看看宇文來呼的表情……”當石不語浮想聯翩的同時,馬車已順利的越過北門,並且開始加速奔馳,幾個時辰後,眾人已抵達了某個不知名的峽穀,並且打算在此歇息過夜。

顧慮到唯一男性的身子還未複原,紅拂與珈漣將他留在洞穴休養,毅然挑起狩獵的重任。無聊的石不語,隻得瞪著洞外的天幕發呆,腦中盤旋的,始終是宇文君集的那幾句話。

雖然並沒有見到對方的模樣,但可以確定的是,此人的誌向,絕不隻是做一個奸臣那麼簡單……他究竟想做什麼?或者說,他想通過楊廣做什麼?

隨著一聲嚶嚀,被打暈的蕭妃開始醒來。

“為何救我?”這是她說的第一句話。

“因為你是美女。”石不語很直接的表達想法,“看見美的事物毀滅時,人人都會伸手去救的。”

“沒用的……”蕭妃先是一怔,隨即搖著頭道,“你又能阻我幾次?”

“是這樣嗎?那麼,你繼續死吧,我就在這看著!”

“謝謝……”對方露出了無聲的淒笑,站起身來,朝洞外行去。

“不客氣,我應該謝你才是。希望你死後,可以變成厲鬼去幹掉楊廣。”

蕭妃忽的停下腳步……“你,也與他有仇?”

“恩。”石不語望著眼前的篝火,“可還記得方才我喚你什麼?”

“……瑩姐姐?”

“他殺了她。”

“抱歉……”

“可是我打算至少先幹掉他……不象某些連複仇勇氣都沒有的女人,隻知道死。”

“可是,我這樣的一個弱女子,能夠做什麼?”蕭妃的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塵埃之中。

“那就要看你自己了。”石不語靠在石壁上,緊緊裹著衣服,“即便隻是做張紙人,寫上楊廣的名字,每天去戳它,也比莫名其妙的自殺要好吧!”

在這句話過後,兩人一起陷入沉默中,隻有篝火中的樹枝,時不時的發出爆裂之聲……

“謝謝。”許久之後,猶然帶淚的女子,終於輕輕的吐出兩字。

“不死了嗎?”

“是!”她的眼中映著兩團火焰,是篝火的倒影,還是……“我會替太子殿下報仇的。”

“太子嗎?”石不語忽的有些按捺不住好奇,猶豫道:“……我有個很唐突的問題。”

“公子請講。”

“如果我沒記錯,似乎從剛才到現在,你都稱太子為殿下……按理來說,不是應該稱他為‘夫君’的嗎?”

對方的神色在這個提問之後,頓時變得黯然起來。許久之後,終於輕聲答道:“他不是我的夫君……”

“……”

“他是我的哥哥。”

“……**?”

“我不是人……”蕭妃輕輕歎氣,陷入了回憶之中。

“的確,**的,的確不算人,比如某個島嶼上的……”

“我是花妖……”她已忽略身旁男子的存在,自言自語道。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意識,是從何時開始的……但從我有知覺起,便生活在一個峽穀中,時間漸漸流不語,慢慢的,我也能幻成人形,脫離花根,四處活動。”

“原來……你真的不是人。”

“偶然中,一位獵戶發現了我。他設下計謀,趁我修煉時不能動彈,將花根挖出……花根被他掌握,我不想死,隻能勉強聽從他的命令。”

“然後?”

“他將我帶到集市上,打算高價把我賣掉……這時,太子殿下路過此地,或許是前世的緣分,他買下了我,甚至還冊我為妃……”

“……人生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

“隻是,後來我才得知。原來殿下他,不能……”

“恩?”

“不能……人道……他封我為妃子,並且要我與他演一出戲,假裝被我迷住。這樣,就有理由不去接近別的女人。”

“…………”

“雖然如此,他卻真的對我很好……我難過的時候,他會逗我笑,我笑的時候,他笑得比我還快樂,我們就象失散多年的兄妹;無所事事時,他總喜歡躺在我的腿上,給我講講他的夢想。他總是說,自己並不想當皇帝,隻想做個自在的畫匠……”

“是嘛……原來也有人和我一樣,沒有那麼大的野心。”

“隻是……並沒有人肯相信他的夢想,尤其是那個站在身後的弟弟。楊廣和宇文君集一起陷害了他,等我知道這個陰謀的時候,武士們已衝入了府邸。在我麵前,哥哥他,就這樣被帶走了,即使在那一刻,他仍然喊著:‘不要傷害她!’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之後,你就被帶到宇文君集的府上,被囚禁著,等待楊廣的臨幸?”石不語歎了口氣,也許這個故事有些老套,但在這樣一個柔弱得仿佛殘柳般的女子口中道出,卻多了幾分淒涼。

“恩……”蕭妃將頭深深的埋進臂膀,坐在火光無法觸及的陰影裏,柔弱的身影在夜風中輕輕的顫抖著,仿佛隨時可能倒下。白皙得略帶病態的肌膚、楚楚可憐的五官、以及垂柳般搖曳的曲線……她的身上,似乎有種無法言述的氣質,仿佛最名貴也最脆弱的瓷器,令人心疼、惹人呵護……

不知怎麼的,石不語忽的想起另兩位有著相似麵貌的女子……是不是,這樣的一張容顏,注定了她們的不幸?

“據說,每個人死後,都會化為夜空上的星辰……”沉默了良久,男子望著洞外的一小片穹天,徐徐開口。

“瑩姐姐、太子殿下,還有許多許多人……他們一定正藏在星光背後,望著我們,祝福我們……”

猶然顫抖著的麗人沒有應答,隻是靜靜的仰起玉頸,望向星光閃耀的夜幕。

“我想,太子殿下,不,應該說,你的哥哥,也不會願意看見你的憔悴與絕望……”

“死去的人們,總希望活著的,能夠更快樂、更幸福,這也是他們,之所以為我們而死的原因吧……”

“當太子殿下在離別的剎那,喊著‘不要傷害她’的時候,我知道,他的心中,應該和瑩姐姐離去之前所想的一樣……”

“逝!妹妹!你們要好好的活下去……”

在自言自語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石不語仿佛真的於夜空中,看見了姐姐的容顏……她在向自己微笑嗎?

而身邊的女子,不知何時已停止了抽泣,向著夜空,綻放著最美的笑容,即使,淚水仍在無聲的流淌著……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10:21 AM     標題: 西原卷

第七十一章 珈漣的煩惱

不知從何時起,兩人漸漸靠在一起,依偎著望著蒼穹中的星光……疲憊和睡意漸漸襲來,在身邊的花香中,石不語沉沉的合上了眼皮……

“咳!”突然其來的咳嗽聲驚醒了夢中的“鴛鴦”,下意識的一個跳躍,兩人反而更加緊密的纏在一處,重重的摔倒。

“睡得可好?”紅拂遞過兩隻烤好的兔腿,麵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還可以。”石不語將一隻兔腿遞給身邊的人兒。

“我……我隻……吃素。”蕭妃顏上一片潮紅,捏著衣角,聲音都變得結巴起來。

“……抱歉,忘記你是花妖了。”石不語尷尬的撓撓頭,“要不,我去弄點化肥給你?”

“化肥?”

“當我沒說過……”

“我弟弟是白癡,你不用理他!”紅拂拽著他的耳朵,活生生的扯將起來,“不過,他是天生的女性磁石。你若不想壞了貞潔的話,最好離他遠一些。”

此言一出,蕭妃的麵色,比方才又紅得三分……徹底變成縮頭的鵪鶉。

“……大姐,你是在形容弟弟還是在形容色魔?”

“有區別嗎?”

無言以對的男子,終於意識到與女人鬥嘴,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他很識相的抓起羊腿,轉移話題。

“咦?這東西不錯,是姐姐你做的嗎?”

“抱歉,我什麼都會,就是不會做飯。”紅拂回答得極其幹脆,指了指坐在一旁的珈漣。

“……時間匆忙,我隻是隨便做了一點……”被指到的某人,有些矜持的回答道。

“不會啊,做的很好。如果這樣也隻叫隨便的話,那你這輩子都隨便做給我吃吧。”石不語啃著手中的美食,隨口應道。

然而,隨著對方的滿麵霞飛,他立刻意識到語言中的不妥:“咳……我的意思是,咱們是一輩子的朋友,所以,應該可以常常吃到……”

“沒關係。”這麼一解釋,珈漣反而更加的垂下頭去,用幾乎無法辨認的聲音答道:“我願意……”

“是嘛!”石不語尷尬一笑,很明智的再度轉換話題,“蕭妃娘娘,你……”

“蘭蓉就可以了。娘娘……我承受不起。”

“好吧!那麼,蕭姑娘,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嗎?”

對方的眼神中一片迷惘,過得半晌,忽的站起身來,盈盈走至石不語麵前,屈身下跪……

“公子救我性命,又助我解開心中死結。妾身今後願侍奉公子左右,為奴為婢。”

她這麼一跪,胸前頓時走光,石不語鼻中一熱,連忙退開兩步:“我隻是順手而已……不至於如此吧!”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聊表心意而已。”蘭蓉的聲音雖輕,卻透著幾分堅決,“況且妾身元力低微,也隻有跟在公子身邊,才能見大仇得報。”

“話雖如此……蕭姑娘,你先起來再說吧。”

“公子不答應,妾身便不起來。”

“……你屬驢的嗎?”事實上,女人的柔弱外表往往與內心的堅韌成反比。

“我替弟弟答應了。”然而,紅拂卻搶在石不語之前,很爽快的回答道,“日後你便跟著我們吧!”

“等一下,姐姐,什麼時候我們要一起……”

“難道你要我回大興去送死嗎?宇文君集不是笨蛋,遲早會猜到我身上。”

“話雖如此……”

“就這麼定了。”紅拂輕輕扶起蘭蓉,下達逐客令道,“弟弟,你去外麵,我們三個要休息。”

“……”石不語無奈之下隻得望向珈漣求助,然而,後者卻有些怨怒的別過頭去。

“看來,這世上,比與兩個女人相處更為痛苦的,便是與三個女人相處……”

莫名其妙的在洞外吹了一夜的冷風,早上醒時,發覺身上已多了三件披風……石不語摸著下巴,暗道難怪如此沉重,連做夢都夢到自己被石頭壓著……看來被人關心過頭的話,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

吃過珈漣再度烹飪的早餐,紅拂收起笑容,給眾人分析起情況來。據她所說,大興附近的通道已被一律封鎖,便連空中也布滿不少浮空的宗士,城中禁軍傾巢出動,正於四周大肆搜索,連螞蟻洞都被掏了一遍。如此局勢下,幾人想要立刻返回潞州,恐怕是難上加難。

“那麼,師父他們……”石不語略微有些煩惱。不過,當想到凝寒的處境時,小煩惱頓時升級。

“這個你可以放心。昨夜我已收到劍使傳來的消息,她們正在返回潞州的路路途中,況且有悠白在,你又何必太過憂慮?”

“劍使?”石不語又吃得一驚,這可是海外劍宗的秘法,據說除了長老之外,一般弟子連接觸元訣的機會都沒有。

“你是否又想問我是什麼人?”

“……你肯說嗎?”

“暫時不肯。”

“……廢話!”

“那麼,我們現下要去何處?”磨了會牙,逐漸習慣這種氣氛的蘭蓉,怯生生的開口問道。

“我想,應該盡快脫離楊廣實際控製的勢力範圍。”

“這樣嗎……”石不語靈光一閃,“那麼,我們不如去西原,到了彼處,再找士兵護送我們回潞州,應當便無人懷疑了。”

“李淵?”紅拂卻是聰慧,一次便猜中他的意圖。

“恩。珈漣、蕭姑娘,你們覺得呢?”

“我一切聽公子的。”

蘭蓉似乎對自己的女婢角色很投入,至於珈漣,自從吃過早飯以後,她一直在發呆。

“珈漣?”石不語連著喊了她五六聲,才得到一句驚訝的回應。

“你不舒服嗎?若是有心事,可要說出來。”

“我沒什麼……“對方如此回答道,然而神色所表達的卻恰好相反。

“你的意思是……即使說出來,我也無能為力?”

“當然不是……隻不過,那是族中的事情。”

“明白了,你把我當外人……”

在這樣的胡攪蠻纏後,珈漣終於舉起雙手投降,坦白道:“其實,我這次來大興,最主要的目的,是希望大楚能夠借兵給我們。”

“等等,借的意思是?”

紅拂敲著他的腦袋,嘲笑道:“難道你不知道,盈水族並不算在楚朝的版圖內嗎?”

“…………”想來也有幾分道理,這個時代的國家,對於海外的島嶼並不在乎,不象石不語的前世,某個島國為了一平方公裏的礁石連臉皮都可以不要。

剛剛想到島國,珈漣便接著說道:“我族物產豐美,富甲天下,一向受外族窺覷,好在遠離大陸,又擅長海戰,因此無礙。然而數十年來,東海外的剎族漸漸崛起,每每駕船前來騷擾,搶劫得財物、婦女後便駕船而逃。”

“……原來這裏,也有類似的剎寇……”

“長老們以為這不過小疾,並未太過注重。不料數十年下來,這幽方族人越聚越多,行徑也越發變本加厲,不但開始搶劫我們的商船,甚至強占了附近的幾個島嶼做為中轉之地,漸漸形成包圍之勢。”

“既然如此,就與他作戰。”石不語敲著折扇,毫不負責的建議道。

“我族一向柔弱,不擅作戰,長老們為了息事寧人,居然許諾每年向他們進貢,以求太平。”

“愚蠢!”旁聽的兩人同時低罵道,“如此作為,便如抱薪救火,隻會加大火勢罷了!”

“的確如此。”珈漣點頭道,“得到進貢之後,幽方的騷擾活動雖然減少了,但規模卻越來越大。他們已經不滿足於劫掠,而是占領,到了後來,每次他們進攻,都要我族以割地賠款為代價,一次接一次的逐漸蠶食著。”

“難道你不去阻止嗎?”

“我三年前才接受族務,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購買軍械、訓練士兵……不過,此時的狀況已經相當惡化,好在幽方內部似乎出現了動亂,才使得我們勉強支撐了過來。然而,半年之前,根據探子回報,幽方族族的動亂已經結束,並且開始從他們的本島調集人馬,看其情況,似乎又要對我族進行侵擾……”

“所以你便打算向大楚借兵?”

“是的,我帶著族中的名產來到中原,以行商之名,向各地的節度使借兵,然而得到的結果不是拒絕,便是想乘機侵吞我們的財產。事已至此,我們幹脆狠下一條心,以向大楚臣服為條件,上京求援。”

“原來你上次在越公府中談的便是這件事。”

“不錯,在那之前,我們已經見過了新帝,他提出了我們無法允諾的條件。”

“是什麼?”

“將水族島嶼並入大楚領土,官員由大楚任命,取締水族原有的軍隊……這樣一來,我們與被幽方侵占又有什麼區別?”

“其實,如果楊廣是個好皇帝的話,答應這些條件也未嚐不可。”

“他是嗎?”

“不是……”

“所以,不能答應。”

珈漣露出了悲傷的神色,然而在下一刻,語氣突然變得斬釘截鐵。

“即使如此,我族也要與幽方血戰到底,即使借不到一兵一卒,即使十萬族民無一幸免。”

“其實……”石不語望著她那種神情,心中忽的現了一個念頭,“也不是全無辦法。”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4:36 PM     標題: 西原卷

第七十二章 姐姐是怪物

聽到石不語的話後,珈漣在第一時間握住他的雙手,肩膀顫抖不止,手指冰冷。

“也許我們可以去向李淵借兵?”石不語見她如此模樣,也不忍心再賣關子。

珈漣聞得此言,眼中的希望之火,逐漸熄滅:“李淵,恐怕不易吧!”

“有可能。若他還念我的恩情,或者,他覺得我還有利用價值……”

“我與他倒有些交情。”紅拂插口道,“到時,或可幫你一二。”

聞得兩人先後開口,珈漣頓時恢複了不少生氣,顫聲道:“真的嗎?”

石不語笑著點頭,隨即合起折扇,阻止對方接下來的話語。

“別和我說謝謝!”

“逝……”

“我的意思是,直接給錢吧!”

在確定方向之後,眾人很快便起程動身。在此過程中,石不語再三勸說以女婢自居的蘭蓉離去,然而後者卻始終堅定的搖頭,一言不發、沉默不語的跟在他的身後,仿佛影子一般。

“抱歉,我一向隻帶妖寵行動的。”最後,迫於無奈,石不語隻能如此推搪道,“否則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我願意成為公子的妖寵。”蘭蓉略一躊躇,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自然好。不過這種契合術後,或許會失去自我意識,變成行屍走肉,這樣也可以嗎?”

這次對方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點頭應道:“是的。”

“而且坦白說,也許再也無法擺脫我的束縛……”

“公子的救命之恩,本來就是最大的束縛。”

“我經常會調戲自己的妖寵……”

“身為妖寵,自然有這種義務。”

“而且總讓它們擋槍……”

“這是蘭蓉的責任。”

“…………”石不語徹底無語的歎了口氣,“好吧,給我一個跟著我的理由,我便答應你。”

“真的嗎?”

“恩。”

蘭蓉沉默半晌,靜靜的望著天邊的雲霞,輕聲歎道:

“因為,我已無處可去。”

被蘭蓉最後的脆弱表現打動,石不語第一次,不是以歡喜的心情,同對方實施了契合術,順手將吸取妖丹的“奪丹法”也執行到位。他之所以敢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隻是因為蘭蓉的妖力弱小得可憐,即使自己將妖丹整個端掉,也不會造成什麼太大的麻煩,這次的收寵,似乎真的是虧本的善行。

而在其施術的過程中,紅拂以一種好奇的眼光觀看了全過程,並且對發明這種術法的禦獸宗先輩頗為讚許。這卻是很難得,石不語甚至大膽的猜測,各宗的元術中,恐怕自己這位神秘姐姐唯一不了解的,便是這門自創的術法了。

因為擔心隨時將至的追捕,眾人一路專揀山間小路行走,經過數日的跋涉,終於踏入李淵的勢力範圍。從各處的情況來比較,這裏比起大楚的其他地方,顯然要繁榮許多。看起來,李淵的確如石不語所想,在將西原作為自己的根據地而苦心經營著。

然而,不知為何,在這種繁華的背後,卻是一隊隊武裝到牙齒,不住在街道上巡邏的士兵。而那些尋常百姓的神色中,也大多帶著一絲恐懼與惴惴不安。石不語起初以為,這種不安來源於士兵的威脅,不過,當他仔細觀察,在士兵們的臉上也發現了這種神情時,疑惑,便產生了。

“太原要打戰了嗎?”印象中,似乎並沒有這樣的可能性存在。如果不是,那麼這些士兵與百姓的恐懼,又是來自何處?

經人指引,幾人很是順利的抵達李淵的府邸。門口甲士入內通報後,不到片刻,李淵便帶著數名從人,飛快的迎了出來。

“逝兄弟!”遠遠的,他便如此的高呼道,麵上盡是喜色。

“……”某人頓生不詳之感,雖然彼此的交情不錯,不過,對方如此熱情,隻怕另有隱情吧。

果然,在拉起石不語的手不到三秒鍾後,李淵便道出了貧苦百姓見到紅軍時的口頭禪:“你可來了!”

“我就知道……”

在半請半拽的將客人拉入府邸後,李淵一麵吩咐家仆泡茶、收拾客房,一麵命人將李世齊與秀寧抱來,並且聲稱那兩個孩子自幹爹走後,哭鬧了數日,甚是舍不得。

“扯吧,你就繼續扯吧。”石不語麵上一片驚喜,心中暗罵道,“到底是他們舍不得我,還是你舍不得我……的妖丹?”

“這幾位是?”寒暄一陣,雙方同時注意到了彼此身邊的幾位。

“看我這記性。”李淵拍了拍額頭,指著身後侍立的兩位年輕人道,“這是淵的兩個犬子,大兒李建成、二子李元吉。”

“呀!這麼大的兒子?”石不語大起好奇之心,連忙打量起來,卻見兩人正癡癡盯著紅拂、珈漣與蘭蓉,目光反複掃描,隻恨眼睛不能分開盯著兩人。

“咳!”李淵臉上慚色一掃而過,重重咳嗽一聲,驚醒了兩位小色狼。

“侄兒拜見叔叔。”回過神來的兩人,參差不齊的躬身行禮,目光,卻始終沒有轉到石不語的身上。

“敢問叔叔,這幾位是?”隨後,在“叔叔”還禮之前,李建成已搶先問起幾位美人的訊息來。好在莫愁並不在這裏,不然這兩位,隻怕半日未過,便被吸成了人幹。

“這是我的……”石不語頓了頓,似乎比較難以介紹,幹脆將主動權讓給她們。

“朋友。”珈漣答道。

“仆人。”不用說,這是蘭蓉。

最後,輪到紅拂時,她忽的展顏一笑:“李留守,你真不認得我麼?”

李淵微微吃驚,坐直了身子:“閣下是……”

紅拂輕敲著桌麵,過了片刻,微微吟道:“遇堅而起,遇廣而挫,日落之處,以待大興。”

這四句莫名其妙的話聽得眾人一頭霧水。隻是,一向鎮靜的留守大人卻已顫抖著站起身來,手中的茶水,濺得渾身都是:“你……你……”

“怎麼,少了兩撇胡子,放下了頭發,你便不認得我了?”紅拂將手指放在唇邊,比了個模樣。

李淵麵色陰晴不定,目光恍惚之極。過得片刻,他忽的單膝下跪,顫聲道:“李淵拜見張先生,不,不,是張小姐。”

這場麵,看得眾人目瞪口呆,堂堂西原留守,居然向一女子下跪,雖說男人在家中跪跪老婆也是常有的事……不過,第一,紅拂不是他老婆,第二,這也不是在家中。

“誰來解釋一下?”這是石不語回過神後的第一個問題。

還跪在地上的高級官員看看他,又抬頭望望紅拂,顯然有些左右為難。

紅拂微微一笑,將麵前的中年男人順勢扶起,口中輕道:“無妨,石不語是我弟弟,隻管說與他聽。”

“啊!”李淵吃了一驚,上前幾步緊抓住石不語的手,“逝兄弟,你怎不早說!”

“我……”

費了半天工夫,李淵總算把這回事簡單解釋了一次。原來他也是貧寒人家出身,十二歲便流落街頭,靠乞討度日,受盡欺淩。這年天寒大雪,李淵隻著單衣,縮在街頭,凍得半死之際,卻僥幸被人救起。

此人自稱張先生,不但將他收留,更是教以文韜武略,一晃便是三年。待到李淵十五歲時,張先生突然不告而別,隻在桌上留下一封短箋,囑他上京謀取功名,又留下四句短詩,要他仔細揣摩,言道一生功名,盡在這十六字中。

李淵遵從張先生教誨,上京謀仕,投入當時還是北周將軍的楊堅帳下,後來楊堅奪了北周江山,李淵也逐漸水漲船高,謀到今日的富貴。

“……”石不語聽得目瞪口呆,“李大哥,你今年貴庚?”

“四十三。”

“也就是說,三十一年前,我姐姐和你相識?”

“不錯,正是如此。”李淵對著紅拂深鞠一躬:“張先生活命之恩,淵終不敢忘,隻是不知先生當日為何突然離去?”

“我遊於紅塵,萬事隨性,你也不用太過在意。”紅拂擺擺手,朝一旁呆若木雞的男子笑道:“弟弟,你那是什麼表情?”

“……我突然覺得,你以後叫我侄子會比較好……”石不語算了算,三十一年前,自己似乎都還沒未來到這個世上。

這一日,便在如此的混亂中渡過……用過晚膳,石不語抱著一對娃娃外出溜達數圈。起初,兩個寶寶相當抗拒陌生人的擁抱,不過在經曆糖果的收買之後,他們很快便習慣了咿咿呀呀的攀在幹爹的肩膀上。

不過,令無良男子傷腦筋的是,因為雙胞胎的緣故,他至今無法判斷,這兩個孩子中,究竟哪一位是未來的霸主……雖然從一般情況上來說,身為男性的小世齊,幾率更高,不過據莫愁所言,在一千多年前,卻也出現過統治這塊大陸三百年的女周王朝。這麼說起來的話,在這兩個小家夥長大成人前,自己是無法破解這個迷團了。

“傷腦筋啊!”他如此想著,幹脆在兩個寶寶的粉嫩麵頰上都同時吧嗒了一聲,管他呢!即使兩個都不是,那也是自己翼護下的雛鳥吧!

而在另一邊,與懶散的男子不同,謎一般的紅拂,正拉著珈漣,與李淵做秘密交易。石不語倒不擔心事情的成功率,事實上,自從紅拂表明自己的身份後,李淵對待自己等人的態度雖然依舊熱切,其中的誠意卻多了許多,甚至連一慣的假笑也消失了不少。這麼看起來來的話,隻怕某位女性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相當的……搞不好,還有某種戀師情節……

不過,令人疑惑的是,到時這些支援的士兵,要如何穿越各個省份,最終到達沿海?難道要向楊廣申請集體度假嗎?不過,這個問題雖然嚴峻,但是既然兩位策劃方案的女性都胸有成竹的模樣,一向懶散的某人,就更沒有煩惱的必要了。

而事實上,真正讓石不語煩惱的是,蘭蓉始終如吊死鬼一般,寸步不離的跟著自己。好幾次,甚至因為跟得太緊,而踩掉了……

“老大,要不要跟得這麼緊?你把我鞋子都踩壞了……”

“公子,對不起。”

道著歉,亦步亦趨的女性,又一腳踩了上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4:39 PM     標題: 西原卷

第七十三章 妖怪也搶劫

清晨醒來,蘭蓉便已遞上一塊熱騰騰的絲巾,隨後是清水、早茶、餐點……等等等等。

石不語相當不安的享受著盤中的美餐……雖然說,某位女性烹飪的食物,幾乎可以用“極品”來形容,不過,要在一旁溫柔而默默的視線中進餐,對於一向習慣了狼吞虎咽的自己來說,卻是件相當痛苦的折磨。於是,在勉強保持著形象吞下最後一塊糕點後,無法忍耐的男子拍著手上的碎沫,打算第一時間執行勝利逃亡的計劃。

然而,收拾著器皿的蘭蓉,並沒有放過他的念頭,在身後輕輕喚道。“公子!”

剛剛將半個身子探出房間的石不語,隻得再度回頭:“恩?”

“飯後,應該要稍微清潔一下雙手。”

“這種習慣對我來說,太過奢侈了。”

“但是……”伴隨著默默哀怨的,是某位女性楚楚可憐的姿態。

“……好吧,那就偶爾奢侈一下。”

“公子!”

“又怎麼了?”

“洗過之後,應該擦幹雙手。”

“這個,我一向習慣自然風幹。”

“但是……”

“……好吧,我怕你了。”

“公子!”

“靠!不許再叫我了。”

“但是……“蘭蓉依舊保持著默然的神色,將手中的布鞋,遞給幾乎要崩潰的主人。

“什麼?”

“這是我特地為公子做的。”她帶著淺淺的微笑,眼睛有些紅腫,似乎是熬夜的結果。

“要你熬夜做這種事……辛苦了!”

“沒什麼,畢竟,公子的鞋子是被我踩爛的。”

“啊?那隻是開個玩笑而已,不用放在心上。”石不語摸著鼻子,感覺有些發酸。

然而,在下一刻,蘭蓉便點著頭,自言自語道:“沒關係。這樣以後跟隨公子的時候,就不怕公子沒鞋子可換了……”

“……老大,你放過我吧!”

垂頭喪氣的男子行進在前往大廳的路上,據說,紅拂已派人來催了數次,但都被某個忠心的女婢以“公子需要足夠的睡眠時間”為理由,擋了回去。

“小菡,其實我覺得,你根本不像仆人……”在盯著了身前的婀娜人影許久之後,石不語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恩?”對方徐徐轉過身來,用盈光閃爍的眼睛看著他,“公子,你的意思,是嫌棄我嗎?”

“不,怎麼會呢!”石不語很是無奈的攤攤手,“事實上,你的舉動,讓我想起了……”

“恩?”

“我媽……”

“啊!”蘭蓉掩著小口,吃了一驚,“原來,公子的母親也喜歡踩鞋子……”

“是啊是啊……靠!什麼啊!我的意思是,你什麼都要管著我,和我媽一模一樣。”如此說著,男子不由想起另一個時空中,早已去世的母親……

其實,有個人肯永遠管著你,也是種容易被忽略的幸福吧!如果,自己還有機會回到前世,是否還會忽視這種幸福呢?答案,應該是否定的。

或許是被他眼神中的憂傷感染,默默注視著的蘭蓉,也在片刻的猶豫後,斷斷續續的問道:

“公子……有父母照顧,應該是一種很好的感覺吧!”

“奇怪的問題,難道你沒有父母……”

“我沒有……沒有父母,沒有親眷,沒有朋友……”她別過了頭去,輕聲道:“我隻有一個哥哥,但是他……已經……”

站在側麵的年輕男子,雖然無法看清對方的表情,卻也能隱約感知到,兩道淚痕,正從那張麵容上滑落。或許,蘭蓉之所以緊緊的跟著自己,是因為自己是這世界上,她最親近的人吧……即使,這種親近隻是相對而言。

無聲的歎了口氣,石不語微微的湊過身去,輕拍著對方的肩膀:“那個……”

蘭蓉身子一顫,連忙抹去淚痕,微笑著轉過身來:“對不起,公子,我又變得莫名其妙起來了,哥哥他……也總說我……”

“不,這沒什麼。”石不語搖搖頭,隨手從懷中掏出絹帕遞給對方。隻是走神中,直到對方輕輕擦拭著雙頰時,才發覺那是瑩留下的唯一紀念。

更糟糕的是,在稍微清潔一下後,蘭蓉並沒有將絹帕歸還,而是若無起事的放入了懷中。

“…………”在猶豫片刻後,某個馬虎鬼,還是決定在這種敏感時期,放棄追討的念頭,不過,作為補償,他試探性的向正要起步的女性問道。

“那個……小函?”

“恩?”

“你,還是不要做女仆了吧!”

“…………”

“我的意思……恩,你介不介意做我的妹妹?”

在一連問了十次之後,蘭蓉終於背轉身子,點點頭表示同意,隱約隱約的,可以看到她的眼角都露出了一絲喜悅。

而在看到對方的神情變化後,石不語心中,也油然升起了滿足的感覺,不過,他很快感到了愕然。與另一位兄長相處習慣了的蘭蓉,自然而然的伸手,挽住了新哥哥的手臂,並且在到達大廳時,都沒有鬆開一點的念頭。

雖然被一個女孩子這麼親密接觸,石不語感覺有些不適應。不過,考慮到對方的單純與不通世事,如果自己避嫌的話,反而顯得矯揉造作,更重要的是,那對壓在自己手臂上的……是那麼的充滿彈性,令人很難產生堅強的抵抗情緒。

“很親密啊!”紅拂輕輕拍著掌心,看著依然眷戀著的兩位,微笑著問道,“珈漣妹妹,你不覺得奇怪嗎?”

被詢問的另一位女性默然的別過頭去,隻從鼻中噴出幾個字來:“也許……”

似乎感覺到殺氣的襲過,石不語哆嗦了一下,相當識相的轉移話題道:“姐姐,你找我做什麼?”

“這個嘛……”紅拂拍拍額頭,“似乎李淵大人的借兵問題,遇到了一些小麻煩。”

“不是吧!”

“抱歉。”李淵點點頭,“不過,相信你也看到了街上的士兵,老實說,我還嫌不夠用……”

“什麼意思?難道你要造……”話音未落,本在三丈開外的李淵突然瞬間移,死死的捂住某人的大嘴。

“別偶書共呀不有……”謠言製造者依然含糊的掙紮道,大致可以翻譯為——“被我說中也不用……”

“閉嘴!”紅拂用眼神阻止了這場鬧劇,“李大人集結士兵的原因,是因為要抵禦強盜的進犯。”

石不語“啪”的一聲,打開李淵的手,“強盜?你幹脆說他們是來自於未來世界的特種部隊好了……進攻城市?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一般的強盜,自然不可能……”李淵四顧一番,壓低聲音道:“但,如果是妖的話……”

西原,亦算是北方難得的富饒之地,加上其有利的戰略位置,理所當然成為割據治理、靜待天時的好去處。初入西原的李淵,在某人告別時的一番鼓惑下,的確有意無意的在將西原做為根據地而建設著。

然而,令人始終存有疑惑的是,先皇與太子楊廣,怎麼會將這樣一塊肥肉送給被疑有反心貶臣。很快的,或者說,根本不用去打聽,隻要聽一下百姓的講述,就可了解其中的內幕……

這幾年來,每年的某個月份,太原附近都會憑空出現數百名強盜。與其他強盜相同的是,他們會在附近的城鎮甚至是太原府中劫掠,然而不同的是,他們的目標隻瞄準了糧食、布匹以及日常用品,而對錢財、女色毫無興趣。

西原居民在這種突然襲擊的狀況下,不是沒有考慮過逃亡至別的城市,然而,楊廣登基以後,為了防止百姓逃捐避役,對於百姓的遷移極其嚴苛,使得這種遷移的想法,徹底變成了奢望;加上這群強盜雖然凶惡,卻很少傷及人命,百姓在無奈下,隻得接受了這種殘酷的現實……

然而,如此的定期騷擾下,西原的發展卻是無從談起,這就好比有人在你寫小說的時候,隔三岔五便來打擾一番,試問你怎麼寫得下去?李淵在上任之後,擴建了軍隊,並且以石不語提供的妖丹延聘了數位宗門弟子,試圖將這群強盜一網打盡。

似乎是為了鞏固他的決心,楊廣很配合的發來一席詔書,要求他在二年之內,將這股匪患徹底清除,否則……否則如何,小廣廣沒說,不過,正是因為如此,才令人分外聯想得可怕。

“厲害,這大概便叫做‘挖個坑讓你跳’吧!”聽到此處,石不語已揚開手中折扇,不過,李淵在上任前難道不了解太原的情況嗎?還是有人在刻意封鎖?

“本來,這也不是什麼麻煩,太原城中有五萬兵馬、加上幾位宗士,對付數百強盜不過是小意思。”李淵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於是,在上次他們再次出動時,我請一位宗士悄悄的跟蹤在後,試圖找出他們的巢穴,結果發現……”

“恩?”

他打了個寒噤,顫聲道:“那些強盜在離開城市的視野後,突然改變了外形……變成了虎、獅、豹、蜘蛛、蛇……甚至還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怪物……然後,在一陣藍光中,它們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我不太明白,如果說,這些強盜是妖的話,他們搶劫糧食、布匹做什麼?難道他們改變飲食愛好了?”

“也許是搶給人吃的。”這是珈漣的回答。

“笑話!妖,搶東西給人吃?妖,和人一起生活?你以為養猴子嗎?”

珈漣什麼都沒說,看了看石不語,又看了看蘭蓉。

“……這是例外。”

“你知道嗎?”紅拂突然插口道:“最壞的猜測,是他們在飼養人……”

“飼養……”男子隨即想到這個詞語背後的含義,頓時有種惡心的嘔吐感。

沉默片刻,李淵忽的站起身來,雙掌重重一擊:“不管對方是什麼,身為太原留守的我,即使沒有陛下的命令,也要消除這個禍患。”

“佩服,果然是英雄氣概!”

“逝兄弟,你過獎了。老實說,為兄的還要求你……”

“天色不早了,李大哥,你慢慢表現,我回潞州去了。”

這麼說著的石不語,拉起蘭蓉便向門外走去,卻被紅拂捏住後頸上的小肉,象提小貓似的扔回到座位上。

“好吧,那麼,我可以選擇中立嗎?”

李淵、珈漣、紅拂、蘭蓉一起看著他,誰都沒有回答的意思。

“明白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4:41 PM     標題: 西原卷

第七十四章 剛好

雖然被半強迫的留下來參戰,不過,石不語發覺自己更多的角色,是在李淵與紅拂商議計劃之時,在旁扮演一棵樹,或者盆栽。唯一的好消息是,李淵允諾在剿滅強盜後,將會借3000精兵給珈漣,這讓後者數日來一直板著的麵容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蘭蓉一麵為某人削著水果,一麵輕輕呼道:“公子。”

“恩?”

“我們就在一旁看著嗎?”

“哦。”

“可是,這樣似乎幫不上忙。”

“幫不上忙總比幫倒忙好。人,要有自知之明吧!”

在某人看過的小說中,似乎每位穿越者都會被孫武附身,成為戰神——不是以三百士兵幹掉對方兩萬,便是通過一係列的大戰小戰拯救民族。然而,以他自身穿越的經曆來看,說到排兵布陣、設計交戰,恐怕還是這個時代的本來人物比較厲害。再聰明的穿越者,也不過是紙上談兵的趙括,哪裏比得上在戰火中存活下來的將領與武士。

一個時辰後,幾位戰爭專家,總算完成了初步構想。按照計劃,李淵會將城中的部分糧食、布匹運到城外的漠河穀集中儲存,並且間或安排馬隊在山穀與城市之間來返,造成一個運輸的假象。如此一來,假如那些強盜還有一點腦細胞的話,便會發現這個所謂的秘密,隨後,在一勞永逸的誘惑下,相信他們會向漠河穀發起進攻。

“而那時,我們已在山穀中設下埋伏,是嗎?”

“不錯,正是如此。”

“你們有考慮過對方的實力嗎?”石不語的腦海中浮現出一群青蛙進攻一隻大象、並且高喊“投降吧,你被包圍”的畫麵。

“公子說得沒錯。”蘭蓉的眼神也存著一絲迷惑,“李大人,你不是說,對方是妖嗎?”

“所以,我們並不是簡單的設伏,而是要布陣。”紅拂插口道,“恰好,我懂得一種威力不錯的雷霆陣。”

“是嘛!還真是‘恰好’。”石不語懶洋洋的看了她一眼,“姐姐,你的‘恰好’也未免太多了點。”

“貧嘴!”紅拂笑著拍拍他的腦袋。

“隻是,布陣所需的材料甚多,一時半會間,要去何處搜集?”兩人嬉笑的同時,李淵卻微微皺起眉頭。

“放心吧。”石不語安慰他道,“我家姐姐,估計‘恰好’帶著材料。”

又過得半個時辰,在解決細節問題之後,根據紅拂的要求,李淵將四位延請來的宗門弟子召集到大廳上來。至於蘭蓉,一夜未睡,又站了一早上,被石不語遊說了半日,終於回房歇息去了。

事實上,本來這幾位實力不濟的宗士並沒有被羅列在計劃中。隻不過,這雷霆陣,必須要六人一起輸入元力才能發動,而石不語這邊能夠發動的陣法的隻有三人,不得以的情況下,隻得申請外援。

然而,足足等了一柱香的工夫,這幾位宗門弟子,才慢條斯理的從大堂外踱了進來。見到李淵之後,他們也並未如何客氣,隻是昂著頭,微微拱手行禮,便分散坐開,閉目養起神來。

李淵想必是習慣了這種態度,居然並未動怒,依舊笑道:“列位宗長,本官這裏已有剿滅那夥盜賊的計劃,還望各位能夠……”

“且慢!”話音未落,那四名弟子中的一人,已輕輕喝斷,徐徐站起身來。看他的裝扮,似是術宗門下,隻不過與石不語從未謀麵。

李淵一怔,愕然問道:“宗長,有何指教?”

“李大人,當初我們受你延請,隻說是保護閣下的安全,這地方治安之事,卻是與我們無關。老實說,對方又是群老妖,我們僅僅護住你的官衙,便已是頗為吃力了。”

“這……”

“幾位說的不錯。”見李淵尷尬萬分,石不語隻得起身替他解圍道,“因此,李留守又特地為各位準備了十顆妖丹,作為此次酬勞。”

“妖丹?”四人微微動容,麵麵相覷片刻,紛紛站起身來。

“正是如此。”石不語心念轉動,已從須彌戒中取出十餘顆中階妖丹,一字排開道,“況且此次會預先布下陣法,相信幾位的安全,應該不成問題。”

隨著妖丹微光的閃爍,四道視線,在沉重的呼吸聲中,緊緊粘於木幾之上。過得片刻,隻聽那帶頭的術宗弟子輕咳一聲道:“也罷,看在百姓疾苦的份上,我等便攬下此事!”

“多謝幾位宗長成全。”

“那麼,並無他事的話,我等便先行告辭了。”

“請隨意。”

“對了!”臨出門前,那位術宗弟子轉頭笑道,“我看閣下似乎也是同道,不知是哪宗門下?”

石不語沉吟片刻,還未回答,李淵已搶先應道:“石不語宗長,乃是禦獸宗門下首徒。”

“禦獸宗?”四人一怔,隨即紛紛帶上幾分不屑的笑容。

那當先的術宗門人更是輕笑道:“難怪我看你如此麵熟,原來是……原來是……”

“小派薄名,自然不敢與幾位的宗門相較。”石不語也不氣惱,拱手答道。

“客氣!客氣!告辭了!”對方隨意還了個禮,轉身離去,待到得門口,再也忍禁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幾名同伴受他感染,頓時笑成一團。

“豈有此理。”珈漣怒道,“難道這些宗門弟子,便是如此的狂妄涼薄嗎?”

“弟弟,可要姐姐替你出頭?”

“逝兄弟,對你不住了!要你捐獻妖丹不說,還害你被人譏笑,大哥我實在是過意不去。”

“無妨!”石不語微微一笑,望著那幾人的背影,輕搖手中折扇,徐徐道:

“須知,笑到最後,才是笑得最好。”

接下來的幾日,便都在各種忙亂中度過。那幾位宗門弟子,雖在見到石不語時,往往神情古怪,但看在妖丹的份上,卻沒有任何消極怠工的念頭。隻是言語之間,難免對人呼來喝去,偶有不如意便諷刺幾句,珈漣幾次想替人出頭,都被石不語攔了回去。

這中間,蘭蓉卻很少露麵,紅拂不知從何處掏了本元訣出來,說道極其適合花妖修習。或許是被那句“日後也好幫逝一把”打動,本來寸步不肯離開的女婢,終於順從的關起房門,臨時抱起佛腳來。不過,對於她的戰鬥能力,石不語卻是不抱任何希望……事實上,這位溫柔而軟弱的女性,唯一能夠不戰而勝的對手,便隻有那位將她從宇文府邸中救出的所謂主人。

說到宇文,石不語卻想起宇文君集那變態小強般的兒子來。前些日子因為忙於逃命,來不及打探宇文來呼的情況,如今有了些空暇,他便向紅拂諮詢起那位強悍對手,冥冥之中,總覺得此人會是日後的麻煩源泉。

紅拂卻不愧是“萬事通”,居然將宇文來呼的大事小情,細細講了一遍。原來這位大楚將軍卻是天生異稟,據說降生之時,體內便帶著一股先天氣勁,說也奇怪,這氣勁並不適合修宗,卻偏偏可以抵禦各類元術妖法,難怪那日石不語百般糾纏,都傷不到對手。

此外,據說從三歲起,宇文君集便尋來各種靈藥妙草,將其培養得力大無窮,又搜集海外隕鐵,聘請海外武宗高人,為其煉製了一條可算是中階元器的鳳翅鎦金鏜,如此一來,宇文來呼即便是遇上宗師,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石不語聽畢,目瞪口呆,隻能感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羅瓊當初的青龍氣勁,便已讓鈍書生為之一凜,想不到這宇文來呼,竟是強中更有強中手,居然能與宗師抵敵!自己不過區區中階實力,敗於對方,倒也是極其合乎情理之事。

拜服之餘,石不語也就此收起了小看天下武者的念頭。他潛意識中,一向把宗士看成類似於修真的存在,所以並不把區區武者看在眼中,直到此時,經曆了宇文來呼一事,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所處的這個世界中,宗士絕非神通廣大、無所不能,武者也未必天生矮人一等,毫無反抗之力。

如此的感慨中,又花得幾日工夫,那雷霆陣終於布置妥當。看起來,萬事具備,隻欠那群強盜,不,妖盜了。

也是巧,剛布置完陣法不到兩日,負責打探情況的符門人列洪便飛奔回來報信道,那群強盜已憑空出現於西南五十裏外的郊野,並且正在搶劫附近的村落。

而事實上,那幾個村莊中,早已全部換成城中的士兵,至於糧食布匹,則都搬至漠河穀。相信那些強盜在搜索不到多少戰利品的情況下,必定會抓幾個村民來拷問。到時那些士兵自然會“膽小怯弱”的招出山穀的線索……當然,對方或許會首先探察情況,這卻要看那些運輸糧食的馬車,有沒有讀過《演員的自我修養》一書了。

“來了!”

第二日午間,當眾人正於漠河穀中蹲點時,列洪忽的從遠處駕劍而來,還未落下,便如此高聲喊道,他身上卻有件師門煉製的“青陽符”,可令身形與天色合而為一,不需擔心被人發現蹤跡。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同時起身,各自奔向自己負責的陣眼,那裏,卻早已安排下六塊石碑,待到高浮於上空的列洪發出指令,六人便一起輸入元力,發動陣法,引來雷霆之擊。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4:45 PM     標題: 西原卷

第七十五章 以德抱怨

“來了!”

等了大約一柱香的工夫,隻聽得穀外忽的嘈雜起來,隱隱之中,還伴著一陣馬嘶人呼,聽起來,應該是那些負責把守穀口的士兵,在半真半假的抵抗,石不語暗自祝禱,隻希望他們不要太投入,誤了自己的性命才好。

不過,這種擔心很快便被證明是多餘的,不到片刻,隻聽得一聲怒吼,幾名腰圓膀粗的壯漢,當先衝了進來,手中還提了幾名無奈掙紮著的士兵。

這幾名壯漢環視了四周幾眼,很快發現了故意堆積在山穀深處的糧食、布匹。隨著一聲歡呼,他們象扔布袋般拋棄了手中的士兵,帶著狂喜的表情向糧食跑去,跑了不到五步,穀口又湧進數百名漢子來,稍一停頓,便跟著先前的壯漢們奔跑起來。中途遇到岩石或樹木的阻礙時,他們根本不做任何躲閃,不是一拳將其打裂,就是一腳踢飛,看得山峰上的石不語冷汗迭出。

“這都是群什麼怪物,那麼大的一塊石頭,輕輕鬆鬆就砸得粉碎……”

幸好,這群怪物一路跑來,卻從未抬頭向上望一眼,不到片刻,便奔入了陣法之內,就在領頭的壯漢,堪堪伸出手掌去觸摸某袋糧食時,浮在高空上的列洪發出了信號。隨著一道白光閃過,六人將早已積蓄了許久的元力一起灌入石碑……

隻聽得“轟”然一聲,原本萬裏無雲的天空猛然劇變,無數陰雲從四周滾滾而來,匯聚在覆蓋著陣法的那一小塊天幕上,陰霾之中,黃色的電光,交織著、閃爍著,沉悶的雷聲接連不止,每一聲都離地麵近了幾分,到得最後,連堆積在一起的糧食也開始震動起來。

眼見如此,那些擁擠成一團的壯漢們,先是詫異了片刻,隨後一陣喧嘩,紛紛向四周逃散。然而,原本沒有阻礙的空氣中,突然多了股無形的氣牆,一旦這些人靠近陣法邊緣,就會被反彈回來,拚盡了全力也邁不出最後那一步來。

又過得片刻,這些壯漢再也忍耐不住,紛紛大喝著化回野獸形態,狠狠撞擊著氣牆,更有些妖力高深的一起吐出妖丹,朝一個地方同時轟去,雙重作用下,原本無形卻堅固的氣牆似乎開始鬆動,幾頭奇獸的半個身子都已出了法陣,後麵兩條腿卻仍然在原地拚命發力,看上去,倒是滑稽之極。

“這雷電還不下落的話,隻怕就來不及了!”山頂的旁觀者,卻無論如何笑不起來,那位術宗的弟子飛雲,更是皺起眉頭,略帶狐疑的望向紅拂。

“別急!“石不語正要勸慰幾句,便聽得一聲巨響,空中雷聲大作,遠遠蓋過了他的聲音,片刻之間,數十道閃電狠狠劈下,砸在那些奇獸身上,慘呼聲還未響起,空中又是數十道閃電劃過,再次重重擊中法陣。

從眾人的這個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凡是被閃電擊中的妖獸,不是立刻倒下,便是踉蹌著哀鳴,在本能的驅使下,凡是尚能行動的,都拚命向糧食堆下擠去,然而如此一集中,更是引來雷電的不斷轟擊,到得最後,山穀中彌漫著飛揚的塵土與大霧,再也看不清法陣中的情況,隻聽得霹靂的餘響間或響起,那些慘呼,卻再也聽不到了。

“大事成矣!”眼見如此,原本愕然無語的飛雲忽現喜色,第一個放開石碑,向山下衝去。他的幾名同伴對視一眼,也紛紛撒開腳步,不甘落後的跟了上去,看那情形,倒仿佛要去與敵人決一死戰般。

“公子,他們這是……”蘭蓉看得有些迷惑不解。

“他們嗎?大概去發死人財了。”

用屁股想都知道,這些妖獸身上的妖丹都是好東西。方才它們吐出內丹攻擊氣牆時,飛雲等人眼中的欲火都已清晰可見,現下大功告成,還有不乘機搜刮的道理嗎?

“我們也去看看。”紅拂拉起兩人,一同往山下奔去。隻是片刻的遲滯,等他們到達法陣附近時,那幾位仁兄已忙得不亦樂乎,看那喜悅的神色,顯然大有所獲。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紅拂搖頭道,“這幾位,可別因為幾顆妖……”

話音未落,她的烏鴉嘴便靈驗了。隻聽得一聲怒吼,原本堆積在一處的七八具屍體一起飛起,一條身影從中猛然躍出,雙手如電,抓起離他最近的宗士,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喀嚓一聲,已然擰斷了對方的脖子。

“快跑!”石不語驚呼一聲,急急衝入陣中。然而片刻之間,那條壯漢已帶著咆哮,衝向下一個目標。飛雲似被如此血腥的場麵嚇呆了,怔怔的看著對方撲來,居然毫無反應,利爪到了眼前,才下意識的往旁邊一閃,右手脫身不及,被抓個正著,隨即伴隨一聲慘呼,被活生生的撕了下來。那壯漢仍不滿意,隨手拋開手臂,又向倒在地上的飛雲抓去!

“喵喵的!”卻是石不語及時趕倒,豎起肩頭,狠狠的衝過去,連自己帶那壯漢一起飛起,撞在後方崖壁上。還未從酸痛中恢複過來,對方居然已經毫無損害的跳起身來,一把卡住他的喉嚨,將瘦弱的身體活生生的提離了地麵。

“弟弟!”“公子!”在紅拂與蘭蓉的驚呼聲中,石不語強忍著窒息的痛苦,奮起最後的力氣,重重的向對方額頭撞去,一聲重響過後,他的耳中固然嗡嗡作響,對方卻也踉蹌退開幾步,卡住喉嚨的鐵手不由鬆了開來。

紅拂乘機一個箭步躍來,反手擲出一張網狀的法寶,將對方捆成一團,摔倒在地,再也動彈不得。

“公子,你沒事吧。”蘭蓉攙扶著死裏逃生的男子,眼中已然粼波閃動。

“死不了。”石不語看得有些感動,忍不住伸手去刮刮她的鼻子。蘭蓉臉色一紅,別過了頭去。

此時,那地上的壯漢在掙紮了片刻後,逐漸被法網上的靈氣侵襲,嘶吼了數聲,現出原形,紅拂上前一擊,將它打暈過去。

“原來是隻雷龜……難怪!”石不語先是一怔,隨即才明白為何這家夥能夠在雷霆陣中活下來。雷龜是生活在南方沼澤中的一種普通異獸,沒有什麼特殊元術,隻是天生帶有雷屬性,因此不懼方才的雷電。

他正想著此事,死裏逃生的飛雲已在列洪攙扶下,蹣跚著行了過來。

“飛雲宗友,傷勢可好些了?”石不語見對方臉色蒼白,又失了隻手臂,便肅容問道,卻沒有諷刺之意。

飛雲哆嗦著嘴唇凝望片刻,忽的推開列洪,猛然雙膝下跪。

“宗友,你這是做什麼?”

“飛雲這幾日來一直嘲諷逝兄,想不到今日危難之時,反得逝兄相救……如此大恩,何以為報!”說罷,這突然良心發現的漢子也不等人應答,趴在地上連連磕了七八個響頭。

“說哪裏話來!”石不語連忙扶起他。老實說,救人之時候,自己也未及多想,隻覺得,不論關係如何,看著同伴死在自己麵前,總不是一件好事。

“逝兄,你便讓他略微表達一下謝意吧。”列洪也上前勸解道,“小弟雖不知逝兄元力如何,但單憑這以德抱怨一條,便是我輩中人的楷模。”

“……有這麼偉大嗎?”石不語麵色不變,,心中卻笑成一朵花,幸好沒有學那些玄幻小說玩什麼陰謀詭計。事實上,如果隻是因為受到同伴排擠便袖手旁觀、看著他們掛掉,然後出來玩救美的話,這樣的英雄,與**裸的惡人相比,還更令人不齒。

隻是,到了日後他才得知,今日這事的影響卻是何等的深遠。或者說,它真正改變的,是一個人的人生態度,是一個男孩成長為男人的必由之路。

又過得片刻,埋伏在附近的李淵見雷擊停止,也帶著一隊士兵匆匆趕到。當他們瞧見滿地的妖獸屍體時,麵上均是神色變幻不定,驚訝、喜悅、厭惡、恐懼……爭相呈現出來。

深吸了幾口氣,李淵很快恢複過來,一麵大踏步走來,一麵高聲向眾人道謝:“逝兄弟,張小姐,辛苦你們了。”

“沒什麼。”石不語轉頭看看滿地焦黑、猶然冒著青煙的屍體,卻沒有如事先想象的那般喜悅。雖然對方是妖魔,又是搶劫在先,但一下子奪取了數百條性命,也未免有些令人不忍。況且,他們隻是搶劫,並沒有傷害人命,似乎,罪不至死吧……

“李留守,我看這事恐怕還未了結。”正說著話,與李淵一起來的珈漣出聲提醒道,“這些妖獸隻怕還有個巢穴,若不將它們鏟除幹淨,隻怕日後會如野草般再度滋生。”

李淵沉默片刻,很快讚同的點頭,隨即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紅拂。

“不如我們來拷問這怪物,要他招供營地所在,然後連夜偷襲。”被詢問者還未開口,恢複了些生氣的飛雲已搶先提議道,看他神情,似乎對於充當拷問者的角色很有興趣,該不會想公報私仇吧。

“飛雲宗長……”石不語搖頭道。

“叫我飛雲即可。”

“好,飛雲兄,這怪物悍不畏死的表現你也看到了,要它招供,隻怕不易吧。”

“這……”

“這個簡單。”珈漣笑道,“既然問不出來,我們便放了它。”

“放了它?”李淵一愣,隨即哈哈笑道,“不錯,不錯,珈漣小姐果然才智過人,不知將來哪位男子有福氣可以得此賢妻。”

珈漣聽得滿麵霞飛,輕輕咬著櫻唇,美目輕輕掃過一旁的男子,幽幽歎道:“我哪有那福氣,隻怕明月之光,難入幽然曲井……”

石不語聽得心頭發毛,幹脆轉過身去,心中卻是一陣波瀾,難道說,珈漣看上的人,是自己不成?

紅拂一笑,湊到他身邊,輕扯著他的耳朵道:

“笨蛋弟弟啊,人家可是吃醋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4:48 PM     標題: 西原卷

第七十六章 聰明的怪物

按照珈漣的謀劃,士兵並未清理四周的妖屍,而是即刻選擇了撤離。而由於飛雲的重創,本應身在前線的李淵,也有了撤離的完美理由,事實上,李留守本人也相當清楚,自己勉強留下的話,恐怕隻會起到牽製己方的作用。

至於列洪與另一名宗門弟子,則留下與眾人一起,埋伏在視野較為廣闊的山峰上。本來,並無神通的珈漣也應提早撤離,隻是不知為何,若有所思的女軍師,卻以策劃者的名義,不聽勸告的留來,並且聲稱自己亦可算是海外劍宗的入門弟子,所以……

“真的?”石不語對此報以狐疑的態度,以他個人眼光來看,某位女性的劍舞,恐怕更偏重於“舞”字吧。

“我當然是!”珈漣咬著嘴唇道,“我可是劍宗長老禦風子的記名弟子……”

“是嘛……你也知道是記名吧!”男子無奈的歎了口氣,隨即翻著白眼,目瞪口呆的看著紅拂從懷中取出一本《劍訣》,遞到珈漣手中。

“這是我早年所獲,裏麵集成了劍宗的修行元訣。無聊的話,你可以一邊吃瓜果,一邊隨意翻翻。”惟恐天下不亂的贈禮者,似乎沒有意識到,那份禮物的珍貴足以令劍宗上下來上一場火並。

“姐姐,莫非你就是傳說中的多啦A夢?”石不語徹底無語,盡最後的力量,向沉醉於元訣中的珈漣勸說。

“珈漣,你真的不打算離開嗎?”

“你也在,我為何要走呢?”

“……莫非你看上我了?”

“才怪!我是覺得,象你這種人,是絕對不會呆在危險的地方。”

“所以……”

“所以既然你都沒有逃跑,可見這裏是很安全的。”

“這算是誇獎嗎?”

“那隻烏龜醒了!”紅拂適時的提醒,打斷了兩人可笑的對話。

在山腳下,那隻僥幸逃生的怪物在醒來後,先是費力掙脫了已經破損的羅網,隨即變回人形,在四周巡視了一圈同伴們。又過了片刻,它忽的怒吼一聲,朝穀外急奔而去。

眼見此景,早有預備的六人連忙遠遠吊在其身後。在跟隨其急奔了大約半個多時辰後,眾人已漸漸進入一片叢林從位置上判斷,卻是在西原城的南麵。又疾行了一柱香的工夫,雷龜的速度漸漸減慢,再看前方,已隱隱約約可以望見一片營地。跟蹤者們互相使了個眼色,行動之間,更是小心翼翼起來。

而此刻,眼見那妖獸便要進入營地,左側的叢林中,忽的傳來一聲輕嘯,隨即躍出一位大漢來。這漢子身著淡綠軟甲,背上交錯著兩把短斧,一張方臉十分猙獰,三分象人,七分象虎。

雷龜見到這虎臉大漢後,先是一怔,隨即撲跪在對方身前,連連叩首,嘴中吐出一連串奇怪的音節,似在述說遭遇。那漢子聽了片刻,忽的一聲怒吼,帶起數陣旋風,隨即重重一拳砸在身旁的大樹上,隻聽得喀嚓一聲,足足十人合抱的樹幹在頃刻間斷成三、四截。

“這家夥不去做伐木工人真是可惜了!”石不語正咋舌不已,被稱讚的對象已讓開道路,放那雷龜過去。

隨後,令人大吃一驚的是,那漢子並未離去,而是大咧咧的站在大道中央,,朝著這邊深深望了一眼,沉聲吼道:“幾位,既已來了,便出來一見吧!”

眾人麵麵相窺,難道說,方才弄出聲響,露了痕跡?還是說,這大漢的內心,並不如他的外表一般粗魯,而是頗有心計?

“怎麼,難道還要老赤我親自請你們出來不成?”見沒有動靜,那漢子幹脆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嗤笑道,“還是說,人,都已退化成了縮頭烏龜?”

此言一出,不肯做烏龜的列洪第一個忍耐不住,跳了出來。剩餘的幾位看看情況不秒,也隻得充滿戒備,依次於林中現出身來。

“哼,六個。”那漢子數了數,目中光芒忽的一凜,“便是你們幾個殺死了我數百弟兄?”

“不錯,他們搶劫在先,我們為民除害,又有何不妥?”列洪手中暗捏雷符,厲聲答道。

“搶劫?可笑!可笑!如果這也算犯了死罪,那麼殺死動物,剝下皮毛、割取血肉的人,又該受到懲罰?”

“這豈是一回事?”

“同是性命,同是被害,怎麼不是一回事?”

“……”列洪被他這麼一喝,頓時無話可說。

“閣下!”眼見文鬥不占上風,石不語隻得從後走上前來,向對方抱拳行禮道,“此事也沒有爭辯的必要。隻要你們退去,從此再不來劫掠,我等情願賠禮。”

“恩?你是妖?”那漢子突然嗅嗅鼻子,“還有你身後那小姑娘,好象也是。”

石不語心中一驚,連忙掩飾道:“閣下誤會了,我乃禦獸宗門下弟子,身上有些妖氣也不奇怪。”

“妖氣?”對方搖頭道,“不見得,不見得,我看你,倒象是……”

“且說正事!”紅拂見機不妙,恰是隨意的插口道,“一句話,閣下是退,還是不退?”

“笑話!不退又如何?”那漢子再不多言,緩緩站起身來,拔出了背後雙斧。

“要我們退,先問過老子斧頭的意思!”

“轟!轟!轟!”

便在此時,隻聽得數聲巨響,對戰雙方一起愕然,抬頭望去,卻見那營地上空升起滾滾濃煙,更有十餘道各色光芒呼嘯縱橫,中間還夾雜著慘呼之聲。

“小看了你們!”那漢子麵色大變,也不多加糾纏,轉身便朝營地奔去。

“怎麼回事?”至於這一邊的幾人,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去看看便知道了。”

“我們有申請援軍嗎?”石不語望著眼前的場景,喃喃問道。

“應該沒有……”

在眾人麵前,大約100多名壯漢正持著兵刃,與十餘位或踏元器或以元術漂浮在低空中的宗士交戰。隻是,人數占多的一方,其綜合實力卻遠遠不如對方,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已有不少同伴被元術、元器所傷,甚至奪取了性命,此消彼長之下,情形急劇惡化。

那先前的虎麵漢子,眼見如此,急忙殺入陣中,口中連連發出奇異哨聲。受這哨聲的指揮,原本各自作戰、亂成一團的壯漢們開始有意識的聚攏在一起,其中幾位更是化回禽形,撲騰升空,拚著性命不要,活生生的將敵人從空中扯落下來,一旦對方落地,早已等在周圍的壯漢們便一擁而上,也不管對方是否還擊,一個倒下,另一個便頂上去,隻要到了對方身邊,舉起手中的兵刃便是一頓猛砍,饒你元力高強,在這蠻橫的打法麵前,也討不了好去。

果然,經這麼一攪和,原本一麵倒的局勢又逐漸扭轉過來,雖然妖獸這一麵的傷亡仍在加劇,對方卻也接連死了三四名宗士,一時之間,成了僵持的局麵。

至於這一麵,回過神來的石不語,滿心疑惑的向列洪問道:“這些宗士,你可見過?”

列洪搖搖頭,隨即又道:“雖然如此,能幫我們除去這些惡獸的,應該也是正道中人。你看,我們可要上前助陣?”

“大家的意思呢?”

“沒意見。”

“好,既然如此,妹妹你看著珈漣,其餘的一起殺上去。”

然而,幾人才衝至半路,一位戴著金色麵具的宗士便已發出尖嘯,他的同伴微微驚愕,隨即仿效那些妖獸,兩兩一組,互相照應,這樣一來,那些妖禽再拚命,卻也無法衝到他們的跟前,往往還未靠近便被幾件元器轟得屍骨無存,形勢頓時又起了變化。

而靠眾人最近的兩位宗士,似乎已擊破了麵前的妖獸,其中的黃袍宗士祭起法印,將攔路的一隻妖獸重重擊飛,卻恰巧落在列洪麵前,他們兩人順勢衝來,堪堪與列洪打了個照麵。

“你們……”愕然過後,另一位青袍宗士沉聲喝道。

“宗長,我等乃是太原留守部屬,特來剿滅這些妖盜。”列洪恭謹回禮,似乎怕對方不相信,幹脆手起一劍,刺死了麵前的妖獸。

“原來如此!”那宗士展顏一笑,走上前來,“既如此,幾位便與我等一起除盡妖孽吧。”

“自當效……啊!”列洪躬身還禮,剛抬起頭來,突然慘呼一聲,胸前已被刺入一把利劍。

“列兄!”事發突然,石不語幾人根本不及救援。

“抱歉!”那位偷襲的青袍宗士猙獰笑道,一腳踢開列洪的屍身,“隻是此事機密,不可泄露,幾位便當自己死於妖獸之手吧!”

“你……”石不語見得如此詭詐情景,指著對方,半晌說不出話來。

眼見如此,那位宗士更是得意,仰頭長笑。

隻是,古語說得好,溪流中,卻最是翻船的好地方。那宗士隻是略一疏忽,石不語已兩袖齊揮,兩道妖浪席卷而去,頃刻之間,便到了麵前。

青袍臉色一變,收了笑容,急急祭出一口銅鍾抵擋,石不語更不停息,張口又是一道龍息,兩者交匯,“龍息爆”猛然發作,將他與身邊的黃袍宗士一起轟上半空,紅拂卻懂得配合,櫻唇輕啟,一道銀光如電般射出,剎那之間,已在兩位宗士身遭繞了七八個來回,等到他們落地之時,早已變成了十七八塊碎肉。

“啊!”蘭蓉卻是從未見過如此的場麵,麵色慘白,縮入石不語懷中。而這番動靜,顯然已引起了交戰雙方的注意……

“路過,你們繼續……”石不語縮了縮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在下一刻,那位虎臉漢子與那金麵宗士,突然帶著幾名部屬,不約而同的一起衝來!

“喵喵的!”氣急敗壞的男子低罵一句,將珈漣推到僅存的一名修真弟子身邊,“你們兩個,有多遠跑多遠!”

“不語,你呢?”珈漣在他身後急道。

“你說呢?”石不語一個翻身,躲過虎臉的飛斧,卻是身形露出極大破綻。虎麵見機便欲起腳,卻被隨後趕至的金麵祭出一道紫光,擊中胸口,紅拂適時殺到,袖中悠白直取金麵,逼得他不得不回身自救,放棄了取虎麵性命的好機會。

虎麵卻不顧傷勢,棄了武器,張開十指,朝石不語麵門抓來,見他門戶大開,石不語接連三四道妖力擊出,居然如泥牛入海,毫無效果,驚訝之下,根本來不及反應,被對方抓個正著,頓時雙腳離地,喉嚨一緊,一陣劇痛。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4:52 PM     標題: 西原卷

第七十七章 暫時休戰

“公子!”蘭蓉見狀,猛的合身撲上,虎麵連看她一眼的興趣都沒有,飛起一腳,就欲將她踹開,他力量甚大,若蘭蓉那柔弱的身子真被擊中,隻怕不死也少了半條命。

剎那之間,石不語不知何處來的力氣,膝蓋用力頂去,正撞在對方小腹上,虎麵一吃痛,不由鬆開一隻手,卻恰恰被蘭蓉趕到,死死抱住那隻胳膊,死不鬆開。三人毫無形象的一陣扭打,猛的失去重心,幹脆一起倒在地上,翻滾成一團。

“逝!小心!”混亂中,卻忽的聽到珈漣的驚呼。

“什麼!”石不語剛答出這兩字,就覺著身旁一空,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下墜去,本能的伸手一抓,握住了身邊的一棵樹藤,再看周圍時,才發現自己已懸掛在陡崖邊上,蘭蓉則抱著他的脖子,掛在他身上搖晃,僥幸沒有墜落。至於虎臉,卻也抓住一塊突出的岩石,在半尺開外晃蕩。

“喵喵的!”石不語手中一軟,險些掉了下去,想不到三人翻滾混戰,居然不知不覺離了這麼遠,幸好有珈漣提醒一句。

“別怕!”回過神來,他連忙提醒懷中臉色慘白的蘭蓉,“救兵馬上便到!”

蘭蓉勉強露出笑容,顫聲道:“公子在這,我不……”

就在此時,不知從何處射來一道雷光,重重擊在崖邊,氣浪重重掀起,三人身不由己,一起高高飛起,慘呼一聲,向那深不見底的崖底墜去!

“靠!哪個王八蛋害我!”這是某人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死了嗎?”蘇醒過來的男子,感覺自己仿佛處身海上,晃晃悠悠。他勉強睜眼望去,卻發現自己居然懸身在半空之中,一麵是崖壁,身下卻是一張綠色的藤網。

“公子,你醒了?”身邊一股淡淡的香氣傳來,卻正是蘭蓉,帶著滿臉的喜悅,近身看著他。那張臉近看之下,如此的嬌豔欲滴,石不語本就神智未清,死裏逃生見得如此佳人,頓時一陣迷糊,隻知道傻乎乎的看著對方。蘭蓉臉色通紅,不由低下頭去,卻並未避開。

“咳!”過了片刻,回過神來的男子,極其尷尬的坐起身來,轉移話題道,“運氣真好,居然落下的時候,會遇到這張藤網。莫非是哪位神女看我英俊,變張網出來?難道要小生以身相許?”

他隻顧正胡說八道,蘭蓉卻越發漲紅了臉,顫著聲道:

“公子……”

“恩?”

“其實,這網,是,是我變的。”

“啊!”

尷尬之中,卻聽得蘭蓉指著遠處,低聲道:“公子,那人還沒死!”

“什麼?”石不語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卻見與兩人一起墜下的虎麵,正如隻破爛不堪的布袋般掛在崖壁上,一隻手深深的刺入石縫中,身體微微的顫動著。結合上方崖壁的拖行痕跡來看,可以很清楚的得出結論,這位硬漢生生憑著身體的強度,強行減緩了速度,最後懸掛於此處。

“公子,我們救救他好嗎?”蘭蓉看了片刻,轉頭問道,目中滿是不忍之色。

“救他?”石不語略微吃了一驚,“萬一他又撲過來……”

“他現在受了這麼重的傷,應該不會。”

“話雖如此……”石不語自認不算壞人,卻也不是個救蛇的農夫,不過,在被蘭蓉的眼睛注視了幾秒鍾後,突然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得到他的同意,蘭蓉展顏一笑,閉起美眸默念,隨著淡綠色光芒的散發,虎臉附近的藤條,逐漸開始生長蔓延、交織成羅網狀,將他輕輕托在其中。

石不語在一旁看得有些詫異,難道說,這催生植物的法訣,便是姐姐前幾日傳授給她的?連這麼偏僻的法訣都有,嘿嘿,自己是不是應該從姐姐那再拐幾本過來,至少,也要為凝寒弄本吸納元力的元訣。

在這些仿佛具有生命的藤條的幫助下,幾人順利的下到了穀底。解開身上的藤條後,兩人費了些力氣,將虎臉抬到附近的山洞中,這漢子於崖壁上一路滑行下來,身上幾乎已經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肉,幾處的骨頭更都已變形,看那樣子,不死也少了半條命。

“不……不用……你們……救。”雖然如此,在兩人審視其傷口的時候,虎臉仍舊勉強睜眼,斷斷續續的說道。

“閉嘴吧!”石不語重重敲了翹他的腦袋,“命都沒了,還要骨氣做什麼?”

不知道是被這句話打動,還是在劇痛下失去力氣,總之,在接下來的療傷過程中,虎臉再沒有抗拒的意思,一直瞪大了眼睛,癡癡的望著穴頂,隻是偶爾因為扯動傷口會低吟上幾聲。

到得傍晚,等蘭蓉用幹糧為大家準備晚餐時,這位生命力極其頑強的大漢,已經能夠勉強支撐著坐起身來。

“謝謝……”他直勾勾的看了石不語半日,低聲吐出兩個字來。

“謝就算了。”石不語擺擺手,“不過,那幾顆被你糟蹋的靈丹,要加倍還我。”

“……”虎臉大概沒看過這麼市儈的人,頓時無語,還是蘭蓉在旁一聲嬌嗔,打斷了男子的計算。

“還打不打?”過了會,石不語扔了份幹糧給他。

“打!怎麼不打!你奪了我族數百條性命,難道就這麼算了!”

蘭蓉一驚,丟下手中的幹糧,張開雙臂,橫在石不語麵前,幸好虎臉接下去說道:“不過,暫時不打,要打,也等先上去再說。”

石不語嘻嘻一笑,斜看著他道:“你倒真是實話實說,就不怕我晚上先幹掉你,省得上去你又找我麻煩。”

“要來就來,老赤我怕你不成!”

“得了吧,我才不跟野蠻人計較,沒見過不靠元力靠蠻力的打法。”

“我呸!也不知道是誰把我拉倒在地,踹我肚子。”

“喵喵的!你怎麼不說抓我頭發?”

“那你吐我口水!”

“你抓我小雞雞!”

“你卑鄙!”

“你無恥!”

隔著幾尺的距離,兩位男性唇槍舌戰了許久,到了最後,突然對視一眼,同時哈哈大笑起來,原來臉上一片擔憂的蘭蓉見到此景,終於長籲了一口氣。

這一夜,便在如此的混亂中度過,臨到淩晨時分,石不語才昏昏睡去。眯了半個時辰,猛然驚醒,卻發現身邊的虎臉已經沒了蹤跡,幸好蘭蓉還依舊縮成一團,靠在自己腿邊,否則,隻怕要往那種最壞的結果推測了。

“喵喵的,我還以為你走了!”等他走出洞外打算洗臉時,才發現虎臉正蹲在湖邊的大石上,癡癡的發呆。

“放屁,俺老赤是那種不告而別的人嗎?”對方漫不經心的應道,眼神卻有些恍惚。

“你在想什麼?”我心中一動,順口問道,“那些糧食嗎?”

“是啊,沒了糧……靠,小子,你套我話!”

“嘿嘿,你就別指望那些糧食了,我實話和你說吧,今年的這批糧食早已收集起來,還有重兵把守,就你們現在這點人,就算讓你們放手去拿,也拿不了多少。”

“呸!”虎臉被這話刺激得跳起身來,過了片刻,忽的一聲長歎,軟了下來。

“你這家夥!你們一群妖怪,要糧食做什麼?”見他沮喪,石不語乘機問道。

“你又想套我的話?”

“呀!居然被你識破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算拍馬屁嗎?”

“喵喵的,不說拉倒!”

然而,或許是因為心中的負擔需要有人來分擔,過了一會,虎臉終於一五一十的說出了實情。

“這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秘密。他眯著眼睛道,“正如你所想,這些糧食,不是為妖搶的,而是為人。”

“什麼人?”雖然已猜到這種可能性,聆聽者卻還是大吃一驚。

“族人。”

“少胡扯,你是妖族,哪來的人類族民?”

“別打岔!”虎臉瞪了我一眼,指指自己,“你可知道我的來曆?”

“廢話!知道我還聽你磨牙!”

大漢沉默片刻,忽的扯開胸前的軟甲,露出胸膛上的一塊青鼎圖紋,朗聲道;“你可見過這東西?”

“妖皇!”石不語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得身後傳來一聲驚呼,轉頭看去,卻正是走出洞口的蘭蓉,她神情古怪之極,又是詫異又是驚喜,緊緊盯著那塊圖紋。

“妹妹,你認得這圖紋嗎?”如此一來,石不語更是迷惑不解。

“公子,你有所不知,這是上古妖國的標誌,菡兒自有靈智起,便常聽穀中的槐樹公提起,所以一見之下,便能認出。”

“不錯,小姑娘。”虎臉望了她片刻,感歎一聲,“想不到,這中原的妖族,卻還未忘記我們。”

見石不語還是一臉迷茫,蘭蓉幹脆坐在他身邊,給他講解起來。

“上古時期,妖族鼎盛,其勢遠勝於人,後天誕妖皇,於西北荒漠建國,號為萬妖之國。”蘭蓉回憶著槐樹公所說,逐字逐句背誦出來。

“你的意思是,遠古的時候,曾經有個妖國存在,實力強大,對吧!”

“那是自然。”虎臉插口道,“我族先祖,便是那造人的女羲。”

“吹……”石不語剛吐出一個字,隨即想到自己看過的女羲塑像倒真的是半人半蛇,說不定……

“你不信?我且問你,你們人族口口稱女羲為源神,可知女羲的來曆?”

“這個嘛……似乎上古有清濁二氣,合而化為妖神女羲,人首蛇身。”

“倒也差不多,我族先祖降世之後,終日與群獸相對,頗覺寂寞,乃以半身形象造得人族。”

“原來如此,這倒與女媧差不多,很是偉大!”

“偉大個毛!這一偉大,卻偉大出了天大的麻煩。”

“粗俗!不過,此話怎講?”

“唉!先祖造人辛苦,終年沉睡,於夢中鍛煉己身,排出濁氣,化為魔神叱吒,蛇首人身……”虎臉一一道來,麵色越發悲痛起來。

原來,那叱吒自降生起,不忿自己被排除,又覺得寂寞與自卑,竟是偏激報複起來。其時人族初興,疾苦弱小,叱吒橫加吞噬。女羲憐惜人族,於夢中驚醒,將術法教授,最終聯合人族傑出之士與叱吒戰,將其封印。隻是同生共體,不能將其殺死,隻能將其封印,逐漸削弱它的能力。

隻是,女羲在封印叱吒後,自身實力也大大受損,加之在戰鬥中負傷,穹天大破,一時百姓多受天災困苦。女羲見狀,乃將自身一化為三,其一化為妖祖,於地界西南立下妖疆,庇護人族;其一化作世間諸多異獸,為妖祖羽翼;最後一部分則散為元力,補天,凝成穹天二十八星象。

“原來這世界的來曆是這樣的啊!”直到此時,直到二十幾後的今日,石不語才算真正了解這個世界的來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4:57 PM     標題: 西原卷

第七十八章 妖國後裔

“那麼,既然你們如此強盛,又怎麼會沒落?”勉強接受了這些知識後,石不語又向虎臉問道。

“世易時移,又哪有什麼不滅的家國,總之,隨著人族的興起,妖族,是漸漸沒落了。”

“這倒也說得過去,所謂風水輪流轉!”

“的確如此。”虎臉也未否認,隻是狠狠道:“隻是可恨,這人族明明在我們妖族的庇護下壯大,卻反過來盤剝、欺淩妖族。剝皮毛、食血肉也就罷了,還強吞我們的疆土,殺戮族民獲取內丹、妖材。到得南齊時,終由當時的八大宗門聯合出手,將萬妖之國的最後一點根基,連根拔除。”

“唉……人一向都是如此。”石不語回想前世,不也同樣如此?尤其那些愛慕虛榮的女人,一麵管懷裏的小狗叫乖乖,一麵卻在脖子上圍著動物的屍體……

“哼!想亡我妖國,哪有這般容易!”虎臉重重一拳,砸在身旁的大石上,“妖國傾覆後,

妖相帶著四位妖將,保著妖皇的最後一點血脈出逃,在極西的荒澤中駐根,漸漸招引舊部,吸納培育新生妖民,時日一久,倒也恢複了些元氣。”

“那麼,中原的情況如何?”

“這還用說麼?自妖國覆滅後,妖民便散入荒澤大漠之中。怎奈人族變本加厲,不但肆意欺淩妖民,更是隨性殺虐。許多妖民,往往靈智初開,便被殺死在萌芽之中。”

“欺人太甚!”即使一向柔弱的蘭蓉,也不由在旁忿忿不平道。

“哼!善惡到頭終有報!”虎臉冷笑一聲,忽的興奮起來,“到得周漢末年,卻出了件大事。人族各宗分成兩派……”

“等一下。”石不語舉手示意暫停,“你說的,便是那莽原篡位之事吧!”

“正是!想不到你卻聽說過。”

“恩,我聽某位美女說過,似乎因為此事,各宗險些全體覆滅。因此才在後來確定了星宿降世、各宗扶植諸侯的法則。”

“那麼,你可知道各宗為何險些全滅?”

“……似乎是內鬥,還有什麼災難?”

“不錯,我要講的,便是這件災難!”

原來,當時的兩派爭鬥中,有一小宗不合卷入其中,竟遭滅門之災。隻有宗主的次徒,僥幸逃脫,奔至妖疆舊址。此時,各宗之間的混戰,導致了天地元力的紊亂,那與女羲同體共生的叱吒,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開始衝擊封印自己的陣法,漸漸也能將部分神識放出陣外。

而那位滿心仇恨的逃生者,在無意之中,卻恰巧奔入了這陣法之中,叱吒一見之下,自是大喜,便以種種手段誘惑,又傳授對方破解陣法的粗淺方法。在複仇念頭的作祟下,那位宗士竟然真的想盡法子,將其放出。好在他手段淺陋,並未成功破除陣法,隻讓對方三魂中的一魂遁出,加上他意誌頗為堅強,那叱吒的魂魄吞噬他不得,僵持之下,最後居然僥幸融合,形成了一個新的生命。

而這新生的宗士,複仇之念未減,乃以逆天為意,自號逆尊,於這妖疆舊址中修養生息,逐漸招攬門徒,又以上古秘術傳之,漸漸成了氣候。到得後來,乘著各宗內亂導致實力大減的機會,他便率著部下千餘名逆者,橫刺殺出,各宗抵禦不及,一時幾乎被他徹底擊滅。

虎臉說到此處,不由眉飛色舞,神情歡快之極,倒象是那幾乎滅了各宗的,乃是他自己一般。

石不語見狀,不由搖頭歎道:“你歡喜什麼?那逆尊雖強,到最後還不是被各宗聯合剿滅了?”

“我呸!就憑人族那些個土崽子?做他媽的千秋大夢去吧!”虎臉重重淬了一口,“若不是我主憐憫……”

“恩?什麼意思?”

原來,此時有一宗被逆者追殺,竟然逃至潛藏極西沼澤中的妖國,卻被巡行的妖相僥幸救下。那幾位宗士回至中原後,便將此事向長老一一稟報,言道抵禦逆者,必要聯合群妖。

各宗大難之前,也不由得醒悟,便公推七位長老一起奔赴妖國請罪,求其相助。妖疆本不欲出手,怎奈女羲昔日設立妖國的目的便是為了鎮壓叱吒,再加各宗長老苦苦哀求,許下種種承諾……妖皇卜卦之後,終在妖相勸說下,勉強應下了此事。

而之後的事,也不必詳提。總之,妖族與人族並肩苦戰,終在數十年後,將逆者徹底剿滅,妖皇更與各宗長老,於妖疆舊地,經三日死戰,堪堪擊殺逆尊。

不料那逆尊臨死之前,竟以攝心之術放出流言,言道己身乃是被妖族特意放出,用以攪亂天下的。否則,何以自己不早不晚,偏偏在妖族遷移之後,才從妖疆舊址中脫身而出?

那幾位長老本就將信將疑,又中了這攝心之術,當下雖默然無語,心中卻已起了疑惑。加之妖族自回歸中原後,每每念起人族舊惡,行事中往往帶上了幾分乖僻與蠻橫。漸漸的,兩族之間,又是摩擦不斷,終在百餘年後,再度交戰。妖族雖死命奮戰,怎奈元氣未複,寡不敵眾之下,終遭潰滅。妖皇也於苦戰之下,失手被擒,三魂九魄俱滅。

“到得最後一戰時,我主雖以一人之身,險勝八宗宗主,卻終因寡不敵眾,被爾等擒殺,三魂九魄俱滅,自此,妖皇再無後裔……”虎臉說到此處,雙目充血,怒發衝冠,顯是悲憤之極。

“想開些吧!”石不語見狀,隻得拍拍對方的肩膀以示安慰,“再者,他們好歹也顧念昔日相救之恩,並未趕盡殺絕……”

“我呸!哪裏是這回事!”虎臉又是重重淬了一口,“隻不過,我族雖敗,卻仍有一戰之力,各宗憂慮反撲,以保全我族神器為條件,迫使我族投降。隨即聯合各宗長老,以上古九鼎之力,在海外孤島上設置禁咒大陣,將我族民與族中神器一起囚於島中,終生不得歸返中原。”

“終生?”

“不錯!這法陣相當奇特,看不見痕跡,卻能使人無法出入。隻要族民踏出陣法一步,便會有妖力外泄,引來天雷、冰刃、土棱、火海、水龍一起發動,便是我皇再世,也休想逃出生天!”

“難道不能破除嗎?”

“他們既然設下這陣法,就必有不被破解的信心。老實說,這法陣的核心便在島中,也未始無人去嚐試過,隻是進去的,卻再未出現。”

“果然厲害!”石不語吐吐舌頭,忽覺不對,“等等!如此說來,你又是如何來至西原的?”

虎臉苦笑一聲道:“這,卻要歸功於我族的一位叛徒……”

“呀!妖族也有漢奸,不,妖奸的嗎?”

“唉!說起來,這人卻也為我妖族出了不少力氣。”

“誰?”

“我族第二十七代妖相。”

“……果然當官的沒幾個好東西!”

“妖相跋突,乃是上古赤縭後裔,一向智謀過人,我主興兵救援之事,便是他的一力讚成的。不料被困於荒島後,他居然一改往日性子,孤僻獨居,再不與眾人來往。族民以為他心念故主,也未曾起疑。”

“然後……”

“百餘年前,他忽的聲稱要闖入陣眼,為族民破解禁製。也是被他的言語迷了心竅,當時的四大妖將一起熱血上湧,與他同往。”

“這不是挺好的嗎?”

“好?好個屁!他不過是要四大妖將做替代品而已。”

“怎麼個說法?”

“按照事先的約定,在進入陣眼之後,他命四大妖將一起化回法身,抵擋陣法攻擊,之後,便由自己去核心破陣。然而,就在此時,他卻突然撤身便走,反而飛出洞穴,朝島外衝去,由於法陣的大部分攻擊都正針對妖將,島外的攻擊威力少了不少,卻被他憑著身體硬抗,逃離到陣法邊緣。”

“這也太容易了吧!”

“哪裏!若是這麼簡單,我族早就逃離了不少。須知,那陣法邊緣,卻是威力最大之處,眼看五行術法齊相交錯,他便要殞命當場……”

“恩?”

“便在此時,妖相忽的祭出萬妖血魂羅,引開大部分的五行攻擊。”

“那是什麼?”

“那是一件元器,要以千餘隻老妖的魂魄煉製,威力巨大。一旦祭出,單那滔天的妖力,便足以令人窒息,卻也正是因為這妖力鼎盛,法陣的攻擊才被吸引了過去,乘這瞬間,妖相卻得了機會,逃出生天。”

“這個……最多說他自私,也不算叛徒吧!”

“哼!”虎臉大怒,騰的站起身來,捏拳道:“你可知道,那煉製萬妖血魂羅的千餘隻老妖魂魄,從何而來?”

“難道是,是從你們……”

“不錯,正是如此。”虎臉咬牙切齒道,“自我族與人族開戰伊始,便偶有部屬失蹤之事,隻是以為宗門偷襲,也並未注意。待到得島上,也時有族民失蹤,族中長老也隻以為強行闖陣而亡,並未仔細探察。直到妖相祭出萬妖血魂羅,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早已暗中屠殺同族,為自己謀劃後路。”

“會不會是誤解?”

“誤解?幾位長老去他房中查詢,挖出許多煉製痕跡,難怪他要孤僻獨居!”

石不語呆了半晌,不由歎了句:“這妖相,也也太有心計了點,居然這麼早便開始做打算。”

“我若有機會重見此人,必然生吞活剝了他。”虎臉一麵講述,一麵怒道。

“別太激動,難道你有親人死在他手中?”

“不錯,當日進入陣眼的四將中,便有我的父親。”

“……抱歉。”

“無妨!”虎臉歎息一聲,“不過,被這妖相搞得陣法顧此失彼之時,父親等人卻有了機會。他們拚盡全力,催動上古留傳下來的四獸陣,狠狠撞向陣眼,雖然並未完全成功,卻也使得陣法鬆動了不少。”

“啊!”聽眾輕呼一聲,卻不自覺情感,已漸漸的偏向妖族。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5:02 PM     標題: 西原卷

第七十九章 為了生存

“之後,我們又費了數十年的工夫,聯合全族之力,在這陣法內設置了一個微型的傳送小陣,每隔一年,都可借助這陣法送數百族民到中原,隻是妖力耗盡時,卻又要被傳送回去。”

“難道你們做這些事,各宗從不來查探的嗎?”

“從未來過。隻怕時日久遠,他們也早忘記此事了,況且那陣法不能進出,他們來了也是無用。”

“明白了,這便是你們可以在西原附近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的原因吧!”

“不錯,正是如此。”

“那麼,我們回到最初的問題上來,你說搶劫糧食、布匹、日常用品的目的是為了人?難道說,島上還有人類存在?”

“有!”

“你耍我?”

“真的有。一部分是從亙古時期起便信奉妖族的人類,他們一直與我們生活在一起,也算是我們的族人。另一部分則是島上的原住民。”

“那他們……”

“自從我們上島以後,這些人族也逐漸繁衍起來,其中一些更是與妖族通婚,產下了半人半妖的後代。我們雖不食五穀,但這些人卻是要的。”

“明白了!想是海島上的資源有限,滿足不了越來越多的人口。”

“是的,所以,我們隻能靠搶劫來維持。”虎臉低下頭去,聲音有些哽咽,“你可知道?在傳送陣法成功之前,每年,都有幾百個人,因為饑餓而死……若不是趁著偶爾的風平浪靜時,在附近海麵捕撈點魚蝦,隻怕死得更多。而且,即使是妖族,也是高低之分,高階的不用進食,那麼低級的呢?或多或少總要吃點,如此一來,食物就越發緊缺了。”

“……對不起。”石不語再次拍拍他的肩膀,這世上,想必沒有無緣無故的惡,即使是十惡不赦的罪行,或許其背後也有推動的某種原因吧。

“日他娘的!”虎臉沉默半晌,忽的重重暴了句粗口,“我還是第一次和島外的人說這麼多話!”

石不語幹笑數聲,這才發覺,身邊的蘭蓉,已無聲的抽泣著,哭成了淚人。

不知不覺,已是晌午時分。蘭蓉收拾些隨身攜帶的幹糧,粗陋的做了頓午餐。不過,雖然是無可奈何下的粗茶淡話,卻也已讓狼吞虎咽的虎臉伸出大拇指,不住羨慕那位將來能夠娶到眼前女性的男子了。

隻是,被如此誇讚得滿臉通紅的蘭蓉,卻並未如何喜笑顏開,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麵有憂色的石不語身上。雖然相處也不過短短半月,但善解人意的花妖,早已了解到自己這位名義上的公子,在嬉笑懶散的外表下,卻有著一份世人少有的狂俠之氣。想必此時,他正為著妖族的不幸而忿忿不平。

“公子,可要吃些東西?”輕歎一聲,蘭蓉將荷葉中的飯團遞到對方麵前,“這是珈漣姐姐前日特意準備的。”

“珈漣?”石不語心中一動,轉頭對吃得嘖嘖做聲的虎臉道,“老赤,你們的海島,任誰都無法進出?”

虎臉一怔,帶著滿麵飯粒望來,遲遲答不出話。

“恩?是否誰都不能進出?”

“這……也不一定。普通人類,或者沒有妖力的半妖,倒是可以……”

“你確定?”

“恩,因為那陣法隻針對元力、妖力攻擊。怎麼,莫非你想讓島上的人類與部分半妖先行逃離?沒用的,我們早就試過!四麵都是茫茫大海,又不知方向,如何個逃法?況且我族也不擅造船,島上更無多少樹木……”

“原來真的可以出去。”石不語方才聽得對方說起捕撈魚蝦時,便有些觸動。果然,如自己所想,這陣法對於普通人類的出入,卻是並無阻礙的。

“你想做什麼?”

“這個嘛……或許我可以幫你們解決溫飽問題。”

“你說真的?”虎臉跳起身來,手中幹糧頓時落地。怔了片刻,他猛然一個前撲,死死卡住石不語的喉嚨,大聲吼道:“快說!快說!”

“要……死……了!”

“啊!對不住!對不住!”意識到自己的蠻力後,虎臉忙不迭的鬆手,“要不,我給你按摩一下。”

“去!少拍馬屁!”石不語重重給了他一拳,“你可還記得那日的黃衫女子?他族中長居海島,且有許多大船。若是需要的話,想來可以每年運輸一批糧食與日常用品給你們,你看……”

“真的?”虎臉雙手顫抖不已,連聲道好,隻是欣喜片刻,忽的麵色一沉,沮喪道:“不行!海島附近似乎也被施了術法,終年狂風暴雨,少有風平浪靜之時。若非如此,我們也可常年捕魚充饑了。”

“這個卻是好辦!我聽她說起族中有件元器,可使海麵風暴暫時平息。”

“當真?這……這……果然是天降救星!”

“別忙!這世上哪有白白的便宜可占。”石不語揚開折扇,頗有深意的望了對方一眼。

虎臉頓時收斂了笑意,目中多了幾分警惕之色:“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總要做個交換。實不相瞞,我那朋友族中正遭侵襲,最缺的便是戰士。你族中那些人類與半妖,想來實力應該不錯,可否暫時……”

“沒問題!”他話還未說完,虎臉已拍著胸膛道,“隻要他們肯跟著走,我絕不阻攔。老實說,若是全部走光的話,連糧食也不需準備了。”

“……果然是無恥到**裸的妖怪!”

“呸!”虎臉淬了一口,,隨即搭著石不語的肩膀道,“若是你真能辦成此事,那幾百條性命的事,便一筆勾銷!”

“呸!我怕你不成!就想這麼打發我嗎?好歹給點金子銀子什麼的!”

正扯得興奮,蘭蓉忽的怯生生道,“公子,我們又如何得知那海島的方位?”

“……”石不語一怔,頓時沒了笑容。的確,據虎臉所說,那海島在茫茫大海深處,隻怕找不到具體位置。

“這個,你大可放心!”虎臉哈哈一笑,從胸前取下一塊玉牌道,“這是那傳送陣法的附屬品,乃是族中長老順手做的,隻此一個。你們到得海上,隻要跟著這東西發出的藍光走,絕對不會迷……”

“把那東西給我!”就在此時,洞口忽的傳來一個金屬般的聲音。

三人一起轉頭望去,卻見昨日那戴著金麵的男子,正立在不遠之處。

“拿來!”在三人反應過來之前,那金麵男子再次厲喝一聲,朝他們逼近兩步,地上隨即留下兩個深深的腳印。

“小子,你先走。”虎臉將玉牌塞入石不語的手中,橫身擋在前麵,“這混蛋的實力不可小窺,昨日若是一對一,隻怕……”

“怕他個鳥!俗話說得好,亂拳打死老師傅。”石不語低聲答道,手中已然開始積聚妖力。

虎臉看了他片刻,笑容中充滿讚許之意,隨即長身而立,朝那步步逼近的對手肅容道:“閣下究竟何許人也?為何屠殺我族,又欲奪此玉牌?”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那倒也……”虎臉點頭表示同意,然而,話到一半時,他已大喝一聲,震得洞壁簌簌做響,煙塵中,人影騰空而起,猛的砸向對方頭顱,這家夥,真是白長了一張忠厚麵孔。

在下一刻,已經了解這位同伴的石不語,幾乎在同時掀起妖浪,朝對方的下身襲去。

“桀桀!”那金麵宗士輕笑一聲,也不見有什麼動作,身子忽的向外滑去,頃刻之間,已然出了石洞。

虎臉略一遲疑,合身撲出洞去。石不語自然緊隨其後,隻是,他剛出得洞口,便見龐然大物橫空飛來,重重砸在自己身上。

“那家夥的元器……著實了得!”短短瞬間中,倒飛而回的虎臉身上已多了數道赤色裂痕,連原本漸漸愈合的傷勢也再度迸發。

“既不能勝,何苦再戰!”立在虛空中的金麵並不趁勝追擊,輕揮手中長可及地的赤鞭,剎那之間,石地上已多了數道半尺深淺的溝壑,更有隱約的赤色火焰在其中不住升騰。

“喵喵的!”石不語麵色不變,心中卻是一驚,這元器也太過生猛了些吧。

“此寶以赤火龍須為材,又經北海颶火煉製而成。”那位勝券在握的宗士,輕輕摩挲著手中的龍須鞭,向麵前的年輕男子笑道:“閣下可有興趣試試?”

“原來閣下有SM的癖好……”石不語也不動怒,淺笑著回敬道。不待對方應答,袖中早已卷起兩道妖浪淩空射去,緊接著便是最最擅長的“妖華息爆”。

金麵身形一晃,在空中平移三尺,右掌中已多了麵鏡盾。妖華息爆到他身前,忽然一滯,仿佛受到召喚一般,朝那鏡盾湧去,片刻之間,如風卷殘雲,通通湧入其中,竟是被吸收得精光。

“怎……怎麼可能?”

“來而不往非禮也!”震驚的男子還未反應過來,那空中的宗士已反轉鏡盾,對準了下方的兩人。金光閃過,本已消失的龍息、妖浪,竟從鏡中反射而出,加速射來。

巨大的轟鳴中,石不語與虎臉措手不及之下,霎時便被轟上半空。對手更不停歇,龍須鞭輕曳數下,赤色光影直接在空中追上兩人,唰唰唰,一連中了五六下。

石不語隻得身如刀割火燒般的痛楚,還未罵出聲來,背後一沉,已然悶哼一聲,重重砸在地上。一旁的蘭蓉見狀,急忙上前幾步,將他輕輕扶起,忽的一聲驚呼。

“什麼!”石不語低頭望去,隻見自己中得龍須鞭的部位,已無一塊完好的皮肉,甚至可以看到白生生的骨頭。須知,他這身子早已經過妖力改造,便是尋常的神兵利器也未必能傷的分毫……由此,足可以推斷那龍須鞭的威力。

“可惡!”男子半是疼痛,半是懊惱。若非小白始終不肯離開清荷,眼前這囂張的宗士,早被自己與饜嵫剁成狗肉之醬了。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5:21 PM     標題: 西原卷

第八十章 蘭蓉的秘技

“吼!”正在此時,與石不語同時落地的虎臉躬起身子,手足抵地,一聲長嘶過後,長發根根豎起,氣浪翻滾間,衣裳盡數化為碎片。

蘭蓉嬌嗔一聲,轉過頭去。再看裸奔男,已在煙塵中逐漸變形,身子逐漸虎化,背後也生出一對蝙蝠一般的大翼來。再過片刻,他忽的一振身形,展開背後蝠翼,騰空而起,飛上半空。

“翔彪!”石不語吃了一驚,本以為對方不過是尋常虎精,怎料竟是強悍直追上古神獸的翔彪。

“來的好!”眼見如此,那金麵宗士也不敢小視,輕喝一聲,龍須鞭帶起虛影,朝翔彪卷去,赤光縱橫,卻比方才又猛了幾分。

然而,之前連續兩次吃癟的翔彪,這一次,卻輕振蝠翼,在赤光的空隙間輕鬆避過。長嘶一聲,蝠翼一陣舞動,左翼帶起風沙,右翼帶起電雷,雙術交織,猛然襲向對方。

那金麵宗士吃驚之下,再想用鏡盾來吸收時,卻已然來不及,被那風沙雷電擊個正著。

“我幹!”在石不語的歡呼聲中,煙塵散去,卻見金麵已然跌落塵埃,衣衫破損,胸前多了幾道血跡,連麵具也丟在一旁,露出全然陌生的麵容來。

“丫丫呸的!還以為是哪個隱瞞身份的混蛋,原來是從未見過的中年猥瑣男……靠!戴麵具裝酷嗎?”

再看那翔彪,眼見得手也是一聲歡嘶,隨即舞起雙翼,又是風沙雷電交錯而下。略一躊躇,虎身也不停歇,在這元術中,一起撲了下去,鐵心要使對方躲閃不及,一擊即告殞命。

“休要猖狂!”金麵麵無表情,聲音卻第一次帶上怒氣,猛然大喝,身子再度浮空,手中龍須鞭連連舞動,又是十數道紅光閃過。

翔彪輕吼一聲,重施故技,又試圖仗著身法,在空隙中躲閃過去。不料這次紅光到得鄰近時,忽的聚集一處,形成龍形赤光,隨即身形一漲,反將翔彪困縛其中。

隻聽得一聲哀鳴,方才還凶悍無比的異獸頓時直直墜下,身上一片火光,隱隱約約都可聞見焦臭之味。那金麵更不罷手,鞭影再起,拇指粗細的赤光筆挺射去,直指對手的腦門。

“公子,不要啊!”

在蘭蓉的驚呼聲中,石不語一躍而起,橫身插上,擋在翔彪身前。大喝過後,從未迎敵過的妖丹猛然噴出,金光不住閃爍,堪堪擋住那道赤光。

“奇哉!”金麵微微一怔,顯是想不通一個人類為何會擁有妖丹。驚詫之中,元力不由弱了三分。

“去!”見機不可失,石不語大吼一聲,連連催動妖丹反撲。

妖浪翻滾中,令所有人跌破眼睛的是……那金色妖丹忽的大放三色光芒,瞬間由一化三,分解為銀、青、黃三顆妖丹。其中的黃丹依舊擋住赤光,銀、青兩丹卻從左右繞過,向金麵疾射過去。

石不語大為驚愕,卻是反應神速,心念一動,默運神識,那兩丹仿佛有生命一般,甚是聽從指揮,圍繞著金麵不住旋轉騷擾,頃刻之間,已擊中對方數下。

“豈有此理!”金麵顯是想不通其中道理,幹脆放下念頭,拚著身子受創,掏出那鏡盾來。

鏡光閃過,那兩丹齊齊向鏡盾飛去。石不語心中一痛,仿佛要失去所愛一般,連忙收攝心神,僥幸在最後一刻,將三丹收回口中。隻是如此一來,那赤光頓時沒了阻礙,重重擊在他的腹部,幾乎穿透了身子。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串的變化隻在一瞬之間。待蘭蓉合身撲上時,那倒在地上的男子早已鮮血狂湧。蘭蓉情急隻下,死命用手去捂,卻哪裏止得住,隻能眼睜睜看著鮮血從指縫滲出。

“放心,死不了。”石不語保持著最後一點靈智,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死不了?桀桀!”金麵微微一笑,龍須鞭直直立起,便欲擊出。

“不!”蘭蓉猛然轉身,一聲尖嘯。那散落地麵的藤條在頃刻間瘋狂生長,死死纏住了龍須鞭。

“這……”對方顯然也吃了一驚。

蘭蓉僥幸一擊得手,更不停歇,閉目默禱,隻見四周墜滿山穀的落葉同時浮空,幻成片片刀形,

“葉舞!”一聲輕喝過後,數百葉刀疾射而去,但有刮擦之處,便是一道血痕,威力雖然不大,卻勝在數量。

金麵大怒,重重喝聲“散”字,元力一振,輕易擺脫了藤條,便欲近身而戰。

“花陣!”正在此時,卻見蘭蓉又是一聲輕喝,四處忽的下起花雨來,片刻間,便將對手裹在其中。更令人驚訝的是,那些花瓣落下時卻仿佛經過設計,看似隨意的飄灑中,已聚成法陣,將金麵牢牢困住。

石不語在陣外,隻聞得一陣花香怡人,甚是舒適。不過,說也奇怪,他從外麵看來,那花陣頗為簡陋,隻到得人膝蓋附近,隻要輕輕一跨,便可突圍。但不知為何,金麵身處其中,卻張望四顧,站在原地發呆,過得一會,開始在陣法中四處行走,麵上一片迷茫,卻始終尋不到出口。

眼見如此,蘭蓉鬆了口氣,轉過身來將石不語抱在懷裏,輕聲問道:“公子,你可好些了?”

“不礙事……”石不語生平首次被美女抱在懷中,雙唇幾乎觸到那高聳入雲的玉峰,鼻中幽香襲來,一時口幹舌燥,腦海中茫然空白。

蘭蓉見他這副表情,略一思索便明白其中道理。滿麵紅霞升騰而起,下意識的將目光癡呆的男子拋下。

“痛!”

“公子,抱歉!”

“喵喵的,你要謀殺親夫……不,親主嗎?”

兩人剛剛調笑到此處,便聽得花陣中一聲巨響,那些花瓣四散飛起,頓時一片狼籍。等到煙塵散盡時,卻見金麵有些狼狽的立在原地。

“小姑娘,你這異術倒有些奇妙之處,隻可惜,元力太弱,經不起我這元印的轟擊。”金麵手中持著一塊玉印,目光中卻帶上了一絲欣賞。

“少賣乖了!要戰便戰!”石不語支撐著站起身來,將蘭蓉擋在身後。

“桀桀……後生可畏!”對方沉吟片刻,吐出一句讚賞,下一刻,已是一道赤光射出。

“走!”眼見再也抵擋不住,石不語輕輕一推,將蘭蓉送出數丈開外,便欲吐出內丹,拚得最後一擊。

“公子!”

在蘭蓉帶著哭音的驚呼中,男子閉上了眼睛,然而,下一刻,一道劍影忽的閃過,卷住了赤光。

“姐,不用每次都‘恰好’吧……”石不語再也支撐不住,學那小說中的主人公一般,閉目便倒。

“公子,不可以喝酒。”

“啊?一點也不行嗎?”

“對傷勢不太好。”

“哦……”

“辣的也不能吃。”

“不是吧!”

“不可以哦。”

“好吧……”

“水煙更不可以!”

“……大姐,麻煩你直接告訴我,什麼是可以的?”

在留守府的宴席上,石不語被蘭蓉折磨得死去活來。為什麼他們可以借著慶功的名義大吃大喝,自己卻隻能在一旁光看著。

“小子,可要吃點雞腿?”虎臉舉著一個碩大的雞腿問道,然而,在男子張口之前,他已將它塞入自己的嘴中。

“喵喵的!太無恥了!”石不語恨恨的看著他,這就是妖族報恩的方式?

那日,自紅拂“恰好”出現後,金麵宗士鬥了幾個回合不能迅速取勝,便識趣的撤離。之後,唯一清醒的蘭蓉解釋了崖底發生的一切,也正因如此,困於羅網中的虎臉僥幸逃過被誤殺的厄運。

另一方麵,林中營地的戰鬥也已宣告結束。在眾人摔下懸崖之後,紅拂與金麵纏鬥了許久,那些妖獸因為首領的墜崖而格外憤怒,小宇宙爆發之下,反而險些幹掉了突然襲擊的宗士。金麵見情勢不好,幹脆帶著部屬退去。之後紅拂等人便與妖獸休戰,一起約定下崖尋人,不料,最後先找到幾位落難人士的,卻是金麵。

而在石不語昏迷的時間中,身邊的眾人已辦成許多事情。虎臉約束部屬不得妄動,自己則按石不語的提議,將意向講述一遍,珈漣與他當場一拍即合,並約定兩月之後便派出船隻運輸糧食,至於這兩月內的需求,則由李淵先行墊付。皆大歡喜之下,眾人便於府中擺開酒宴,慶祝一番。

隻是,看著眾人如此大嚼開懷,一旁被嚴加管束的男子卻起了同歸於盡的念頭,幹脆皺著眉頭潑冷水道:“咳!你們可有想過,那金麵宗士為何要搶奪玉牌?”

“想必是想憑此登島。”

“不對!宗士怎麼可能進入那座法陣?”虎麵攥著一隻羊腿,不住搖頭,忽的瞳孔放大,驚道,“難道說,他有辦法破除禁製?”

眾人一時齊齊愕然,雖然並未親身了解那陣法的厲害之處,不過,連虎臉這樣的妖將也無法進出,那金麵宗士,又怎麼可能……

“比起這個……”紅拂忽的插口道,“我更關心的是,他登島之後,打算做些什麼?”

“不是他,是他們。”石不語摸著鼻子,語氣頗為苦惱,“那群宗士相當麵生,服飾也頗為奇異,想來不是法宗中人。至於器宗,我雖不了解,不過,無論如何,他們也不至於凶殘到隨意殺死同為宗士的列洪的地步吧!”

“換句話來說,我想問的是,他們是誰?”這個問題,讓在場眾人一起陷入沉默,良久無聲。

石不語歎了口氣,為了自己的種種奇遇:“老天在上,小生隻想平平安安的修行,好返回前世,並不打算挫敗一係列的陰謀最後成為世界之王……”

“罷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見招拆招吧!”珈漣第一個從困惑中擺脫出來,為在座的眾人親自斟酒。

“咦?我的呢?”

“抱歉,我和蘭蓉妹妹談過,一致認為你不能喝酒。”

“……大楚憲法規定,公民有飲酒的權力!”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6:07 PM     標題: 西原卷

第八十一章 珈漣的告白

他正在抗議,卻見虎臉胸前的那塊玉牌開始發出藍光。

“莫慌!”見眾人一臉訝色,虎臉連忙解釋道:“陣法妖力將盡,我等將被強製召回。”

“這麼快?”石不語和他鬥了兩日嘴,心裏有些不舍。

“自有再見之的時候。”虎麵解下玉牌,遞向珈漣,“珈漣小姐,萬事拜托了。”

“赤先生請放心,也請你早日準備那些……”

“盡管放心,不是老赤誇口,我那的人族與半妖,以一當十,絕無問題。”

看他自吹自擂,一旁的男子上前一步,很是幹脆的奪過玉牌,塞入懷中,突然的舉動令正在交割的兩人同時驚訝。

“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石不語嘟囔道,“這東西,還是我保管的好。”

“……不錯。”紅拂輕扶著珈漣的肩膀道:“我弟弟是心疼你,怕你拿了這玉牌,受那金麵宗士的追殺!”

若在往日,想必珈漣必定會冷著一張臉還嘴,不過,此時,聽得這話,她卻不知如何,半垂著頭,竟是默許了對方的舉動。

眼見眾人一起望來,石不語幹咳一聲,朝誹聞女主角笑道:“你盡管放心。兩月之後,必定如期前往你們族中的……”

“盈霞島。”

“恩,恩。總之,你盡管準備土特產等我過去吧!對了,聽說你們島上盛產黃金?”

“……”

“沒有嗎?那麼,莫非是盛產白銀?”

這日午時,在眾人集體觀摩之下,虎臉果然伴著一道藍光,消失不見。自然,在消失之前,他仍然不忘將李淵府中視線所及的食物徹底搬空。

石不語本想安慰一下痛不欲生的李留守,不過,失去一隻手的飛雲,卻在此時支撐著身子現身,言語之中,似有些話說。眼見如此,同樣受傷的男子,便在支開始終伴隨的“女婢”後,土對方互相攙扶著前往後園。

“逝兄,我是特意來向你道別的。”寒暄幾句後,這位術宗門徒,便長歎一聲,向對方辭行。看他神情,似乎頗為幾分落寞,言語之間,也是有氣無力的模樣,想是仍未從斷臂的創傷中恢複過來。

眼見如此,石不語便溫言安慰道:“飛雲老弟,我曾聽智者言道‘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依’。你所遇之事,固然不幸,不過木已成舟,如今從另一麵想來,也未必全是壞事。”

“你的意思是……”

“這紅塵之中,紛紛擾擾,也不是什麼樂土,你正可借此斷手之禍回山潛修。天下將亂,隻怕不知有多少宗士會因此殞命……失一臂與失一命相較,還是前者比較幸運吧!”

聽得他這番頗為誠心的勸說,飛雲沉吟片刻,終於點頭應道,眼眸中也多了一絲開朗,隨即便躬身行禮,飄然而去。

石不語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頓了頓足,忽的喊道:飛雲宗友,你可有什麼元器是必須雙手同使的?放著也是浪費,不如送……“

隻聽得“撲通”一聲,那方才還感恩戴德的斷臂男子,猛然跌倒在地,半日爬不起身來。

送走了眼神癡呆的飛雲,石不語一人在花園的水池邊徘徊起來。雖然方才與飛雲所說的“元器”之事,純屬玩笑,不過,深感實力不濟的男子,現下所最缺乏的,似乎便是這東西。

缺乏野心的人,一向都很容易知足。石不語本以為,憑借被妖力改造的身體與妖丹,雖沒有橫行的資本,但自保逃命應也不難,怎料這段時日來,先是被宇文來呼追逐逃命,後又險些死於金麵鞭下,自己一向自信的手段竟是毫無用處,不由大受打擊。

仔細思來,似乎除了元力與經驗的差距外,自己最缺的,便是一兩件趁手的元器。例如金麵宗士,他為何能夠始終壓製眾人,靠的便是那條龍須鞭與鏡盾,這兩樣元器,一攻一守,交替使用,足以將實力提升一個階層,若非自己,憑著自己的妖華息爆、老赤的上古妖身,怎也不會敗得如此慘淡!

思來想去,石不語暗自下了決定,雖說修妖一途主要依靠鍛煉妖丹,不過,合適的元器總也要尋幾件來。他也不象某些書中人物,狠不得天下法寶全入我手,隻要有那麼一兩件能攻善守的,也就心滿意足了。

不過,說來輕巧,又要去哪處尋些元器來?宗門窮得一憑如洗,莫愁已無存貨,煉宗從無瓜葛,便打算自行尋寶,也沒有信息來源!

鬱悶的男子想到此處,不由想起當初的鈍書生來:“自爆就自爆,幹什麼穿著青靈衫、離火扇?咱家詛咒你!”

說做便做,石不語當下便在地上寫了“鈍書生”三字,打算狠狠吐上幾口唾沫泄憤。隻是這時,遠遠聽得有人輕呼。

他轉過頭去,隻見珈漣遙遙招手,於微風中搖曳著身姿行來,那種少見的婀娜風情,令某位男性渾然忘記了方才的“大事”。

“在想哪家小姐?”見他一副色咪咪的表情,珈漣臉上飛起淡淡的紅霞,輕笑著問道。

“想你……”石不語下意識的答道,隨即本能的後躍。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這句調笑語之後,一般都會招來對方的飛劍或穿心腿。

然而,令他詫異的是,這一次,滿麵嬌羞的女性隻是靜靜立在原地,帶著一種奇怪的微笑。

“你不反擊嗎?”護住麵門的男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傻瓜!”珈漣忽的伸出手來,捏了捏他的耳朵,輕輕的,一點也不疼。

“……莫非你發高燒?”

兩人靜靜的望著湖麵,過得片刻,似有心事的玉人,看著湖麵的漣漪,低聲呼道:

“逝。”

“恩?”

“李淵借了兩千士兵給我,他們將會分散前往西海郡集中。”

“是嘛……這是好消息!”

“逝……”

“恩?”

“不,沒什麼”

“……”

似乎所有談話的興趣都被逐漸降臨的夜色吞沒,兩人再也無語,轉而發起呆來。石不語數著湖上的浮萍,一直數到三百五十四……然後發覺數錯了,又從頭開始數起。

這一次,在數到二百二十七時,珈漣輕輕解開了背後的發束,任由長發在風中輕舞。

“不語,可以幫我梳理嗎?”

“啊?”

“不方便嗎?”

“不……不會啊。”

男子猶豫片刻,隨即半跪在對方身後,輕輕梳理起來。而始終未曾轉身的玉人,隻是靜靜的望著遠處的天空,不時的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逝。”

“恩?”

“我們是朋友嗎?”

“哦。”

“逝。”

“恩?”

“你記得要來看我。”

“哦。”

“逝。”

“恩?”

“我喜歡你。”

“哦……啊?”

在石不語已經習慣了反複回答“哦”的時候,對方忽的說出一句如此匪夷所思的話來……即使經曆了兩世的生活,即使隱約中存在某種預感,但在此刻,一向隻懂說而不敢做的男子,突然如同被催眠一般,在茫茫然的混亂中隻剩下了唯一的念頭:

“她說,喜歡,我?”

珈漣望著麵色慘白,陷入石化的男子,忽的展顏一笑:“可是嚇到了?”

“有一點……”

“太突然了?”

“有一點……”

“不知羞恥?”

“有……不,怎麼會……”

然而,在一片思緒混亂之中,略帶羞澀的麗人,卻開始微微的傾斜著身子,一寸一寸的,漸漸溶入對方懷中,最後,當纖細的玉頸,倚靠在顫抖的臂彎上,她停止了一切動作,仿佛一尊絕美的雕像,靜靜的看著石不語的下巴。

“逝……”

“恩?”

“不打算問我一下,從何時起開始……”

“啊?”

“你這個混蛋!”珈漣忽的重重捏他一把,頰上帶著一層暈紅,“當時,你把我壓在地上,還親了我!”

“這個……戰鬥中,接觸也是難以避免的。”

“後來,在路邊,你還打了我一巴掌。”

“要不,現在給你打回來?”

珈漣笑了笑,真的舉起了手,然後,輕輕的在對方麵頰上滑過:“不語,珈漣永遠也不會忘記,在那個下午,你向我揮揮手,然後一個人走向荒原的背影……”

“這個,事實上,我隻是打算找個地方睡覺,等你帶救兵回來而已。”

“在那個時候,我對自己說,如果穹天讓那個男人平安回來,我……就嫁給他。”

“不要說得那麼文雅好嗎?我們在拍言情劇嗎?”

“討厭!”珈漣很難得的露出小女兒的情態,撅起了嘴,“你老是破壞氣氛。”

“冤枉啊大人,我隻是想為讀者省點紙巾而已。”

“讀者?”

“沒什麼……我胡說的。”

“你總是這麼莫名其妙。”珈漣側過臉,靠在他的大腿上,閉上了眼睛,“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喜歡你的莫名其妙。”

“逝……”半晌過後,珈漣安靜的喚道。

“恩。”

“你,喜歡珈漣嗎?”

“我……”

“不,不用了。”她突然挺直身子,掩住了對方的雙唇,“讓珈漣做個美夢吧,也許,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怎麼會呢?”

“不,是真的。”珈漣的神情帶上了一絲陰影,“昨日,我接到了族中的傳書,剎族,已攻至盈霞島附近。”

“怎麼可能?你不是說,他們還在外圍侵擾嗎?”

“本來是的,但是,他們繞過了我們的防線。長老們實在太不了解行軍作戰!”

“所以……”

“我要盡快回去,盈霞島不僅是我族主城,也是種象征。丟了它,水族將再無戰鬥的勇氣與信念”

“那不是很危……”話到嘴邊,石不語突然懂得,為何一向理性的珈漣,會在此時,匆忙的向自己表白。

“你已懂了嗎?”他麵前的玉人坦然一笑,帶著幾分淒美,“我隻是不想,帶著遺憾倒在戰場上。”

“珈漣,其實我可以陪你去的。”

“你的傷沒好,而且,戰爭不是一兩人可以左右的。我隻能希望,李淵的士兵能早日到達。”

“我會催促他的,你放心吧。”

“那就好……不語,那就好……”珈漣仰頭望著對方,突然闔上了雙眸,微微的揚起櫻唇。

然而,即使麵對著如此任君采擷的美景,略帶苦笑的男子卻仍充滿猶豫……一個終究要離開這個時空的人,是否有資格做這種事情?愛,不僅是權利,也是種責任,它意味著,如果你不能照顧某人一生一世,就不要輕舉妄動!

“逝……”珈漣輕輕的呢喃著,身子在微微的顫抖,象是呼喚,又象是企求。

無聲的歎口氣,石不語終於放下一切的雜亂思緒,在這個世界中,第一次,輕輕的吻了下去……

“逝……”

“恩?”

“我愛你……”

“我……也愛你。”

淡淡的餘輝,在這樣無聲的落寞中,褪去了最後一點顏色,當銀月在群星的擁裹下,漸漸的主宰天際時,是否許過的諾言,也會同樣隨白晝化為烏有?

他不能確定,也不敢確定,隻是,隱約記得那句詞如此寫道: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6:41 PM     標題: 揭竿卷

第八十二章 我不是吃霸王餐的

這一夜,兩人靜靜的擁著,在水池邊,默默的依偎了整夜,沒有必要再說什麼,當彼此都能於對方的瞳孔中望見微笑的身影時,那種滿足的微笑,是任何語言都無法表達的。

天漸漸的亮了,清冷的空氣令人顫抖,因為擔心身邊的伊人著涼,石不語不得不暫時放開懷抱,回房取件披肩來。

然而,當他重新奔回小池時,寂寞的石頭上,已沒了伊人的蹤影,隻有一封短箋與一束長發,被小石塊壓著,在風中,瑟瑟的顫抖著。

君當作磐石,

妾當作蒲葦。

蒲葦韌如絲,

磐石無轉移。

短箋上,帶著淡淡血氣的字跡,表現了女主人的心意。而在這一刻,石不語終於明白,為何珈漣當初會送一塊石頭給自己……

“公子。”蘭蓉的呼喚,在身後輕輕響起。

“恩?”

“珈漣姐姐走了嗎?”

“是啊。”

“我們還會再見麵嗎?”

“我想,會的……一定。”

或許是發覺了石不語那種休眠火山式的煩悶,剛剛遭受洗劫的李留守,不得不在之後的數日中,越發殷勤謹慎起來。到三位貴客休整完畢,打算返回潞州時,他更是毫不猶豫的捧出五百兩黃金作為路費……無論如何,這位得罪不起的兄弟,終於肯禍水東移了。

被厚禮擊倒,石不語一時不察,又掏出十餘顆妖丹,作為兩個寶寶的臨別贈禮。李淵一麵客氣推辭,一麵已伸手出去……他卻不知,那飛雲離去前,隻帶走了五六顆妖丹,剩餘的戰利品,幾乎全數都入了某人的腰包,莫說區區十顆,便是要他拿一百顆出來下酒也是小意思。

隻不過,說來有趣的是,當便宜幹爹將妖丹塞進世濟與秀寧的小手時,侍立一旁的李建成與李元吉,卻不約而同的顯露出一絲不快。先是紫薇降世,又有如此神通的宗士倚靠,待他二人長大,自己在這府中還有地位麼?

偷瞄得如此情景,石不語卻隻笑而不語。自古以來,官宦人家一向盛產逆子,倒仿佛是老天的報應一般。這兩個不成器的小色狼,頂多也不過玩玩弒父弒兄……笑話,若是紫薇這麼容易被你們幹掉的話,那和路邊賣菜的王三還有什麼區別?

想通此節,心中冷笑的男子,便揚手告別,攜著兩位麗人起程返鄉。也是巧合,李淵恰要派遣部屬轉送文書至登州,三人乘機混入這隊人馬中。如此一來,隻要不在胸前掛上“我是殺人凶手”的紙牌,想必應該沒有被緝捕的危險。隻不過,為了避免查探,三人卻還真得先往登州走一趟,好在登州離潞州也不遠,大約兩日工夫,便可抵達。

至於紅拂,才行得半日,忽的變成失蹤人口,隻留下一封書信,言道過些日子再來。石不語為此鬱悶半晌,鬼才知道所謂的過些日子是多久,一年也是過些日子,十年也是過些日子,最怕的是過得幾百年,那位紅衣佳人立在自己墓前一聚……

不過,比起對這位神秘女性的迷惑,石不語更為疑惑的,是那日一丹化三、險些讓金麵這種強者都手忙腳亂的畫麵。路途中,他時常噴出妖丹,打算重演當日的一幕。隻是不知如何,十次裏卻隻有一兩次的成功率。倒是那種張嘴吐納的蛤蟆架勢,讓一旁的蘭蓉掩嘴偷笑了許久……

在美人麵前丟麵子,石不語自然是不肯罷休,一連又試了幾十次,這才死心承認,自己這這一丹化三的奇技,倒仿佛小說中的六脈神劍一般,時靈時不靈。除此之外,還有一事值得疑惑:那三丹分為黃、銀、青三色,以屬性來看,顯然分別對應小白、小悠與漪靈,那麼,蘭蓉的那一顆分丹,又去了何處?

思前想後,他發了半日呆,最後還是要拉來一旁的侍女商議。兩人推測許久,終於意識到,這奇技之所以時靈時不靈,隻怕與妖力的深厚程度有關。如此一來,蘭蓉的分丹之所以未曾分化的原因,也昭然欲出了。

花女的妖丹,本來就弱,又隻被吸收了些須,哪有能力凝結成丹。說一千道一萬,若想再度施展這種華麗的攻擊,非要努力吐納不可。

想通這點後,兩人便離開使團,避開大路,專往靈氣較為濃厚的深山大澤行去,增加吐納的效率,如此一來,妖力的增強固然可惜,身體的疲憊,卻也以幾何倍數增加。待到得登州城門之時,這兩位流著感動淚水的長途跋涉者,早已形象盡毀,隻怕隨意一蹲,都能得來許多施舍的銅錢……

“公子,擦擦汗。”蘭蓉遞過一張絹帕,因為擔心楚廷的榜文緝捕,石不語一直讓她蒙著麵紗,隻是不知為何,這數月來竟是毫無動靜,著實令人疑惑。

“哦。”這些日來,懶散的男子已習慣了身邊玉人的服侍,一旦缺少的話,隻怕連三天都活不下去,“恩?濕的?哪來的水?”

“水壺裏的。”

“水壺?”他下意識的摸摸腰間,水壺是滿的。也就是說,身邊的女子一直在用自己的水,難怪她嘴皮如此幹涸,想必是將水節省下來……

見石不語愣愣的望著自己,蘭蓉有些羞澀的別過頭去。

“妹妹……”

“恩?”

石不語一把抓起她的玉腕,興衝衝的往城中奔去:“今日中午我請客,你隨便點,管好,還管飽!”

在登州的快意樓上,兩位旅行者痛快吃了頓數十日來少有的飽飯。雖說是由蘭蓉點菜,但貼心的女性,還是點了那些石不語最為中意的菜式,至於自己,隻是簡單扒了幾口青菜,便坐在一旁,替狼吞虎咽的男子倒茶、夾肉、挑刺,看得四周的食客羨慕不已,那火熱的目光,幾乎可以讓這張桌子與不識風情的“主人”燃成灰燼。

或許是炫耀的私心作祟,這頓飯,足足吃了一個多時辰。心滿意足之後,石不語搖著折扇,摸著肚皮,喚過小二結帳。

“客官,一兩三錢銀子。”那小二先看了眼蘭蓉,才躬腰向他笑道。

“打過折了嗎?”

“啊?”

“口誤……”石不語幾乎要說出可有優惠券,尷尬一笑,探手入懷,忽的一僵。

“公子,怎麼了?”

“妹妹,你身邊可有銀子?”他有些局促的看著蘭蓉,待到見對方也輕輕搖頭,不由心頭一沉。這些時日來,身子的銀子早已零零碎碎用完,又已習慣了李淵的部屬買單,今日突然落單,一下子卻忘記換些碎銀兩來用。

小二見狀,也明白幾分,居然直起腰來,略帶著譏笑語氣:“客官?”

我有錯在先,也不敢指責對方態度不對:“抱歉,我卻忘了,身邊沒有碎銀子。”

“沒銀子就沒銀子,找什麼借口。”隻是這天底下的小二,似乎十個裏倒有九個是惡人,“看你斯斯文文,居然吃霸王餐!這位姑娘跟了你,真是……”

“喵喵的!”石不語頓時大悟,難怪態度差得仿佛這酒樓是公營的一般,敢情是看蘭蓉如此伺候自己,心中頗不舒服。

“怎麼?看著我做什麼!要不要去衙門,我們這可是楊林大王直轄的。”

“滾!”若按石不語往日的性子,聽了這話,隻怕早已起身狠狠揍那混蛋一頓。不過,自經曆了飛雲一事,無形之中,卻待人寬厚了許多。

他也不動氣,微微一笑,從須彌戒中掏出張金葉子,扔到對方麵前,“小子,看清楚了,咱家我是怕你這小店找不開!”

那小二隻怕得一眼,頓時驚呼道:“金,金的?”

“廢話,銀的本公子嫌重。”

“是!是!”那小二再不敢多言,哈腰便走,奔出兩步,忽的停下身來。

“又怎麼了?”

“公子,您這金葉子上有官印。”

“恩?”石不語湊過去一看,果然,上麵印著幾個模糊不清的字跡,“怎麼?有官印的不能用嗎?”

“不敢!不敢!”小二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匆匆去了。

“喵喵的,老虎不發威,當我是hellokitty啊!”

“該不會攜巨款潛逃了吧……”等了一柱香工夫,店小二還是未曾回來,石不語開始後悔,為何要將一片金葉子都交給他。

便在此時,樓下忽的傳來一片馬嘶人呼,片刻之後,樓梯一陣響動,數十名衙役按刀衝上樓來,食客大驚,紛紛起身散去,還好衙役並未加以阻攔。

“公子……”蘭蓉有些驚惶,朝身旁男子的身後縮了縮。

石不語知她擔憂楊廣的搜捕,連忙攬著她柔聲道:“放心吧!不會是針對你的。”

果然,這些衙役根本未曾理會蘭蓉,巡視一周,幾位捕頭,按著腰刀徑直行至……石不語麵前。

“朋友,你的事犯了,跟我們走一遭吧。”其中帶頭的一位如此說道。

“什麼事犯了?”

“別裝蒜!難道還要我仔細講一遍給你聽嗎?”

“最好不過。”

“放屁!”那人大怒,將手中的東西重重拍在桌上,定睛望去,卻正是那片金葉子。

“這個,好象是我的。”

“你肯認了嗎?”

“廢話!本就是我的錢。”

“很好!那就跟我們走吧。”

“為何?”

“你還裝!”

“我沒啊!”

“看見這金子上的官印沒有?”

“哦,怎麼了?”

“念出來!”

“登、州、府。”石不語辨認了許久,“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那捕頭倒吸一口冷氣,“閣下劫了王杠,還敢拿金子出來花,佩服佩服!”

“什麼王……”石不語白眼翻到一半,忽的想起一事。

“喵喵的!李淵,你這混蛋!”

“兩世為人都未如此威風過!”

在起碼數百名衙役的簇擁下,石不語與珈漣兩人,浩浩蕩蕩的行進在前往靠山王府的路途中。周圍的百姓圍了一層又一層,看他們的意思,似乎很希望某位愁眉苦臉的男子,可以大喊幾句“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老子十八年後是一條好漢!”

“公子,我們要不要……”蘭蓉欲言又止,在他耳邊輕輕說道。

“暫時不要,我可不想以後永遠帶著通緝犯的牌子出門。”

“可是……”

“沒事的,印著官印的金子多了去了,難道都是搶來的。”

說著話,兩人不覺走了將近半個時辰,待到眼前出現一座足足占了數百畝田地的府邸時,才察覺已到了靠山王楊林的地盤。

“果然不愧是楊……當今皇上的叔叔,這府邸,隻怕每一寸土地上都鋪了不少金子吧!”一路行去,一路參觀,石不語不由如此的嘖嘖讚歎道。

“土包子!”旁邊的衙役笑道,語氣頗為自豪,“這不過是我們楊老大王的別院罷了!”

“喵喵的,太腐敗了!想必沒少刮民脂民膏。”

“胡說八道!”幾名衙役同時怒道,“楊老大王鎮守一方,為登州驅逐海賊多年,你安敢如此無禮!”

“切!”石不語低聲嘟囔幾句。欲加之功,何況無辭,當官的想為自己加點政績卻是最容易不過。例如上班時間看報紙,在普通職員身上叫不誤正業;在領導身上,就被解釋為“立足本地民生,收集各地信息。”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7:01 PM     標題: 揭竿卷

第八十三章 糊塗郡主

或許是因為他的誹謗,幾名衙役在之後的押送過程中粗魯了許多,言語間也越來越不客氣,待到步入大堂後,他們徑直將石不語往中間一推,便肅容環侍左右,再無半點笑容。

倒是蘭蓉,因為長得可憐楚楚的關係,居然有人搬來一張凳子請她坐下歇息……看得另一位囚犯心酸不已,強烈要求男女平等。

正忿忿不平,隻聽得後堂數聲鼓響,一陣腳步聲傳來,在場的衙役頓時抬頭挺胸,做出英姿勃發的麵目來,石不語也有些好奇的瞪大眼睛,打算仔細瞧瞧,這位久享盛名的靠山王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然而,在下一刻,當這位大人物在幾名侍衛的簇擁下,從屏風後現身時,聚精會神的男子卻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女人?”石不語愕然環顧四周,尋求一個答案,眼前這年輕人雖然穿著官袍,一身男性裝束,不過瓜子臉上鑲嵌的淡眉櫻唇,卻很明顯的暴露了她的性別。

此外,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女子若是換上女裝的話,也算得上姿色動人的佳麗……至於現下這幅打扮嘛,嘿嘿,卻也容易引起男性的犯罪念頭。

“賊子,你看什麼看!”被石不語炯炯的目光緊盯,對方白玉般的臉頰不由微紅,還未坐定便脆聲喝道,聲音卻是如黃鸝出穀一般的婉轉動聽。

隻可惜,她麵前的男子卻是一向吃軟不吃硬的,見對方如此語氣,便斜著眼睛還擊道:“管天管地,還管人往哪看麼?”

兩旁衙役齊齊變色,同時喝道:“大膽,竟敢對郡主無禮,還不快快跪下。”

“郡主?”石不語微微吃了一驚,“也就說,這小姑娘便是靠山王楊林的女兒?”

“算了,隨他去吧!”見他沉默不語,那郡主也不氣惱,徑直揮手道:“父王不在,這人便交於我處置吧。”

“處置?”衙役還未應答,堂下的犯人先行提出異議,“小姑娘,你不先問問案情?”

“什麼案情?”郡主微微一怔,隨手掏出那金葉子道,“這,不是你的?”

“是我的。”

“上麵可有官印?”

“有倒是有,不過……”

“那就是了!”她隨手抓起桌上的鎮紙一拍,“罪民……,你叫什麼來著?”

“……石不語。”

“好!罪民石不語,盜搶王杠,罪無可恕,現交於本郡主發落,退堂!”

“……”男子頓時無語,再看兩旁的衙役,居然也大都帶上幾分羞意,看起來,他們卻也不是首次見這糊塗郡主判案了。

“很好,你也認罪,無話可說了吧。”

“呸!”石不語聽得哭笑不得,幹脆微微運起妖力,隻聽喀嚓一聲,原本束縛身子的鐐銬,頓時成了碎片。兩旁衙役一陣驚慌,紛紛拔出腰刀,將他困在當中。

“遊戲結束了,妹妹,我們走吧。”毫無憂慮的男子拍拍雙掌,拉著蘭蓉向外行去,左袖輕揮,妖力所及之處,阻擋者無不睥睨。

“站住!”那位高高在上的郡主一怔,跺著腳嗔道,哪還有半分威嚴。

“沒興趣,有本事你咬……”話音未落,忽見兩道金光閃過,石不語與蘭蓉措手不及之下,恰被捆個正著。待他再想去掙脫時,卻連半點妖力都散發不出,似乎這這東西有束縛元力的功效。

“哼!中了我的錮元索,你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走脫。”那郡主頗為自豪的行下堂來,繞著人形粽子踱了數圈,隨即轉頭吩咐道,“來人,將他送去器房。至於這位姐姐,一定是被這賊子強逼的,你們好生伺候著,不得怠慢。”

“肉棕“被幾名家將舉在空中,也不知轉了幾圈,忽被往下一擲,這才發覺自己已身處某間怪異的密室之中,四周牆壁看上去很是結實,似乎還被陣法加持過,中央的木桌上擺放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材料,還有些亂七八糟叫不出名來的器具來。

“難道說,她喜歡玩SM遊戲?”石不語心中忐忑不安,“是了,郡主,似乎與女王也差不太遠……”

正在此時,卻聽得咯吱一聲,那位糊塗郡主獨身一人,笑吟吟的邁了進來。見她並未攜從人,滿麵笑容又透著皈依,本就疑心的男子更是惶恐不安起來……

“看什麼看!”“女王“朝他做個鬼臉,走至桌邊,翻弄著桌上的器具,口中自言自語道:“恩,今日該用什麼比較好呢?”

此言一出,石不語最後的鎮定也宣告崩潰,不由自主的哭喊道:“郡主大人,俺不太習慣玩滴蠟燭和皮鞭遊戲的,嗚!”

“什麼皮鞭?”對方有些發怔,隨手翻揀出一件器具,“有了!便來試試這水火梭的功效。”

“慢著!”眼見那東西對準過來,可憐的受害者連忙喝道。

“什麼?”

“你手裏拿的,可是元器?”

“沒錯啊。”

“那麼,你也是宗士?”

“恩,我乃煉宗門人。”

“呼!”聽得此言,石不語頓時長出一口氣,“郡主啊,險些大水衝了龍王廟……”

“你也是宗……”對方微微一怔,手中元器不由垂了下去。

“正是如此!”

“……哪個宗門的?”

“禦獸宗。”

“哦~~~~”小姑娘拍拍額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哦什麼哦,趕緊放開我!”

“完全沒聽過。”

“靠!不是吧!”石不語頓時無語,雖說禦獸宗是小了點,但也不至於完全沒聽說過吧!

“你想騙我嗎?”

“嗚!我比竇娥還……啊!”

在“新竇娥”說完下一句辯白之前,那位毫無顧忌的郡主已悍然催動手中的法寶,一道列焰頓時撲麵而來!

“火焰的效果好象不太好。”“女王”舉著手裏的水火梭,搖頭歎道。

石不語看了看散發著烤肉香氣的大腿,抽泣道:“大人,效果已經很好了啊!”

“不夠,看看你,還是這麼有精神!”“女王”再度舉起水火梭,“不管了,再來試試水龍好了。”

“喵……”還沒等男子罵出粗話,一道水箭直直射來,頓時替他洗了個澡,更奇怪的是,散落水珠一接觸身子,頃刻之間,開始迅速結冰,不消片刻,便將人裹在其中。

“不錯不錯!”心滿意足的小姑娘點著頭,忽的輕拍額頭,“恩,不知道水火交加的話,又會如何?”

於是,下一刻,還在打著寒噤的男子,魂飛魄散的看著一道火焰再度射來……

“靠!玩冰火九重天嗎?”

“住手!”天降救星,便在此時,門外忽的穿來一聲輕喝,施術者一驚,火焰在對方麵前兩寸處堪堪消失。

“妹妹,你又胡鬧!”進來的男子高約七尺,一身白衣,麵目柔和俊朗,線條極其柔和,雙眸深沉,道是俗世翩翩佳公子也不為過。

“哥哥,你怎麼來了?”郡主吐吐舌頭,悄悄將水火梭藏到背後。

“我再不來,你都要誤傷人命了。”男子瞪了她一眼,“父王已經回來了,要我帶這人去見他。”

“啊!這麼快,我都還沒玩夠呢!”

“你啊!就知道玩!快快將這收拾一番,若被父王得知,隻怕又要挨罵了!”

“好嘛……我收拾便是了!”郡主撅著小嘴,轉身去擺弄桌上的物事。

“朋友,得罪了。”這男子朝石不語拱拱手,將他攔腰扛起,向外行去。

待到半路之時,石不語身上的冰塊已逐漸融化,他啞著喉嚨,勉強笑道:“老大,兄弟我這條命全靠您救回來了!”

“朋友說笑了。”那位男子搖搖頭,將他放下,“舍妹雖是頑皮,卻還不會隨意取人性命。閣下隻是受些皮肉痛楚罷了!”

“希望如此吧!”石不語活動幾下筋骨,“閣下是楊千歲的公子?”

“正是。”對方還禮道,“在下李密。”

“哦,原來是李……恩?不對,楊千歲明明姓楊!”

“義父生平隻有一女,我是他的螟蛉之子。”

“那也與親兒子差不多了。”不知怎的,石不語對此人大起好感,“李大人……”

“不敢,叫我李密即可。”

“好好,李兄,在下的罪名,實在是冤枉,還望李兄……”

“逝公子放心,閣下的事,蘭蓉姑娘已在我父王麵前辯解清楚了。所以父王特意命我帶你前去,向你賠禮道歉。”

“啊!那倒不敢當,隻不過,此事也太過兒戲了一些。”

“是,是!不過,也不能全怪衙役,眼看這王杠案的期限將至,整個山南的官差都是人心惶惶,難免過激了一點。”

“原來如此……”石不語摸摸鼻子,如此看來,單二幾人惹的麻煩似乎不小,如以連帶問罪的話,那些衙役捉拿自己倒還真的沒錯。

這時,卻已行至書房門前,李密向對方微微笑道:“逝公子,父王便在此處相候,請隨我來。”

“好。”石不語點頭應道,便欲入內。

“啊!稍等片刻!”李密忽的喚道。

“恩?”

“逝公子,你這衣裳都已燒破……”李密一笑,解下身上外衣來,“若不嫌棄,便先穿在下這件吧。”

“這……”石不語接過衣物,心中一暖,這位小王爺似乎為人很是熱誠細心……難道說,他在收買人心?不過,自己這樣一個人,又有什麼好收買的?

迷迷糊糊的想著,兩人一前一後,步入書房。行了幾步,李密在旁輕輕拉著對方的衣角道:“逝公子,上麵坐著的,便是我家父王。”

石不語反應過來,連忙行禮道:“拜見千歲!”

“罷了!”前方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

石不語心中一動,這聲音似在何處聽過?一時按捺不住好奇,微微抬頭望去,頓時冒出一句:

“老騙子!”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7:06 PM     標題: 揭竿卷

第八十四章 便宜父王

“還錢!”

“你先聽我解釋。”

“先還錢再解釋!”

“……那你至少也先放開我。”

“我呸!放開?放開你就跑了!”

“我象這樣的人嗎?”

“不象。”

“對嘛!”

“什麼象不象,你就是!”

在書房裏,在李密呆呆的目光中,石不語死命拽住某位老者的衣襟,無論如何都不肯鬆手。他怎麼都想不到,大楚第一重臣、手握二十萬雄兵的靠山王楊林,便是之前誆了自己兩回的老騙子……喵喵的,老天爺總算開眼了!

拉拉扯扯折騰許久,呆若木雞立於一旁的李密總算回過神來,忙不迭的上前勸說,好歹將親密接觸的兩人分了開去。衣裳淩亂的靠山王,顧不得自身形象,一屁股坐在椅上,大口喘著粗氣,顯是被人折騰得不淺。

過了半晌,他勉強恢複了些威儀,撫著銀白長須,沉聲道:“小兄弟,前次蒙你相救,本王感激不盡。”

“少廢……”石不語話到嘴邊,被對方有如實質般的目光掃過,頓時咽了回去,不由心中嘀咕了幾句,這老騙子怎麼氣質大變?不但威風凜凜,言行之間,也無不霸氣彰顯。

“可是奇怪本王為何換了個人似的?”楊林微微一笑,輕敲著椅背道,“前次本王私遊於外,被人偷襲,不得不改變行止,以防泄露。說起來,這夥刺客也實是詭黠,若不是本王金蟬脫殼,隻怕難以平安回府。”

“靠!你是金蟬脫殼了,我可被人追殺了一路。”石不語腹誹幾句,左手一攤,“閑話少說,你給錢,我走人,打個折,三萬兩白銀。”

“區區三萬兩罷了!”楊林仰天大笑,死死盯著對方,上下打量道:“大可放心!本王一定加倍償還。”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每次你這麼看過來,準沒好事。”

“小兄弟,你父母可健在?”

“幹嘛,調查戶口啊?”

“說說又何妨。”

“煢煢獨立,形影相吊。”

“恩?”

“不懂可以去問李密。”

楊林略微皺眉,李密立刻湊過身去,低語幾句,似乎對沒有血緣關係的義父很是畏懼。

“原來你父母已歿……”楊林輕拂著長須,點頭道,“好!好!”

“喵喵的!有沒有搞錯,別人死了父母,你居然還說好!”

“你誤會了!”楊林搖搖頭,徐徐起身,目光始終未曾離開石不語,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你,你想幹嘛?”

“石不語!”

“恩?”

“本王欲收你為義子,你意下如何?”

“啊?”

在確定麵前的老者沒有癡呆症後,石不語終於可以確定,對方的荒唐要求,的確是真實的。不過,令人疑惑的是,難道就象自己喜歡認妹妹一樣,這個老頭子,也有收集義子的癖好嗎?

“如何?考慮一下看看。”

“……”

“不說話的話,就當你同意了。”

“啊?”

被這最後一句驚醒的男子,連忙大搖其頭表示反對。

然而,麵對著毫不猶豫的拒絕,楊林居然露出讚許的微笑,似乎頗為滿意這種答複:“有意思,老夫還是第一次遇見不肯攀龍附鳳的年輕人。密兒,你覺得如何?”

被點名的李密,同樣微笑著回答道:“父王所見不差,逝兄弟確有豪傑風範。”

“恩?你叫他逝兄弟嗎?如果我沒記錯,他應該比你大兩歲。”

“原來如此,那孩兒以後就多了個兄長。”

石不語在一旁聽得青筋爆出,終於忍無可忍的怒道:“喂!你們兩個當我死了嗎?我有說答應嗎?”

“恩?你不打算答應嗎?”

“要兒子沒有,要命有一條!”

“你確定?”

“確定肯定以及一定。”

楊林的笑容忽的消失,雙手抓得扶手咯咯做響,目光直視過來道:“不語,你可知道,違背本王的意思是什麼後果?”

“是給我三萬兩銀子,然後打發我走人。”

“不錯……”怒氣甚重的老者下意識的點頭,忽的“噗嗤”一聲,將口中茶水噴了個精光,“你在胡扯什麼!”

“不是這樣嗎?那就是四萬兩,你太客氣了。”

說完之後,石不語幹脆找了張椅子自行坐下,輕曳著手中的折扇,寸步不讓的對視過去,隻見那高座其上的靠山王麵色一片鐵青,手中茶盞不住顫抖,透露出其心中的憤怒。

李密見狀,連忙在一旁做和事佬:“父王,既然逝兄不願……”

楊林微微抬手,阻擋了剩餘的勸說轉過頭來,卻忽的換了一副麵孔,柔聲道:

“石不語,莫非你認為,老夫不配你稱呼一聲‘父王’麼?”

“唉!不是這個問題,隻是我習慣了做大而已。況且,世上那麼多人,你幹嘛非要選我?”

“既然那麼多人都可以,為什麼偏偏不能選你?”

“……老頭子,你屬驢的嗎?”

稍微有些緩和的氣氛,在這句話之後,再度變得緊張與怪異起來。半晌過後,同樣倔強兩人依舊咬緊牙關,死不鬆口,似乎存下了八年抗戰的決心。隻苦了李密,插在其中尷尬萬分,偶爾出來緩和一下氣氛,還要被人瞪來瞪去。也難怪他脾氣如此之好,任誰有了這麼一個父親,也會逐漸變成好好先生的。

再過片刻,楊林的遊說又一次宣告失敗。麵色沮喪的老者沉默半晌,終於頹然倒在椅上,無力的擺手道:“罷了,既然你執意不肯,本王也不勉強了。”

“早該如此!”石不語長出了口氣,轉而笑道,“既然如此,那三萬兩銀子,是不是……”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密兒,你去庫房取三萬兩銀子來。”

“是,父王。”

“對了。”楊林忽的敲敲額頭,補充道:“順便叫管事的將那具元器放回。這送給義子的見麵禮,怕是暫時用不上了。”

一聽到元器兩字,石不語猛然跳起身來,條件反射般的呼道:“且慢!”

正在對話的兩人齊齊轉過頭來,年長者的臉上,更是隱約帶著種詭異的笑容。

“請問一下,那具元器是哪階的?”

“不太清楚,總之,是人送來的。”

“那麼,可以看看嗎?”

“你想看嗎?”

“廢話。”

“1000兩。”

“……”

在經過痛苦的掙紮後,石不語終於在付出觀看費後,將這具元器握在手中。

這是兩對青藍色的小翼,中間以赤色玉帶連接而成,看不出質地來,卻帶著一種半透明的質感,隱隱有銀光流過。它的周身布滿各種符咒,仿佛天生在其中,而非雕刻而成,四翼各鑲著一顆明珠,看其大小便可知其價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元器,更象是富人之間用以炫耀的某種奢侈品。

“何不注入元力試試?”李密見他沉默不語,輕聲提醒道。

“可以嗎?”石不語大喜過望,二話不說,便往其中注入妖力。

“不要在這!”身旁的兩人似乎想到什麼,同時呼道。

然而,在聲音消失之前,隨著妖力的注入,兩對小翼已猛然爆發出青藍色的光芒,憑空消失。瞬息之後,伴隨著一聲金屬呼嘯聲,兩對羽翼從石不語背後伸展開來,微微一撐,頓時便是兩丈,修長的翼尖將兩麵牆壁輕而易舉的刺穿。

楊林與李密一起無奈的搖頭,顯然,他們已不是第一為這個房間支付修繕的費用了。

“這也太誇張了吧!”石不語驚訝的望著羽翼,如果說,是中階飛劍造成如此效果的話,倒也罷了。區區兩對羽翼,隻是輕輕的伸展,便鋒利如此,那麼如果運足元力的話……

“趴下!”似乎察覺到這種可怕的想法,李密在第一時間按著楊林倒了下去。

下一刻,隨著男子不自覺間輸入的些須元力,數十道鋼鐵般的羽毛從羽翼的兩端飛射而出,頃刻之間便穿透牆壁,不見蹤影。

“喵喵的!”始作俑者徹底陷入石化……想象一下,假若萬羽齊發的話,豈不是可以橫掃眼前一切的障礙物?隻不知,這些羽毛是否會耗盡,若是能夠回收……

他心念剛動,便聽得房外颼颼數聲,剛剛飛出的羽毛又疾射而回,堪堪插回原處,難道說這法器還能隨心意而動……如此上佳的元器,又怎會落入世俗中人之手?

“逝?”一聲輕呼傳來,男子轉眼望去,卻見李密正伸出五指,在他麵前晃動。

“你還好吧!”

“……”

“恩?”

“……”

“該不會傻了吧!”

然而,在下一刻,剛剛還毫無反應的身影已猛然騰空,雙臂變化無數姿態,合成虎爪之勢,緊緊抱住某物,其間更是伴著一聲大呼:

“義父!”

“噗!”不知從哪端了杯茶出來的楊林,看著死命抱著自己大腿的男子,手一抖,茶水頓時灑了滿身。

“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石不語相當無恥的剽竊道。

“等等……你不是說,打死也不認我做義父的嗎?”

“我有這麼說過嗎?”

“有啊!”

“沒錯啊!打死不認,不打死就認了。”

“可是……”

“不用可是了,就這麼定了,謝謝老爹的元器。”諂笑著的男子二話不說,先將羽翼卸下裝進戒中,轉頭喊道:“來人啊!”

“逝公子有何吩咐?”門外立刻進來兩名家丁。

“老爹的衣服濕了,你去取件新的來。”

“啊?”這家丁顯然還搞不清狀況,怔怔的望了眼楊林,後者點點頭,示意照辦。

眼看那家丁便要出門,石不語又接口道:“對了!”

“公子還有何事?”

“沒什麼大事,你把庫房裏的銀子都搬去我的房間,還有……準備十七八個家將,晚上我帶他們去玩強搶民女的遊戲。”

“……”

傍晚昏暗的光線中,隱隱約約的,可以聽見李密輕聲道了句:

“父王,你確定沒看錯人嗎?”

“……”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7:10 PM     標題: 揭竿卷

第八十五章 便宜妹妹

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眼光一向準確,因此,雖被敲詐了許多財物,楊林卻還是在老臉上擠出許多笑容,做歡欣鼓舞狀。到得進膳時,他便在書房內擺下宴席,與兩位義子小飲作樂。

這中間,剛剛收入門下的義子,難免要問起那具元器的來曆。隻是,言語豪爽的靠山王,不知怎的,一淡及此事,便支支吾吾的不肯多言,隻推說日後便知。石不語看在眼中,心中不由起了疑惑,不由得將眼前的便宜老爹與前世電腦市場前賣手提的販子劃上了等號。

“大哥,你可是不勝酒量?我替你喝幾杯如何?”見他癡癡不語,李密俯過身來,輕聲說道。

“被你這麼一叫,我怎麼覺得,老了許多……“石不語摸著鼻子,苦惱之極,心中卻是一熱。這新得的兄弟確是個難得的好人。不過,所謂好人,也是有許多種的,尤其是扮豬吃老虎的那種……

“爹爹,我那元器哪去了?”他正想著這事,便聽得門外一聲嬌呼,一道身影也不敲門,徑直闖了進來。抬眼望去,正是那位將自己捆在密室之中,又玩冰凍又玩燒烤的糊塗郡主。

“這個嘛……”楊林麵上居然難得一紅,朝忿忿不平的新義子瞄了幾眼。郡主順著目光他的目光望去,忽的嗔道:“小賊,你如何在此?”

“宛兒,不得無禮!”所謂的“小賊”還未還擊,一旁的“老賊”已沉臉輕斥道,“這是父王新認的義子。說起來,你還要叫他一句哥哥!”

“叫他?”這位宛郡主吐著小香舌,做了個鬼臉,眼珠不住轉動,“爹爹,你該不會把那元器給這小賊了吧!”

“這個嘛……”被揭穿了真相的老頭子頓時一臉尷尬,越發沉下臉來,“什麼你的元器,那些材料,還不是從父王這裏拿去的,你不過順手做做罷了。”

“噗!”這次卻輪到石不語將整口酒都噴射而出了。難道說,這件令自己認“賊”做父的元器,隻是這個小妮子的作品,還是順手?

“大哥,莫要驚訝,宛妹妹一向天資聰穎。”大概是看出他的迷惑,李密在旁邊輕聲解釋道。

原來,這宛郡主卻是楊林唯一的親生女兒,自降生之日起,便能憑空移動布匹、燭台,一時眾人皆以為妖孽降生。好在靠山王府此時正居住這一位客卿,乃是海外煉宗的長老德陽生,他一見這嬰兒如此神通,便知其天生一種念能,乃是修宗煉器的絕好質材,故此費了許多工夫,將其收入門中。

這宛兒卻也爭氣,更兼天資聰慧,十餘年修行下來,已在煉器心得上直追師長,所欠缺的,僅是實際經驗罷了。德陽生因此遣她還家,多於紅塵中走走,覓些機會煉器。

自回家之日起,宛郡主便閉關來煉器,靠山王府權勢熏天,又兼財力雄厚,雖然搜索不到上品的元器,但要搜索些煉器材料供其揮霍,卻也不是什麼難事。楊林於三月前一道榜文發至各州縣,自有那溜須拍馬的大小官員進獻希奇古怪的奇珍異材,宛郡主連家門都不用邁出半步,隻需點頭笑納即可,如此一來,省去了搜索材料的奔波與分心,煉器的進度,又是快了幾分。

“看來,身在富貴之家,果然占盡便宜。”石不語感慨一聲,“不過,她既是煉宗門下,怎會連禦獸宗都不識的?”

“這也難怪!隻怕宛妹妹除了術、劍、符幾個大宗外,別的一概不知。”

“此話怎講?”

“一個人再聰明,精力總是有限,宛妹妹自十二歲起,便關起門來煉器,雙耳不聞窗外事,因此……”

“說我壞話!”石不語剛聽到此處,便聽得身後一聲嬌嗔,隨即耳根一陣疼痛,卻是這位宛郡主不知何時已放過老頭子,轉而對付起兩位信息傳播員來。

“輕些!輕些!”男子半斜著身子,咧嘴呼道:“宛妹妹,你就不懂得尊敬兄長嗎?”

“呸!誰是你妹妹!”小妮子氣乎乎的撅嘴道:“阿爹不知吃了你什麼藥,居然連那青藍雙羽都送給你了。”

“原來這元器叫做青藍雙羽,妹妹果然是好手段。”石不語卻是最懂得打蛇隨棍上,“想必再做一件出來,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你當做飯嗎?為了這件元器,足足花了我數斤的紫熒石、火岩、雷魄晶……最心痛的,是還熔了四件中階元器做基。”

“……”石不語剛剛生起的一點敬佩之心,頓時煙消雲散,如此看來,所謂的天才少女,隻怕也是在依靠堆積材料來碰運氣,算她命好,瞎貓恰恰撞見死耗子。

“乖女兒,這東西,父王已送給你逝哥哥了。你如此討要,也不怕人笑話。”這時,遠離戰火的楊林見情勢好轉,輕咳一聲出來解圍道:“父王過幾日再給你弄回兩倍的材料做補償,如何?”

“真的?”宛郡主眼珠溜溜直轉,顯是頗為猶豫。

“這是自然。”遊說者趁熱打鐵道,“再者,你可知曉,逝兒身邊不乏異獸,那些獸材、獸丹,卻是煉器的……”

“真的嗎?”小妮子頓時雙眼發直,直勾勾的望向石不語。

“……算是吧。”男子打了個寒噤,感覺自己被算計了。

“你不會騙我吧!”

“什麼叫做騙?”

“那,小賊你……”

“恩?”

“……逝……哥哥,可以借些材料給我嗎?”

“你想要什麼?”

“我不貪心的,象青龍血、朱雀羽、古麟角什麼的就行了。”

“喵喵的!你怎麼不說要南海龍王的鱗片呢?”

“可以嗎?謝謝逝哥哥!”

“………………”

一頓飯吃得石不語鬱悶無比,臨到最後,抵擋不住那種充滿怨念的眼神,他終於舉雙手投降,將戒中的內丹盡情倒出,剎那之間,木幾上滾動著百餘顆五色圓珠,爭相閃爍的光芒,映襯得三位旁觀者眼珠子一起變色了。楊林雖是權傾朝野,但也隻能弄到些天然材料,象這等內丹,尋常宗士搶奪還來不及,怎會獻出來拍世俗官吏的馬屁。

“你……你……”宛兒咬著手指,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服了嗎?”

“你從哪偷的?”

“靠!你偷顆給我看看?”

“這些,真的都是你的?”被他搶白了幾句,眼看便要暈倒的小妮子居然挺了過來。

“不全是。”

“恩?”

石不語輕曳著手中折扇,隨意一劃,將數十顆妖丹撥至對方麵前:“這些,全歸你了。”

宛兒雙眸幾欲迸裂,不能置信的捂著胸口,小口一張一合,頗為可愛:“你,你說給我?”

“不要嗎?”

“要!”二話不說,小妮子直接便往內丹上撲去。

“慢著!”石不語眼急手快的抓住腰帶,將她擎在半空之中,“宛妹妹,哥哥有條件的。”

“你說!我什麼都答應。”

“第一,你那些材料送些給我;第二,你用這些煉器後,要讓哥哥我隨意挑選兩件。”

“兩件?”

“……一件好了。”

“成交!”小妮子鬆了口氣,輕拍著胸口,“本想給你三件的。”

“倒!”

不得不承認,官吏獲取信息的能力,超過任何現代化通訊設備。石不語才叫得一句“父王”,登州府上下各色官員,上至郡守下至書吏,已紛紛備馬備轎,齊齊趕往靠山王府。待得三人用膳將完時,那王府大堂上,早已擠滿百餘名官員,熙熙攘攘、接踵比肩,若不是這些人口中不住呼著要為新爵爺慶賀,隻怕大多數人都會以為,這登州府上下,正在召開年度總結表彰會議。

眼見如此,本欲明日便起程還鄉的石不語,隻得暫時停留下來,一日三班倒的接見這些位登州精英,其間明明暗暗的贈禮,或直或婉的奉承,也不知聽了多少好話。可憐這位一向自稱“官方絕緣體”的新爵爺,不得不終日帶著刻意的笑容,於台上枯坐觀看表演。幸好,楊林還不打算讓這幹兒子徹底墮落為紈絝子弟,三日後,一道旨意下來,徹底封門謝客,這才挽救了眼看便要崩潰的石不語。

逃出生天,石不語不免要為這大楚吏治抱怨上幾句。隻不過,這些反動言論,合府上下,真正能夠平心靜氣聽他胡扯發牢騷的,也隻有那為始終微笑的義弟李密了。更難得的是,這位隨和的年輕人,似乎真的能夠理解某位穿越者的所謂先進製度,甚至還能提上幾句中肯意見表示自己並非單純的敷衍。兩人越談越是投機,到得後來,每夜幹脆抵足而眠,同食共遊,仿佛親生骨肉一般。

自然,若是按照玄幻小說的劇情,這類人物到得最後不是背叛者便是最終大BOSS的化身……石不語有時想來也怕對方在惺惺作態,暗中試探數次,結果反而越發信任起對方來。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一個人能偽善一時,還能偽善二三十年麼?若是能夠二三十年的堅持偽善,隻怕,這偽煽也早已變成真善了。

不過,唯一飄蕩在王府中的詭異氣息,是府中的上下家丁,不知為何,始終以一種糅雜憐憫與感激的目光看著新爵爺……在這種奇異的注視中苟活數日後,石不語終於忍受不住,隨手抓住一名家丁拷問,得到的答案是“因為爵爺您的加入,我們再也不用陪郡主玩那種危險遊戲……”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句話的真實性,下一刻,毫無形象可言的宛兒在拐角現身,一把抓起哥哥向器房奔去,明其名曰“驗證一下新元器的可行性”。隨後,撲麵而來的五行攻擊與隨時可能發生的爆炸,令戰戰兢兢中的男子明白了一個真理:“科學的進步,總是要死人的……”

血與火的洗禮,總算令石不語理解,為何煉宗的德陽長老會讓這位天才少女下山遊曆了……所謂的“累積經驗”之說,根本便是借口,不欲宗門毀於人禍,才是真實的意圖吧!

事實上,宛兒的可怕之處,不僅在於她能夠麵不改色的糟蹋珍貴材料,更難得的是,她常會以一種大膽求證的態度,異想天開的將根本不能結合在一起的陣法、材料溶入同一件元器……

至於結果,還用多說麼?那位溫婉柔善的蕭女侍女,在望見於器房中死裏逃生的石不語時,曾經無比詫異的冒出一句:“公子,怎麼一會不見,你便胖了許多?”

“喵喵的,那是腫,OK?”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7:39 PM     標題: 揭竿卷

第八十六章 楚代綁票案

幸好,唯一能給這種地獄式折磨增添一些安慰的,便是那件幸運女神眷顧下的傑作——青藍雙羽。之所以將其稱為“幸運”的作品,是因為石不語曾向宛兒諮詢過青藍雙羽的功用,後者難得的紅了紅臉,隨即丟下一句“自己摸索”逃之夭夭,由此,足以證明一切……

無奈之下,石不語隻得每日跑去城外,自行摸索其中的奧妙。就他目前了解的情況來看,前,這件元器的功用,倒是頗為完整。除了已實驗過的飛羽攻擊與飛行能力,兩對羽翼上鑲嵌的明珠,還分別帶著地、水、風、火四種屬性,隻要心念轉動,便可放出各種元術來,威力雖然不大,卻勝在迅捷與源源不斷。相對於術宗的攻擊手段而言,使用羽翼上的元術,隻需要些須的妖力便已足夠。

不過,比起這些來,對於一向以“安全第一”為原則的某位男性來說,最令人滿意的一個功能,便是這具羽翼的護身之術:隻需心念轉動,這兩對羽翼便能迅速合攏,如蠶繭般,將主人擁護於其中,排除羽翼自身材料的堅固性不提,單單在外層形成的莫名氣罩,便有遠勝於盾牌的效果。換而言之,,在無法戰勝對手的情況下,信奉“保存實力”某位男性,隻需使用一對羽翼護體,再以另一對羽翼飛離,便可安全的實行“戰略轉移”。

必須相信,人類在某些情況下,完全可以做到在睡覺的同時完成許多別的事情,比如,石不語……被嘈雜的狗吠人聲驚醒的他,在睜開雙眼大約五秒鍾後,居然發現自己已身處郊野之中,身邊相伴的除了楊林、李密,竟還有一向足不出戶的宛兒——這位大楚朝的科學怪人,居然能夠暫時放下科學研究出來曬日光,實在令人驚訝不已。

“大哥,你醒了嗎?”李密微笑著,策馬靠近,遞了幾個包子過去。

“我們這是……逃難嗎?”石不語的思維還處於混亂之中。

“懶豬哥哥!”宛兒朝他做個鬼臉,“今日是每月的狩獵之期。”

“是老頭子的主意吧!”石不語隨口應著,喵了對方幾眼。很難得的是,一向以科學怪人形象出現的宛兒,今日倒是打扮得頗有幾分淑女味道,尤其那雙半耷拉著不住晃悠的小腳,頗為誘人,足以令大部分正常男性產生戀足的癖好!

“逝哥哥是壞蛋……”見對方目光不善,宛兒頓時羞紅了臉頰,低啐一聲,策馬拉開了距離。

便在此時,一直在隊列前方的楊林,忽的勒馬,轉身朝這邊輕輕招手,示意三人過去。

“今日天氣不錯,想必會大有收獲。”靠山王氣色甚佳,一麵將鞍邊弓箭遞交予石不語,一麵笑道:“不如我等分成兩隊,各帶人馬狩獵,以獵物的數目定勝負如何?再者,輸家卻要答應贏家一件事。”

“好啊!”宛兒忽的來了精神,搶先一步道:“我要與密哥哥一組。”

“你真會選……”另一位被歧視的男子有些鬱悶,看來自己的五體不勤已然聞名四海。

“怕什麼,有父王在,未必輸了去!”楊林在他肩上重拍幾下,呼哨一聲,引著五六十騎呼嘯而去,石不語卻堪堪落在末尾。

剛行了幾三步,便聽得身後的宛兒輕呼道:

“逝哥哥。”

“恩?”

“等會我贏了,你要把剩下的妖丹都給我。”

“……難怪……不過,宛兒,若是哥哥我嬴了?”

“才怪!”

“嘿嘿,我若嬴了,你便……”

“恩?”

在陽光下,小妮子翹著晶瑩的雙唇,煞是嬌俏,石不語不知如何,鬼使神差般的答道:

“要是哥哥嬴了,你便得親我一口。”

兩人策馬狂奔一陣,楊林忽的輕叱一聲,勒住韁繩,於小山丘上停下馬來,橫身遠眺,從背後望去,倒頗有幾分梟雄氣概。

不過,對於拚命揉著小腿的石不語來說,這種行為無異於“俏也做給瞎子看”,該死的宛妹妹,咱家不過偶然調戲一句,居然便飛起尖靴,狠狠來上幾下,可憐好好的皮膚,青了那麼一大塊。

“逝兒!”楊林並未回頭,徐徐開口問道:“你可知道,孤家為何要認你為義子?”

“這個嘛,雖然我也很想說是因為小生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不過,應該還有更重要的理由吧!”

楊林笑而不語,隻是輕敲著手中的馬鞭,過了半晌,轉頭問道:“逝兒,你可認得虯髯生?”

“啊?”

“看起來,你不認識?”

“事實上,那幾個字要怎麼寫來著?”

“罷了……”老頭子微微搖頭,虎目朝著陽光的方向,毫無退避之意:“那日我金蟬脫殼後,半路又被那名宗士追上,危在旦夕之時,卻正是這虯髯生出手相救。”

“然後呢?”

“為報救命之恩,為父便將貼身玉佩相贈,約定日後隻要見此玉佩,必為其竭力完成一事。”楊林說到此處,從懷中掏出一塊白玉來,“半月前,他修書一封,連同這玉佩遣人送至府上,你猜他信中說了什麼?”

“我怎麼知……等等,你是說,他要你做的該不會是?”

“不錯,他的要求,便是要我收之前替我抵擋追兵的人——也就是你,為義子。”

“等等!問題在於,我不認識……”

“你先看看這個。”楊林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從袖中取出一卷書畫扔過馬去。

“這是……”石不語隨手打開,不由一怔,那畫中所繪的人物,似乎便是自己,不但相貌相似,連手中那把折扇都畫得八九不離十。

“這是那日同信一起寄來的。你還說自己不認識他嗎?”

“可……”石不語無語許久,終擠出一句道,“老爹,這又不是什麼壞事,我有什麼理由要騙你?”

楊林沉默半晌,徐徐點頭道:“這倒也是。不過,既然你們互不相識,他又為何要送你個天大的好處?”

“好處?不過多了個爹而已。”石不語小聲嘟囔一句,一麵搖頭道:“不清楚,不過,至少應該沒有惡……”

正在此時,隻聽得遠遠一聲爆炸聲傳來,馬匹頓時受驚,險些拉扯不住。等石不語穩下身子,抬頭望去時,卻見西南麵的林子中,早已是濃煙滾滾,渾濁一片。幾名親衛連忙搶上前來,將兩人擁裹在其中。

“西南?”楊林眉頭微皺,忽的驚道,“逝兒,宛兒可是朝那方向去了?”

“……喵喵的!”

兩人疾馳而去,行了不到半裏,便見前方一騎狼狽而來,衣裳狼籍,渾身血汙,正是先前陪伴著宛兒的李密。還未等石不語道出一聲“不妙”,他已撲下馬來,跪地失聲道:“父王,宛兒她……”

楊林怒目圓睜,卻並未失去冷靜,急急扯起義子,輕拍其背道:“講!”

李密被他如此一拍,頓時清醒許多,連忙三言兩語將事情講個明白。原來,他們方才打獵之時,誤入林深之處,此時卻有十幾名蒙麵刺客從四周躍出,將他們團團圍住。王府家將本就人少,又吃了突然襲擊的虧,頓時倒下大半,連宛兒都被擒住,李密見勢不妙,急忙殺出條血路求救。

楊林聽罷,也不多言,策馬疾奔而去,石不語扶著李密隨後追趕,不消片刻,便至那出事地點。

“並未尋見宛兒的屍體,想必是被那些人帶走了。”見到兩人的身影,楊林麵色凝重,迎了過來。

李密靠在石不語肩上,勉強點頭道:“父王,隻怕賊人的目的便在於宛妹,方才我看他們一直在避免傷及她。總之,都是孩兒無用!”

“此事卻不怪你。”楊林微微搖頭,取出一塊兵符遞給石不語,“逝兒,孤家沿路尋覓,你且回去調集兵馬,速速趕來增援。”

石不語也不多言,點頭應諾,轉身疾馳而去,李密雖是負傷,卻仍緊隨在旁,咬牙苦撐。風馳電掣,不消一會,便已到得王府,自有管事去調集家將。趁著空暇,石不語將義弟扶在一邊,助其療傷,恰在府中看家的蘭蓉也急忙奔出相助。

“大哥,你是宗門中人,難道就沒什麼搜索的便捷法子嗎?”剛吞了顆丹藥,李密便急迫問道。

“便捷的法子?”石不語拍拍額頭,忽的想起駐獸令中還有幾隻覓蹤蜂。

“大哥?”

“恩,兄弟,你去拿件宛妹妹的貼身衣物來,最好沒洗過的。”

“……”

“你那是什麼眼神,我看上去很象偷內衣的小賊嗎?”

解釋了幾句,李密匆匆奔去尋找衣物,待他回來時,卻恰好數十名精幹家將集結完畢,蘭蓉卻不肯離去,寸步不離的伴著石不語左右。石不語勸說幾句無效,也暫不去管她,急急放出覓蹤蜂來。小蟲果然有效,啃了幾口衣物,忽的振翅向外飛去。

三人率著家將,緊緊跟隨,出得城門,一路向西而去。策馬奔了大約二十餘裏,覓蹤蜂徐徐減速,飛入一片竹林之中。石不語看那情勢,料想宛兒便在其中,隻是貿然前去查探,隻怕會……

他正躊躇,小菡靠前幾步,輕聲道:“公子,讓我來試試吧!”

“你有法子查探嗎?”

蘭蓉微微點頭,長袖下垂,徐徐落出一條青藤來,說也奇怪,那藤條卻仿佛活的一般,在地上盤旋數圈,忽的蜿蜒而去,緩緩爬入林中。

石不語看的微微發怔,不由自主冒出一句:

“妹妹,原來你是舞蛇女……”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7:47 PM     標題: 揭竿卷

第八十七章 聲東擊西

對於這句調笑毫無反反應,蘭蓉雙眸緊閉,如老僧入定般,口中喃喃默念……過得許久,忽見那條青藤重又從竹林中蜿蜒遊出,依著舊路,遊回了她的袖中。

蘭蓉身子微顫,漸漸蘇醒過來,身子一軟,險些跌倒在地,好在石不語及時伸手,將她抱在懷中。

等她恢複了神智,見自己身處男子懷中時,不由得麵色一紅,忙不迭避了開去,半側著臉道:“公子,我已了解林中情勢。”

“你?不是那青藤嗎?”

“青藤即我。前些日子,紅拂姐姐給了我一卷術法,其中,便有這役使青藤的法子。姐姐道我是花妖之身,不但驅使青藤隨心如意,還能將自身神識附於其上。”

“原來如此,這倒是個窺探的好法子,若是在美女洗……”

“恩?”

“……沒什麼。對了,裏麵狀況如何?”

說到正題,蘭蓉立刻收攝了神情,斂容答道:“公子,那林內有一雨亭,菡兒方才略數了數,不下六人踞於雨亭四周,其中二人寸步不離看守著宛郡主。”

聞得此言,石不語與李密對視一眼,均感不妙。對方顯然有所提防,倘若貿然殺入,隻怕多半會投鼠忌器。

“火攻?”遲疑片刻,李密建議以濃煙將賊人熏出,乘其慌亂,奪下人質。

石不語先是點同讚同,隨即搖頭否定。對方也不是傻子,若派一人將刀架在宛兒頸上徐徐步出,誰敢上前奪人?

死一般的沉悶中,卻是蘭蓉出的點子:“公子,火攻的法子也可試試,隻是要留下一麵通道來。紅拂姐姐教過我一個陣法,可以令人在頃刻之間,昏睡過去。”

“又是姐姐教的?”

石不語隱約覺得某人太過偏心,怎麼隻教蘭蓉?不過,現下卻不是吃這幹醋的時機,李密抬手喚過家將,眾人商討片刻,便各自分工,依計行事。

過得片刻,李密輕輕揮手,埋伏在四周的家將拾起於附近收集來的幹草,向竹林的三麵投擲而去,這些幹草上,本就灑滿了眾人隨身攜帶的燒酒,又遇上亦燃的青竹,頓時燃成一片,蔓延開去。

身為花妖的蘭蓉,見到同類被毀,有些不忍的別過頭去。石不語連忙拍著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卻未留意到這種行為太過親昵,待他發覺時,身旁的玉人早已玉頸低垂、雲霞滿麵。

便在此時,濃煙之中,已有數個人影,沿著眾人事先留下的一麵竹林,緩緩步出。其中一人,果然如事先料想,將刀刃橫在宛兒頸上,目光四下遊弋,滿是戒備之意。

“逝哥哥!密哥哥!”待到滿臉蒼白的小妮子望見兩人身影時,頓時眼圈發紅,險些哭將出來。

她身後的刺客將刀一緊,停住腳步,沉聲道:“幾位,若不想送了郡主性命,便丟下兵器,後退十步,莫要阻擋去路。”

李密將手按在佩劍上,沉聲答道:“縱然我等退開,爾等便以為能逃出生天嗎?”

“桀桀,此事不勞閣下操心,速速退開!否則……”

“大膽,你在威脅本爵爺嗎?”

“威脅你又如何?”

趁著李密與對方胡扯著三流對白時,躲在家將身後的石不語微微使個眼色,蘭蓉當即無聲無息的發動了陣法。

片刻之間,竹林上空,開始逐漸落下憑空出現的花瓣,初時,尚隻一片兩片,漸漸的,五片六片、七片八片……開始如細雨一般落下。那幾名刺客起先還未察覺,到得此時,不由得抬起頭來,為這奇異的景色而驚愕。

“好重的花香……”其中一人用力嗅嗅,身子忽的一個踉蹌,猛的驚道:“不對,這花裏有……”

隻可惜,這警覺,卻已來得太遲,隻聽得一片“鐺啷”聲過後,數名刺客手中的武器紛紛墜地,再過片刻,竟連身子也不約而同的搖晃起來。隻有那劫持著宛兒的蒙麵人,雖然幾乎整個身子都靠在宛兒身上,卻仍不肯鬆開手中的刀劍,再看宛兒,也是腳步踉蹌,顯然支撐不了多久。

“喂!”眼見如此,石不語幹脆上前一步,高聲呼道。

對方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待到看清麵前的男子時,忽的一怔,手中刀劍也微微鬆開了些:“逝……”

便在此時,尚有一絲清醒的宛兒忽的抓起對方手腕,用力咬去,那人吃痛之下,手中兵刃不由一鬆,卻被宛兒爭脫開去,歪歪斜斜的朝石不語奔來。

“逝哥哥!”

眼看她就要奔至眼前,那位堪堪倒地的刺客,忽的左手一抬,奮力射出一道符咒,化為風刃,朝宛兒的背心直射過去。

情急之下,石不語也來不及考慮什麼雷鋒精神,隻憑著本能奮力一拽,將小妮子拉入懷中,一個側身,生生的抗下了那一擊。

劇痛傳來,饒是他妖身堅固,也眼前一黑,險些暈了過去,好在蘭蓉第一時間趕到,攙扶住身子。再看李密,早已帶著一幫如狼似虎的家將衝上前去,幾人伺候一個,將那群刺客統統按倒在地。

石不語趴在路邊的青石上,蘭蓉眼圈微紅,替他仔細包紮著傷口。驚魂未定的宛兒支著下巴,蹲在一旁,翻來覆去便是這麼一句話:“逝哥哥,疼嗎?疼嗎,逝哥哥?”

被念叨得幾近崩潰,在心靈與身體上遭受雙重打擊的男子,終於舉雙手投降道:“宛妹妹,你放過我吧……”

聞得此言,小姑娘撅著小嘴,眼圈一紅,險些落下淚來。石不語眼見情勢不對,急忙轉口安慰,費了諾大功夫,這才撥開烏雲見晴空。不過,令人疑惑的是,怎麼一會功夫,這位科學怪人便平添了許多女人味,莫非被嚇糊塗了麼?

“大哥,那群刺客,什麼都不肯說,連殺三人都無效果。”這時,李密提劍行來,蹲下身道。

石不語轉頭望去,卻見三具屍體倒於血泊之中,不由眉頭一皺。雖說在這亂世活了二十幾年,他終究還是不習慣奪人性命,真的很難想象,那些所謂的穿越者,怎能如此輕鬆的視人命如草芥,最多也不過在第一殺人時惡心頭暈一陣……由此推斷,自己似乎缺乏成為一方霸主的資質,要知道,權勢,往往與劍下的鮮血成正比。

“大哥?”見他沉默不語,李密又在旁輕呼。

“恩,過去看看。”石不語勉強撐起身子,蘭蓉剛想攙扶,卻被宛兒搶先一步,將肩膀墊在他手臂下,看她那架勢,也頗為吃力,卻是咬牙苦撐。

剛行得幾步,便見剩餘的三位黑衣人中,有兩位同時一聲輕呼,嘴角流出血絲,隨即倒地,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老套的服毒,至於另一位,似乎被打暈後,便再未蘇醒過來。

李密麵色一變,急忙吩咐家將去撬那唯一幸存者的牙關,卻被石不語揮手攔下。

“放心吧,這家夥絕不會尋死的。”石不語蹲下身子,挑開對方麵上的黑巾,不出所料,這位能夠叫出自己姓名的,正是當日有數麵之緣的玄焰。

“大哥,你識得此人?”

“見過幾次。你且將他看押,暫莫施刑。另外,別讓他有施展元術的機會。”石不語吩咐幾句,隨即摸著鼻子發起呆來……若是自己沒記錯,這玄焰的師門正是皇宮供奉,那麼,也就是說,策劃這場刺殺的,便是楊廣?沒道理啊,做侄子的,為何要對叔叔下手,尤其這位叔叔在他登基一事上出得大力,一向忠誠無二。

見他麵色凝重,眉頭緊皺,李密在旁輕聲呼道:“大哥……”

“不對!”石不語猛然站起身來,“兄弟,你說,你方才是逃脫出來的?”

“不錯。”

“不對!”石不語連連搖頭,指著玄焰道,“你可知此人是誰?”

“恩?”

“海外劍宗首徒。你覺得,你能從他手中逃脫麼?”

“可是我的確……”李密方要辯解,忽的一怔,“大哥,你的意思是,他們故意放我回去?”

“很有可能,不過,他們的目的是……”

正在苦思,宛兒忽的靠近身來,微微皺眉道:“逝哥哥,爹爹去哪了?”

兩人同時一震,脫口而出道:“父王!”

在數十名家將的簇擁下,石不語攜著眾人疾奔而去,馬匹在驟雨般密集的皮鞭下,以暴風之勢,卷過平原。

在捕獲玄焰之後,已經可以很清晰的推斷出對方的陰謀。所謂的綁架郡主,不過是一個分散兵力的幌子,這些刺客的真正目標,是勢力單薄並且專注於尋找愛女的楊林。

“看來,對方也有軍師型的人物存在。”石不語於馬背上歎道,不知如何,他忽的想起遠在海外的倩影……如果珈漣在的話,這種計謀,又怎會看不破呢?

“逝哥哥,都是我不好。”宛兒馭馬之術甚差,此時隻能與石不語共乘一騎,聞得歎息,靠在男子懷中的她,不由的低聲自怨道。

石不語撫著她的長發以示安慰,小妮子雖是宗門中人,又有一身奇特的念能,卻隻知煉器製物,幾乎不懂術法與對敵技巧,也難怪會如此輕易被俘。

“不關你的事,女孩子家不懂打打殺殺,也沒什麼錯。”

“可是,菡姐姐就會元術啊!”

“這個嘛……嚴格意義上來說,她不能算是女人。”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7:55 PM     標題: 揭竿卷

第八十八章 老爹撐住

因為馬上多了一人,石不語自然落在隊伍的末尾。待他隱約聽見前方的打鬥聲時,前方的數十騎人馬,已直直的撞了過去。漫天的塵土中,隻聽得李密呼了一聲“父王”,隨即一片混亂嘈雜,不過,聽那語氣,似乎楊林還未掛掉。

“妹妹,你看著宛兒。”

石不語轉頭叮囑一句,雙掌在馬背上輕輕一擊,躍在空中,不待落地,輕喝一聲“現”,青藍雙翼憑空展開,一個盤旋,穩住身形,奮力揮動數十下,不消片刻便已飛至戰場上空。拜混亂所賜,竟無一人抬頭向上瞻望,否則,必會多出一片“老婆,出來看上帝”的驚呼。

徐徐滑翔中,石不語極力運起妖力俯視地麵。卻見數十名黑衣刺客將楊林等人圍於一塊大石附近,四周早已倒著十七八具家將屍身。而在遠處,則有一名紫衣黑笠,騎著三角怪牛的宗士,靜立於斯,毫無聲息,細細看去,身形倒有幾分象是騰焰,隻怕八九不離十。

至於楊林,此時正靠於石上,右胸一片血跡,喘息不定,幸得七八名護衛圍做一圈,將他死死守住,不讓對方攻入。李密則帶著數十騎人馬衝擊對方的包圍圈,無形之中,也為楊林等人減輕了壓力。

眼見局勢有些僵持,原本立在一旁、袖手旁觀的騰焰微微揮手,驅策著身下怪牛,行了上來,那些黑衣刺客如奉綸音,一起退了開去,卻讓他與楊林、李密打了個照麵。

石不語身在高空,無法聽見他們說了些什麼。隻見過得片刻,李密一揮手,那數十騎家將蜂擁向前,齊齊向騰焰殺去,大有連環甲馬的架勢。

隻是,他們雖悍不畏死,怎奈麵對的卻是宗門中的高手。也不見騰焰有什麼閃避,微一揮手,袖中飛出一麵半圓赤罩,頃刻之間便放大百倍,隨即將一群家將盡數罩在其中,須臾之間,四周烈焰升騰,那數十人一起化為灰燼,和風吹來,四散無痕。

“劍宗中人,竟也有如此厲害的元器?”石不語在空中看得微微皺眉。那數十名家將中,有幾位是連日來一直侍奉他左右的,也算半個友人。眼見對方如此泯滅人性,殺之如麻,心中不由深恨,動了真怒。

不過,依靠這些家將的阻擋,片刻之間,李密卻已與楊林奔出數十丈。難得的是,這些犧牲者,明知不敵,居然還肯一起前衝充做炮灰,倒的確令人可憐又可敬。

眼見便要有一線生機,騰焰不慌不忙的輕拍怪牛,那畜生看似笨拙,行動起來卻如閃電一般,剎那之間,已超過兩名逃亡者,反轉牛頭,三角中猛然噴出火焰,將兩人衝下馬來。好在李密及時抱著楊林滾地,避免了成為焦碳的命運。

至於騰焰,似也缺乏繼續戲弄的興趣,微一躊躇,便祭起那道赤罩壓下。李密大驚,橫身攔在義父身前,卻又有何用……

“便是現在!”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石不語此時早已無聲翔至騰焰身後,眼見機不可失,猛然一個俯衝,直射下去,四羽更不停歇,數百道羽刃齊齊發出,直射對方背心。

隻是,世事難料……背身而立的騰焰忽的一拍怪牛,橫向滑開數尺,赤罩猛然反轉,朝偷襲者當頭罩去。石不語大驚之下,忙不迭收起羽翼,如石塊般下墜,重重砸在地上,卻也堪堪躲過對方的攻擊。

“無知小兒,以為潛伏在上,本執便不知曉了麼?”騰焰也不追擊,自得一笑,“可是你擒下了玄焰,速速交他出來!”

“原來如此!”石不語強忍著疼痛撐起身來,想必那玄焰身上藏了什麼印記,一被擒獲便會傳遞訊息。難怪對方慢悠悠的調戲著楊林,顯是在引誘無知獵物的現身。

見他沉默不語,騰焰哼的一聲,再度祭出手中赤罩,這次石不語卻有所提防,見他一揚手,立即展開雙翼,飛上半空。

“欺我不能飛麼?”騰焰桀桀一笑,左手一揚,喝聲“疾”,便見那赤罩紅光大作,周身雕刻而成的八條赤龍中,竟有兩條長吟一聲,活轉過來,脫離了罩麵,朝半空中的男子張牙舞爪射去,好在氣勢雖然驚人,體形卻隻如水蛇般大小。

“喵喵的!你直接出八條不是更好!”饒是如此,石不語也已承受不住。那兩條赤龍,一左一右,向他疾射而來,逼得人閃躲不濟,哪還有空去施展元術。再過片刻,騰焰看仍然收拾不下半空中的“泥鰍”,左手一指,那罩上又活轉一條龍來,看來這亦是他的極限。

如此一來,石不語的形勢更是窘迫,幾次險被小龍纏上,雖不知會發生什麼,不過看它們全身赤焰的模樣,估計十有八九會將自己變成燒烤主菜,隻是這一走神,左足一時收縮得慢了些,竟被赤龍長尾掃過,頓時便是一股焦味。

眼見情勢危急,石不語幹脆豁出性命,猛然張口,使得那時靈時不靈的保命絕招來。金色的妖丹在空中轉得幾圈,似乎理解到主人的祈禱,滴溜溜一轉,忽的一分為二,各自抵住一條赤龍。

“靠,有總比沒有好……”顧不得慶幸,石不語一震雙翼,朝騰焰猛然撲去,第三條赤龍緊隨其身後,咋看之下,倒如他的寵物一般。

見得如此奇異場景,騰焰也不由愕然,片刻之間,卻已被石不語近身,好在他及時後撤一步,抬手射出一道飛劍,隻要對方停滯片刻,便會被赤龍緊緊纏身。

“喵喵的!”如流行般下墜的男子已無退路,一咬牙,幹脆卷起青翼,將周身包裹其中,心念動處,藍翼兩端風、水二珠閃動,水箭風刃連綿射去,與此同時,赤龍、飛劍齊齊擊在青翼之上,頓時令他肺腑劇震,口溢汙血。不過雖是如此,卻並未擊破防禦,看起來這元器的防護力,倒是出乎預料之外。

青翼再振,將纏住不放赤龍遠遠甩開,石不語強撐一口氣,朝被突然攻擊搞得手忙腳亂的騰焰飛去,雙翼明珠不斷閃爍,又是十餘道元術連發,逼得對方不住後退,隻能招回那具赤罩,橫在身前抵擋。如此一來,那兩顆內丹沒了敵手,當即往回飛轉。

與此同時,那條被青翼震飛的赤龍也正在飛回赤罩的路途中。它卻倒黴,先是被風刃擊中,又被青翼劃過,頓時紅光一盛,斷成數截,隨即散作一團妖霧,看起來,倒象是純粹的妖力凝結而成,隻不知,當初是如何附在罩上的。

說來也巧,那兩顆妖丹卻恰恰穿過這陣妖霧,不知如何,兩丹忽的自轉起來,片刻之間,竟將那妖霧吸得幹幹淨淨,點滴不留。未等主人回過神來,早已射入口中,歸還丹田。

石不語腹中一熱,隻覺一股熱流縈繞四肢,倒如同平日裏吐吶靈氣、吞回妖丹時的感覺,連忙運息內視,卻見那顆金色妖丹,果真大上少許……難道說,這分丹可以吸收妖力?

“小子安敢如此!”他正有些走神,下方的騰焰,早因赤龍被毀,怒火攻心,祭起那赤罩攻了上來,隻是吃得一虧,他卻再不肯放出赤龍來。

“妖華息爆!”石不語剛撿得便宜,信心大增,張口便是一道必殺技,威力卻比之前大了幾分。可憐那騰焰,實力明明遠高於對手,卻一再於這些料想不及的怪招上吃虧。此次,卻又險些落敗,忙不迭的將赤罩擋在身前,生生抗下轟擊,身子卻不住後退,十餘步後方才定下身來,鬥笠早被掀飛,嘴角不斷滲出血絲來。

“好!很好!”狼狽的狀況下,騰焰反而高聲大笑,雖然聲中並無半點笑意。數聲過後,他徐徐將手探入袖中,發狠道:“小子,這是你逼……”

“注意後麵!”石不語揮開扇子,打斷了他的話。

“什麼?”騰焰微微側頭,忽見數百道寒光一閃而過,剎那之間,原本長身而立的一宗之主,已變成了人性竹篩。

“收!”一聲輕喝,隨著完美一擊的羽刃返回青藍雙翼,騰焰的屍身緩緩倒下。

“抱歉,我打不過你,隻能用這陰招……”石不語落下身來,朝死不瞑目的男子拜得幾拜。

方才,在運用元術不斷騷擾對方之時,他已有意的將對方向羽刃落處逼去,至於最後的龍息爆,也是特意計算角度後的使用。雖有些冒險,不過,騰焰還是相當不幸的立在羽刃之前,一直防備著麵前敵人的他,隻是偶然忽略了後背,便殞命當場……不過,任誰也猜想不到,這些羽刃會悄無聲息的回射。

眼見此景,那些立在遠處的黑衣刺客不由麵麵相窺,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石不語長歎一聲,揮手道:“散了吧!爾等不過受雇於人,小生也不喜殺生,免得讓他人家中妻女悲戚。”

對方怔了片刻,終於四散而去,不消片刻,便已走了個精光,與此同時,一直守侯在遠處的宛兒,聽得戰鬥聲音漸止,也爭脫蘭蓉,急急奔來:

“逝哥哥!”

“HI,美女!”

石不語張開雙臂,期待著溫軟的擁抱與泛濫的讚美。不料女主角居然徑直越過他的身邊,朝騰焰屍體直直衝去,口中喃喃道:“這家夥身上必有許多元器,不如……”

“宛兒!”大失麵子的男性輕喝一聲,將她拽回身邊,“對死者要敬重些!”

“逝哥哥,你不是最缺元器嗎?我幫你尋……”

石不語費力的咽咽喉嚨,想起那具赤罩上的妖力,不由心動。不過,過了片刻,他終究搖頭歎道:“罷了!這種搜屍的惡事,我做不出來。”

“恩?可是,他是敵人啊!”

“不,他首先是人,然後才是敵人,人與人要互相尊重。”

事實上,石不語一向鄙夷某些小說中的男主角,似乎他們最喜歡的,便是將對手殺死後再搶奪元器,無論名義上如何偉大,終究是一種無恥的行為吧……

也許這些對手十惡不赦,但是,他們的死,已經洗清了自己的罪孽,又何必去奪取那些耗費了他們無數心血,說是第二條性命也不為過的元器!殺人者死,這很正確,但是你在處死殺人犯後,會去搶奪他家中的錢財與妻女嗎?那樣的話,又與殺人者有什麼區別?

“所以,讓騰焰的元器與他一起安息吧,即使,我真的很渴望那三條赤龍……”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08:49 PM     標題: 揭竿卷

第八十九章 吸星大法

一番撕殺過後,楊林僥幸保得性命,隻是渾身上下受了七八處重創,沒有三五個月康複不了。不過,這位靠山王爺,在蘇醒後的第一句話卻是“兒郎們傷亡如何?”,也難怪那些家將如此視死如歸了。

簡單治療一番後,受得重創的病人也不去休息,靠在躺椅上,麵色陰鷲,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石不語侍立片刻,心中始終想著那妖丹吸收妖力的奇象,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向李密使個眼色,便欲離開房間。

“逝兒。”他一隻腳剛跨過門檻,便聽得楊林在身後呼道。

“老爹,你不用太感謝我的,隨便給幾萬兩……”

“……”對方頓時無語,過了半晌,忽的歎道:“不過,今日倒真是多虧你了。想不到,我臨老收個義子,反倒救了自己一命。”

“客氣話就免了,好歹也叫你一句老爹,雖然有些勉強……”石不語想起那虯髯生之事,心中未免有些不是滋味。

楊林擺擺手,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沉聲道:“逝兒,實話說與你聽,為父的若不是與你投緣,即便陛下降旨,又豈能勉強於我……哼!哼!這恩將仇報的事,老夫也不是沒做過!”

石不語聽得半是惶恐半是感動,自己這便宜父王,果然不是好人,若不是那虯髯生的托付正合他心意,隻怕自己與虯髯生都已……不過,至少從目前看來,他對這新得的義子,倒的確是真心實意的。

“老夫也不勉強……”這時,楊林又於椅上直起身來,肅容道,“逝兒,我隻問你一次,可情願真心叫我一聲父王?”

說到此處,他神情中,已全無了笑意,直直望著石不語,顯然心意頗為真切。

石不語怔怔無語,立在門檻附近,雙眸木然,也不知在思些什麼。

楊林耐著性子等了片刻,見他始終如此,隻得苦笑道:“罷了,你若真不……”

“父王在上,請受孩兒一拜!”話音未落,石化中的男子已推倒玉山,拜倒在他膝前。

一番折騰,這對父子之間的關係,倒是又融洽了許多。閑談幾句後,三人漸漸肅容,說到此次的事件上來,

李密站在一旁,從方才起始終無語,此時踱得幾步,忽的上前道:“父王,這兩次的刺殺,隻怕是同一批人所為。”

“不錯,能出動宗士來取孤家首級的,天下又能有幾人!”楊林點頭讚同,轉向另一邊的男子道:“逝兒,聽聞那擒下的活口,乃是你的舊識?”

石不語微微頜首,將自己與玄焰相識過程簡略敘述一遍,頓了片刻,又道:“老爹,你可知曉,騰焰與玄焰乃是……”

“恩?”他神色微微一凜。

“他們似乎是陛下宮中的供奉……”點到即可,石不語也不再說下去,相信稍有頭腦的人,都能聽出其中的意思。

果然,楊林神色一變,在躺椅上強自撐起身子,“你的意思是,幕後者乃是……”

“那倒未必。”李密走近幾步,輕聲道:“或許這兩位海外宗士,隻是個人行動。又或者,隻是受了陛下身旁近臣的驅使。”

“此言有理。”楊林沉聲道:“若說是陛下令他們……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

他這話,倒是真心實意,一來,他與楊廣是親叔侄,排除楊廣六親不認的惡習來看,倒的確保險;二來,楊廣登基的過程中,楊林也出了不少氣力,若無他手握兵權在外呼應,楊廣想要順利的擠掉廢太子,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父王,聽聞陛下一向寵信宇文君集。”李密點頭附議,旋即又道:“此人一向與父王不和,隻怕,此事十有八九乃是……”

“不對!”石不語搖頭否定道,“騰焰難道不知老爹的身份?他又不是白癡,哪會這麼聽宇文君集的話。”

“大哥的意思是?”

“我以為,要麼是騰焰的個人行動。”男子幹笑幾聲,望了眼滿臉怒氣的義父,“要麼,便是那最壞的推測。”

“放肆!”楊林不顧疼痛,猛然跳起身來,滿麵猙獰的抓起對方怒道,“我乃陛下的親叔叔,豈有……”

“叔叔?聽說,陛下為了登基,連父親、哥哥、妹妹都……”眼見他雙目血紅,石不語自然也有些害怕,不過雙眼仍是毫不退讓的對視過去。

僵持片刻,楊林終於長歎一聲,頹然將他放下。

“父王,大哥說的也未必全錯。”李密見勢頭緩和,朝石不語眨眨眼,趁熱打鐵道:“諺語雲,防人之心不可無,若陛下真的……我等也不能坐而待斃。”

楊林背著雙手,望著窗外的枯樹,沉默不語,臉上神色陰晴不定。他既無語,兩位義子也隻得垂手拱立在側,房間內,頓時寂靜得有些駭然。

“容我再想想。”許久之後,忽然蒼老許多的靠山王輕歎一聲,揮手示意兩人出去,“對了,你們將那刺客帶上來,我要單獨問他幾句。”

秘密的審問,似乎沒有得到好的結果。在石不語與李密聽到一聲慘呼並且衝入房間時,隻見到一把鮮血淋漓的佩劍,正徐徐從玄焰的屍身上抽出。事實上,玄焰也隻是聽從師尊的指揮,卻並不知曉更上一級的策劃者。楊林一腔怒火,正無處發泄,聽到如此毫無意義的答案後,自然便拿他做了出氣筒。

隻是,在石不語心中,卻總對玄焰的死,有些悶悶不樂。說起來,玄焰雖非善類,卻沒有對不起自己的地方,這次的殞命,也有些“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味道。或許正是出於這種歉意,他並沒有按照楊林的吩咐,將玄焰的屍體丟去喂狗,而是私下為他辦了個適宜的殯葬。

待得心情逐漸平複得一些,石不語便關起門來,潛心研究起那日妖丹吸收妖力的奇象來。無庸置疑的是,那日所發生的一切,絕非自己的幻覺,僅那一條赤龍的妖力,據他自己的推算,已足抵數月的吐納。

而這種奇象,在經過大膽的推測後,暫時可歸功於自身修妖之法的奇特。所謂的“奪丹法”,本來便要通過吸取異獸的妖力來形成妖丹,那麼經此成形的妖丹,自然也會具備一種吸取妖力的特質,並且這種特質,會伴隨著妖丹的不斷壯大成長而明顯起來。

隻不過,相對於解釋這種亦驚亦喜的奇象,令石不語更迷惑的,是一種矛盾的事實。如果說,妖丹的確能夠吸取妖力,那麼,為何在西原的激鬥中,自己卻未曾吸收到那些妖獸的些須妖力?最典型的例子,便是與虎臉的交手。

思索幾日,石不語始終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到得最後,或許是穹天也被如此苦思所感,偶然之間,他竟聯想到,或許最關鍵的一點,便在於妖力是否有主。赤龍被自己消滅後,那些妖力便成了無主之物,自然可以吸收,而與虎臉戰鬥時,對方的妖力是有主之物、受他控製,自然不能被自己奪取吸收。

為了驗證這種推想,他從須彌戒中取出一顆妖丹,將其撚碎並催出蘊涵其中的妖力來,經過實驗可以發現,這些妖力雖然基本揮發在空氣中,但確實有一小部分被他的妖丹吸收,換而言之,石不語的推測,是大致正確的。

更進一步來說,若是自己日後打算以這種投機取巧的法子來增加妖力,便要滿足兩個條件:首先,要有一個妖力比較充沛的對象,可以是異獸、妖族或許是妖器;其次,要盡量讓對方失去對妖力的控製,最簡單的方法,便是“殺”!

當然,在對身邊儲備的妖丹進行瘋狂的吸納後,石不語也很鬱悶的發現,這種吸納存在很嚴格的限製。

一方麵,不是所有的妖丹和妖力都合適,隻有那些中上階妖丹提供的妖力才能被吸納。而中上階的妖丹,即使對於悠白而言,也是極難獲取的。

另一方麵,這種妖力的吸納利用率極低,大多數的妖力都在散發出來的一剎那浪費掉了。而且,妖丹在吸收一定量的妖力後,還有一個融合運行的過程,或者說,達到了一個飽和度,之後,在一段的時間內,根本無法吸納任何妖力。

而關於這一點,在石不語半是歡喜半是沮喪的向蘭蓉匯報時,後者如此安慰道:

“公子,凡事當知足,你已占了天大的便宜。”

“話雖如此……”老實說,在剛發現這種“吸星大法”時,男子還真的以為自己要一夜爆發,成為宗門第一人,統領四方,泡盡天下美女,隨後將仙界、魔界一鍋端,最後打退外星生物的襲擊,成為世界之王。

“逝哥哥,慢慢來吧,最多以後我幫你一起去殺異獸。”站在另一邊的宛兒,也如此安慰道。

“謝了……”石不語歎了口氣,“不過,我並不打算經常用這法子。”

“為什麼?有後遺症嗎?”

“那倒不會!隻是,為了一點妖力,便要傷了異獸的性命,未免也太……恩?你們兩個去哪?”

“好困啊!我去睡覺了,你慢慢表現自己的善良吧。”

“不是吧,看到一個這麼英俊又有愛心的男子,你們居然不動心?”

“逝哥哥,現在不流行你這種啦!”

“那流行什麼?”

“現在比較流行麵貌普通、卑鄙無恥下流的小痞子、小流氓。”

“……”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10:14 PM     標題: 揭竿卷

第九十章 我要回家

“回去?回去哪?”正在病**休養的楊林,推開身邊的侍者,詫異道。

“自然是回潞州。”石不語低頭看著身上的外衫,心頭有些落寞,不由自主的,便想起那三位同時贈送這禮物的玉人,不知她們現下如何……

“回去做甚麼!”楊林幹脆坐起身子來,“此處便是你家。怎麼,你與宛兒、密兒處得不好嗎?”

“怎麼會呢!隻不過,潞州那邊,我也有不少好友。”

“那打什麼緊,孤家下道榜文,將他們全都遷移至登州來,再騰座別府供他們居住。”

“老爹,你在搞三峽移民嗎?”

好說歹說,磨了足足兩個時辰,連李密也一並出來勸說,楊林卻始終不肯鬆口,仿佛這義子會如詩中的黃鶴般,一去不複返。事實上,登、潞二州之間也並不遙遠,若是快馬加鞭,兩日即可到達,更何況還有青藍雙翼可以代步,更是便捷。

石不語反反複複,直講得口幹舌燥,換來的隻是對方不住的搖頭,情急之下,他也不知何處獲得的靈感,胡謅道:

“老爹,你還想不想要孫子?”

此言一出,還在喋喋不休的兩人頓時閉嘴,不約而同的將視線聚焦過來。眼見如此,撒下彌天大謊的男子隻得硬著頭皮,繼續編下去:

“老實說,我在潞州剛娶了新婦。多月未見,再不回去,隻怕這頭上會有些綠油油……”

“可是上次那小姑娘?”楊林先是一喜,隨即搖頭道,“不對,她雖對你頗為眷戀,但我看你對她,倒並不十分上心。”

“這個嘛,其實是另有他人。總之,新婚宴爾的,我好歹要回去一趟。”

“真的?你這小子一向狡猾,十句裏隻能信得三句。”

“安啦!大不了,我過陣子帶她回來,住上十年,給你生七八個孫子如何?”

“當真?”老頭子麵上一喜,湊過身來。

“大丈夫一言即出,什麼馬都難追!”石不語將胸脯拍得砰砰作響,就差對天發誓了。

“好吧!”楊林盯著他看了許久,勉強點頭允諾,頓了一頓,又補充道,“對了,既然你要回去,順便替孤家督促山南各府辦案。”

“恩?”

“可還記得連累你入府的案子?”楊林忽的肅容道,“十萬王杠,竟被洗劫一空,到得今日都未破獲,實在可恨!”

“父王息怒,莫要衝破傷口。”李密急忙勸道,“都是孩兒無能,未能及時破獲。”

“此事卻不怪你。”楊林揮揮手,重重一掌拍在扶手上,“這夥賊人如此無禮!若讓孤家捕獲,必要誅其九族!”

“……”石不語聽得忐忑不安,說起來,自己也算從犯,誅九族的話,不知道義父是否也計算在內……換句話來說,老爹豈不是要自己殺自己?

事到臨頭,石不語也無從推脫,隻得滿懷鬼胎的應下此事。蘭蓉之前已得吩咐,早將行囊收拾妥當,用過午飯,兩人便備下快馬,起身離府而去。楊林強撐病體,與李密、宛兒率著五百軍士,一路送至城門方才駐足。又遞與石不語爵主令牌,道是差遣山南各府查案的憑證,再三叮囑,不可用來擾民索賄。

石不語隨口應得幾聲,將令牌懸在腰間。他早已打定主意,這辦案之事,自己是鐵定不去的。不過嘛……嘿嘿,擾民,咱家做不出來,隻是那些官吏個個吃得腦滿腸肥,不幫他們花些錢財,未免也太對不起普天下受盡盤剝的百姓了。

又談得片刻,楊林拍拍他的肩膀,徑直轉身離去。大丈夫不做惺惺兒女之態,他如此幹脆,倒也省了彼此許多尷尬。見他離去,一向負責守衛的李密也隻得起身告辭,臨行前兄弟二人緊緊擁在一處,情誼自不需言表。

石不語雖遊戲人生,又兼滑稽可愛,但此時望著這義弟的背影時,還是隱約覺著幾分酸楚,又憶起數十日來,對方始終關照自己,並無一點虧待之處,更難得容人之量……想到此處,不由心中一動,抬手呼道:

“二弟,你多加保重。”

李密轉過身來,微微一笑,白衣勝雪的身影,令人隻覺親切,而沒有絲毫的不安與妒忌。

“逝哥哥!”

正有些感慨,卻聽得身邊一聲輕呼。石不語轉頭望去,卻見宛兒帶著笑容,俏生生的立在麵前,她今日難得恢複一身女裝,咋看之下,倒頗有幾分佳人風韻。

“宛妹妹,你不與二弟一起回去麼?”

“恩。”小妮子低頭捏著衣角,輕輕應了一聲,徐徐抬頭問道:“逝哥哥,那日打獵,你捕獲了幾隻獵物?”

石不語一怔,不知對方何以問起無關之事,不過,終究還是照實答道:

“大約七八隻左右。”

“是嘛!我隻打了六隻。”

“嘿嘿,那你可沒我……”

還未及炫耀,便見麵前的少女,輕輕踮起腳尖,如蜻蜓啄水般,在他麵頰輕觸了一下,隨即在男子反應過來之前,轉身踉蹌著跑開,中間險些跌了一跤。

“這……”石不語摸著猶有餘香的麵頰,半是迷惑半是忐忑。

“公子,莫非你忘了那日與郡主定下的賭約?”蘭蓉在旁抿嘴,微微笑道。

“你說那個……她的記性,也未免太好了一些吧。”

“女孩子的記性總是很好。”蘭蓉輕笑著搖頭,“尤其在某些事,某些人上。”

“小菡?”

“恩?”

“你有誌於瓊瑤小說嗎?”

因為心中記掛著凝寒等人,石不語與蘭蓉一路急行,不過一日工夫,便行了大半路程。經過濟州時,石不語忽的想起於濟州唐璧府中任職的秦暮,微一躊躇,便撥轉馬身入城去尋他。

問過行人之後,很容易便尋到唐璧行台所在。門外幾名旗牌正率著數十名士兵巡遊,麵色一律鐵青,顯然心情頗為糟糕。

兩人跳下馬來,還未靠近行禮,便見其中一名旗牌有些急噪的揮手道:“去!去!去!行台今日無空,有事明日再來!”

石不語微微一笑,從腰上解下令牌,扔了過去,對方隻看得一眼,忙不迭的跪下行禮道:“小將參見爵主,不知爵主駕到,有失……”

“罷了!”石不語揮手打斷他。這種官麵上的空話,這些日來自己聽得不在少數,登州府上下一百多名大小官員,哪個見麵不是如此,起初還有些飄飄然的虛榮感,到後來,簡直令人反胃。

“是!是!”那旗牌也不敢多言,連忙起身,低頭道:“爵主可是要見唐節度?”

“這個自然!怎麼,你們府中有事嗎?”

“不敢!不敢!隻是唐大人正在處置門下旗牌,怒火頗盛,隻怕衝撞了爵主。”

“哦?這麼大的官,居然還拿門下旗牌出氣?”石不語一麵向大堂行去,一麵問道:“對方到底犯了什麼大錯?”

“其實也沒什麼……”那旗牌四下打量一番,低聲道:“不過是沒有如期捕獲那夥盜王杠的盜賊,秦旗牌也實在是冤枉!”

石不語忽的停下腳步道:“恩?你說那人姓秦?可是秦暮?”

“正是,爵主如何……爵主,您去哪?等等小將啊!”

聽聞秦老大受苦,石不語一路急奔而去,幸好有那旗牌在後高呼解圍,免除了衛兵上前阻攔。行了片刻,隱隱約約聽得前方大堂中傳來板子擊肉之聲,他心中大怒,加快步伐,直直衝了進去。

見得一人冒失衝入,大堂裏頓時因為詫異而寂靜下來,過了片刻,那端坐在公案後的中年男子,忽的喝道“拿下”,兩旁衛士頓時如群虎撲羊一般,湧了上來,七手八腳將擅闖者按住。

“你是何人,如何敢擅闖公堂!”石不語抬頭望去,卻見那男子正向自己問話,一臉肅殺之氣,想必便是唐璧。隻是看他模樣貌似文士,難以想象其如何依靠勇猛作戰而擢升至今日地位。

此時,躺在地上、背部一片血肉模糊的秦暮,已逐漸從昏厥中醒來,待到看清身旁的男子時,不由一喜,忍痛朝對方笑了笑,示意自己並無大礙。

“大人問你,如何不開口!”一名旗牌見石不語默默不語,便上前幾步喝道,神色囂張之極。

“大人!”秦暮伏在地上,強自開口道,“這是小人好友,想是太過憂心,一時失禮,望大人恕罪。”

“秦暮,你自身難保,還要替人求情。我且問你,本官起初給你三十日期限,後來又幾番加至三月,怎麼連半個賊子都未捕獲!”

“大人,那夥賊人隻怕是外省所來,得手即去,一時半會,如何查得到?”

“若查不到,你當初為何要一口應下,軍令狀在前,不由我留半分情麵!”

“喂!”見他二人演了半日,仍被按倒在地的男子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恩?”兩人一怔,齊齊朝他望來。

“勞駕,把這東西拿出來!”石不語朝身邊旗牌笑了笑,目光投向腰間的令牌……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11:37 PM     標題: 揭竿卷

第九十一章 秦老大的麻煩

在望見令牌的瞬息之後,高高坐在堂上的一方節度使,忽如患了羊顛瘋一般,渾身上下、連皮帶肉,一起顫抖起來。還未等階下眾人反應過來,這位似乎徒有虛名的唐璧大人,已突然領悟了傳說中的瞬移大法,剎那之間,於堂上移至石不語身旁,嘴中不住喝罵衛士,雙手卻忙不迭的伸展,恭敬的將對方輕輕扶起。

寒暄幾句,在斷定這頗為消瘦的男子,確是靠山王新收的爵主後,極其不甘的唐節度,也隻得放下一貫的官威,一麵暗自咒罵對方的狗屎運,一麵滿臉堆笑的賠罪奉承起來。至於秦暮,自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被平安無事的送回居處治療。而猶然身處行台之外的蘭蓉,也由幾名親兵小心翼翼的護送進來……之後,還用問麼?無非是請客吃飯賠罪送禮的老花樣。

酒過三巡,石不語仗著老爹的權勢,狐假虎威的打著官腔道:“唐節度,我此次前來,是奉父王之命,催促你們山南各府速速偵破王杠要案。”

唐璧聞得此言,手中竹筷一顫,剛夾住的一個肉丸頓時落地。怔了片刻,他急忙起身應道:“下官敢不效力!隻是,這些賊子……唉,總之,望王爺多寬限些時日。”

石不語心道,莫說寬限幾日,便是寬限百年也無所謂,最妙的便是永無所獲。隻是,心中雖有此意,麵上還得收攝了笑容,肅然道:“唐大人,並非本爵刻意刁難,隻是我家老頭子近來火氣甚大。大人若不抓緊,隻怕這頭上烏紗……”

唐璧一怔,隨即明白對方所謂的“老頭子”是指誰,頓時麵色蒼白、細汗迭出。須知,靠山王府向來統轄山南全省,唐璧雖是一方重臣,卻仍受他管轄,況且楊林又是新帝親叔,這層關係,任憑他人如何有功於國,也終究是胳膊扛不過大腿的。

見他如此神情,石不語心知火候已到,不再多言,轉而安慰幾句。又飲得幾杯,見對方始終心不在焉,也覺得無趣,幹脆起身告辭。

唐璧也不強留,親自送至府門,臨別時,卻也免不了要俗氣一番,托出四樣錦盒,道是送予爵主的“微禮”。自然,早有此意的男子也要謙遜一通,最後在對方的苦苦哀求下,勉為其難的收下禮物,賓主盡歡,告辭而去。

出得行台,石不語見天色尚早,便尋了輛馬車,向秦暮居處駛去。途中無事,氣悶的男子便取出那四樣錦盒檢視一番。打開一看,果然都是微禮……隻不過,微則微矣,價值嘛,卻難以估量。

“這家夥倒懂得送禮,頗為迎合人心。”待到瞧見一隻錦盒中的首飾時,他不由如此笑道。

或許是誤會了自己與蘭蓉之間的關係,唐璧居然準備了幾份首飾相贈。其中最為名貴的,便是一串以十八顆大小相同、細瑩明滑的海珠所製成的項鏈,以及一隻純以翡翠雕飾而成、又以寶石為眼的半透明鳳釵,單單這兩樣,價值便不下萬金,這位唐大人,倒的確下了一番工夫。

他正有些好笑,蘭蓉已在旁輕聲語道:“公子,秦大哥的居處到了。”

石不語抬頭望去,入眼處,恰恰是玉人兒素淨素淨的玉頸,心中不由一動,將她輕輕拉住。

蘭蓉嚶嚀一聲,滿臉紅暈的望了過來,美目之中,瑩瑩帶著許多水光,心中卻如小鹿一般,不住的輕顫:“莫非……公,公子他……”隻是,她意識中雖覺著不妥,怎奈全身仿佛中了定身術一般,半點不由自己控製,仿佛全然聽命於眼前這帶著微笑的男子。

“轉過身去。“石不語朝她眨眨眼,輕聲笑道。換來的,是一個婀娜多姿,微微顫抖著的背影。

饒是男子並不他意,見得此景,又聞著處子陣陣幽香,不由得生了些須綺念,徘徊許久,方才回身揀出那串珠鏈,輕輕的戴於那段玉頸之上。

蘭蓉怔了片刻,隨即一聲輕呼:“公子,不可以的,這是別人送給你的禮物。”

“不要緊的,禮物本就是用來送人的。”石不語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本是太子妃,這一路跟著我這窮光蛋,還要伺候我這蠢人,也真是苦了你了。”

“不會的……”蘭蓉輕輕低下頭去,“和公子一起,是菡兒這輩子最快活的日子。”

“別說得這麼肉麻嘛!對了,這珠鏈可好?”

“恩,很美,隻是……”

“你喜歡就行了!再說,我也沒娘子,唐大人這禮物,等於送鞋子給缺腿的。”

聽他講得有趣,蘭蓉噗嗤一笑,忽又紅了兩頰,垂下頭去,似乎想到什麼。

“對嘛,小菡,其實你笑起來真的很漂亮,以後要多笑笑哦!”

“……恩。”

秦暮的居處,倒有點象農民建房,占地頗大,裏麵卻空空如也,往往連裝潢也隻搞得一半。見石不語盯著泥胚牆詫異不已,帶路的秦夫人便坦然解釋道,當初買這屋子時,便是看中它的寬闊,隻因了自己夫君略有薄名,時不時便有數位好友前來盤桓。地基若是小了,隻怕習武都騰不出地來。

石不語聽得此言,也隻能暗自感慨,這英雄豪傑,又要義氣又要慷慨,隻怕其中,十有八九都是窮得落魄,自己是決計不當的。再行幾步,便見秦暮正趴在前方竹**,背上裹著厚厚一層紗布,麵色土灰,好在精神尚可。見得石不語入內,他勉強撐起身子,微微笑道:

“逝兄弟,老哥我又欠你一命了。”

“半條而已,棍刑是死不了人的。”石不語尋了張椅子坐下,蘭蓉習慣性的靠近,替他輕揉著肩膀。

“這位是……”見得如此親密的場景,秦暮不免詫異。

“這個嘛,說起來比較複雜。”石不語撓著頭,湊到對方耳邊輕聲道了幾句。

下一刻,臉色大變的秦老大,難以置信的忐忑道:“你,你,居然讓……當女婢?”

“菡兒心甘情願的。”蘭蓉以為秦暮有所不滿,忙不迭的應道:“況且,公子對我很好。”

“真有你的!”秦暮呆了半晌,給那位幸運星重重來了一拳。

“不敢!不敢!”石不語忍痛笑道,“哪有你秦老大厲害,居然敢冒冒失失承擔下這王杠案。”

秦暮麵上難得一紅,尷尬萬分:“莫要再說!都是老哥我一時功利心切,仗著有單二這位天下響馬頭子在,以為隻要央他打聽即可破案。唉!怎知他也尋不到線索!好厲害的賊子!”

石不語頓時無語,若換了平日,單二定會將那殺千刀的賊人親自綁到秦暮麵前……隻是,如今這種情勢下,難道要單二、大哥、老三來個投案自首不成?

隨口敷衍幾句,兩人不覺談起那位靠山王楊林來。石不語忽的想起秦父正是亡於楊林棍下,倒有些忐忑不安。隻是紙終究包不住火,隻得小心擇詞,言道自己因了意外,偶然成了靠山王的義子。

“無妨!將軍難免陣前亡!先父與他各為其主,倒也不能怪他。”見石不語有些不安,秦暮反而安慰道:“日後若有機會,我必與其在陣前較量一番。這釁仇之事,倒是不必。”

“如此最好!”石不語聞得此言,大喜過望,不免對秦暮的豪傑氣概又多了幾分敬佩。

又攀談一陣,眼見天色不早,兩人便起身告辭。臨行前,仗著有人撐腰的新角主,便叮囑老友隻管養傷,諒那唐璧也不敢來催促羅嗦。隻是秦暮卻搖頭不從,言道自己從未吃過如此大虧,必要擒獲那些賊子破案,方才消卻心頭之恨。石不語見說不通,隻得汕汕而去,隻能寄望老天庇佑那三位“賊子”了。

此外,秦暮又道,再過一旬,便是他娘親母壽誕之日,囑托石不語代邀單二等人一同前來聚會。石不語自是滿口答應,隻苦了蘭蓉,又要替這忘性甚大的主人多記一事。

曉行夜止,一路奔波,兩位旅行者終於翌日黃昏時,遙遙望見了二賢莊的簷角。石不語在馬上直起身子,默默望著遠處的炊煙時,不由得心中感慨不已,說起來,此處雖是他名義上的家園,卻極少有安逸逗留的愉悅,隱隱約約間,難免缺乏了那一分親切感……或許,自己也應該去尋覓一處真正與俗世絕緣的所在,伴著凝寒幾人,過一段逍遙自在的生活。

而之後,隨著那個名字躍入腦海,在呼嘯的風聲,石不語心中,卻有一股暖流徐徐流淌起來。不知不覺中,心中早被那張許久未見的清冷顏容所占據。待到得莊前時,他再也無法忍耐下去,叮囑蘭蓉跟隨迎接的家丁自行入內後,便振開雙翼,自行向後院翔去。

“那是師父吧!”

在高空盤旋的男子,靜靜望著下方,背對著自己、斜靠在池塘邊的美麗人影。即使是從模糊不清的池水中望去,也能感受到那種令人心境平和的優美。黑色的長發沒有任何的裝飾,隻是在頂部略微盤了一個笄,自然的從耳邊垂下,在微風中輕輕拂動,襯托出肌膚的潔白如雪。逝長的身影,隻是這樣簡單的坐著,也能令人感受到它的細膩與美感,讓人不覺便想將其擁入懷裏,好好的呵護一番。

“偶然露出如此柔弱的氣質,也是一種……”石不語看得口幹舌燥,一對羽翼不自覺的停止了揮舞,其結果是……

“啊!”他以垂直下落的姿勢,一個翻身,頭朝下,筆直的撞入水中,沒有帶起一點水花。

“逝!”凝寒吃得一驚,猛然站起身來。

“師父,我回來了!”撲騰在水麵上的男子,露出燦爛的笑容,隨即是一個驚天動地的“阿嚏”。

“坐好,別動!”

“我……阿嚏!”

“去了那麼久,一回來就是這樣出場方式嗎?”

“阿嚏!那隻是跳水表演而已。”

石不語盤膝坐在湖邊,凝寒站於身後,用一條羅紗幫他擦著濕淋淋的頭發,淡淡的幽香隨著清風,靜靜的在身邊縈繞,令人心神俱醉。

“師父,你剛才好象有點不一樣。“或許是感覺到心中的異動,他嚐試著轉移話題道。

“有嗎?”擦拭的動作停頓了片刻,隨即又加快速度。

“恩,你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

“沒有啊。”

“不對哦,你剛才的眼神很……溫柔,似乎在想……晤!”

然而,下一刻,一條羅紗已堵住他的嘴唇,將所有疑問盡數塞回。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11:47 PM     標題: 揭竿卷

第九十二章 禮物

聊著天,夕陽的色彩逐漸從天際褪去,隨即主宰天宇的,是緩緩潑灑銀輝的明月。在微涼的晚風中,兩人並排坐在湖邊,互相告知這些日子來的經曆。

據凝寒所說,那日在趁亂救援了秦暮與漪靈後,他們便踏上化回原形的悠白,乘風而去,雖然也有數名供奉禦空來追,卻都被幾人合力擊退。之後一路迤儷,取道西南,逐漸擺脫了追擊。這中間,紅拂數次傳書,告知石不語的消息,幾人因此略微安心,隨即在護送秦暮返鄉後,歸還二賢莊。

“我們這些人裏,漪靈怕是最最掛念的,不住念叨要去北方尋你。”凝寒頓了頓,肅容道:“不語,我看漪靈對你情根深重……”

“恩,我知道。”石不語摸了摸下巴:“不過,那隻是小孩子的眷戀罷了。等她再長大些,自然會另有心上人了。”

凝寒苦笑一聲,搖頭道:“隻怕並非如此簡單。不語,你終究是要……這分寸,還是留意些。”

“哦!我有分寸的。”

“真的?這些日子來,你身邊多了多少女子,自己數數。”

“……說到這個,似乎待會還有一位要住進來。”

凝寒一怔,隨即苦笑道:“不語,我知你天性友善,又詼諧有趣,易討女子歡心。隻是,在你自己看來,不過是多交些朋友,卻怕她們並非如你想得那麼簡單。”

“……說起來,或許是天性吧。我見著有趣的女子時,總忍不住會去搭訕、調笑、親近。隻是,別的想法,卻是半點沒有的!”

“真的?”凝寒瞟了他數眼,目中盡是狐疑之色。

見她不信,石不語也不知怎的,情不自禁的抓起那雙柔荑,輕輕曳道:“師父,你盡管放心……”

凝寒麵上微紅,輕啐一口,輕輕的將手抽走,柔聲道:“要我放什麼心,我又不是……不是……”

石不語呆了呆,不覺為對方這種有別與往日的柔媚而詫異。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卻見一輪銀盤漸升,正是圓月之期……心中一驚,急忙轉移話題,從懷中取出那隻翡翠鳳釵來:

“師父,這個,送你。

“哪來的?”

“自然是……”

還未答完,便聽得一聲脆呼,遠遠一個身影衝來,直直的撞進石不語懷中,兩隻粉臂隨即纏上了脖子。

“清荷?”石不語大吃一驚,倒不是因為清荷的突然出現,而是她的笑容……須知,清荷在與自己相處的半年中,幾乎隻會保持一種呆滯的神情,怎的此時竟會笑了?不,不僅是笑容,她的整個麵部表情,都與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似乎在逐漸恢複到正常小女孩的階段。

“爹爹!”他還在驚訝,懷中的清荷卻已經輕呼著,掛在爹爹的頸上撒嬌般的搖曳起來。

“乖寶寶,你怎麼……”石不語越發詫異得語不達意。

“逝!”“二弟!”“二哥!”“老逝!”“逝哥哥!”“老板!”隨著數聲雜亂無章的稱呼,五六個人影也在夜色中逐漸清晰起來。

用眼睛看著,用耳朵聽著,微笑著的男子,忽然覺得整個世界,又變得嘈雜而熱鬧起來了……

雖然多日不見,此刻相聚,眾人之間卻沒有生疏之感,大概真正的友誼多是如此。石不語與單二幾人互相拍打一番,又去捏了幾把漪靈的臉蛋,輪到莫愁時,反而不知該如何問候才好。

結果,還是麵前這披著美女皮的僵屍,拉過躲在身後的蘭蓉,笑吟吟的歎道:

“聽聞你此次又拐了個美人兒回來,果然出手不凡。”

“拐就拐,何必加個‘又’字?”

“難道我有說錯麼?這裏的姑娘,除了凝寒,哪個不是你拐來的?奇怪,為何你每次出門,都會帶回一位女子?”

“是嘛……”石不語仔細想來,似乎的確如此,隻得長歎一聲:“唉,一個男人太有魅力,也是很無奈的事。”

“看來,一個男人太無恥,也是很無奈的事。”

“…………”

被諷刺了一通,一舌難敵眾嘴。趁著眾人在審問蘭蓉的被拐經過,石不語幹脆抱起清荷,遠遠躲在一邊。漪靈卻不肯罷休,拉著衣角跟了過來。石不語與她調笑數句,又送出幾份於宛郡主處勒索來的材料。

漪靈為此不禁大為歡欣,她近來鑽研機關之訣,自覺大有進展,隻可惜缺乏材料,沒有實踐的機會。石不語此舉,倒與雪中送炭有得一比。見她如此興奮,男子便乘機問起清菏轉變的原因來。

原來,自分別後,凝寒等人便於搜索異獸的同時,想盡法子弄了些驅除妖力的丹藥回來,逐次給清荷服用。起初一段時間內,似乎毫無效果,令心急的眾人極其沮喪,幾要放棄。不料清荷某日醒來時,忽的靈智大開,不但能夠說出幾句整話,連麵上的笑容,也比以往多了許多,或者說,她看起來,越來越象正常的七八歲小孩子了。

“如此說來,應是那些束縛身體的妖力弱了不少。”看著綻露酒窩、在身旁繞來繞去的小女兒,石不語心中也欣慰許多。

“恩,凝寒姐姐說,以後你要教她些道理、還有讀書寫字。”

“啊?這個應該是老師做的吧!”

“你上輩子不是老師嗎?”

“我教的是大學,不是……”

“《大學》?剛好啊,姐姐說,四書肯定要教的。”

“我倒,這個大學不是那個《大學》。”

“少來啦,你又想偷懶吧!”

“冤枉啊!大人!”

欲哭無淚的開始了授課過程,男子自我安慰道:“這也算將先進知識傳授給勞動人民,好歹也間接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

隻是,三日後,麵對著學了三天、還會算錯7+5=?的清荷,石不語徹底放棄了宏偉目標,轉向圍觀群眾申請場外援助。經得再三哀求,莫愁允諾教授歌舞,蘭蓉負責女工,漪靈……思索良久,似乎漪靈不來幫忙的話,便是幫了大忙。

唯有這文化與人情世故,實是找不到合適人選。石不語本想拉老三來頂缸,不料對方頗為狡猾,竟以“為秦兄準備壽禮”的名義逃之夭夭,還誠懇的建議道:“要不,你去找老單?”

某位男性幹脆翻了翻白眼,拉倒吧!且不說單二的文化程度如何,單單他現下的那種變態熱情,便足以令人退避三舍了。

之所以會形成這種印象,卻是完全因為秦暮母親的壽誕。本是尋常的一個聚會,也不知道那單二出於何心,竟遣部屬四處散發綠林令,遍邀天下各路豪傑前去祝壽。須知,這些豪傑,其中大半做的是無本買賣,那些壽禮十有八九便是贓物,偏偏秦暮還兼著一份捕頭的差使……

在石不語看來,這倒應了“邀耗子給貓拜年”的俗語。怕隻怕,這場壽宴,十有八九要擺到牢房中去……即使沒有,也會變成天下響馬的年度聚會。為此,他也曾勸說單二數次,隻是那人向來一根筋,始終不肯罷休。

見得如此,石不語幹脆也閉嘴不言。若真出了事,無非眾人活動活動筋骨,殺出城去,區區一個濟州府,想必也沒有敢來挑釁的對手。

時間過得飛快,到得那起程祝壽的日子,眾人一起頂起盔甲、預備武器,帶了數十名強壯的家丁上路,粗看之下,不象去祝壽,倒象是去搶親的。考慮到要將禮金吃回來,石不語自然也拉起大隊人馬,不但凝寒、莫愁、悠白等人一個不少,便連劍獠、小白也一並帶上,隻差在頭上綁條白帶,上書“吃光、搶光、拿光”……

拖家帶口,一路行去,原以為這等武裝到牙齒的隊伍會嚇跑行人。不料上得官道之後,居然發現來往的旅人,大多也都全副武裝,看上去,倒有些全民皆兵的味道。

見石不語疑惑,世績便皺著眉頭,一麵歎息一麵解釋道:

“二哥,如今新皇無德,攪得天下大亂,盜賊四起,平地裏便有殺人放火的。這些旅人如此裝束,也不過為求自保而已。”

“那些捕快地方駐軍,都是吃幹飯的公務員嗎?好歹出來巡邏幾圈!”

“他們嗎?能不被盜賊招惹上,就已經應該謝天謝地了。”

“不至於吧,就算盜賊凶悍,畢竟人少不是!單單濟州府,千餘名士兵總有的吧。”

“原來是有的,現在沒了。”

“恩?”

“新皇好大喜功,前段時日與北戎打了一仗,結果大敗而回。此處又將地方駐軍十中抽七,補充到遠征軍中,打算再伐北戎。”

“吃飽了撐著!玩戰棋遊戲麼?”

不過,話雖如此,石不語卻很是疑惑。楊廣已統一大陸,又登上至尊之位,他如此大動幹戈,究竟目的何在?還是說,他仍有未完成的心願?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4 11:50 PM     標題: 揭竿卷

第九十三章 聚會

事實證明,拖家帶口的旅遊,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單以潞州至濟州之間的距離來看,原本兩日的路程,眾人足足行了了四日出頭,即使如此,也已是人困馬乏,個個疲憊不堪。

更糟糕的是,入城之時,那數十名守門士兵遠遠望見一隊武裝到牙齒的怪異人馬,頓時沸騰喧鬧,將城門緊緊關閉。不消片刻,城樓上更已布滿弓箭手,死死對住數十丈開外的那群“山賊”。

“看吧,都說輕裝旅行了……”石不語狠狠瞪了眼單二,獨自上前幾步,口中呼道:“太君,我們是良民,大大的啊!”

可惜,城樓上的士兵,並不欣賞這種幽默,反而拉緊了弓弦,隨手準備出手。便在此時,不知是否緊張過度,其中一人居然情不自禁的將手一鬆,一箭射出,其餘士兵怔了片刻,紛紛有樣學樣,頓時便是一陣箭雨籠罩。

“喵喵的!”好在石不語反應機敏,藍翼一展護住身子,青翼一振,剎那間已飛上城樓,“哪個混蛋射我!見過這麼英俊的山賊嗎?”

他正要施術微微懲戒,便見那群士兵簇擁著的一人,忽的一愣,呼道:“石不語爵主?”

“恩?”石不語身子一滯,轉頭望去,卻有些麵熟,“你是?”

對方大喜,連忙上前幾步,單膝下跪道:“小將便是那日領爵主入節度行台之人。”

石不語微微思索,便想起這人確是那日先踞後恭的旗牌,難道有幾分麵熟。輕輕抬手,將他扶起:“原來是你,也罷,速速打開城門,我與好友要進城,並無惡意。”

“是!是!”那旗牌連聲答應,轉過頭去便給了先前放箭的士兵一巴掌,“王八蛋,叫你他媽的亂放箭,也不認人!你可知道這位是靠山王的大公子?”

那士兵捂著臉麵,委屈道:“大人,明明是你說城外那人長得獐頭鼠目,不象好人……”

“獐頭鼠目”的某人頓時無語,自問長得雖不帥,也不至於如此麵目可憎吧!尷尬的咳嗽幾聲,他望向那旗牌:“那個……恩,你怎麼稱呼來著?”

“小將方遠。”

“恩,方遠,你也不必責備部屬,速速開城,我還要趕去秦暮家中祝壽。”

“是!是!”這位方遠旗牌連忙吩咐手下去辦,一麵湊近道:“爵主,近來濟州頗為凶險,也難怪將士們草木皆兵。您在城中,也要多加小心。”

“恩?怎麼了?”

“您有所不知,據探子回報,附近幾省出名的響馬頭子都在奔赴濟州。據說,更有大批人馬在後,節度大人頗為擔心安全。”

“……”石不語再一次無語,就知道單二出的是餿主意,“那麼,唐節度的意思,是打算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我等哪有如此能耐,隻望他們莫要惹事。不瞞大人,這城中,如今不過五百軍士,便是自保也頗為吃力。”

“那就好……咳!我的意思是,你們放心吧,這些響馬在濟州不會惹出什麼事來的。”

“是!是!有爵主您在,自然是震懾四方、天下太平。”

“靠!你再說下去,我都可以散發出王霸之氣了。”

這位方遠旗牌,雖是武將,倒頗懂得奉承之術,不但即刻開了城門,還親自護送眾人前往秦老大的居處。又在旁伺候了半日,直到石不語再三謝絕,他才怏怏而去,臨走前,卻留下自己的地址,直道爵主如有差遣,隻管派人來呼。

用罷午食,眾人各自歸房歇息住宿,實是一路疲勞。直到黃昏時分,才陸續起來梳洗,隨即入內拜會秦母,行烈與她卻是舊識,談起當年舊事來,也不免唏噓幾句。

過了一夜,那唐璧節度使得了方遠的消息,又前來拜望,石不語無奈之下,隻得與他應付了半日。也是巧,臨別之時,剛送這位大人至門口,便見兩名頗有海洋氣息的豪客入門,隨口一問,卻正是單二邀約的海賊魯家兄弟,還未寒暄,又是六七名大漢湧入。石不語惟恐唐璧起疑,連忙敷衍道這些豪傑都是為楊林網羅的護衛,唐璧也不起疑,反對列位豪傑大肆稱讚一番,倒把這些殺人越貨的謀逆之士誇成了忠君愛國的仁人誌士。

到得第二日清晨,秦暮這間大屋中,已是塞滿了各路豪傑。單二將眾人聚在一處,互相引見一番,鬧騰了許久。石不語虧得記性好,為人又頗隨和,最擅長的便是見什麼人說什麼話,不消半日,便與這些豪傑打成一片,勾肩搭背,幾以兄弟相稱了。

到得午時,屋後空地擺開壽宴之時,最後兩位賓客羅瓊、王伯當,也拍馬趕到。數月不見,羅成風采依舊,一身白袍不沾半點塵土,著實令人妒忌。至於那位王賭棍,據說自還清賭債後,甚是逍遙快活。石不語一見他,不知如何,便想起千裏之外的珈漣……打定主意等這邊事了,便去島上尋她,再者,答應虎臉的事也該辦了。

酒過三巡,眾人齊齊將壽星請出,一起奉上壽禮,隨即拜倒一片。秦暮英雄氣概,早已聞名天下,這些豪傑,倒有大半是慕名而來,倒不是全因了單二天下響馬頭子的身份。

祝壽即罷,眾位好漢各自入席,互相攀談,大塊吃肉,大碗飲酒,倒也快活。這些豪傑,平日分散各地,彼此之間,往往慕名久矣,今日難得相遇,更無半分生疏,不消片刻,便已坦胸露腹盡興對談,主題無非兩個:一、百姓窮了,最近收成不好;二、因此,楊廣真他媽的是個混蛋!

石不語與他們胡扯許久,終是拚不過酒量,打算溜到凝寒女客那桌上去。新識的尤通、齊國遠等人哪裏肯放,死活拽著不放,拿著酒壇便要灌將下來,好在秦暮前來敬酒,眾人齊齊起身,他才逃過一劫。

飲罷三碗,秦老大帶著個小伴當,拱拱手,便向下一桌行去,步伐匆忙間,身子一滑,背部恰恰撞上了桌角,不由“啊呦”一聲,身子一曲,幾乎跌倒。

站在一旁的王伯當眼明手快,早已將他扶住,口中問道:“秦兄,區區一碰,怎的疼成如此?”

秦暮還未答言,一邊的小伴當已接口道:“不要說起,不知哪個遭天瘟的賊子,劫了十萬王杠,卻害得我家主人連月奔走,賊人尚未擒獲,卻已被唐節度棒責了數次。方才這一撞,想必又觸及傷口。”

話音未落,那新結識的尤俊達、齊國遠等人早已開罵:“真正沒天理的,入他家的娘!”

他兩人一開口,四周的豪傑也一齊罵道:“哪個狗入的,劫了王杠,卻要秦大哥受苦!”

石不語頓時無語,轉頭望向身邊的行烈、知雄、世績,卻見三人一臉青紅,那臉上的皮肉跳個不停,顯是又羞又急。

再被罵了片刻,行烈猛然拍桌,大吼一聲,跳將起來道:“日他娘的!”

眾人一驚,齊齊回過頭來,卻見他奔走數步,直直跪在秦暮麵前,朗聲道:“老秦,俺對不住你!那王杠,卻是我與單二他們劫的。你要殺要剮,決不吭聲!”

此言一出,四麵頓時一片喧嘩,不知多少碗筷杯盞跌落在地。再看秦暮,早已推開身邊的伴當,麵色驚疑得難以形容,過了半晌,方才吐出幾個字道:

“程兄弟,你……”

“千錯萬錯,都是俺老程的錯。”行烈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又繼續道:

“俺也不知什麼是王杠,那日偶然撞見,便劫了它。本想拿去救濟百姓,不想反惹得老秦你受苦,今天既然說出,你隻管將俺鎖去衙門。老程我若是後退半步,便是狗娘養的!”

聞得此言,正嘈雜無章的豪傑們,仿佛被施展了靜音術,一起沒了聲音,目光同時聚焦在秦暮身上,看他如何處置。單知雄與徐世績見狀,亦同時奔出,一並跪在行烈身旁。

石不語在旁揚開折扇,擋住麵頰偷笑幾聲,暗談大哥果是粗中有細之人,看他今日這話說得何等聰明。先把劫銀之事說成偶然,又申明動機是為了百姓,最後更是當著許多豪傑的麵自責,叫秦老大如何狠得下心來?

果然,死一般的寂靜中,隻見秦暮長歎一聲,搶上幾步,死命去扶他們。三人哪裏肯從,趴在塵土之中,無論如何也不起身。

秦暮見狀,跺跺腳,幹脆也跪了下來,雙目赤紅道:“程兄弟,你說哪來的話來!秦某雖然鹵莽,那義氣二字還是曉得的,怎肯背義忘恩,拿你去受罪。”

眾位豪傑聞言,齊聲喝彩道:“好!這個才算做好漢!”

行烈三人見他跪下,連忙抬起頭來,麵上早已淚流成河,也不多言,四人當著許多豪傑之麵,抱頭哭成一團,片刻之後,互相重重給了一拳,卻又同時放聲大笑起來。

空地之中,也不知是誰第一個鼓掌,漸漸匯成雷鳴般的掌聲,響徹天際。更有無數豪傑拔出腰刀,齊聲長呼,間或爆出幾句粗口,卻更見這群熱血漢子的可愛之處。

“各位!”過得片刻,世績忽的跳起身來,立在高台上朗聲道:

“今日天下豪傑齊聚,最最難得。古人有雲,‘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放著今日許多知心朋友,如何能輕易散了去!我等何不歃血為盟,從此結為盟友,日後生死相救、患難相扶。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眾人對視一眼,忽的齊齊呼道:“善!”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5 12:29 AM     標題: 揭竿卷

第九十四章 誰當我老婆

既已議定,眾豪傑也不去弄些虛文花套,便在這空地上擺下香案,一個個齊齊跪下,世績寫了盟單,眾人一起伏首,卻由他獨自一人,將那盟單高聲念道:

“維大業二年,九月二十二日,有徐世績、秦暮、單知雄、張瑾、史奈、尉遲南、尉遲北、魯明星、魯明月、南延平、北延道、白顯道、樊虎、連明、金甲、童環、屈突通、屈突蓋、齊國遠、李如珪、賈閏甫、柳周臣、王勇、尤通、程行烈、梁師徒、丁天慶、盛彥師、黃天虎,王伯當、韓成豹、張顯揚、何金爵、謝映登、濮固忠、費天喜、石不語、羅瓊三十九人,歃血為盟。不願同日生,隻願同日死。吉凶相共,患難相扶,如有異心,天神共鑒。”

說罷,卻是秦老大當先,舉刀在臂上刺出鮮血,滴入酒內,眾人紛紛仿效,輪到石不語時,雖然平日裏甚是暈血,到了眼前這熱血沸騰的光景,也不由得手起刀落,擠出幾點血來。

事罷,眾人一起舉碗,同喝一聲“幹”,將那血酒一口飲盡,齊齊拔出腰刀,朝天同舉,大喝三聲,有如冬日旱雷一般,震動天地。

大笑之中,隻聽得無數蹄聲,由遠及近,驟雨般襲來。再過片刻,那轉角處忽的湧出一隊鐵騎,朝眾人所在奔來,看其服色,卻正是楚軍裝扮。

那新結盟友中的齊國遠、李如珪卻是肌肉多過腦漿之人,眼見此景,也不思索,便去奪那放在一旁的長槍,打算迎上殺敵。早被世績一把按住,搖首示意少安毋躁。

須臾之間,那隊人馬已經奔至麵前,當先一人猛然勒馬,高聲呼道:“石不語爵主可在此處?”

石不語吃了一驚,急忙步出道:“隻我便是!”

那人聞言,急忙跳下馬來,單膝下跪道:“稟爵主,小將奉老大王之命,有數言轉達爵主。”

“老爹嗎?他在濟州?”

“大王現下卻未到達,算其行程,大約明日清早可至,特命爵主明日往軍營一聚。”

“奇怪,老爹怎麼會突然……”石不語微微一怔,問道,“你可知曉此次的目的?”

“這……”那人打量四周一眼,欲言又止。

“直說無妨。”

“是!大王聞得濟州聚集天下響馬,預料那盜王杠的賊子必也在其中,便帶了五千精兵星夜前來,打算將這群匪類一網打盡!”

“放……”一聞此言,被罵做賊子的單二與行烈便欲跳起來怒罵,好在身邊站著精細的世績,一聲咳嗽,將那剩下的“屁”字堵了回去。

“對了,老爹又怎知我在濟州?”

“昨日先行飛騎入城時,唐節度使已通報此事,言道爵主您正帶了家眷在此遊玩。大王聞知,頗為喜悅,命我傳言,要您……要您……”

“恩?直說無妨!”

“是,大王說,要您帶了他的兒媳婦一起過去,若有未來的孫子更好。”

“…………”

稟報之後,這隊鐵騎又如旋風般急馳而去,石不語轉頭望去,卻見數十位盟友望著自己的眼神,多了幾分怪異。好在靠山王楊林亦是天下聞名的豪傑,並非尋常意義上的貪官汙吏,秦暮又連連拍著胸脯替他擔保解釋,因此片刻之後,除了行烈、單二兩人仍為那句“捉拿盜王杠的賊子”而憤憤不平外,餘下眾人卻已逐漸釋懷,重又聚在一處狂歡取樂。

隻不過,比起這些沒心沒肺的同伴來,聞得義父即將到來的男子,卻在欣然的笑容中,隱隱藏著一絲憂愁。前些日子,他為了順利逃歸,曾隨口編過新婚的借口,如今老爹特意前來“索要”,一時半會間,卻要去何處尋個新娘應付?

“殺千刀的唐璧,少打幾個小報告會死麼?”在想不到解決方法的情況下,鬱悶的男性幹脆便咒罵起事情的始作俑者來。這下可好,老爹鐵定不會放過自己,即便推托家眷未曾帶在身邊,隻怕被勾起興趣的靠山王,也會特意跑去潞州參觀。

躊躇片刻,徘徊再三,石不語終是鼓起勇氣,硬著頭皮向凝寒那桌行去。

見他到來,手中握著碩大羊腿的悠白,立刻含糊不清的打起招呼:“老板,你的臉色不太好也!”

“是吧!”石不語隨手摸了摸臉頰,勉強幹笑幾聲。

凝寒與他相處最久,最了解這徒弟不過,當即問道:“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恩,有是有那麼一點。隻怕還需你們相助。”

幾女聞言,一起放下手中的竹筷,齊齊向他望去。

“這個……請問一下。”有些尷尬的男子清清喉嚨,“你們哪位,願意做我娘子?”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隨後而來的,是無窮無盡的驚愕。

凝寒的清冷無故失蹤;莫愁的嬌媚半分無存;悠白握著隻雞腿愕然張嘴;漪靈一個勁的掏著耳朵;蘭蓉的神態最為正常,但滿臉的紅暈也出賣了她的心情……

總之,如果聚焦能夠產生火焰的話,那麼此刻停留在某位男性身上的視線,足以令人自焚無數次了。

“這個……事情,其實是這樣的。”硬著頭皮,石不語向五位麗人仔仔細細解釋了一番。

“就是這樣了。你們,誰肯?暫時而已……”待得講罷來龍去脈,他幹脆將脖子一伸,仿佛挨宰的肥豬一般,眼巴巴的看著她們。

五位美人兒對視一眼,半晌無語,過了片刻,忽的一起開口道:“我……”

見得如此異口同聲,不由得又一起收口,再度不約而同的說道:“她……”

“對了!”石不語拍著額頭道,“漪靈、小菡,你們不行!”

“逝哥哥,你偏心,為何我就不行!”蘭蓉倒罷了,漪靈卻直接氣鼓鼓的跳起身來,鼓著腮幫子嗔道。

“別激動……又不是爭遺產。”石不語連忙解釋道,那是因為楊林之前見過她。

“如此看來,奴家卻是唯一的人選了。”兩人正忙做一團,莫愁已輕輕挽著鬢邊散發,抿嘴一笑。

“恩?”怔得一怔,石不語隨即明白,對方這話說的還真沒錯。凝寒的身份特殊,悠白太過憨厚,蘭蓉與漪靈都曾與老爹打過照麵……思來想去,似乎唯一符合條件的,便隻有眼前這位帶著詭異微笑的夜叉了。

“求我!”隻是,諂媚的男子,剛將笑臉轉向……便聽對方如此無恥的說道,頗有女皇風範。

“……”

“求我,我便答應你。”

“呸!你當求婚嗎?”

“不求,拉倒。我數三聲,一、二……”

“大姐,可憐可憐俺,施舍個夫人吧!”

“乖!這樣才對!”

莫愁抿嘴一笑,笑得風情萬眾,全然不顧自己在某位男性的腦海中,已成了清蒸或者紅燒的主菜。

世上的不幸事,總是如同收割韭菜一般,一茬接著一茬……

比如某位剛剛遭受過“屈辱”的男子,在一夜彷徨過後,正睡眼惺忪的著衣時,卻被秦暮一腳踢開房門,強行拖至屋後空地。那數十位盟友早已聚在一處,個個頂盔戴甲,麵色肅然,仿佛要去迎戰一般。

“出了什麼事?”石不語吃了一驚,莫非真有不怕死的官兵來圍捕不成?

世績麵色未變,聲音中卻多了幾分惶急:“情況不妙,大哥和單二失蹤了!”

“嚇!我當什麼大事,也許他們兩個偷偷交流感情去了。”

“交流感情需要連武器盔甲、伴當都帶上嗎?”

“不可以嗎?帶上伴當一起交流感情,簡稱群交……”

胡扯歸胡扯,石不語麵上卻也有些變色,不知怎的,腦海中便浮現出昨日的一個場景:“老三,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正在此時,卻見王伯當騎著一匹白馬,遠遠奔來,還未近身,便在馬上高聲呼道:“各位兄弟,我已打聽清楚,昨日確有兩名大漢出城,朝靠山王行軍方向而去。”

“喵喵的!”石不語又急又怒。怕什麼來什麼,就知這兩人會按捺不住悶氣!隻怕這會,早已被老爹擒下,搞不好,連小命都去了半條。

聞得此言,那三十幾位豪傑頓時一片罵娘聲,其中幾人更是劈手奪過刀槍,便欲衝出。石不語心中暗暗叫苦,老爹雖說年過半百,實力卻仍可排在大楚前列,倒好比三國時的黃忠,隻怕大哥和單二行刺不成,反倒被……

“莫亂!”世績隱隱已是眾人的軍師,當下往高台上一躥,連聲呼喝,止了住眾人的喧嘩:“各位兄弟,如今程、單二人生死未明,我等切莫亂了陣腳,還是先打探打探狀況為好!”

“徐兄弟,你便是我們這群人的軍師,你說怎的便怎的,我們照做便是!”

“不敢當!隻望諸位兄弟這幾日潛伏在此,莫要輕舉妄動。至於打探之事……”

說著話,他已將目光朝石不語這邊投來。石不語也知曉他的想法,幹脆一拱手,朗聲道:“各位,我這便起程,那打探之事,便包在小弟身上了!”

事態緊急,也顧不得什麼形象。石不語隨意換件衣服,拉起莫愁,揀了兩匹快馬,便出城向楊林營地馳去。疾奔之下,不消半個時辰,便已馳入那剛剛搭建的軍營,李密正帶了數十名士兵在營外駐足眺望,見義兄到來,神色大喜,急忙迎上前去。

“大哥,等你多時了!”

“恩?你特意在此等我嗎?”

“正是!若非父王不允,隻怕宛妹妹也要出來!”

“……宛兒難道也來了?”

話音未落,便見營內奔出一名女子,遠遠揮著手臂,嬌呼道:“逝哥哥!”

莫愁笑容依舊,隻偷偷在石不語腰間掐了一把,低聲道:

“又一個!”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5 12:36 AM     標題: 揭竿卷

第九十五章 相會

雖隻五千精兵,但紮下營盤下卻也不小。石不語與李密兩人挽臂而行,足足在其中穿越了許久。沿路來往的士兵,多半悍勇精壯,想必是特意挑選出來的,石不語看在眼中,憂在心頭,如此一來,試圖解救單二和行烈的方案,難度又上升了不少。

至於一旁的莫愁,卻更是苦惱,宛郡主似乎很是喜歡這位嫂嫂,一路追著她不斷提問,諸如“逝哥哥和嫂子怎麼認識的、逝哥哥喜歡吃什麼、穿什麼衣服”的問題連綿不絕。若不是考慮到還要演戲,隻怕滿臉黑線的夜叉女,早就變身嚇跑這羅嗦的小妮子了。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雖然被如此糾纏著提問,莫愁的回答,卻尋不到任何破綻。石不語在前麵豎起耳朵聽了幾次,似乎關於自己的喜好,“娘子”幾乎都能給出正確的答案……難道說,這隻“女王”夜叉,有偷窺別人隱私的癖好?

再行得幾步,便到了中軍帳前,兩旁軍士卷起帳簾,眾人互視一笑,同時跨了進去。

卻見靠山王一身錦袍,坐於正中的交椅上,滿麵厲色,目光悍然。再看他麵前地上,兩名渾身血跡的囚徒被七八名旗牌死死按住,掙紮不起,正在那處滿嘴罵娘。

聞得腳步聲,楊林轉過頭,待到看清來人時,頓時收了那渾身的殺氣,突然之間,便現出家長那和藹的一麵,笑眯眯的麵龐上,堆出許多親切來。

“逝兒,你可來了!”他呵呵笑道,宛兒早已跳著奔上前去,鑽進父王的懷中。

“老爹,你這臉色不太好看啊!”石不語隨口應道,徐徐向前幾步,視線卻早已投至兩名囚徒身上,心中不由一顫。這兩人,卻正是昨夜失蹤的單二與行烈。

雙方目光對接之下,行烈露出喜色,動動嘴唇,便欲開口。莫愁忙不迭的移動蓮步,在他二人身前,麵向楊林下拜道:“兒媳拜見爹爹!”

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石不語急忙向著行烈微微搖頭,兩人一怔,隨即會意,悶聲不響。

再看楊林,早已被莫愁這一聲嬌滴滴的“爹爹”叫得心懷大開,忙不迭的吩咐從人看座、上茶,言語之中,竟比對石不語還親切上幾分。

再看那夜叉美人,笑吟吟的說著話,身子有意無意的依偎在石不語身旁,高聳之處緊緊貼著他的手臂,時不時微微蹭動。惹得心中忐忑的男子起了生理反應,臉上卻還要做出許多恩愛之狀,脈脈含情的看著對方。

楊林卻不知內情,見我們這等恩愛,頗為喜悅,撫著長須,笑得丹鳳眼都眯成一條縫。過得片刻,忽的注意到猶然跪在地上的兩名囚徒,麵色不由一沉,向一旁的軍士喝道:

“爾等好不曉事!速速將賊人押下去,莫要驚嚇了莫愁我兒!”

“我勒!連莫愁我兒都喊出來了……”石不語險些連茶水都噴將出來,乘機問道:

“老爹,這兩人是?”

“哼!據那日押解王杠的兵士稱,大膽劫杠的,正是這兩人。”

“原來如此!”石不語做恍然大悟狀,心中暗暗叫苦,好死不死,居然有證人在,看來隻能來硬的了。

他正這麼想著,立於一旁的李密已開口問道:“父王,王杠可有下落?”

楊林搖頭怒道:“這兩人確是硬漢,昨夜受刑至今,居然並不吭得一聲。”

“父王放心,人終不是鐵打的,等會孩兒親自去拷問,定要將王杠全數追回。”

聞得還要拷問,石不語連忙站起身來,搖頭道:“二弟,這法子隻怕行不通。那兩人早將生死置之度外,隻怕送了命也不肯招認。”

“那大哥的意思是?”

“恩,說到問案,總需軟硬並濟,軍人終是門外漢。以我看來,何不將這兩人轉交給濟

州唐節度,讓他與本地衙門一起審訊。”

楊林沉吟片刻,微微點頭:“逝兒說的也有道理。密兒,你這便帶領兵馬,親自將這兩人押送至唐璧行台,命他三日內問出口供來!”

“是!”李密拱手領命,又道:“父王,不若我們分出一千精兵,化整為零悄然入城,埋伏在行台附近街巷,如有賊人同伴來救,正好一網打盡。”

“如此最好!難得你如此精細!”

“……”石不語頓時無語。李密如此精細,看來自己要倒大黴。本想把單二與行烈轉至行台,方便劫獄。不料如今反多一千精兵守衛。怕就怕秦暮等輕舉妄動,貿然前往救人,到時卻真是滾湯潑老鼠——一窩都死得幹幹淨淨。

想到這裏,石不語哪裏還坐得住,一心想尋個借口回城,也好向秦暮通風報信。怎料楊林死活都不肯放,聲稱無論何事隻需派軍士入城去辦即可,倒讓無計可施的男子鬱悶了一陣。

見得如此,莫愁便及時現身,做出一副柔柔弱弱、孝順賢惠的新妻模樣,配著那殺人於無形的天然魅惑,莫說是老爹、李密,即便是同為女性的宛兒,也被迷得顛三倒四,三人仿佛被人下了迷咒一般,隻差綁在對方身上了。

石不語趁這機會尋思一番,打定主意,決心半夜潛伏出營,往城中去趟報信,也順便商議如何解救那兩個倒黴的囚徒。隻不過,這方法的實施,還是需要莫愁的配合,換而言之,隻怕晚些時候,又要哀求這位“女王”一番了。

說著話,不覺過去許久,黃昏將至。楊林吩咐軍士擺酒,雖然行軍之間倉促將就,卻也已奢華得令人切齒。而這頓飯,足足吃了兩個時辰,那位威風凜凜的靠山王爺,更是放下英雄氣概,親自為兒媳夾菜,莫愁麵前幾乎堆積一座山峰,看得石不語眼熱不已。

正在心中嘀咕,就聽得楊林朝他笑道:“逝兒,等此間事了,你便同回登州,替父王打理水軍如何?”

石不語聽得一怔,所謂水軍,乃是靠山王帳下專為驅逐海賊而設的軍團,戰力自是不差,更難得的是,卻有數十隻戰船之多。雖然某位男性對船隻的了解近乎白癡,但看其規模,便能料想其實力,畢竟那些海賊如此驍勇,若沒有棋逢對手的戰船,又如何能對抗數十年之久。

正有些愕然,一邊的李密已抱拳笑道:“恭喜大哥了!我向父王求了數次,他卻始終不肯答應,今日居然如此輕易交了出來。”

楊林在旁聽了,不由笑罵道:“密兒著實貪心,我那幾萬能征善戰的虎翼軍,不早落在你手中了麼!”

“這個……父王,你可知多多益善的道理?”

石不語聽他二人說得熱鬧,想起明日卻要做些“背叛”的舉動,心中未免不是滋味,連忙回道:“老爹,我對行軍作戰,絲毫不懂,不如將水軍也一並交予二弟吧。”

“不懂便學,誰是天生會打戰的。”楊林眼睛一瞪,佯怒一番,頓了頓,又笑道:“孤家今後便坐在府中,等你與莫愁替我生幾個孫子出來。”

隻聽得“濮”的一聲,正在飲酒的男子險些嗆死,回頭望去,卻見莫愁頰上已飛起兩朵紅雲,露出難得小兒女情態,端的是明豔絕倫,看得人不由呆若木雞。

或許是察覺到灼熱的視線,玉人若有察覺,微微轉頭,美眸深深婉轉數眼,才讓石不語肩頭一顫,勉強回過神來,連忙禍水東移道:“這事,卻不急,不如讓二弟先來……”

話音未落,宛兒便在一旁搶道:“密哥哥就不用指望了。爹爹替他選了十幾個女子,沒一個入他法眼。”

石不語聽得身上一寒,莫非,自己這兄弟,便是那傳說中的GAY?

還好,此時那被汙蔑的男子已笑著開口道:“大哥,小弟眼光甚高,若不是十分滿意之人,卻不肯將就。這子嗣之事,還是您請先了,呵呵。”

說完這句,他卻又以足以令人吐血的眼神瞟了眼身旁的宛兒,徐徐道:“倒是宛妹妹,每日沉醉於煉器,隻怕將來很難……”

很難什麼,他沒說,不過,被點名的某位女子已跳將起來,憤憤道:“我可是宗門中人,才不要找什麼……什麼……”

“是嗎?”李密拍著額頭,做恍然大悟狀,“怎的我前幾日,見你在繡什麼水鳥,難看是難看了些,卻還能勉強看出是鴛……”

話還未說完,宛兒以漲紅了臉,合身撲上,死命的去撓無良兄長。還是莫愁看不下去,笑吟吟的將她拉至身後。小妮子紅著一張俏臉,狠不得將自己埋入莫愁背裏,隻是雖然如此,她卻仍時不時的抬起頭來,趁人不注意,朝石不語做上幾個鬼臉。

楊林在一旁看得眯起雙眼,老懷大暢,撫著長須笑道:“孤家今……”

話音未落,便見門外奔入一名親兵,跪下稟道:“王爺,那幾位宗長要您過去商議事宜。”

聞得此言,老頭子頓時眉頭緊皺,怒道:“豈有此理,這些宗士也太過無禮,不挑時間也就罷了,居然還要孤家過去,著實可恨!”

那親兵聽得主人發怒,更不敢答話,隻在一旁唯唯諾諾的侍立。楊林發了會脾氣,終於還是長歎一聲,站起身來:“罷了,你這便帶路,與孤家過去吧。”

石不語看得滿心蹊蹺,何方宗士有如此威風,敢叫大楚第二號人物過去見他們?待老爹走後,他便忍不住向李密詢道。

“大哥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陛下譴了幾名海外宗士來,道有機密之事要父王協助。便是此次出巡,名義上是為了破獲那王杠案,實則……恐還是為了那大事。”

“恩?什麼事如此要緊?不但要朝廷派人來,還要老爹全力協助?”

“這卻不知,父王也不肯多說。”李密搖頭道,“總之,大哥與我今後行事都小心些。這幾位宗士也算陛下的欽差,莫要落下把柄在他們手中。”

“這個自然。”石不語點點頭,心中有些明白,看起來,老爹與楊廣也不再是鐵板一塊,否則,又何必怕有什麼把柄被抓呢?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5 12:43 AM     標題: 揭竿卷

第九十六章 謀劃

被此事一攪,酒宴頓時沒了氣氛。再喝得幾杯,石不語便以勞頓為由,與莫愁起身去營帳歇息。李密將兩人送至營帳門外後,便匆匆離去,想必是去準備那一千精兵入城埋伏的事宜。見他如此周全,石不語越發擔心起救人的成功率來。

宛兒卻還不肯走,站在一邊,低著頭,漫不經心的踢著地上石子。莫愁倒也知趣,眼見此景,便知道小姑娘有話要說,朝石不語綻放一個曖昧的笑容,獨自進了營帳。

“逝哥哥……”見得莫愁離去,宛兒頓時鬆了氣,連說話都利索了許多,“你明日可有空?”

“恩?你不會又打算找我試驗什麼水火梭吧!”

“才不是呢!我是想……進城去玩。”

“原來如此!好吧,反正哥哥我也習慣了充當提東西的苦力。”

見他答應,宛兒先是一喜,隨即又期期艾艾的結巴道:“隻是……隻是……”

“恩?”

“我就想和哥哥兩個人去。”

“沒問題。”事實上,石不語也沒有與莫愁繼續扮演恩愛夫妻的打算,不知如何,一見到她那種表情,便磣得發慌。

“真的?”宛兒一片喜色,又帶著些驚訝。

“哦!”急欲脫身的男子伸了個懶腰,“那明日見吧,我去睡了。”

睡,是肯定沒得睡了。待到宛兒走遠,石不語便鑽進營帳換上夜行衣,打算飛回城去。

莫愁在一旁笑吟吟的架著二郎腿,語帶雙關的道:“不語,看起來你那幹妹妹,對你倒是好的很哪!”

“若是有人送了50多顆妖丹給你,你也會對他親熱得不得了。”石不語立刻反駁道:“再說我那妹妹,一心鑽在煉器上。哪懂什麼男女情愛之事,你想太多了。”

“奴家又沒說什麼,你急著分辨啥?”

石不語頓時為之語塞,怔了怔,隻得使出殺手鐧道:“娘子,你該不會吃醋了吧!”

果然百發百中,此言一出,麵前這玉人的俏臉上,頓時鋪染幾抹嫣紅。過了片刻,那夜叉飛起一腳,將口花花的某人踹了出去。

“喵喵的!果然被我說中!”石不語拍打著身上的腳印,打算騰空。

“逝!”莫愁忽的探出頭來。

“在,大人!”

“你多加小心。”

“哦!就這樣?”

“恩?”

“不給個吻別什麼的?”

“滾!”

“事情便是如此,各位看看,該如何解救他二人。”

秦暮家中大堂內,三十幾位盟友聚成一處,聽石不語講解情況。聽得越多,眾人的麵色越是凝重,到得後來,大堂中籠罩著一片沉默,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與間或的咳嗽。

怔了許久,三十九位盟友中的齊國遠,帶頭道:“我等都是粗人,隻懂拚殺,此事,便請徐兄弟拿個主意。”

被點名的世績也不客氣,思索片刻,沉聲道:“這事的難處,不在於如何救,而在於救後又當如何?”

“此話怎講?”

“老單與大哥這案子,已是板上釘釘,掙脫不掉的。我等若要救人,除非大鬧濟州府,其間難免要造下屍山血海的惡業。如此一來,隻怕大家都要背上造反之名,再不得為良民了。”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就落草的,倒還沒什麼反應,象羅成、王賭棍這些有家有室的,卻難免神色微變。

世績苦笑一聲,繼續道:“這造反,卻是要擔著殺頭的罪名,到時,恐怕會有各路大軍前來圍剿。諸位雖已落草,卻也都是有妻兒老小之人,隻怕……”

聽得這話,即使是原來那些神色自若的響馬,也紛紛變色。須知,落草和造反那是兩回事。落草的話,最多不過一州一縣的官兵前來圍剿,實在殺不過,還可歸降接受招安;這造反,卻是誅九族的大罪,到時朝廷大軍壓境,豈不玉石俱焚!

一片寂靜中,堂內的氣氛越發沉悶。便在這時,一直靠牆不語的秦暮,忽的站起身來,朗聲道:“徐兄弟,你此言差矣!自古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家業沒了可以再興,性命丟了還有來世,這兄弟沒了,卻哪裏討得來!”

他這話說得威風凜凜,眾豪傑精神一振,不由齊齊抬頭向他望去。秦暮環顧四周,頓得一頓,又繼續道:

“秦某不才,也算是有家有業之人,官雖不大,但自問也有幾分前程。隻是單兄弟是我救命恩人,程大哥是我總角之交,要我自顧基業,看著他們被砍頭,秦某便是做到當朝一品也不安心。這人,我無論如何也要去救上一救!”

眾豪傑聞言,麵麵相窺,過得片刻,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帶頭,跳起身子罵道:“我日那狗皇帝十八代祖宗,老子反了!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這無義氣的王八,狗日的才肯當!”

此言一出,眾人一片應諾,紛紛喝道:“不錯!反了!早就看那狗皇帝不順眼!”大堂內頓時群情激昂,亂成一團。

世績見狀,急忙呼喝幾聲,將喧嘩壓了下去,繼續道:“既然各位兄弟如此心齊,那這反,我等便造他娘的一造!”

“好!哪個不去的,老子入他娘!”

“徐大哥,你盡管說!”

“好,那愚兄便定下計策來。”世績也不推辭,先轉向羅瓊道:“羅兄弟,你卻與此事有些不便,先行連夜離去吧!”

羅瓊聞言大怒,麵上帶了殺氣,跳起身道:“徐大哥,你把咱家當成那貪生怕死之人不成?”

石不語連忙上前按住他肩膀道:“羅兄弟,你莫要誤會,畢竟你爹爹是楚朝大將,傳出去與他有礙。”

“這有何懼,兄弟們不說,誰能認得出我來?況且,便是我爹爹,也早已對那皇帝……”羅瓊想是心情激動,險些就透露了他老爹的不臣之心,還好及時收口。

世績見狀,撫須笑道:“既如此,那卻再好不過!羅兄弟,明日午時,你與王伯當二人,帶數十名伴當,在南門外守侯,若見城裏火起,就護住城門,切莫讓軍士關閉了城門。”

“包在我二人身上。”

“秦大哥,單、程二人想必會被關押在唐璧行台中,你明日一早入府當值,先行打探情況。待到事發時,想辦法挾持唐璧。”

“是!”

“其餘兄弟,各帶伴當,四人一族,於明日正午潛伏南門沿路高處,聽得號炮響時,一起放火,莫傷百姓,卻務必要引起恐慌,隨即殺向南門協助王、羅兩位兄弟。”

“是!”

吩咐完畢,這位軍師卻將頭轉向石不語,凝視片刻,緩緩開口道:“二哥,這裏卻有一最最要緊的事,非你不可。”

“恩?你隻管說!”

“你乃靠山王義子,那唐璧見你也要恭敬客氣。我們這麼多人裏,恐怕也隻有你能夠進入關押單二和大哥的所在……”

“這……”說實在的話,別的石不語倒不在乎,隻不過,老爹待他不薄,便是親生兒子也不過如此,自己通風報信,已是不該,如今又要親自做這背叛之事……“

“再者,這城裏的士兵容易對付,那城外的靠山王,卻不好抵擋。隻怕這裏的兄弟,除了羅成,更無一人是他對手,更何況,他帳下還有五千能征慣戰的精兵,我們若不用些計謀,隻怕救人不成反遭擒。”

“老三,你直說吧。”

“恩,二哥,恐怕你要想法擒個令靠山王投鼠忌器的人質來。”

“……”石不語不由得大搖其頭,人質?尋常將士隻怕無用,除非……不,不可,李密與宛兒待自己一片赤誠,又怎能下得去手?

“二哥,我也知你心地仁厚,不願做這等無情之事。隻是,此事關係兄弟性命,望你大局為重啊!”

石不語心頭亂成一團,不知該如何應答,腦中如走馬燈一般,不停閃著幾張麵容。一會是老爹、李密、宛兒,一會是老單、大哥,一邊是親情,一邊是友情,又該如何抉擇是好?

“二哥!”見他不答言,世績大急,悲喝一聲,虎目帶淚,便跪了下來。三十幾位盟友見狀,略一猶豫,也參差不齊的下跪。低首望去,大堂內,頓時黑壓壓一片人頭。

“你們這是做什麼!”石不語忙不迭的去扶,竟無一人肯從。扶起這個,那個又跪下,扶起那個,這個又跪下。

忙活了半天,沒有一點功效,不由人又急又悲,大喝一聲,他幹脆也“撲通”一聲下跪,長歎一聲:“罷了,便從了你們!”

“當真?”世績大喜,急忙上前將他攙起,哽咽道:“二哥,委屈你了!”

“委屈你個頭!你都快把劍架到我脖子上了,還有得選嗎?”

作者: tooeyes    時間: 2020-2-5 06:15 AM     標題: 揭竿卷

第九十七章 小白的第一次

雖說已是春末夏初,天氣卻仍然有些陰冷。石不語立於沉沉的夜色中,回望遠處燈火通明的大堂,愁緒漸漸滿腹,不覺長歎一聲。

“逝!”凝寒的聲音輕輕響起,待他愕然轉過身去,一身白裳的麗人已近在眼前。

“師父,你還未休息嗎?”

“快了……”凝寒隨口應道,朝他凝視半晌,忽的歎道:“委屈你了!”

石不語一怔,不由得脫口而出道:“恩?你如何得知?”

“那並不重要。隻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石不語麵色一黯,在原地徘徊片刻,終於歎道:“罷了!事有緩急輕重,我背叛老爹,最多不過讓他傷心;若是不救大哥和單二,卻是要死人的。無論如何,還是先救人吧!”

“那就好,我隻怕你猶豫不決,反而兩麵都不討好。”聽得此言,凝寒似乎也鬆了口氣,“不語,莫要傷心。日後尋個機會,再向靠山王解釋,況且如你所說,他與楊廣也非鐵板一塊。”

“希望如此吧!不要還沒解釋完,就被官兵圍剿了……”石不語勉強笑笑,展開雙翼,微微上浮。

“逝!”身在半空時,那俏立於地麵的麗人,忽的仰頭輕道。

“恩?”

“無論如何,為師都會陪著你……”

“……恩!”

隻是因為凝寒的一句話,在飛回軍營的途中,石不語隻覺得,整個人的心腹,都逐漸暖和起來。無論如何,即使失去整個世界和所有的朋友,至少,自己還有……

“喵喵的!男子漢大丈夫,先幹了這票再說!咱家終是要回去,現在無論發生什麼,都不過一場虛夢而已!”

想通這個關節,他的精神頓時好了很多,隨即加快飛行速度。看看天色,卻也將亮,若再不抓緊趕路,隻怕就要露餡了。

緊趕慢趕,好歹在天色微亮前,於霧氣中望見了那一根高高豎起的營旗。石不語看準了昨夜營帳所在,在遠處高空一個盤旋,悄無聲息的向下滑去,口中卻不由自主的跳出一句話:

“不知莫愁昨夜睡得如何,據說,很多女人喜歡**,嘿嘿……”

他正於腦中想象那令人血脈澎湃的畫麵,忽的心頭顫動,本能的一振雙翼,在空中橫向劃動數尺,卻見一道銀光,堪堪在其原本滑翔的軌跡上閃過,定睛望去,乃是一件半月形的元器。

驚魂未定,便聽得數聲輕嘯,一位須發如虯龍般根根豎起,象莽夫多過象修真的中年壯漢,踏著一件四周呈鋸齒狀的銀盤,在濃霧中現出身影來。

“小子!你鬼鬼祟祟的,打算潛入這軍營麼?”還未等對方問話,這壯漢便已搶先開口道:“若不是本尊恰在此處吐納,豈不被你混了過去!”

石不語微微一怔,怎麼大清早的,便有宗士在這軍營上空喝西北風,莫非這人,便是老爹昨夜所說的宮中供奉?

“閉口不答,必是心中發虛!”那壯漢左肩一聳,一把開山斧憑空落入手中:“見了我執武尊,還不束手就擒嗎?”

“喵喵的,你管得著嗎?小爺我就愛大清早四處遊蕩。”

“牙尖嘴利,躺下吧!”

這執武尊顯然缺乏涵養,石不語不過反駁了一句,他便舞起開山斧,駕著銀盤直衝過來。那銀盤速度快得嚇人,不過瞬息,便已到達。

措手不及之下,石不語連忙展開雙羽防衛,隻聽得重重的金屬交鳴聲中,那斧刃已重重擊打在羽翼形成的護甲上。

一股大力衝來,身在半空中的男子,不由自主的後滑數丈,身子在空中不住翻滾,待到穩住身形時,喉嚨一甜,一股熱血不由自主的湧了上來。

“喵的,你到底是宗士還是武者?”石不語大驚呼喝,雙翼齊齊舞動,四係元術外加羽刃,連續不斷如驟雨般襲去,打定主意再不給對方近身的機會。

“本尊卻恰是由武入宗!”執武尊呼嘯一聲,身軀輕輕搖動,周身忽然的放出青色火焰,約有二三存長,在他周身遊轉。我的元術與羽刃,看似勢頭浩大,但到得他身邊,一撞入那青色火焰中,便如紙片遇到燭火,頓時化為烏有。

“怪哉!你這青焰,似乎……”見得如此,石不語多了幾分詫異,對方的護身青焰,看似某種元術,中間卻還隱約雜有某種氣勁。

“桀桀,方才早已說過,本尊乃是由武入宗的,現下你可信了?”原來這執武尊,本是前朝軍中大將,於亂軍中身負重傷,恰遇海外散士浮青生,被其救起,又入其門下修行。說來也巧,那浮青生的修行元決,向來不同於各大宗門,頗有獨特之處,加上這位執武尊天賦異稟生就雙脈,誤打誤撞之下,竟被其琢磨出一條武宗雙修的奇徑來。

功成之後,他一向居於海外沐羅島,潛心修行,偶也來中原行走,搜尋幾個能夠繼承衣缽的門徒,隻這天下雖大,如他這般生就雙脈的卻是極少,他數十年費盡心血,竟是半個未得,眼見年華將不語,絕藝便將失傳,不由得人悲急交加,怨天尤人起來。也是因緣湊巧,那位剛剛送了性命的騰焰宗士卻是他多年好友,見得如此便將他薦為宮中供奉,一麵為楊廣效力,一麵也可借助皇家力量尋覓合適的門徒人選。

“信!當然信!”石不語抬頭望望天色,若不盡快解決這位攔路鬼,隻怕自己要倒大黴,當下便笑道,“尊駕,小生並無惡意。要不,我交點高速公路管理費,你放我過去?”

“小子,我看你目光狡黠,必有內情,先束手就擒,待本尊查探清楚再放你也不遲!”

兩人對話數句,那尊者頑固得如同萬年岩石,認準死理不肯鬆口,惹得石不語心頭火氣,手掌一揚,橫過師門所賜的玉笛,於嘴邊輕奏數聲,笛音過處,猶然打著呼嚕的饜嵫,已憑空出現在肩頭。

“尊駕,現在就走還來得及,莫要惹得大家都不痛快!”饜嵫在肩,男子頓時膽氣粗壯了不少,自上回吃了宇文來呼的大虧後,他如今獨自出門,都會半強迫的將小白從清荷手中奪來。

“區區一隻小獸,也敢……”那執武尊嘴角帶起一絲譏笑,忽的用力嗅嗅長鼻,麵色大變,“不對,這東西是……”

“呵呵呵呵!”石不語低笑聲中,順手扯了把小白的長尾,正在酣睡的獸獸吃了一驚,猛然躍在空中,身形迎風而長,片刻之間,已化回形如猛獅,背生雙翼的巨獸,低低的吼聲在空氣中回蕩,帶起陣陣聲紋。

而更令執武尊驚詫的是,便在此時,對麵那位滿麵壞笑的男子,居然用手指著自己,隨口汙蔑道:“小白,便是那人扯你尾巴!”

“……”欲哭無淚的尊者,隻能毫無辯解之力的望著那隻饜嵫,在虛空中輕輕移動步伐,朝著自己低低咆哮著奔來……

“舞戈如崩!”青色的氣幕中,執武尊背後憑空升起數百長戈,一聲長嘯過後,匯成巨大的戈形氣浪,向狂奔而來的饜嵫射去。

饜嵫一聲咆哮,並不減緩速度,朝著那氣狼直衝而去,眼看便要及身,它忽的一聲咆哮,數塊巨岩在空氣中瞬間成形,圍繞著獸身不住旋轉,堪堪護住了要害。那戈形氣浪的勢頭雖是威猛,但撞上這些巨岩後,也隻能激蕩得碎石飛濺,卻無法攻入其中的獸身。

執武尊吃得一驚,再欲施術時,饜嵫已四爪虛劃,猛然加速,躍至身前,巨齒畢露,獠牙大口猛然罩下。好在執武尊並非普通意義上的宗士,倒也擅長近戰,一個鷂子翻身,堪堪躲過這一擊,左手輕揮,巨斧帶起一道華光,朝巨獸頭顱斫去……

“小白,小心!”石不語的驚呼聲中,饜嵫不閃不避,朝那巨斧狠狠咬去。隻聽得喀嚓一聲,那堅硬得不知以何種金屬製成的兵刃,已被咬下了大半的斧麵。在眾人的驚訝目光中,小白一個後躍,退開數步,竟是懶洋洋的趴在虛空中,頗為愉快的咀嚼起嘴中的金屬來。

“牙好,胃口就好……”石不語麵色怪異的望向已然石化的執武尊,輕咳一聲:“抱歉,它餓壞了。不過,我們還打嗎?”

“^豈……豈有此理!”執武尊語不成句,自己這把巨斧,以真氣、元力同時煆燒隕鐵,費了數十年工夫,才於今日鑄造而成。想不到,第一次使用,便被個畜生當做點心給吞了!

盛怒之下,這位曾經的武者,哪裏還記得什麼元器元術,拿出老本行的手段,直接撲了上去,便打算憑借一身神力將這貪吃的畜生掐死在當場。

“小白,別傷他性……“石不語在一旁好死不死的喊了一句,正要觀賞對方怒急吐血的場麵,耳中忽的傳來聲音“攻你左肩”,驚訝之下,他下意識的後撤一步,堪堪躲過從左肩上方閃過的銀光。

“誰!”提問還未結束,虛空中已波紋閃動,現出一位七尺男子來,國字方臉,滿麵憔悴,一身七彩甲胄,其上根根倒刺,令人擔憂其會紮到自身。

“你是何人?”石不語驚魂未定,沉聲喝道。

“敵人!”那人微微一笑,口中輕吐出兩字,“右足!”

“什麼?”石不語愕然中,卻見對方甲上銀光再閃,向自己右足疾射而來,連忙一個躍身,避了開去,不料那銀光仿佛天生帶有靈性,在虛空中一個急轉,又射了回來,目標扔是右足。

“背心!”隨著下一個指令,那身甲胄上紫光閃過,目標正是石不語的的後背。

“左胸!右掌!前額……”那人更不停歇,連連發話。每發出一條指令,都會有一道光芒於甲上飛起,向對手射去。

到得最後,仿佛夜間煙火一般,隻見十餘道顏色各異的光芒圍繞著石不語周身要害不住遊走,一有機會便要近身,攻得石不語手忙腳亂、招架不及,遠遠望去,倒象是一個蹩腳的舞者。

“喵喵的!”到得最後,被騷擾得肝火上升的男子橫下心來,大喝一聲,四翼齊收,將自己包得如蠶繭一般,任由那十餘道光芒擊在身上,隨即強忍著肺腑傳來的劇烈震動,在那一瞬間猛然展開四翼,揮開十餘道光芒的同時,一口妖華息暴疾射而去,將那人逼得後退了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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