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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青春/戀愛]甲斐透 -【增血鬼果林.三】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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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2-9 02:02 PM 編輯


【內容簡介】
「唔哇哇哇!先生,對不起──!」
真紅果林跌了一跤,把菜餚朝著在休息時間來訪茱莉安的少女松宮雲英,以及松宮的照顧者太刀掛省吾潑過去!
太刀掛保護了雲英,沒讓她被菜餚潑到。但是為了要賠償太刀掛的西裝,果林決定到雲英位在孤島的某棟別墅打工賺錢。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雲英也會讓果林增血,忐忑不安的果林因此把同學雨水健太也牽扯了進來!
但是,相對於健太被當成傭人使喚,果林的工作只是「穿上準備好的可愛服裝,跟雲英我一起玩」。世上有這麼輕鬆愉快的工作嗎?猛然一想,其他受雇的兩名少女接連下落不明……她們消失到哪裡去了?下一個失蹤的會是──果林?
事件與增血讓果林陷入空前危機!狀態絕佳的學園吸血鬼戀愛喜劇懸疑故事第三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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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曲】

  「媽媽!媽媽!媽——媽!」

  寬廣的客廳中,迴盪著口齒不清的哭聲。

  瘦弱的小女孩跌坐在地板上哭泣,淚珠一顆顆流過比不上普通孩子豐腴的瘦弱臉頰。

  旁邊有個女子,手握接起來的電話話筒倒在地上。

  塗抹紫色眼影的眼皮、豐滿的胸部,全都動也不動。從嘴角流出來的血液,迅速形成面積約莫坐墊大小的紅色積血。

  「媽媽!媽媽……媽──媽……」

  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就在小女孩的聲音沙啞之際,感覺到有人在某個地方開門,腳步聲逐漸靠近。

  有人在推客廳的門。小女孩嚇了一跳,緊閉著嘴,眼神充滿忐忑地看著。

  開門的,是個戴著無框眼鏡的青年。

  青年看了看地上染血不動的女人,以及滿臉恐懼望著他的小女孩之後,咬著嘴唇。不久,輕輕嘆了一口為時已晚的無奈嘆息,走進客廳。

  對想要往後退的小女孩,青年深深鞠躬,露出微笑開口:「抱歉我來晚了,你很害

  怕吧?我叫做太刀掛省吾。」

  雖然因為樸素的西裝看起來老氣了點,但他的聲音出入意料地年輕。大概才二十出頭吧。

  青年的視線移動到倒臥在小女孩背後的女人身上,雖然只有一瞬間,但露出了陰沉的神色。他似乎習慣隱藏自己的感情般,說話的聲音十分沉穩。

  「我帶你到令尊那裡去……請你跟我一起走,雲英小姐。」

  名喚雲英的小女孩,動也不動地凝視著青年,褐色眼眸搖曳著警戒與擔憂的神色。青年所說的話語對她來說太難懂,儘管如此,應該也沒有感受到惡意。

  小小的手戰戰兢兢地移動著,放到青年伸出來的手掌上。

  然後,八年過去了。「……太刀掛─—我覺得不太舒服,這輛車我不喜歡,汽油味好臭。」

  「小姐,你還好吧?」

  「一點都不好。所以我才討厭新車,又是臭塑膠味,又是臭汽油味。」

  後座的少女沒有規矩地躺在座椅上發牢騷。

  「太刀掛是大笨蛋!居然在參觀水族館的日子,換開另一輛接送用的車子。你明明就很清楚,這段路會比平時上放學的時候要花更多時間。」「非常抱歉。因為以前用的那輛車,引擎有點問題……」

  「我管你那麼多!笨蛋笨蛋大笨蛋!討厭死了!」

  格子裙底下伸出來的纖細雙腳,不耐煩地動來動去,但是因為心情不好便很快停了下來,改成拿下貝雷帽朝著臉扇風。帽子、白上衣的領口與袖口,都飾有跟裙子一樣的深紅色格子——似乎是某個學校的制服。

  少女躺在後座上,繼續朝著司機說話。

  「停車,我要休息,找個地方休息一下。要是你不停,我就要嘔在你頭上……我要吐了,我真的要吐了喔。」

  「我把車開到那家餐廳,我們下車去裡面休息一下吧。」

  「找個有廁所的地方就好啦,我已經受不了了,要嘔了。」

  「請不要講那種沒品味的話。」

  坐在駕駛座上名喚太刀掛的男人轉動方向盤,開車進入附近餐廳的停車場;而那間餐廳在人行道上立著一個寫有「大眾餐聽.茱莉安」的看板。

 ✩✿✿✿✿✰   ✩✿✿✿✿✰
 ✩✿✿✿✿✰   ✩✿✿✿✿✰

  【第一章  增血鬼的臨時工作】

  感應到大門打開,真紅果林反射性地回頭。

  「歡迎光臨……」

  應該要說的「茱莉安」沒能講出口,這是因為進來的雙人組看起來不像是來用餐的。

  身穿灰色西裝約莫三十出頭的男人,手伸過個子嬌小的少女腋下,像是抱住一般地攙扶著。面色如土的少女手捂著嘴,額頭浮現出汗珠。

  男人看著最靠近他的果林,問道:「請問洗手間在哪裡?她說噁心想吐……」

  「啊,是!洗手間在這裡,請往這邊走!」果林走在前面帶路。

  站在掛有女性專用標示的門面前,男人彷彿要推少女一把地放開她。

  「太刀掛……」

  少女回頭,眼神充滿不安地看著男人,叫做太刀掛的男人露出苦笑回答:「小姐,我不能進去女性專用的化妝室。我在這裡等你,我會請那位小姐照顧你……拜託你了。」

  最後一句話是對果林說的,然後他輕輕鞠躬點頭。

  這兩個人是什麼關係呢?果林思考著。(千金小姐跟隨從……的樣子?)

  但是現在沒時間慢慢思考了。果林扶著眼看就要吐出來的少女進入化妝室,幸好裡頭的小隔間沒人。

  不久,在一陣「惡嗚嗚嗚嗚嗚」的聲音與沖水聲之後,少女彷彿變了一個人,一臉輕鬆地走出來,在洗手台洗手與漱口。

  「這位小姐,你沒事吧?」

  「嗯。已經沒事了,謝謝。」

  對著關心詢問的果林,少女露出潔白牙齒的笑容,一臉的無憂無慮。

  可是──

  (……?)

  果林的心臟卻跳得格外厲害。怦、怦、怦,心臟開始以與先前迥異的態勢狂跳起來。果林原本就很大的雙眼,睜得更大地看著少女。

  少女沒有注意到果林的反應,正在用紙巾擦手。

  應該是國中或小學高年級的學生吧?比身高一百五十二公分的白己還要矮一個拳頭,雖然穿著裙子,但是因為沒有發育的纖細身體、稜角分明的肩膀,以及髮梢亂翹的短髮,讓人有種猛然一看覺得是個男孩的感覺。

  一看到她,果林就覺得胸口難受,差點就要呼吸不過來。

  (怎麼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墜入情網的感覺──怎麼可能?果林很清楚,這是「增血」的症狀。

  企圖跟少女保持距離,果林若無其事地往後退。

  果林是個吸血鬼。自從兩百年前祖先從歐亞大陸遷移過來以後,真紅家便以居住在日本的吸血鬼身份混入人類社會,偷偷地吸取人血度日。姑且不論吸血本能尚未覺醒的妹妹,果林的雙親與兄長,全都是一找到擁有自己喜歡的口味的人類,就會趁著黑夜進行吸血的吸血鬼。

  不過唯有果林不用吸血,也沒必要吸血。果林的身體會猛烈的擅自製造出血液,若放著不管,就會以流鼻血的方式噴出體外——她是個成不了吸血鬼的「增血鬼」。

  但是,她還是擁有身為吸血鬼的本能反應。某種性質的人類一靠近,就會刺激她的本能,讓她的犬齒變長成為獠牙。不過這種一般吸血鬼應該會想要吸人血的情況,果林卻截然不同,而是會想要將增加的血注入到人類體內。

  噴了鼻血之後的善後很辛苦,而且因為流了太多鼻血還會貧血昏倒。所以要咬住人類,把血注入人類體內。然而,現在可不能這麼做。時間跟地點都太不恰當了,在這種地方咬人,可是會引起大騷動的。

  果林放棄咬住少女的念頭。

  (可是我會增血就表示……這女孩,很不幸囉?)能夠刺激自己的吸血鬼本能引發增血的,就只有擁有「不幸」的人類——這麼想著,果林從退後一步的位置看著少女,少女回過了頭。

  少女看了一眼果林別在胸口的名牌。發愣的表情讓人聯想到松鼠,或是倉鼠之類的齧齒類動物。可能是帶著點紅色短髮的顏色,還有圓圓大大的眼睛影響吧。

  「這怎麼念?好怪的名字。」

  「啊……這念成『真紅』。」

  「哦……那後面呢?」

  「念成『果林』。」

  「真紅果林是嗎?我是松宮雲英。雲英這個名字,寫成漢字是白雲的雲跟英語的英。可是,我不喜歡『雲』這個字。所以為了建立我名字的形象,都是寫成片假名。對了,我問你,你是高中生嗎?應該還不是大學生吧?」

  就一個不幸的人來說是張開朗的笑臉,對人說話也很親切。

  「我高一……」

  「咦?那就只比我大三歲囉?真是厲害!」

  果林還在想什麼東西很厲害。雲英的視線已經從名牌移到了她的胸部。

  「好大,好好喔!」

  如同小孩在玩具賣場伸手去體驗絨毛玩偶的觸感一樣,雲英天真且沒有多想什麼

  地把手朝著果林的胸部伸過去。

  毫不猶豫地就大把一抓。

  「……哇!」果林大叫著往後跳,就在那一瞬間,後腦狠狠撞上牆壁。「痛死人了……」

  眼淚都掉下來了。抱著發痛的腦袋,果林蹲了下去。雲英緊張地彎身,看著果林的臉。

  「對、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嚇這麼一大跳……」

  化妝室的門傳來激烈敲門聲。

  「小姐,你沒事吧?小姐!」

  「真紅,發生什麼事情了?這位先生,不好意思,那邊是女廁。」

  太刀掛以及跟果林同樣在茱莉安打工的雨水健太,兩人的聲音傳了進來。後者大概是走過附近的時候,聽到果林的尖叫聲而來。

  「好痛喔喔喔喔……」

  單手按著頭部,果林靠著牆壁站起來。雲英拉開化妝室的門,對著外頭以尷尬的聲音說道:「不要大吵大鬧的,難看死了。何況我說太刀掛呀,你聽不出來我的聲音跟別人的聲音嗎?」

  跟在雲英後頭,果林也按著後腦走出了化妝室。果然站在通道上的人就是太刀掛與健太。

  「不論是誰的聲音,如果沒有發生事情,是不會出現像剛剛那種慘叫的。」

  回答雲英之後,太刀掛看著跟在雲英後面的果林。

  「她給你添了什麼麻煩嗎?」

  「她、她摸……沒、沒事,沒有啦……」

  這種事情對男性實在難以啟齒,果林結巴起來。不過,雲英一臉若無其事地主動坦白:「我摸了她的胸部。因為看起來很大,我就忍不住摸了。真讓人羨慕呀,至少也有D罩杯,搞不好還有E?」

  聽到這種露骨的話,健太大吃一驚。

  果林發出不成聲的尖叫,雙手抱住胸部企圖遮掩,臉龐發燙到差點要燒起來。雖然雲英的聲音只是充滿孩子氣的天真無邪,感覺不到什麼下流的意思,可是在異性面前提起這回事,還是讓果林無地自容。

  「非常抱歉,給你添麻煩了……小姐!」

  太刀掛愁眉苦臉地用手指推了推眼鏡,朝著果林鞠躬之後,轉身面對著雲英。

  「又沒關係!我們都是女生呀一雲英說。

  「這跟性別無關。沒有得到對方許可就這麼做,已經可以說是性騷擾了。請你跟這位小姐道歉。」雖然不滿地嘖了一聲,但雲英大概也覺得讓果林尖叫著撞到頭很過意不去,所以朝著果林深深鞠躬。

  「對不起。」

  「啊,沒、沒事啦,這件事情……已經沒關係了。只要你以後不要再這樣就好。」

  果林連忙搖頭。忘了撞到頭的疼痛後,血壓又開始逐漸升高。

  雲英開朗地對太刀掛說:「吐完之後舒服多了,現在換肚子餓了。我想吃點冷的東西,像是冰淇淋之類的,冰淇淋百匯應該不錯。」

  「不能吃太多上兩人一邊交談一邊走回大廳,果林站在通道上目送他們。

  「真紅,你還好吧?」

  「媽呀呀呀——」健太輕拍果林的肩膀,果林尖叫著往後跳,健太也慌亂地往後退。「啊……抱、抱歉。剛剛原來發生了這種事情。」

  健太也是一個擁有「不幸」本質,會刺激果林本能的人。只要他待在果林身邊,果林就會增血、心跳加速、體溫上升,一個不小心就會忍不住立刻噴出鼻血——因為這樣,一開始果林只能遠離健太,跟健太保持安全距離,不過因為同班又在同一個地方打工,住的地方也很接近,所以想躲也躲不掉。

  最後果林向健太表明自己的真實身份,要求健太替她保密。也告訴健太,要是太靠近會讓她增血,只有隱瞞促使自己增血的因素是「不幸]這一點。

  (畢竟,我不可能跟不幸的人說「因為你是個不幸的人」……這樣對雨水同學太過意不去。他幫我保守秘密,跟我保持安全距離,甚至補考的時候還教我唸書……他總是在照顧我。

  由於健太的鼎力協助,最近受困於急速增血的情況越來越少,果林本人也正在努力學著控制本能。儘管如此,要彼此靠近還是很困難。更不用說是在雲英的附近,剛剛增血過後的情況。

  果林深呼吸了幾次,至少止住血液的疼痛。

  「嗯,我沒事……接下來要好好工作囉。」

  回到大廳,看到其他服務生在替坐下的雲英與太刀掛服務。

  (太好了……)

  不想太靠近雲英。要是再增血的話,就會難受到動彈不得了。

  「抱歉,我要點菜。」

  「好的。」

  時值七月中旬,白晝很長還沒有什麼傍晚的感覺,不過接近六點,客人陸續上門,空位越來越少。果林趁忙著點餐與收拾桌子的空檔張望,雲英正一臉開心地大口吃著巧克力冰淇淋百匯。

  (既然被稱為小姐,那麼應該沒有經濟上的煩惱……她有其他的不幸嗎?疾病或是家人的事情……)

  那個人也是這樣——果林想起曾經要求跟她交往的高中男生。不幸的原因解決之後,那個人就離開遠走高飛了。

  她回想過去時,被其他工作人員的聲音打斷。

  「真紅,這個是八號桌的。」

  「好的。」

  雖然接過了放有咖哩漢堡排與茄汁義大利面的餐盤,不過果林有點猶豫。八號桌在最裡面,就在雲英與太刀掛坐著的四號桌旁,隔著一條通道的位置。

  (……沒事、沒事的。我又沒有要跟她說話。只要我冷靜下來,就不會增血……應該是吧?)

  自言自語地走上了通道。

  但是,前面的桌子坐了一家人,有兩個差不多是幼稚園大小的小孩,一點都不安分。其中一個忽然衝到通道上,撞上果林的腳。失去平衡的果林往前倒,餐盤從手上飛了出去。

  「哇──」

  「小心!」

  果林的尖叫與太刀掛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傳出液體四散時的飛濺聲,掉在地板的盤子,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轉動著。

  「好、燙……」

  聽到太刀掛呻吟的聲音,倒在通道上的果林抬頭看他。

  手拿著湯匙,張大眼睛的雲英全身靜止不動,衣服和臉幾乎都沒有被弄髒。相對的,似乎是忽然站起來保護雲英的太刀掛,則是從頭到肩膀一帶,幾乎沾滿所有漢堡排的咖哩與茄汁義大利面。

  一片寂靜的餐廳裡頭,傳來湯汁從西裝下擺滴落到地板的聲音。

  「太、太刀掛!天呀!」

  雲英丟下湯匙大叫,小小的臉扭由得差點哭出來,聲音都變了,站起來之後雙腳也抖個不停。看起來就像是——她雖然擔心得不得了想要衝上前去,身體卻動彈不得。

  「我沒事,這只是普通的菜而已。這是菜的……番茄的顏色。小姐不用擔心。」

  一邊把手伸向餐廳準備給客人的濕毛巾,太刀掛一邊強調番茄以安撫雲英,還看了一眼依然倒在地上的果林。

  「你……沒事吧?」想發火又不能發火的口吻中,混雜著大約百分之十七的擔憂。

  「真紅同學?先生,真的非常抱歉!」

  店長跑了過來。聽到店長的聲音,果林冰凍的腦袋終於恢復運作。

  (我、我到底,做了什麼事……)被人絆倒的時候,把兩盤菜餚朝著客人的頭上潑灑過去。

  「天呀……先生,對不起!」

  事到如今,果林掀起了大風波。就在店長帶著太刀掛到男生廁所,太刀掛在洗手台洗掉頭上的菜餚之際,雲英與果林正在辦公室裡─—因為雲英討厭獨自待在位置上。

  「真的非常抱歉。」

  面對面坐在真皮沙發上頭,果林彎身鞠躬到額頭都快碰到桌子了。雖說意外最主要的原因,在於突然衝出來的小孩,但是那一家人已經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走人,身為服務業從業人員也只能道歉賠罪。

  「嗯……沒關係的,我只是一開始有點嚇一跳……」

  雲英停下咬拇指指甲的動作,回答道。一開始雖然臉色蒼白,不過因為太刀掛本人不斷親口證實自己沒事安撫她,所以情緒似乎已經冷靜下來。

  「沒關係……那只是普通的番茄。」

  聽到有如自言自語的呢喃,果林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麼說起來,剛才太刀掛先生也是不斷在強調「只是番茄」。為什麼呢?)

  儘管在意,可現在不是問這問題的時候。等太刀掛回來,果林一定要向他本人好

  好道歉。總之,面對著與他同行的雲英,果林再度鞠躬致歉。

  「對不起。」

  「沒關係,你也不是故意的嘛。太刀掛也說他沒事……」

  雲英有些擔心地笑了。

  「還好太刀掛不是沒穿衣服的禿頭,如果沒有頭髮或是衣服,那就要燙傷了。」

  這種說法,似乎是想要藉著玩笑緩和氣氛。

  「可是果林妹妹你還真好玩。你跌倒都是那個樣子嗎?就像是圖畫上面畫的傻蛋一樣。」

  不知不覺,雲英就用「妹妹」來稱呼果林了,但是站在果林的立場,也說不出口制止她。最重要的是,要盡快跟雲英保持距離,像這樣彼此面對面,果林就戚覺到血液慢慢在增加中。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哈哈哈!你臉紅了呀,雖然你年紀比我大,不過真是可愛呀……我好喜歡果林妹妹喔。」

  然而雲英似乎不想讓對話結束放果林離開。她露出開心的表情,撐著桌子探出身子,說出意料之外的話語。

  「聽我說,暑假不是快到了嗎?你要不要到我的別墅來玩?」「別墅?」

  「嗯。在搭船大概一個小時的島上。說是來玩啦,其實我是在找來做女僕工作的打工族。主要的工作是陪我玩,或是一起游泳啦玩遊戲啦。島上只有我的別墅,在私人沙灘上可以游個過癮。也有網球場,娛樂室裡頭有遊戲機、撞球、伴唱機,下雨也沒關係。」

  果然跟「小姐]這種稱呼給人的印象一致,雲英好像是家境頗好的富貴人家子弟。

  濃縮的夏季娛樂聽起來很吸引人,不過跟這個少女在一起,對這副身為增血鬼的身體太危險了。最重要的是時間無法配合。

  「對不起,我暑假已經排好滿滿的打工行程了。這裡的班表也都排好了……」

  「只是三天兩夜而已呢?這樣的話,應該可以找別人代班吧?我是不知道這裡的薪水有多少,不過我那邊有附餐點,一天是兩萬日幣,二天兩夜就是六萬。這應該是很不錯的工作吧?太刀掛是這樣說的啦。」

  「六、六萬?」

  福澤諭吉的肖像畫在腦海中狂舞(注l)果林的內心大為動搖。但是,她要懸崖勒馬。

  注l:福澤諭吉(1834-1901),日本思想家與教育家,明治時期的啟蒙大師,慶應大學的創立者。日幣面額最高的一萬圓紙鈔上印有其肖像。

  (島上的別墅,要是有什麼萬一,杏樹可就不能來救我了……)

  果林除了取代吸血,把血注入人類的行徑之外,還有許多跟吸血鬼迥異的情況。大蒜跟陽光都對她沒有傷害,可是她怕黑暗,晚上沒有敏銳的視力,也不能操控蝙蝠。最重要的問題在於,她不能操縱人類的記憶。一般的吸血鬼在攻擊目標之後,會消除目標的記憶,而果林做不到這一點。

  替她收拾善後的是妹妹杏樹。

  雖然杏樹只有十一歲,吸血的衝動尚未甦醒,但是她可以消除人類的記憶也能操縱蝙蝠,本領高強得跟天才一樣;而樣樣反常的吸血鬼果林,根本不可相提並論。以前果林襲擊與咬住人類注血之後的記憶處理,幾乎都由杏樹一手包辦。

  到杏樹鞭長莫及幫不上忙的孤島,還跟會讓自己增血的雲英在一起,這無疑是自殺的行徑。

  「對不起,我還是沒辦法去土

  聽到果林的拒絕,雲英不滿地撇嘴。低下頭去咬著指甲,但隨即像是想起什麼般地停止,再度面對果林發問:「太刀掛穿的西裝,雖然看起來很普通,不過可是義大利高級布料的訂製西服喔。果林妹妹,你賠得起嗎?」

  「!」果林在沙發上全身僵硬。

  「我沒唬你喔。因為那套西裝不是太刀掛自己去買的,他負責隨侍在我身邊照顧我,為了讓他的穿著可以上得了檯面,由我爸爸出錢去買。我想光是件外套,就要二十萬或三十萬吧……啊,你看看,我的上衣也沾到咖哩了。有污垢的制服不能穿去上學——加上我這件衣服,不知道總共是多少錢呀。」

  果林一臉慘白。

  幾十萬圓賠償帶來的衝擊,讓即使是本能的增血也都跟著煙消雲散。雖然想計算以茱莉安的時薪來說,要工作幾個小時才能付清,不過發現到那個數字會讓人昏倒之後就放棄了;或者該說是因為腦袋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眼冒金星,差點就要引發腦貧血。

  「天呀,你不要哭喔。」

  雲英慌張地說完,一籌莫展地從沙發站起來,到果林的身邊坐下。

  (天!)

  果林心中暗自叫慘,忍耐著背脊發涼的感覺,心跳越來越快。

  (不、不要呀!怎麼辦……又開始增血了……)

  雲英什麼都沒有注意到,從旁邊抬頭看著果林的臉,繼續說道:「我又沒有說我想欺負果林妹妹。求求你,如果你肯來別墅,我就不會要你賠錢。可以用你來別墅打工的薪水付,讓這些全部都一筆勾消好不好?暑假的時候一起來玩嘛!」

  說的內容近似脅迫,可是褐色眼眸卻可愛晶亮到讓人恨不起來。因為有人願意負

  擔賠償,因此大為動搖的內心天平,這下子傾斜得更厲害。

  儘管如此,果林依然抗拒。

  「可、可是……就算雲英小姐決定要僱用我,府上的人也未必……」

  「我爸不會來喔。爸爸要忙著跟他的太太還有小孩,說不定還有孫子一起過日子。雖然他給我很多錢,但是他不會露面的……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一直以來都是太刀掛在照顧我上雲英說得乾脆。

  看樣子雲英是某個富豪的情婦所生,而且母親很久以前就去世了。父親沒有把女兒帶回家去,而是用大量的金錢與僱用太刀掛這個照顧者的方式,將女兒丟下不管,似乎是這麼回事。

  果林不由得開口問道:「你不在乎爸爸跟媽媽都不在身邊嗎?」

  「無所謂啦。因為我不太記得我媽,我爸則是打從一開始我就不認識。那邊不想看到我,我也不能硬找上門去吧……因為有太刀掛陪我,所以我不在乎這些。」

  雖然以冷漠的口吻說著自己並不在乎,但這反而讓果林聽起來有種淒涼感。也許這就是雲英不幸的地方吧?倘若真的不覺得寂寞,應該不會想挖才剛剛見面不久的果林去當女僕。

  「啊,對了。要不要找你的朋友呢?就是平常學校的同學什麼的……」

  「我有兩個好朋友,可是他們都有事,暑假要跟家人出去旅行。」低下頭咬著指甲的回答,一讓果林聽了驚慌失措。好像是她硬逼著雲英講出這難過的答案般。

  胸口的心跳越發猛烈了。

  (怎、怎麼辦啦,血增加了……如果讓她在這裡更感覺到不幸,我就要到極限了!)

  因為有杏樹這個妹妹,所以果林很習慣當個「姊姊」。

  雖然有忽然摸了一把別人胸部這等亂來的舉動,可是加以指責之後就坦率地道歉了。果林覺得雲英還算是個直率的可愛孩子,而那對人無理取鬧的行動,則有種讓人同情的感覺。

  (工作本身條件不錯,一起去別墅的話,雲英也就不會寂寞了……不幸度應該也會下降吧?)

  那麼,增血的憂慮也會跟著減輕。但是,果林還是擔心如果自己錯估情勢,那麼到時候將討不到任何救兵。

  (打工把杏樹一起找去,實在是太沒道理了。哥哥、爸爸跟媽媽白天又動彈不得,也不能找他們……唔,好難辦呀!如果有個可以照應我的人就好了……)

  大概是因為還沒想出結論,喃喃自語的樣子看起來還有希望,雲英抓著果林的手臂猛搖晃,繼續說著。i因為我父母親都不在,所以在別墅裡頭可以很輕鬆自在喔。掃

  地洗衣什麼的太刀掛會做,果林妹妹只要跟我還有其他小孩一起玩就好。因為我希望你偶爾要穿圍裙跟戴頭飾,說些『我送茶進來了』之類的話,所以說要你當女僕,不過實際上就是陪我玩的玩伴而已。好不好嘛,來嘛來嘛!」

  「可、可可、可是我……」

  「我已經找好一個叫做真由美的女大學生來了,所以才想說要再多找兩、三個人的。」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果林腦海中的燈泡突然亮了起來。不再使勁想拔出被雲英抓住的手臂,而是好好地面對雲英。

  「請問!這樣的話可以請你再多請一個人嗎?雖然也是要問本人時間配不配合得了……就是那個剛剛在洗手間那邊的男生,叫做雨水健太。」

  推薦的理由有兩個。

  其一,若是知道果林真實身份的健太同行,自己就有個依靠了。

  自己碰到突發狀態就會腦袋過熱陷入錯亂,無法說出完美的理由解釋。不過如果是健太,就算她萬一在別人面前噴鼻血或是咬了誰,也可以巧妙地說成是生病,或是其他原因帶過去吧?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擔心健太的健康狀態。

  經濟狀態跟自己同樣嚴苛的健太,好像打算暑假的時間都要花在打工上頭。高中生能做的工作薪水都很低,只能增加工時多賺錢。雖說可以靠精神力量掩飾生理的疲憊,可是這麼做依然有極限。

  (如果有個三天可以賺六萬的工作,雨水同學應該也可以稍微喘口氣休息一下﹒:t

  可是雲英好像以為這是個玩笑。她放開果林的手,倒在沙發上咯咯笑了起來。

  「你說哪個人呀?那個個子高高,頭髮褐色又長得刺刺的那個人?果林妹妹,你在想什麼呀?那張臉跟女僕服一點都不搭。」

  就在果林無奈心想「不管是誰都要穿上女僕服嗎」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的是店長與太刀掛。店長一邊向雲英道歉,一邊鞠躬。

  「真的非常抱歉。送洗西裝的費用我們當然願意負責支付,不過太刀掛先生說要先確認小姐的意願……請問……」

  「啊……沒問題沒問題。好麻煩喔,太刀掛也沒問題吧?」

  太刀掛對仰著身體對他說話的雲英點頭。

  黏在頭髮上的咖哩似乎洗掉了,不過襯衫領口還留著黃色的污漬。雖然給人的感覺是三十五歲左右,不過拿掉領帶弄亂頭髮之後,看起來像是年輕了五、六歲。大概是那種像是銀行員的堅毅氣質,讓他產生老成的感覺,像這樣隨意不修飾的模樣,反

  而是個出入意料的帥哥。

  「我也找果林妹妹去別墅了。所以,太刀掛你就把那套西裝丟了吧,也不知道送洗到底洗不洗得乾淨。反正一、兩套新西裝,對我爸也是不痛不癢……啊,太刀掛,你還有事情要跟店長說嗎?」

  「小姐沒事的話,我就沒什麼事了。」

  「那麼,大叔你可以走了。不過果林妹妹要留下來喔,我還有事要跟她商量。」

  雲英以開朗笑容結束店長的道歉。儘管一臉擔心地看了看果林和雲英等人,可是餐廳接下來要開始忙了,現在也很在乎大廳的情況,於是店長鞠躬之後便退了出去。

  太刀掛沒找椅子坐下的意思,就這樣站在雲英旁邊。雲英抬頭看著他,以開心的語氣說道:「果林妹妹呀,真是個怪人。她說希望我能僱用那個我在嘔吐的時候,人也在場的男生去當女僕。這還真是個奇怪的嗜好,對吧?」

  「我沒說要他當女僕!是去幫忙做一般的家事……」

  雲英一臉「這根本不是個問題」的表情,轉身過來背靠著沙發。

  「我不要!我沒辦法僱用男生工作。為什麼你要這麼大力推薦他?他是你的男朋友嗎?」

  「才不是!他只是普通朋友!」滿臉發燙的果林極力否定。「可是雨水同學打工打到都快把身體搞壞了……他是只有媽媽的單親家庭,為了不要讓媽媽太辛苦,所以一直都很努力。」

  聽到果林的話,站在雲英旁邊的太刀掛,表情有了變化。他低聲說著「只有媽媽的單親家庭」,稍事思考之後,對雲英說道一說不定請個男生來幫忙也不錯,只有一個的話亡

  「咦?你說什麼?」

  「這是我從春假得到的教訓。雖然當時請了五個人那麼多,可是小姐把她們都當成玩伴,打掃整理、煮菜、搬運行李,全部都是我一個人完成的……」

  「是這樣嗎?哈哈哈,可是太刀掛你不是做得很完美嗎?」

  「我累壞了。我希望能有個幫手。」

  「我知道了啦。既然你這麼說,那就這麼辦吧亡雲英爽快地改變主意,看著旁邊的果林。「你說他叫雨水是嗎?如果我僱用他,果林妹妹你就一定要來喔?」

  「咦?唔,應該……是可以啦,我要先問我媽媽……大概,沒問題的。」

  順勢,就只能這麼回答。

  雲英一聽,立刻緊緊抱了上來。

  「哇!我最喜歡果林妹妹了!」

  自己居然沒有尖叫出來,果林實在覺得不可思議。她感到血液在一瞬間倍增,心臟像是裝了噴射引擎在身體中到處亂竄。

  雲英沒有察覺這一點。雖然好像知道果林漲紅了臉,不過大概只當作是被人抱住的反應。

  「討厭,你害羞啦?來拍張找到第二個女僕的紀念照,笑一個!」

  拿出有拍照功能的手機,她單手繞著果林的脖子,按下快門。

  (我、我不行了……再繼續這樣接觸下去的話,我……)

  果林趕忙站了起來。

  「我去問雨水同學可不可以去!」

  「你是真紅果林小姐對吧?我叫做太刀掛省吾。等你能夠清楚確定你本人,還有你那位叫做雨水的朋友能不能來的時候,請打這個電話聯絡我。」

  「果林妹妹已經決定了啦!哇——我好高興喔。好了,太刀掛,我們回去吧!」

  雲英從沙發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又縮短彼此間的距離,果林的心臟狂跳到差點要爆炸。

  「我、我失陪了!」

  握著接過來的兩張名片,果林衝出辦公室。她甚至沒有時間,從容地讓身為客人的太刀掛與雲英先行離開房間。夏季的晚風中,混雜著草葉的青澀味道。牽牛花爬滿了停車場圍籬的一面,深綠色的葉子中間,看得到已經結束今天任務的枯萎花朵,以及無數為了在明天綻放而充滿生氣的花苞。

  走在圍籬旁道路上的是,果林與杏樹這對吸血鬼姊妹。

  「所以,你就發簡訊叫我過來了是嗎,姊姊?」

  聽完果林的話,杏樹露出淺淺的笑容。

  路燈的白色光線照耀著白金色頭髮,映照在日落後轉為深藍色的夜晚空氣中,格外美麗。五官完美無瑕,讓人聯想到古董洋娃娃。身穿使用了大量荷葉邊與蕾絲的黑色洋裝,或許因此看起來更像容易聯想。

  如同健太第一次看到時,並未發現她們是姊妹一般,杏樹與果林長得並不像。儘管如此,兩人的感情卻很好。應該說,是果林單方面地要求杏樹幫忙。

  「真是會給人添麻煩呀,你這個半吊子。」

  杏樹手上抱著的布奇小弟人偶,雖然跟杏樹同步地瞧不起果林,不過果林聽了並沒有回話。額頭跟腋下之所以滲出汗水,並非單單只是因為柏油路放射出來白天殘留的熱氣。一想到自己是個反常吸血鬼,難堪與羞愧就會讓果林冒冷汗。

  「對不起……拜託你了。我已經增血到極限。下班的時候,我連雨水同學都沒辦法靠近了。」

  跟以往相同,即使跟健太在一起,血突然激增的情況越來越少。因為果林慢慢了

  解到某種程度上的控制方法。然而今天那個叫做松宮雲英的少女,卻讓人完全沒有提防到而倍感難受,血液差點就要增加到極限。

  如果不想要噴鼻血,那就只能找個人來咬住,把多餘的血液注進去。

  「我明白。現在必須快點找到目標……姊,那個人,你覺得如何?」

  視線掃過道路前方的杏樹,抬頭看著果林問道。

  就在兩人行走的道路前方幾公尺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人影,從小巷子走出來要過馬路,那是穿著T恤加牛仔褲的年輕女子。似乎只有獨自一人,不需要帶到別的地方去。

  「嗯、好!我們上!」

  握住拳頭給自己打氣之後,果林跨出腳步往前跑。雖然走在前面的女子,並未散發特別不幸的感覺,但這種時候也不在乎對象的性質了。

  (總之得把今天增加的部分排出體外……)

  但是,大概是聽到有人跑近的腳步聲受到驚嚇,女子頭也不回開始往前拔腿狂奔。那速度快得讓人以為:她該不會是個田徑選手?

  「咦咦咦咦──等、等一下啦!」

  驚慌失措的果林身邊,有只蝙蝠飛了過去。蝙蝠緊追著逃走的女子,飛到她的頭上。一飛靠近,女子便像斷了線的線控木偶般倒地p跑近動也不動的女子,果林喃喃自語:「真過分,居然這樣就跑掉了……唉,真是嚇死人,我還以為追不上了。」

  「因為最近很不平靜,她以為是想要攻擊她的歹徒還是什麼人吧。好了,我已經讓她昏倒,你就快點注血給她,趁著沒有人的時候。」

  「嗯,好,我知道了。」

  從後方緩緩走過來的杏樹催促著,果林抱起倒在地上的女子。

  大概是二十歲吧?

  長度中等的頭髮隨意地用彩色橡皮圈綁成一把,黝黑的臉也沒有化妝的樣子。領口寬鬆的T恤配上牛仔褲,還有髒髒的球鞋,一副放棄追求流行的服裝打扮。有如兩顆哈密瓜並排的豐滿胸部非常顯眼,說不定曾經在走夜路的時候碰到一、兩次色狼騷擾,所以剛剛才會慌張奔逃。

  果林把獠牙刺入女子的脖子,昏迷的女子身體輕微動一下,毫無抵抗能力。

  注入大量的血液之後,再把獠牙從目標身上拔出來,移開嘴唇。

  「呼……嗯……啊……」

  把增加到血管差點爆破,在身體中奔流的血液釋放出去之後,讓果林感到非常舒服。殘留的愉悅讓雙眼泛著淚光,全身顫抖。雙手抱著自己發燙的身體,等待著這些感覺消退。

  杏樹開口問道:「姊,可以了嗎?」

  「嗯。剩下就麻煩你善後了,謝謝。」

  姊妹兩人隱身到陰影底下,杏樹隨後再度派蝙蝠飛到女子頭部停留。

  女子張開眼睛。

  「咦……奇怪?怎麼回事?好痛喔!我又……跌倒了嗎?」

  拍了拍膝蓋,女子站起來再次往前走。一如以往,杏樹使用蝙蝠的記憶操縱十分完美。

  「那我們回去吧。」

  「嗯,謝謝你總是這麼幫我,杏樹。」

  女子遠離到非常遠的地方之後,果林與杏樹才走出建築物的陰影處。雙親這個時候應該早就醒來,從棺材裡頭出來了吧?

  身體狀況恢復正常的果林,在返家途中,把預定暑假要去參加的在外留宿工作,詳細地告訴了杏樹。

  「所以,聽到薪水之後,雨水同學也很有興趣。可是因為是要住宿的工作,我說我得先問過媽媽的意思,還沒給對方明確的回答。」

  「姊打算去吧?」

  「我也沒辦法呀,我又賠不起西裝。」

  「你沒問題嗎?你不是光跟那個叫雲英的小女孩講一下話,就已經增血了嗎?」。」

  「……好像還有請其他的女僕,所以我會盡量躲在那些人後面不靠近她,與她保持安全距離。只有短短三天,我會想辦法忍耐的。」

  「真是消極的解決方式。」

  在微笑的杏樹面前,有只蝙蝠飛了下來。好像是來報告什麼事情的,在那裡拍動著翅膀,隨後一下子便靜靜地飛走了。

  「蝙蝠說剛剛那個女生已經回到家,她好像已經把你的事情忘得乾乾淨淨。」

  「這樣呀,太好了……杏樹,我要去那座別墅所在的島嶼之前,你可以幫我嗎?我希望可以在身體空空的狀態出門。」

  「噯─—真是個麻煩的傢伙呀……要是你沒把咖哩倒在客人頭上,就不用去工作了吧?老是在幫你收拾善後,杏樹也很可憐呀。儘管如此,她還是連句抱怨都沒有喔!」

  「你不是抱怨了嗎?用腹語術在抱怨!」

  「又不是我,剛剛說話的明明就是布奇小弟。不管你做什麼,我希望你不要再搞砸就好。」

  對著滿臉通紅揮舞著雙手的果林,杏樹面無表情地說道。「媽,暑假的時候我想──」

  「健太,暑假——」

  在同一個時間提起同樣的話題,健太與母親彼此都閉上了嘴。

  兩人正在面積六張榻榻米,只有附流理台跟廁所的便宜公寓中,隔著摺疊式矮桌坐著吃晚餐。白飯配味噌湯,還有所謂的涼拌豆腐,說好聽是簡單又健康,但講白點就是貧窮寒酸的菜單。

  「健太,怎麼了?」

  「沒、沒有啦,還是媽你先說好了……」

  「嗯,我想問你暑假打算怎麼過?你說要去搬家公司打工,不過身體要不要緊?餐廳那邊也要繼續做,對吧?」

  「沒問題啦。只是兼兩份工作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是嗎?我擔心你在硬撐……這是你高中第一年的暑假,應當是要跟朋友一起去露營或是去海邊玩,度過最快樂的時光,可是現實生活卻只能逼得你去打工……」

  母親難過得低下頭去。在快要壞掉的日光燈閃爍的光線底下,臉頰上的淚珠看來更添陰鬱。

  健太以更精神奕奕的聲音回答:「沒事的啦,我一點都……啊,對了,而且我也不是沒有暑假該有的玩樂計劃呀!有人間我要不要去海邊玩三天兩夜……」

  「真的嗎?」母親的表情霎時開朗起來。「太好了。原來你還有願意找你出去玩的好朋友。打從轉學以來,我就在擔心你能不能適應新學校……」

  「咦?不、不是啦,不是學校的朋友啦。」

  「那就是打工那邊的朋友了?去旅行應該要花錢吧?你們要住在哪裡的民宿?零用錢夠嗎?」

  「我們不是要住民宿,是要住別墅喔。對方說她的雙親不會來看她,覺得一個人很孤單,想要找一大堆朋友去玩,所以要我們不必擔心錢的問題。」

  雖然一開始打算老實說出自己是要去打工的,但是聽到母親懊惱讓他這個孩子去打工的話語之後,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總之不必解釋這個誤會,把沒有爭議的部分說出來就好。

  母親露出笑咪咪的表情。

  「這樣呀。不過不可以因為人家的雙親不在,就玩得太瘋喔。」

  「我知道啦……那我可以去嗎?」

  「當然可以。你就好好去玩個高興吧。可以的話,下次請那位邀請你的朋友來我們家玩好嗎?雖然沒辦法拿出什麼好東西招待人家。」

  母親都高興成這個樣子,健太更是講不出來自己是要去打工。

  (我不是在說謊,只是有事沒講……要是把真相講出來,媽一定會擔心的,這是沒辦法的。)

  健太以喝著碗裡味噌湯的模樣,把視線移開笑著看他的母親。

  然而這個舉動似乎引人起疑,母親忽然露出擔憂的表情,注視著健太的臉。

  「但是,健太,我希望你跟朋友交往,可以謹守高中生該有的分際……我說,難不成你是要跟先前來過我們家的那個同班同學果林,兩個人一起去旅行吧?」

  「!」

  健太把味噌湯噴了出來。

  「不、不是啦……唔,咳、咳咳……不是這樣啦……唔,咳……」

  儘管因為湯汁跑進氣管痛苦咳嗽,但是健太由衷佩服母親,母親的直覺真不可等閒視之。

  (為什麼媽會覺得我會跟真紅一起去……)

  本來就跟母親想像的內容相差十萬八千里,只是普通的打工而已。

  母親用路上拿到的廣告宣傳用面紙,擦拭四散在桌上跟榻榻米上的味噌湯。趁著咳嗽的空檔,健太趕緊解釋!找我去別墅玩的人是男生啦!因為想要找多一點人,所以他也有邀真紅去,不過我不知道真紅會不會去。」

  他聽太刀掛說,是果林幫他說好話推薦他去打工的,所以果林大概也會去吧,不過現在他還不知道果林的決定。

  勉強可以算是他沒有說謊。第二天,果林按她拿到的名片上頭的電話撥打。

  「喂,我是真紅果林。茱莉安的……是的,我跟我媽說過了,她說沒問題,我可以去做女僕的工作。」

  「這真的是太好了,小姐一定會很高興。剛剛雨水同學也打電話來說他可以來打工。」

  果林鬆了一口氣。雖然不能依靠杏樹,不過如果有知道她真實身份的健太陪著,也可以稍微放心。

  她慌張地記下太刀掛吩咐的集合地點與時間。

  「還有,薪水基本上是二天兩夜六萬塊。依照工作表現,也會有其他的特別獎金。」

  「咦!真的嗎?」

  果林老實地提高聲調。太刀掛輕輕笑了笑,繼續說明下去:「其他像是衣服、毛巾、三餐等等,這邊全部包辦。你只要帶個人用的保養品或是特別要用的東西來就好。基本上,就算兩手空空過來,也不會有什麼不方便……可是,只有一件事情希望你一定要遵守上讓人嚇一大跳,終於講到重點了。如果沒有什麼條件,那這份工作的條件也未免太好了。

  「希望你絕對不可以對小姐生氣。」

  「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不管你想當她的朋友還是姊姊都可以,希望你能從頭到尾都好好地寵她。如果小姐的行動有什麼問題,也不要當面跟她說,請你事後再告訴我,我會親口告訴她要注意的地方。我想你應該聽說過了,小姐並不記得她的母親。」

  太刀掛說,由於放假之前,都在聽學校的朋友說要跟家人去旅行的事情,雲英一定覺得很孤單;但是面對太有母親風範的女性,反而會產生抗拒,所以她想要像是「大姊姊」的人來陪她。

  「責罵、教導之類的黑臉,全部都由我來扮,請你徹底扮演好一個溫柔大姊姊的角色就好。你做得到嗎?」

  條件並不如想像中的困難。倘若討人厭的孩子也就罷了,雲英雖然有點衝動,不過還算是個可愛的小女生,於是果林開朗地回答:「沒問題,我做得到。」

  「還有,要是小姐她……」

  說著,太刀掛彷彿有所猶豫地停了下來,等了一會兒也沒聽到對方有任何回應,果林只好主動詢問:「請問,怎麼了嗎?」

  不過,在這短短的片刻之內,太刀掛似乎改變了主意。

  「沒什麼。請你努力讓這次旅行變成愉快的回憶,我很期待你的表現。」電話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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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2-9 01:51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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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增血鬼的害羞比基尼】

  滿是夏季陽光的海面,宛如藍色綢緞上灑落玻璃珠子般地絢麗奪目。

  可是即使坐在私人遊艇後甲板上頭看著美麗的大海,果林的感覺還是難過得很。

  (天呀……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約好的日子,來到港口一看,太刀掛與雲英已在等待,雨水健太也到了。另外還有兩個人,是雲英雇來當女僕的女生。

  一個是名叫關翔子的打工族。她是沒什麼問題,問題是叫做大崎真由美的女大學生。

  (這不是先前我注過血的那個人嗎?)

  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個時候,她是T恤配牛仔褲的輕鬆裝扮,黝黑的臉上沒有化妝﹒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不講究打扮的氣質。

  但是今天見到的真由美,卻是穿著半透明材質的迷你短洋裝,配上編織涼鞋的打扮,形象截然不同。男性化的大步走路方式,搖身一變成了扭腰擺臀的風騷模樣。耳朵上的耳環閃閃發亮,頭髮捲成往內卷的鬈發,簡直是變了個人。

  如果不是看到那像是哈密瓜般的胸部覺得吃驚,也許還不會注意到是那個時候的女子。

  (一改變就變化這麼大……大概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吧?)

  由於杏樹的記憶操縱,真由美對果林相關的記憶看來都徹底消失了。即使碰面,也是全然一副第一次見面的表情。因此果林本人也是想辦法裝出初次會面的樣子。

  但是一想到接下來三天都要在一起,果林就心情沉重。雖然真由美用頭髮遮掩不太容易看得到,但是她脖子清楚留著兩個齒痕;或許這段時間健太也會注意到這一點。

  「果——林─—妹——妹——」

  「嗚哇!」

  有什麼冷冷的東西碰到了脖子,讓果林大叫一聲。回頭一看,手拿罐裝果汁的雲英正露齒微笑。

  雖然果林的心臟狂跳了一下,但是只有如此,並未感覺到增血的反應。大概是因為雲英現在輕鬆自在吧?

  「你不熱嗎?果林妹妹都不怕太陽曬的樣子呢,真由美跟翔子都進去船艙裡頭了]

  就是因為不想進去船艙──果林想要盡可能避開跟真由美面對面的情況。

  「沒有啦,因為船艙裡頭空氣不流通,我好像會暈船的樣子……雲英你沒問題吧?」

  「哦,因為剛剛碰面的時候我在暈車嗎?那是因為呀,換了新車裡頭有怪味害的啦!平常我搭什麼交通工具都不會暈的……你在擔心我嗎?」

  把一罐果汁遞給果林,再打開手中剩下的檸檬汽水拉環,雲英笑著說「謝謝你」。然後,露出有點尷尬的表情在果林旁邊坐下。

  「抱歉,先前我還用跟威脅沒兩樣的態度跟你說話。」

  「咦?」

  「就是要你賠西裝的事情。我跟太刀掛說,他馬上就痛罵了我一頓。他說明明沒有必要叫你賠,我卻利用這件事情想要用錢綁住你,實在太卑鄙了。對不起,我只是希望你可以一起來……你在生氣嗎?」

  眼睛往上看的憂慮表情,就像是被人丟掉的小狗一樣。果林知道自己的臉上,自然浮現出宛如安撫對方的笑容。

  「沒有啊。雖然我有點傷腦筋,但是我沒有生氣喔。茱莉安的班表有人要跟我換,而且現在我財務吃緊,本來還想去找其他臨時工作的……」

  「太好了。」

  雲英放下心來地靠著果林的肩膀,

  「很快就要到了喔。你看,那間白色的房子。」

  雲英指著斜前方出現的島嶼。

  據說別墅所在的島嶼,如果從上方鳥瞰,形狀是有如誇張版的新月C字形。C字彎進去的部分是河口,似乎有小小的沙灘。

  生長著茂密翠綠樹林的島嶼一端,矗立著鋼筋混凝土的白色三層建築物。就跟先前聽說的一樣,島上看來沒有其他房子。

  「到了之後我們馬上換衣服去游泳吧!我準備了很多適合大家的泳衣,我們四個人一起玩喔。」

  雲英露出期待的笑容。

  她好像沒把太刀掛跟健太算進來。健太坐在駕駛座旁邊的臨時座椅上,聽太刀掛說明工作順序相關的事項。

  「抵達之後首先要卸下行李搬運到別墅裡頭去。我想小姐應該會帶著其他女生去海邊玩,那段時間我跟你要準備午餐跟打掃。雖然二天前搬行李進去的時候,就已經全部打掃過了,不過還是再次稍微輕輕擦拭清掃一下比較好。開飯前先打掃餐廳,其他房間下午再掃就好。」

  「好的。」

  「為了慎重起見,我再提醒你一次。女生們的工作是讓小姐開心,你的工作則是打雜,兩者工作的種類不同。當你忙著打掃洗衣、削手頭皮的時候,你的女朋友則正在游泳或玩遊戲玩得很開心……」

  「真紅才不是我的女朋友!」

  健太慌張地訂正,被自己的洪亮聲音嚇了一跳,趕緊閉嘴。因為駕駛座與床艙後方的交誼室之間沒有隔板。

  偷偷回頭看看後方,與坐在交誼室沙發上聊天的翔子和真由美視線交會,那兩個人忽然大笑起來。看樣子她們果然聽到健太剛剛的大呼小叫了。

  憤怒與難為情的感覺讓全身刺癢起來,健太抓了抓頭髮之後,視線又回到前方。

  「不是嗎?因為真紅同學那麼努力推薦你,我還以為你一定就是……」

  「我才不是!我跟她只是同班同學又住在附近還在同一個地方打工而已,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這樣很好。如果你在工作的時候談情說愛,我也很頭痛。」

  「我才不會談情說愛!」

  不管是同班同學時任麻希,還是茱莉安的店長,或者是太刀掛,為什麼大家都要往這個方向誤解?

  (每個人都是這樣子,真受不了……明明就只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真紅才推薦我的。)

  以前,他跟果林說過,暑假時要在目前的工作之外,再加上搬家公司的短期打工。果林聽了擔心地問他,有沒有體力能夠負擔這麼多工作?

  雖然他回答白己會用幹勁搞定一切,但顯然這不是個能讓人安心的回答,所以果林才會努力推薦他來參加這次的別墅打工。

  那時說完工作內容的果林,露出開朗的笑容,對他說道:「二天可以賺到比平常工作多五、六倍的薪水,那雨水同學就可以讓身體休息個幾天。」

  (媽跟真紅都一樣……女生為什麼這麼愛替別人操心呀,明明自己就已經有很多煩惱了。)

  不過,接受別人的擔憂掛念,當然不會有什麼不愉快;

  剛認識不久的時候,他以為果林是個莫名其妙的怪女生——見到他的臉不由分說就是拔腿狂奔;有從事援助交際的嫌疑;噴出血量異於常人的鼻血〡—雖然覺得奇怪,但在得知果林的真實身份是增血鬼之後,他看果林的角度也改變了。

  (她注意到我在餓肚子,藉口說是菜做太多而幫我做了個便當。她也有非常和善溫柔的一面呀……)

  回想起這一些往事之後,聽到太刀掛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總而言之,希望你不要因為跟女生們有差別待遇而心生不滿。女生們是小姐的玩伴,我跟你是傭人。講得更白一點,就是下人。」「我們是下人嗎?」

  強烈的用語讓健太目瞪口呆地反問,看著他的太刀掛也表情嚴肅地回答:「女生她們大概會說我是下人一號,而你是下人二號吧。因為她們會徹底得意忘形,所以你一定要先做好心理準備。」

  講到一半突然壓低聲音的原因,大概是不想讓真由美與翔子聽見。儘管由於交誼室裡頭的收音機開得震天價響,兩個人開心地聊天,只要不像剛剛健太那般嚷嚷,應該是不會被聽到的,但是太刀掛似乎還是對這內容像是在講全部女生的壞話般十分謹慎。

  「只有二天而已,你能忍耐嗎?」

  「唉……沒問題的,我可以。」

  做不到就領不到薪水。健太趁著確認自己意願之際,用力地點頭。

  高跟鞋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化妝品的人工甜蜜香味靠了過來。

  「太刀掛先生,還有多久才會到呀?」

  是真由美。她把手肘撐在駕駛座的椅子上,以從旁窺視的模樣問道。

  「不用十分鐘就到了。靠岸的時候船身會有點搖晃,請你回到位置上坐好。」

  「還有時間,不是嗎……雲英說到了之後就要去游泳,真讓人期待。雨水同學你也─—」

  真由美臉朝著健太想要說些什麼,但是被太刀掛用冷漠的聲音打斷了。

  「我以管理受雇者的立場提醒你,大崎同學還有其他擔任女僕的人,僱用你們來是要讓小姐開心的,你們並不是為了要自己高興才去別墅,希望你不要忘記這一點。請你牢記決定要接下這份工作時,我告訴過你的注意事項,想清楚你是為了什麼原因受雇。」

  聲調中充滿著不容分說的權威。真由美雖然像是有什麼想說一般地張開了嘴,但終究什麼都沒說出口,悻悻然回到了交誼室。然後對著翔子,故意大聲說起太刀掛的壞話。

  太刀掛的臉色絲毫沒有變化。

  「只要你好好做好工作,我就不會多說什麼。那個女生看起來也很愛玩的樣子,雖然一開始見面的時候不是如此,不過實際上到底又是如何呢……總之,她好像也會來勾引你,你最好小心一點。」

  「哦……」

  深感自己前途未卜,健太給太刀掛的回應幾乎跟嘆氣沒兩樣。讓果林與健太各自感到有些不安的這份工作開始了。一抵達島嶼從遊艇下來,爬上幾十段的石階與坡道進入別墅之後,果林忍不住驚呼:「哇,好漂亮喔……」沉穩的可可亞褐色大門打開之後,裡頭是直通到三樓,挑高又寬廣的玄關大廳。

  雖然完工時間似乎是很久以前,但是由於維護周密,依然呈現出美麗的一面。正對著大門有延伸的大樓梯,鋪著厚厚的絨地毯,搭配設計華麗的立燈與青銅雕像。要是有個櫃檯,這就是間高級飯店了。

  光就面積來說,果林的家雖然並不遜色,但是最重要的是,那是吸血鬼生活在夜晚黑暗中的家,完全缺少這等明亮華美。

  真由美與翔子也讚嘆著四顧大廳內部。至於扛著行李最後才走進來的健太,驚訝得連話都講不出來。

  雲英對著與健太一起搬運行李的太刀掛說:「大家住的房間是在二樓吧?」

  「是的。我準備了西邊的三個房間,小姐的房間跟以前一樣……」

  「在三樓東邊最裡面對吧,我知道啦。可是我們可以等一下再進房間嗎?中午之前我們要先去游個泳。這是給大家用的更衣室喔。」

  雲英站在前面,打開大廳旁邊的某扇門,走進走廊。太刀掛以眼神示意催促,果林等人也跟了上去。

  在雲英的帶路之下,女孩們走過走廊,進入更衣室,三人又再度發出驚嘆聲。

  裡頭有好幾排大型的掛衣架並排著,每一個都掛滿了女僕服、中國服、西洋古典樣式的禮服。最裡面則有四個掛著薄布幕的試衣間,彷彿是直接在這裡開設一家精品服飾店般。

  「這是我用你們各自的尺碼去訂做的,挑你們喜歡的穿吧。泳衣在這邊……現在身上穿的衣服在這邊丟掉就好了。回來的時候,隔壁有淋浴間,你們看,就是那扇門進去。在那邊把身上的鹽巴洗乾淨之後到這邊換衣服。」

  雲英說她也會去房間換好衣服過來,然後就走出了更衣室。留在原地的果林、翔子與真由美,面面相覷之後嘆了一口氣。

  「還真多呀……」

  「要是偷帶一、兩套回去,她應該也不會發現吧?」

  「上面還有標籤,好像都是全新的……每一件都可以挑來穿嗎?」

  三人再次你看我我看你。翔子帶著淺淺雀斑的臉龐浮現笑容,對著果林說:「果林呀,你剛待在甲板上沒有曬傷嗎?」

  「嗯,沒有呀,沒事沒事。」

  「我們在船上幾乎都沒講到話呢。我是關翔子,高中肄業,是個打工族,現在在當便利商店的店員。今年十九歲。」

  「我是大崎真由美,G大二年級。果林還是高中生嗎?」

  果林確定真由美已經完全把她給忘得乾乾淨淨便露出笑容。雖然搭船之前只知道彼此的姓名,沒有機會交談,不過接下來三天要一起生活,還是早點混熟比較好。「我是真紅果林,高中一年級……」

  「你高一?長得還真好。」

  她說的不是身高。一百五十二公分的果林,在班上算是矮的。翔子的視線盯住的是果林的胸部。

  說起來,翔子的胸部也豐滿得像是要撐破背心式的內衣,真由美就更不用說了。

  無論如何﹒好像瞭解到雲英選擇女僕的標準何在。

  「總之,我們先來換泳衣吧。」

  說著,真由美依序拿出排了一大排的泳衣出來,然後又放回掛衣架,似乎不是很喜歡的樣子。翔子則是拿著兩套比基尼走進試衣間。

  果林也試著拿出眼前看到的泳衣,不過怎麼拿都是比基尼。

  「真由美小姐,請問那邊有沒有一件式的泳衣?」

  「嗯……都是比基尼噯……大概都是雲英選好的吧。因為她好像喜歡波霸的樣子嘛。」

  真由美把跟果林感覺到的同一件事情說出口,然後拉出一套金屬光澤的泳衣。

  「這件像是一件式的,你要穿嗎?。」

  「!」

  光用看的,果林就羞紅了臉。

  那件泳衣的設計除了開高岔到腰部上方之外,胸口的V領也下拉到幾乎要看見肚臍的位置,中間用皮繩交錯編織而上。跟學校體育課穿的泳衣相比,布料面積大概少了三分之二以上。

  想像穿起來是什麼樣子,就讓人覺得難為情。

  「不、不要好了……」

  「唔……那我就選這件好了。雖然觀眾只有冷淡的大叔,和眼神兇惡的小毛頭,有點無聊就是了。不過來看看那兩個人看了會有什麼反應,應該也滿好玩的……嗯。這邊準備好我們三個人的尺碼了。」

  那兩個人說的應該就是太刀掛與健太。果林心中有種奇怪的波動。

  試衣間裡頭似乎也聽得到她們的對話,門簾裡頭傳來翔子的笑聲。

  「真由美,太刀掛先生在船上的時候不是罵了你一頓?說我們可不是來玩的。」

  「所以說囉,不能一挨罵就退縮呀。我要展現我這完美的身體曲線,把他迷得神魂顛倒。」

  「迷迷迷、迷得神魂顛倒?真由美小姐,你喜歡太刀掛先生嗎?」

  「怎麼可能!那種土裡土氣的大叔我才看不上眼。」

  對著不由得大聲驚呼的果林,真由美不屑地笑了笑。

  試衣室的門簾拉開了,穿著黑色比基尼的翔子走出來。

  「這很難說喔。他拿掉眼鏡之後,臉看起來長得還挺帥的。他應該是故意打扮低調的吧,為了不要被其他傭人看扁。年紀比外表看起來年輕個五、六歲,大概還不到三十。無所謂啦,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對了,這套比基尼怎麼樣?」

  「唔……還不錯。」

  「沒有那種『啊!我就是要這件!』的感覺吧?要不要挑顏色亮一點的?」

  「那接下來就試穿這件看看好了。」

  門簾拉了起來。真由美也挑了剛剛那件一件式泳裝跟一套比基尼,走向試衣室。

  「總之,他那樣無視於我的存在,實在讓我火大。我一定要報仇!我要主動接近他,等到他對我有意思的時候,再狠狠揍他鼻子一拳!再說,吝惜展現自己的魅力,對男士們也很失禮吧?如果這是只有性感女神穿起來才夠看的泳衣,那麼主動穿好也是一種禮儀呀。」

  說著似是而非的話,真由美進入試衣間。先進去的翔子這時拉開門簾,這次穿的是沒有肩帶的橙色比基尼。

  「這件怎麼樣?跟黑色的相比,這件感覺比較有精神吧?」

  「嗯……是呀。我覺得不錯。」

  果林無力地回答。真由美的話讓她十分在意,雖說真由美現在的目標似乎是太刀掛,不過先前說過「想看看那兩個人會有什麼反應」,好像也把健太算入了目標。「怎麼啦?你還沒決定好呀?。」

  「唔,因為……因為都是比基尼,我覺得好丟臉。」

  話雖如此,剛剛那件一件式泳裝更讓人丟臉。

  「沒關係啦。反正是私人沙灘,又只有我們幾個女生。在船上的時候太刀掛先生說過,他們兩個男生要去打掃跟準備午餐,沒有空到海邊去玩。」

  「這樣呀?」

  果林稍微鬆了一口氣。

  幾乎不認識的太刀掛也就罷了,要是被打工同事兼同班同學兼鄰居,而且這份工作結束之後,依然要照面的健太瞧見穿比基尼的樣子,實在是太丟臉了。

  「你看,這個花樣或是這個格子的怎麼樣?很可愛對不對?要不快點換好,人家大小姐就要過來了喔。」

  彷彿是聽到翔子所說的,就在這個時機絕妙的時刻,門猛力地打了開來。

  「大家換好了嗎?」

  闖進來的,是抱著大大的游泳圈,額頭上掛著一副蛙鏡的雲英。藍底配上大小星星圖案分佈的背心,以及同款花色短褲組合成的兩件式泳衣,包裹著缺少起伏的纖細身體。雖然替女僕們挑的全是曝露泳衣,不過對自己要穿的衣物喜好似乎截然不同,選擇的是把身體緊緊包起來的設計。

  「咦?還沒選好嗎?那我來幫你選吧。你看你看這一件!不錯吧?」

  「不、不要啦!我要這件!」

  因為害怕雲英拉出那套布料少到匪夷所思的比基尼,果林拿著翔子替她挑好的兩件泳衣衝入試衣間。不久,便聽到隔壁試衣間拉開門簾的聲音。

  「雲英,你看我這套怎麼樣?」

  「哇〡〡哈哈哈哈哈哈!好贊喔!」

  雲英發出尖銳高亢的笑聲。

  「真由美幹得好呀!性感、好看、超大膽的!讚讚讚讚讚讚,實在是太搭了!」

  「嗯。因為真由美的髮型很有女人味,所以搭配起來更好看。就跟我想的一樣,這可不能給色狼看到。總之,好性感呀!」

  「翔子也跟那套比基尼很配呀!好羨慕喔,我也想要變成像你們這樣,可以穿這些比基尼。啊!真的!真由美穿起來華麗得好好看呀。」

  「呵呵。既然你們兩個都這麼誇獎了,那就選這套吧。好像很有震撼力的樣子。」

  一想到是在說對誰有震撼力,果林的心就不安起來。

  然後她聽到雲英彷彿感到不可思議地提出的問題:「可是,真由美你跟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感覺完全不一樣呢。今天在你出聲跟我說話之前,我都沒認出你。」

  「呵呵。該怎麼說呢,我忽然睡醒決定要好好打扮自己了呀。以前那樣比較好嗎?」

  「沒有呀,現在這樣漂亮多了……果林妹妹,你還沒好嗎?我要拉開門簾了喔。」

  「不要啦─—等一下,我馬上就換!」

  至少也要挑布料多一點,以及有花樣的。果林一走出試衣間,翔子與真由美頻頻稱讚說很可愛,很有高中生的風格,但是雲英卻像是不滿地撇著嘴。

  「難得你胸部長這麼大,穿華麗一點的不是更好嗎?像真由美那樣的。」

  「這樣也很好呀,果林看起來比較適合走可愛路線。拖拖拉拉的話,午飯之前就不能去游泳囉。」

  更衣室裡頭也準備齊全了沙灘涼鞋跟背包等小東西。四個女生七嘴八舌地挑選,擦好防曬霜之後,便急忙走到走廊朝著玄關大廳而去。

  由於翔子說過私人沙灘沒有男生會看,於是穿著比基尼的果林,覺得沒有那麼害羞了。

  (大家都是女生,真是太好了。翔子小姐跟真由美小姐的泳衣,比我的還要大膽得多,雨水同學跟太刀掛先生都忙於工作,沒有時間到海邊來……)

  不過,世界上沒有運氣這麼好的事情。

  就在四個人要走出玄關大廳的時候,裡頭的一扇門被推開,拉著吸塵器的健太走出來。他已經換穿上白襯衫配黑長褲,綁著領帶,穿著黑色圍裙,一副飯店服務員的

  樣子。

  由於大廳很寬敞,直接走出去健太說不定不會注意到。但是真由美卻故意出聲大喊:「雨水同學—〡你有沒有努力工作呀?」

  聽到有人喊,健太自然朝著這邊看過來。大概沒想到所有人都穿著泳衣,他彷彿遭到偷襲一般,嚇得下巴掉下來,直直退後一大步,臉甚至漲紅到髮際。

  不過果林也是一樣滿臉通紅。

  (天呀呀呀呀!)

  壓抑住差點脫口而出的慘叫,果林趕緊躲到翔子背後。

  「幹麼呀,不用躲啦。又不是光溜溜還是只穿內衣褲。」

  「可、可、可是……」

  其實健太曾經看過果林只穿內衣褲的樣子。在茱莉安打工的時候,果林一個不留神弄錯男生跟女生的休息室,就在準備換上工作制服,脫掉制服的時候,健太走了進來。

  (那個時候還有穿上衣,才不像現在這麼曝露……)

  不管是那時還是這時,都很丟臉。

  健太剛剛走出來的那扇門還開著,拿著抹布跟水桶的太刀掛跟著現身。他穿著與健太相同的服裝,或許這裡的男傭人就是這副打扮。這次換雲英開口了:「太刀掛,我們現在要去海邊玩喔。」

  「路上小心。午餐預定在兩個小時之後,中午十二點半開始。」

  雖然不可能沒有看到雲英身邊的真由美、翔子與果林,不過太刀掛的眉毛動都沒動一下,從容不迫地回應。彷彿穿著泳衣,也絲毫動搖不了他。

  這個時候健太已經低著頭走進餐廳。

  放心下來的果林嘆了口氣。由於島嶼本身體積很小,所以巖壁圍繞著的沙灘也不大,大概只有網球場長邊三倍的大小。

  即使如此,四個人一起玩還是十分寬廣。沙灘上除了設有兩把防曬用的洋傘,同時鋪上墊子,另外還準備了躺椅與裝有飲料的保冷箱。

  四個女生都不是那種來到海邊就突然會躺在躺椅上的年紀。匆匆忙忙做完熱身運動之後,大家便跳進海中。

  「嗚哇!好冷喔!」

  「你們看!還有魚噯!」

  「在哪……哇!你太詐了啦,居然還帶水槍來!可惡!看我的!」

  「哇,不要玩真的啦!」

  雖然打從一開始,太刀掛就提醒她們要緊守受雇者的立場,不過從國一到大二的四個年輕女孩一玩起來,自然而然就打成一片了。

  互相潑水、游泳,把彼此埋到沙子裡頭,總之就是盡情嬉戲。

  「果林,可以幫我塗嗎?」

  在墊子上頭補擦防曬霜的真由美,問游累上岸的果林。

  「嗯,好啊!」

  她們對於彼此的遣詞用句已經完全沒有隔閡了。果林接過防曬霜,開始替趴著的真由美塗抹。

  現在哀嘆著連一個泳式都游不好的雲英,正在淺灘接受翔子指導自由式,兩人激起的大片水花,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

  「果林呀,你是不是喜歡雨水同學?」

  「咦?」

  毫無預警就聽到這個問題,果林嚇得連手上拿著的防曬霜都掉到地上。她連忙吐出否定的回答.名才、才沒有!我們只是同班又是鄰居又在同一個地方打工……」

  「真的嗎?你剛才不是覺得穿泳衣給他看到很不好意思嗎……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他嗎?」

  「真的不是啦!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也是啦,雨水同學在船上的時候,也很肯定地說你『不是女朋友』。如果兩人的說法都是如此,那麼我對雨水同學放電應該也沒關係囉?」

  「咦、咦?可是真由美小姐,你剛才不是說你的目標是太刀掛先生嗎……」

  「你剛剛也看到了吧,雨水同學在大廳跟我們碰頭的時候,那個樣子還真是可愛呢。太刀掛先生對於我這副性感的身體,眼神就像是看到花盆還是什麼東西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那樣子也算是個男人嗎?比起來雨水同學就可愛純情得多,臉整個都紅了起來。他的眼神雖然兇惡,不過好像也格外純真呢。挺有意思的。」

  果林說不出話來。

  真由美看來並不是特別喜歡健太,而是單純因為覺得對異性放電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就算是這樣……萬一雨水同學要是當真了,那該怎麼辦?真由美小姐明明只是想玩玩而已)

  話雖如此,果林也沒有權利阻止真由美,因為她跟健太只不過是普通朋友。

  真由美抿著嘴笑。

  「我說果林呀,你再多表現自己一點不是比較好嗎?難得你長得這麼可愛,要是不盡全力展現女性魅力,那可就虧大了。說是這麼說啦,我自己也是今年夏天才開始這麼想的。以前我都打扮得不像個女生呢,哈哈哈哈!」

  果林的身體瞬間僵硬,塗防曬霜的手停了下來。

  「有、有沒有,什麼,原因呀……」

  會這麼問,是因為果林心裡頭已經有譜了。真由美為了方便她塗防曬霜把頭髮撥到一邊,所以她對殘留在真由美脖子上的齒痕看得一清二楚。

  「沒有呀,也沒什麼特別原因。只是我高中的時候,有次碰巧聽到班上男生在說我的閒話,他們笑我是『身材好是好,不過脖子以上就糟了』,讓我聽了非常難過。從那之後,我就覺得醜女不管怎麼樣,終究只是醜女……」

  「你在說什麼?真由美小姐絕不是醜女!」

  果林是真的這麼認為。縱使有看來多少用化妝掩飾的部分,但是真由美的長相要去當雜誌模特兒可是綽綽有餘。如果真由美是醜女,那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女生都是醜女了。

  「謝謝你。可是高中時代的我,聽到男生的嘲笑,真的徹底這樣認定自己。」

  似乎從那之後,真由美就過著不打扮的日子。她跟所有女生一樣想交男朋友,羨慕有很多男性朋友的女生,但是一想到自己又會遭到嘲笑、被人瞧不起,就不敢主動接近男生,於是她隱藏自己真正的想法,裝出對異性沒有興趣的樣子。

  「真是不可思議。為什麼我會突然有種『就試一次看看吧』的感覺呢?我換了髮型,到專櫃請小姐教我化妝,衣服也挑有女人味的……這麼做之後,我就變得大受男生歡迎。我一去參加聯誼,男生就會馬上貼過來,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躺著的真由美,人概看不到果林聽著她說話的臉色越發蒼白吧?果林忘了要跟她說防曬霜已經塗好了,整個人僵在原地。

  (事、事情果然是這樣!因為我注血到真由美身體裡頭,害得她……)

  到目前為止,果林注過血的人,都產生各種精神層面的改變。懶惰的上班族搖身一變成為幹勁十足的強壯職員;受到性騷擾卻膽怯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煩惱女子,得到足以痛毆對手的精力——彷彿果林的血液,能夠讓他們得到成就本人所期望的形象的精神力量。

  以真由美來說,就是因為長相受到嘲笑所產生的自卑感消失,得到主動積極對異性放電的膽量。

  (我咬過的人,偏偏又跟我在一起打工,而且還是因為注血的副作用,才變成喜歡到處跟男生玩樂,然後盯上雨水同學……世界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啦!)

  果林差點要昏倒。

  「果林,你塗好了嗎?」

  「啊,好了……」

  「謝啦。那我再去游一下囉。」

  真由美起身,朝著海裡走去。

  果林呆坐在墊子上頭,雙腳動彈不得。由於發覺到料想不到的內幕帶來的驚訝,讓她口乾舌燥。於是她打開保冷箱,拿出一罐運動飲料。

  「果林妹妹,我也要!我要汽水!」游累的雲英上到沙灘。

  果林把手上自己要喝的運動飲料放在旁邊,從保冷箱裡頭拿出可樂。

  「謝啦……啊,我已經累死了。沒想到翔子這麼嚴格。」

  雲英接過可樂,在果林旁邊坐下。這個動作不小心打翻了果林放在旁邊的運動飲料,罐子骨碌骨碌滾到墊子外頭去。果林趕緊追了上去,就在她抓到罐子的時候,腳陷進沙堆,整個人失去平衡。

  「哇!」

  「哈哈哈,你又跌倒了。你真的很會跌倒呢。」

  也許是因為果林的姿勢很奇怪,所以雲英放聲大笑。她好像認為在柔軟的沙灘上頭跌倒也無所謂。實際上,果林也沒受傷。

  「討厭,你不要笑我啦!」

  「因為你很可愛嘛。」

  一想到自己是「被比我小三歲的女生說我可愛」的人,就覺得自己笨手笨腳實在尷尬。一邊這麼想著,果林一邊拉開易開罐的拉環。

  打開之後,她發現到罐子上沾到一大堆沙子。雖然覺的應該先把沙子弄乾淨才對,但已經太遲了。為了不讓沙子跑進去,她的拇指從開口的部分往外面移動。

  手指忽然一陣熱。

  「唔!」

  果林丟掉罐子,按著手指。

  食指的指腹出現一條往上斜的紅線,是罐口割出來的。紅線滲得越來越粗,浮現出呈現圓珠狀的血珠子。

  「果林妹妹,你怎麼了—─天呀!」

  站起來走近的雲英,看到從果林的手指滴落到沙灘上的紅色血珠,尖叫著往後退,腳一滑還一屁股跌在地上。激烈的反應讓果林大吃一驚。

  同時,果林的心跳跳得更厲害了。

  (咦?怎麼搞的?又增血了?)

  身體內部滾燙著,心跳越發強烈與快速,血液正在增加。是因為雲英的關係嗎?

  手指的傷口,滴了好幾滴血出來。雲英跌坐在地上沒有起來,像是小孩不高興一般地猛搖頭。

  在水邊的翔子跟真由美好像也聽到聲音,兩個人慌張地跑了過來。

  「雲英!」

  「是不是受傷了?還是生病?」

  「真由美小姐,不是這樣的。是我被易開罐的開口割傷手指,讓雲英嚇了一大跳……」

  「真是的。有沒有透氣繃帶呀?」

  真由美敏捷地走到洋傘旁邊,從包包裡頭拿出oK繃。

  「原來只是割掉一小塊皮而已嘛。我看你血滴成那樣,還以為傷口有多深咧。」

  「哈、哈哈哈……是哦?」

  出血多是因為增血的影響,果林只能笑著矇混過去。

  反而是雲英一臉慘白,緊緊抓著扶她起來的翔子。

  「我很怕血……好不舒服……」

  她咬著左手拇指的指甲,喘氣,眉毛微微抽動。

  「哎呀,怎麼辦?好像真的很難過的樣子|

  「你走得動嗎?我去叫太刀掛先生跟雨水同學過來,找個人來背你好不好?」

  說話的是真由美。

  設計大膽的泳衣貼著浸濕的肌膚,呼之欲出的胸部,與有著水滴閃閃發光的肩膀。那隱約可見的紅色舌尖舔著嘴唇的舉動嬌艷動人,讓果林心頭一驚。

  (如果真由美小姐這個樣子獨自回到別墅去,跟雨水同學說話的話……)

  因為說過健太的反應很可愛而覺得好玩,所以真由美大概不會單單只說雲英不舒服的事情吧?不,也許她會慶幸兩人獨處,進而做出大膽的行動。

  果林的心跳越來越劇烈。但是雲英蒼白的臉上硬擠出笑容,對著真由美搖頭。

  「沒關係,我還……走得動」

  「嗯,我們可以扶著你走。果林也受傷不能游泳了,我們就一起回去別墅吧,差不多也該吃午飯了。」

  翔子說的沒錯,太陽幾乎要升到頭頂上方,午餐的時間到了。

  抓著身高最高的翔子手臂,雲英緩緩前進,真由美與果林拿著保冷箱跟在後頭。

  (還好不用讓真由美小姐一個人回去。也不是啦,就算雨水同學跟真由美小姐處得很好,也不關我的事情……一點,都不關我的事……)

  果林搖頭。因為用力過猛,頭都昏了。

  (啊……慘了,血還在增加~~)

  她的視線集中到走在前方的矮小少女身上。

  剛剛雲英表示出對血液的異常厭惡,而這種反應更刺激了果林身為吸血鬼的本能,讓她的血跟著增加。

  (雲英的「不幸」,難道是因為失去母親,以及見不到父親的關係嗎……)

  或許是什麼跟血有關的不幸回憶——果林忽然這麼想。

  即使如此,回到別墅的時候,雲英的臉色已經恢復正常了。

  「呼,我肚子餓扁啦。快點淋浴然後來吃午飯吧,好不好?」

  雲英一邊說著一邊走進大門,勾住果林的手臂,不過果林沒有增血反應。這就是雲英精神安定下來的證據,果林也稍微鬆了口氣。

  打開大廳最前面的那扇門,就是淋浴間的位置。架子上準備了好幾包裝在塑膠袋中的內衣褲跟浴袍。最裡面的門似乎跟剛才的更衣室相通,應該是為了讓從海邊回來的人,不要把沙子跟鹽巴帶進別墅裡面的貼心設計。

  短髮的雲英洗頭與吹頭髮都很簡單,很快就打點好了。

  「那我先出去囉……啊,對了對了!我去幫你們挑午餐要穿的衣服!」

  已經穿上浴袍走出房間的雲英,突然轉身往右邊走去,迅速在牆壁上的白板,畫了三條線條交錯的簽,然後用手遮住下面的地方。

  還在淋浴的果林等人,各自選好右邊、中間、左邊的線。由於淋浴隔間的門板高度只有從肩膀到膝蓋,所以要交談還挺方便的。

  雲英笑咪咪地把手拿開。

  「結果揭曉!決定好了喔。翔子穿的是旗袍,真由美穿的是浴衣,果林妹妹穿的是女僕裝!因為果林妹妹抽到女僕服,所以午餐的時候要替大家服務。你的簽運真是不好,看開點吧,等到大家都吃好之後,你再獨自吃飯囉。」

  「唔……」「又不是你一直在當女僕嘛。我也想看真由美跟翔子穿女僕裝的樣子呀,所以吃飯的時候會大家輪流。更衣室裡頭有每個人的衣服,去找尺寸合身的就好。餐廳在玄關大廳正面的那扇很大的門裡面……呵呵呵,我好期待看到你們穿這些衣服喔。」

  雲英似乎由衷感到開心地笑了出來。剩下來的三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誰開口說:「這也算在工作內容裡面吧。」

  的確,光玩怎麼可能一天就有兩萬日幣可以拿?

  走進更衣室的果林尋找女僕服。因為款式不同,所以看來似乎準備了三、四套給每一個人。

  (跟比基尼比起來好多了……反正茱莉安的制服跟女僕服也很像,餐桌服務也跟茱莉安的工作一樣)

  排除掉低胸魚尾裙設計的黑色洋裝,果林在方便活動的迷你裙,以及彷彿是出現在「清秀佳人」世界裡頭的蓬鬆長裙間猶豫不決。結果決定選迷你裙,因為她想穿長裙說不定會踩到裙擺跌倒。果林在迷你裙洋裝外面套上充滿荷葉邊的圍裙,最後再戴上頭飾。

  留下跟浴衣奮戰的真由美,以及從旁協助的翔子,果林先走出更衣室。

  餐廳中,看來應該可以坐進二十個人的長條桌一端,太刀掛正在排列三人份的餐巾與餐具,看到果林進來便輕輕點頭示意。

  「今天中午真紅同學是女僕嗎?那邊的門可以通到廚房去。因為你有餐廳打工的經驗,應該知道上菜的方式吧?」

  「是、是的……請問,只有三人份嗎?」

  「我跟雨水同學,還有擔任女僕的人,要等小姐用餐完畢之後才能吃。你擔任女僕只限於用餐時間,下午還是請你繼續當小姐的玩伴。」

  遵從指示進入廚房,看到健太正在清洗鍋子。

  「唷,真紅!這次是你當女僕呀?」

  「嗯。雨水同學一直都穿同樣的衣服呢。」

  「太刀掛先生說,因為雲英小姐不喜歡看到男生,所以要我穿得普通一點別引人注意就好。我會從頭到尾都在這裡打雜,上菜就以你為主囉。」

  面對著滿身大汗刷著鍋子的健太.果林猶豫是否該警告他真由美的事情。可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才對。因為真由美並沒有惡意,只是因為果林注血的副作用,造成愛到處找獵物而已。

  (最重要的是,我跟雨水同學不過是普通朋友。在真由美小姐什麼行動都沒有的時候,就跟他說要小心一點也怪怪的……)

  然而結果是連開口的時間都沒有,因為太刀掛從餐廳回來了。

  他指著放菜餚的桌子,對果林說:「首先把這道前菜送上去。不論哪道菜,一開始一定要把盤子放到小姐面前,大崎同學跟關同學誰先誰後都無所謂。」

  「請問……這是太刀掛先生料理的嗎?」

  果林目瞪口呆地問。桌上排列著三人份仔細裝盤的蝦子、蘆筍、熏鮭魚做成的前菜,上面甚至還用蘭花裝飾。

  「因為我的興趣是做菜。我喜歡用舌頭與眼睛,記下去過的餐廳料理,回來之後再加以重現。」

  「哦,這樣呀……好厲害喔。」

  雖然果林自己也常常做菜,不過沒辦法做到像這樣的法式裝盤。

  「平常我也不是都在做這種菜的,小姐也很喜歡吃蓋飯喔。只是,她說有女僕來的時候,要做費工夫的料理。今天的菜單是這道前菜與冷湯,主餐的雞肉料理,麵包、沙拉與甜點。因為小姐不喜歡,所以沒有附咖啡。你送菜過去之後就直接站在餐廳角落,等待收盤子的時間。」

  「好、好的。」

  看樣子必須自己一個人送菜過去了。

  大概是她這麼一想就露出緊張的表情,太刀掛的嘴角浮現安慰她的微笑。

  「你不必這麼拘泥禮節規矩,只要誠懇去做就夠了。其實小姐只要有她執著的豐滿大姊姊來照顧她,就覺得很開心了。」「豐滿」這個詞彙,讓健太差點往前跌,一頭撞進流理台。果林臉頰發燙,趕緊低下頭去。雖然她有隱約察覺到,雲英是用什麼標準在挑女僕的,但是她並不想在健太在場的地方,談論胸部這樣那樣。

  也許是感覺到果林的尷尬,太刀掛一臉混雜著為難與苦笑的表情,輕輕推了推眼鏡。

  「抱歉。總之你只要留心不要跌倒就是了;雖然湯是冷的,就算灑出去也不會造成什麼傷害止

  「那個時候真的很對不起。」

  「你為了補償,不是到這裡來工作了嗎?所以不必繼續放在心上……對了,雨水同學洗好鍋子之後,麻煩再去洗衣服。洗衣間的位置我剛才告訴過你了吧?」

  「唔……我記得,是在一樓右手邊裡面……」

  健太一副想起地方何在的樣子摳著臉頰。太刀掛點點頭,繼續說道:「一樓的淋浴間裡頭有送洗箱,你把裡頭的衣服拿去洗。現在是午餐時間,不必擔心會不小心跟別人打照面。」

  「淋浴間……咦咦咦咦——等一下,那不就是——」果林大叫。「那不就是我跟其他人穿過的泳衣?不行啦,不能讓雨水同學去洗那些東西……」

  待洗衣物不是只有泳衣,還包括先前穿過的衣服跟內衣褲。因為雲英說「搭船來

  的時候,應該有吹到海風跟流汗吧」,所以聽從她的建議,換下來放進送洗箱。果林死都不能讓同班同學拿那些衣物去洗,光是想像,她就覺得全身要噴火了。

  「我自己拿去洗!午餐過後請告訴我洗衣機放在哪裡……現在就先讓那些衣服放著就好,拜託拜託!」

  「你們女生需要做的女僕工作,就只有用餐時候的服務,其他時間就請你們專心當小姐的玩伴。如果你不願意讓你的男同學來洗,那就讓我來吧。」

  「太、太太、太刀掛先生要洗嗎?」

  「我已經習慣照顧小姐了。」

  「就算太刀掛先生習慣了,我、我還是,覺得這樣—─很丟臉呀!饒了我吧!」

  混亂的時候,都會習慣性地揮舞雙手的果林大叫。

  健太也好,太刀掛也好,或者是其他人,一想到讓男生去洗自己的內衣褲跟泳衣,果林就覺得羞到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看著滿頭大汗冒著熱氣的果林,太刀掛露出苦笑。

  「我明白了。我希望你跟其他兩位商量之後再決定,她們已經到餐廳來了。如果你們所有人意見一致,就讓抽到女僕服的人也要負責洗衣服吧。」

  「好的!」

  果林衝出廚房。留在原地的太刀掛走到冰箱前面,拿出鍋子,也取出預冷好的三人份湯盤。

  他一邊分裝冷湯,一邊露出微笑對健太說:「真是個好女孩呀,個性很嚴謹。」

  眼鏡深處的雙眼,閃爍著宛如好感的光芒。健太說著「唔,好像是吧……」之類的模糊回答,抓了抓頭髮。

  「她是個好女孩喔。今年春假的時候,小姐選來的那些女孩,根本就不在意廁所垃圾桶裡頭的衛生棉,塞到滿出來讓蓋子都蓋不上,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覺得就是要有除了自己之外的某個人來幫忙收拾乾淨。結果是我負責處理,收拾垃圾跟清洗垃圾桶|

  「真的有這麼誇張的事情?」

  「是呀。這次這些女生比起來就好得多了,雖然今天還只是第一天,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啦。也有很多女生因為小姐把她們當朋友,就忘記自己是來打工的,瞧不起男傭人而擺出一副女工的架子。」

  「女工的架子……真紅嗎?」健太歪著頭思考。「嗯……其他女生我是不知道啦,不過就她來說,還真有點難以想像。因為真紅是個呆瓜,她在學校常常不是跌倒就是撞到這撞到那的。」

  「在你們打工的那家餐廳,好像也是這樣吧。」

  就在兩人一同露出苦笑的時候——

  「不好意思,我們已經談好了!衣服讓我來……好痛!」

  開門衝進來的果林,力量過猛一把撞上料理台。手按著腰骨附近,雙眼泛淚。

  看到她這副模樣,兩個男生無言地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對彼此點頭示意。「嗯……她們都是好女孩。」

  聽到太刀掛從走廊前方傳來的聲音,果林松r一口氣加快腳步走過去。

  午餐結束之後去洗衣服,衣服放進烘衣機裡頭,卻搞不清楚該如何操作。果林打算去找健太問清楚,不過——

  「我怎麼可能知道烘衣機這種奢侈品的使用方法呢?」

  健太一臉理所當然地這麼對她說,她只好出來找太刀掛。

  她在挑高的玄關大廳二樓走廊找到太刀掛。走廊盡頭的部分比較寬一點,放著小桌子跟電話。

  太刀掛正在跟某人講電話。

  「跟以前一樣,都是小姐喜歡的豐滿女子……是的,一切都很順利,請您不用擔心……我明白了。那麼就在講好的那一天見面。」

  看到接近走廊的果林,太刀掛輕輕舉起單手,示意要她稍等。果林便在原地停下腳步。(原來如此。因為電磁波涵蓋不了,所以這裡不能用手機,只能用普通的電話)

  心想等一下自己也要打電話給杏樹報平安,果林等待太刀掛講完電話。

  「我會再與您聯繫的。」

  放下聽筒的太刀掛抬頭,看著天花板嘆一口氣,似乎講完電話讓他輕鬆不少。因為感覺起來不像平常總是沉著冷靜的他,果林便好奇地問道:[fi昍問太刀掛先生在跟誰講電話呢?好像很累的樣子。」

  「我剛才是在跟老爺講電話。」

  「老爺?」

  古意盎然的稱呼方式,讓果林不由得反問。也許是連自己都覺得奇怪,太刀掛露出苦笑。

  「是小姐的父親。現在不時興這樣叫了吧……因為受到家母的影響;我小的時候,她帶著我住進富貴人家幫傭。」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太刀掛先生該不會是單親家庭吧?」

  接收到似乎想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問的視線,果林趕緊補充:「因為我推薦雨水同學的時候,講到他家是只有母親的單親家庭賺錢很辛苦,太刀掛先生就忽然改變態度了……」

  太刀掛的視線變得溫柔。

  「原來如此。沒想到你是個細心的人呢……就是這樣沒錯。但是,托老爺的福,我在經濟上並不像雨水同學那麼辛苦。因為看到我的成績不錯,看好我的將來,所以從家母住院的醫藥費、喪葬費,還有我的學費,老爺全部都幫我支付了。」

  「那麼,你一直在雲英的父親底下工作了?」

  「是的。我從念大學的時候開始,就擔任老爺私人行程的秘書。雲英小姐的母親去世之後,就專心擔任她的照顧者……已經有八年了吧。」

  太刀掛對雲英全心全意奉獻服務─—還替雲英擋下熱呼呼的咖哩——果林似乎有點明白理由何在了。應該是因為由衷感激雲英的父親在經濟上的支援吧。

  太刀掛苦笑。「以前我不太跟別人講這些事情的。因為你有讓人冷靜安穩的力量,所以我才會說出口。」

  「沒、沒有啦,我沒這麼厲害。」

  「我鬆懈下來了嗎……這種軟弱又不可靠的態度,真的沒問題嗎……」

  太刀掛似乎覺得,受人稱讚就會不好意思這一點可說是個不利之處。但是果林並不因此就看低他,只是微笑著。

  「就拜託你維持現狀照顧小姐吧。啊,剛才我聽大崎同學說了,你在海邊受傷了是嗎?」

  「啊,不是什麼大傷啦。」「這我也聽說了。我希望你盡可能不要受傷,特別是在小姐面前。小姐非常怕血……怎麼了嗎?」

  看著忽然雙手掩住鼻子的果林,太刀掛露出懷疑的眼光。

  (不、不行!冷靜下來,我要冷靜!現在還不能噴鼻血啦!)

  不只如此,本來就應該要做好萬全準備,小心不要發生在別人面前噴鼻血這種丟臉的事情。

  「沒事,什麼事情都沒有。」

  「那就好。總之,因為小姐的母親死得很慘……雖然當時小姐還很小,應該不記得,但是似乎一看到鮮血,就會刺激到她的記憶」

  「不記得也會這樣嗎?」

  「我想大概是有片段的記憶,殘留在深層意識之中吧。」

  聽了說明之後,果林就懂了。

  (原來如此,所以我剛剛才會增血。因為雲英看到血,就無意識地想起母親死亡時的情況。)

  由於雲英的不幸程度增加,刺激到吸血鬼的本能。在茱莉安把菜不小心倒到太刀掛頭上的時候,太刀掛一直強調說「這是番茄醬」,也一定是擔心紅色的汁液,會讓雲英聯想到鮮血。

  「我明白了,我會注意的。」

  「拜託你了。還好小姐現在只是看到血覺得不舒服,如果受到什麼反彈,姬……」

  太刀掛忽然閉上嘴,一臉自己太多嘴的表情。

  「總之,鮮血對小姐一點都不好,拜託你不要讓她看見。對了,你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雖然覺得硬要轉變話題的太刀掛很可疑,但是就算問了,大概也得不到答案,於是果林便把對話拉回到一開始的事情。

  「烘衣機不會運轉。我照太刀掛先生先前的說明,把衣物放進去蓋上蓋子,設定好定時器,可是沒有反應。」

  「你有檢查蓋子的安全鎖按鈕嗎?」

  「啊!」

  「安全鎖沒有好好鎖上的話,機器就不會動了。」

  「我懂了!」

  太刀掛告訴她的,是先前講解使用方式時就說過的事情。果林紅著一張臉轉身往右走,想要回到走廊,然後又回過頭說:「等一下我可以打通電話嗎?我想通知家人我平安到達了。」

  「請用。不過希望你長話短說,不要怠忽職守——尤其,不要丟下小姐不管。為了這個原因,所以才沒有在你們每一位的房間裡準備分機。」

  以受雇的員工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注意事項。聽太刀掛說完其他還有電話可以使用的地方之後,果林回到走廊。

  除了大廳的大樓梯之外,別墅西邊的走廊盡頭,有座普通尺寸的樓梯。要通往洗衣室,這座樓梯比較近。

  (真由美跟翔子也一直在嘮叨說「手機還真的都不能用噯」。晚一點再告訴他們電話擺放的地方吧。總之得快點把衣服洗好,不能把陪雲英的工作都丟給翔子與真由美0

  雖然不是在打混,但是只有自己獨自丟下原本該做的工作,果林還是感到愧疚。而且在聽到剛剛那樣的故事之後,也想要快點看見雲英開朗的表情,好放下心來。

  (母親死得很慘,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是不是因為意外還是什麼原因,滿身是血呢……天呀,好可怕。這樣說起來,真的是很可憐。我也能明白太刀掛先生這麼擔心的原因了,我得小心別在雲英面前受傷。)

  可是剛剛太刀掛先生提到的「姬」是什麼呢?他說「小姐現在只是看到血覺得不舒服」一意思是說還會發生更嚴重的事情嗎?果林一邊想著,一邊走到樓梯中間的平台。

  「你不用這麼認真啦,稍微放鬆一點嘛。」

  就在這個時候,底下傳來了真由美的聲音。聲音與面對果林和翔子說話時不。」

  樣,滲透著甜膩而纏人的感覺。果林直覺到真由美在跟男生講話,可是太刀掛應該還在二樓。

  不知道為什麼,雙腳無法往下走;相反的,果林靠近平台的邊緣,透過欄桿,偷偷探頭出去看。一樓的走廊有兩個人影,就在自己正下方的位置。

  「沒有啦,我只是想早點擦完……」

  「你在冷氣這麼強的地方,都流汗流成這樣了……我們去喝個咖啡吧,我也想休息一下,可是一個人挺無聊的。」

  果然是在跟健太說話。一邊用抹布擦拭走廊的扶手,健太一邊搖頭。「不行這樣喔。而且真由美小姐,你可以不陪小姐嗎?」

  「雲英吃完飯就睡著了,大概要到三點之後才需要人陪。翔子說要做社團活動還是什麼的,關在房間裡頭畫圖;果林也在洗衣服……真是沒意思。對吧?」

  真由美挽著健太的手臂,像是要擁抱一般,把健太的手臂朝自己胸部靠近,想把健太給硬拉近身邊。果林的腦袋瞬間充血起來。

  (真、真、真由美小姐……我記得,她浴衣底下沒穿胸罩吧……)

  如果自己是男人,而且還遇到這麼性感的真由美做出這種事,大概腦袋都會立刻溶化吧?

  「那、那就,拜託你……」一臉煩惱的健太欲言又止地低聲說著,眼神嚴肅地往下看著真由美。真由美也看著他,面帶微笑。

  (不會吧!難道雨水同學要—─)

  真由美絕對不是真心喜歡健太,只是因為太無聊才對健太動手動腳。果林很想對健太說要小心一點,可是說不出口,因為沒有立場發言。

  (啊啊啊啊,怎麼辦啦。雨水同學就要遭人玩弄了……)

  果林抱著頭,腦袋燙到快當機了。

  健太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

  「如果你很空的話,可以請你幫忙嗎?看你是要用吸塵器打掃玄關大廳,還是去清洗淋浴間,做什麼都可以!」

  真由美吃驚得差點跌倒。

  果林也失去重心跪到地上。站在樓梯平台邊緣的雙腳不穩,因此踩空了。

  「哇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全無魅力的慘叫聲,果林一屁股從樓梯上滑了下來。因為猛力撞上正面的牆壁,才終於停下來。

  健太與真由美都滿臉訝異地回頭看著樓梯口。

  「果林?你、你不要緊吧?」

  「真紅……怎麼又來了?」

  健太之所以發出嘆氣的聲音,大概是因為看到果林按著撞到的鼻子自己站起來,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傷勢,覺得安心的緣故。

  「啊,哈哈哈……沒事沒事。只是小小滑了一跤。」

  真由美像是生氣一般地豎起眉毛。

  「我問你,你該不會在那邊偷聽吧?」

  「偷、偷聽?我什麼都沒有聽到,也沒有看到真由美小姐抓著雨水同學的手不放!」

  脫口而出之後,果林立刻臉頰滾燙。她大概是最不會找藉口的那種人。

  真由美撩了撩頭髮,不客氣地把雙手從浴衣的袖子伸出來往上舉。

  「哎唷,真掃興。如果你這麼在意的話,就不要逞強說他只是普通朋友,在他脖子上套條繩子綁住怎麼樣?拜拜,我不玩了。」

  或許這份怒氣,也包括對於完全不受誘惑的健太不滿,真由美冷冰冰地說完之後便離開了。

  健太似乎想要隱藏尷尬,抓了抓頭髮,說道:「唔……看樣子你好像沒受傷。」

  「嗯,因為我很習慣跌倒了。倒是雨水同學,你的工作辛苦嗎?要不要我幫忙打掃?」本來以為是份好賺的工作,才介紹給健太的:果林覺得白己有責任,不免擔心。

  「不用啦。說真的,洗衣服原本也是我的工作呢。」

  「可是都沒有時間休息……好像有接二連三做不完的工作呀。」

  「沒有啦,在船上的時候,太刀掛先生就要我注意真由美小姐。他還說剩下的只要我把工作做好,他就不會多說什麼。也就是說,偷懶不工作才會惹他不高興吧。如果他跟我說要扣薪水啦,或是不幹活就沒飯吃啦,我可受不了。」

  果林心想,原來是這麼回事呀。對於時常忍受慢性空腹與缺錢的健太來說,沒飯吃跟減薪,一定是最嚴重的事情。

  「對了,你有沒有找到太刀掛先生?」

  「有呀。他跟我說乾衣機的蓋子沒鎖上就不會運轉。」

  「這樣呀。那我就繼續打掃了。」

  健太與果林一左一右分開。不過回到洗衣間啟動乾衣機之後,果林就沒事可做。

  (剛剛真由美小姐說雲英在睡覺……我還是去幫雨水同學打掃好了0

  如果去用吸塵器打掃玄關大廳,應該可以在乾衣機定時停止之前做好。為了詢問太刀掛吸塵器放置的位置,果林決定回頭走上二樓。

  然而走到樓梯前面的時候,察覺到有件奇怪的事情。正面牆壁的一部分,看起來比周圍凹進去約一公分左右。

  (這……不會是我剛剛撞壞的吧?)

  凹進去的部分是個長約兩公尺,寬約一公尺的四邊形。擔心自己闖禍的果林,把臉湊近牆壁瞧個仔細。

  「奇怪了,壁紙都割得好好的。」

  配合凹進去的部分,壁紙切成工整的四邊形。雖然知道自己一頭撞上去造成牆板往裡頭凹陷,可是壁紙切成四邊形就太詭異了。因為這裡沒有窗戶,所以角落的部分,看起來只有一片漆黑。

  角落有座立燈,果林心想拿來照明或許可以看清楚一點,所以想要移動立燈,但石頭的底座非常沉重。

  「唔唔唔唔唔……奇怪?」

  移動了大概十公分,看到底座底下有個隱藏的東西,是個鑰匙孔。

  「為什麼這種地方會有這個……」

  沒有鑰匙。果林伸出手指,輕輕碰觸鑰匙孔周圍的金屬框。她一碰到,地板下方就傳來有如轉動發條的細微聲音,凹陷的牆壁隨即恢復原狀。

  (是密道!)

  她一頭撞上去的牆壁會凹陷,是因為原本那裡就有機關。如果把鑰匙插入隱藏在立燈底下的鑰匙孔轉動,剛剛的牆壁就會往後退,出現一條通路。有了這個念頭之後再仔細一看,壁紙的格子圖案,看起來就像是為了要隱藏暗門與周圍的交界處。

  鑰匙孔部分的金屬已經變成古老的黃銅色,似乎是很久以前製作而成的設備。

  (這是用來做什麼的?有錢人還真是愛做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呢……)

  嘆了一口氣,果林把立燈搬回原處。總之知道牆壁不是自己撞壞的,她就放心了。

  「好了,來打掃了!」大聲鼓勵自己之後,果林跑上樓梯。那天傍晚。穿著魚尾裙配圍裙這種充滿女人味女僕裝的真由美,明白露出一臉不痛快的表情走過二樓走廊。

  如同一開始聽到的,工作本身並不辛苦。從下午開始又是女生們到海邊玩樂游泳,這幾乎就跟出去玩沒兩樣,雖然晚餐的時候要當女僕,但是只需要負責端盤子,洗碗等一切還是由健太來做。洗衣也有全自動洗衣機與乾衣機,可說輕鬆自在。

  真由美不滿的地方只有一個。

  (為什麼都只有這些無趣的男人?)

  她已經放棄健太了。原本健太就不是她喜歡的型,加上健太本人的反應也太差勁。何況雖然本人死命否認是情侶關係,不過健太跟果林鐵定很在乎彼此。健太可不是值得她破壞女生間的情誼,也要得到的對象。

  不過沒有男子氣概實在讓人有點不太滿意。儘管以前完全不在乎,可是一旦體驗過被男生捧在手心上奉承討好的滋味之後,突然失去這些待遇,就教人很不好受。

  雖然再次以太刀掛為目標,在晚餐的時候纏著他說這說那——不過就算是去引誘個郵筒,大概也不會覺得那麼空虛。儘管有表面上合乎禮儀的回應,可是太刀掛以眼神表示,自己沒有跟女生玩樂的心情,拒絕了她。

  (所謂「腦袋裡只有工作,不受外界誘惑」,就是在說他這種人吧?或者,他是個對普通女人沒興趣的人。不知道他是男同志還是戀童癖還是動畫宅男……真是個爛人。)

  內心中一陣痛罵著的時候,真由美找到了目標。就是果林告訴她的電話。

  儘管太刀掛告訴她,要注意別長舌講電話導致忘記工作,但是現在她如果不找個感情要好的男友盡情傾訴,尋求安慰的話,她滿腔的憤怒就無處發洩了。

  (雲英現在正跟翔子與果林在玩電玩,我一個小時不在,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按下電話號碼。

  「喂,俊也嗎?是我啦,真由美。嗯,因為這邊手機收不到訊號呀……我已經受夠了,實在是無聊透頂。我好想快點去找你玩喔……嗯,我很想你呀!工作好辛苦。」

  要表現出想跟男朋友見面的心情,說出現在分隔兩地獨自一人的自己有多麼難過,是件很簡單的事情。說著說著,就加邏了越來越多誇張的材料。「我一整天都在工作呀。而且她都要我穿女僕服、布料超少的比基尼、突顯胸部的衣服,叫我穿這穿那……討厭,才不是男人啦,是個有錢的笨女生……咦,我都沒想到呢,說不定真的有女同志的嫌疑。靠著金錢讓別人聽她的話,還洋洋得意……討厭啦,我心裡只有俊也一個人呀。」

  自己的男朋友不可能碰到雲英與太刀掛。以為旁邊沒有人在,真由美便放心地繼續扯謊。

  不過電話位在挑高的玄關大廳二樓走廊,聲音往上往下都可以傳得很遠,可是如果有人走過三樓走廊,或是站在一樓大樓梯的影子底下,她根本就看不到。

  實際上,就在隔著挑高空間另一邊的三樓走廊,太刀掛正佇立在柱子的影子底下,深鎖著眉頭往下看,然而真由美卻完全沒有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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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2-9 01:55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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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增血鬼的倒楣偷聽】

  「嗯……今天的天氣也好好喔。」

  從床鋪起身走到窗邊,果林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窗戶面對著海,不必擔心穿著睡衣的模樣會讓別人瞧見。

  一人一間的房間,是大小約莫八張榻榻米的西式房間,裡頭有齊全的洗臉台、廁所、淋浴問,跟飯店等級相同。

  時間是上午六點四十分。今天上午沒有抽到當女僕,所以睡到早餐預定開始的八點也沒關係,不過因為心情舒暢自然就醒了過來,沒有想睡回籠覺的感覺,便洗了臉,換好衣服。

  服裝方面也沒有指定,所以昨天晚上到試衣間拿來T恤跟短裙。掛衣架上頭排列的衣服,雖然大部分是泳衣與洋裝,不過角落也有短上衣跟牛仔褲等等輕便服裝。

  翔子的籤運大概很好,今天早上的女僕延續昨天晚上,都是由真由美擔任。

  (我一直沒抽到實在不好意思,雖然翔子說過今天中午她要當女僕……)

  隔壁就是翔子的房間。果林走到走廊,站在翔子房間門口,完全沒有聽到半點聲響。是已經起床出去散步了呢,還是睡得正香甜?真由美差不多已經下樓到餐廳去了吧?無事可做,果林決定到廚房去看看。如果幫得上忙,多少可以替健太分擔點工作,讓健太輕鬆一點。

  (雨水同學雖然跟我說過「不必介意工作內容跟期待的不同」,但是畢竟是我介紹他來的。))

  自己在游泳或是快樂玩電玩的時候,健太正在後方忙得焦頭爛額,她對此實在感到很愧疚。雲英似乎沒有把男生當成同伴的意願,所以要健太一起來玩,大概是不可能的,但是希望至少健太能夠好好休息。

  打算經過大樓梯下到一樓去,果林朝著大廳走去。

  (奇怪?那不是太刀掛先生嗎?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嗎?)

  還以為現在這個時刻正忙著煮菜的太刀掛,人卻在大廳一樓。他正彎著身子往大樓梯的後面看。果林從樓梯的扶手探出身體,對著太刀掛弓起的背部大喊:「太刀掛先生,早安!」

  太刀掛的身體震了一下,彷彿反彈一般回頭仰望果林。


  「是、是真紅同學呀?早安。你起得真早,沒想到這個時間就已經起床了,擔任女僕的大崎同學都還沒起床呢。你平常都是這麼早起的嗎?」

  一邊站直身體,一邊把手上拿著的寶特瓶,收進黑色圍裙的口袋裡頭。可是寶特瓶太高了,沒辦法完全裝進去,標籤上頭的斗大文字映入果林眼中。

  「除草劑?」

  「不……不知道是誰放在這裡的,我想可能是來維護觀葉植物的人不小心忘記帶走。對了,真紅同學,難得你這麼早起,請你去幫我看看網球場的情況好嗎?因為小姐現在在那裡。」

  「她一個人在打網球嗎?」

  「大概覺得不好意思吵醒你們吧。比起擊牆練習,有人一起打一定比較有意思。」

  網球場位在別墅東側,昨天從窗戶看出去時已經知道了。儘管心想自己沒有打過網球,果林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啊,你等一下。」

  對著正要下樓的果林,太刀掛以帶著點猶豫的奇怪口吻補充說道:「如果小姐她……如果她看起來怪怪的,可以請你馬上回來通知我嗎?」

  「怪怪的?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覺得跟平常的小姐不一樣,要馬上回來找我……雖然我想大概只是我擔心太多了。」

  沒有再說其他更具體的內容,太刀掛便走進餐廳。

  視線回到前方—!心想要是像昨天那樣摔下樓梯可就慘了——果林一邊走下樓梯,一邊思索。

  (太刀掛先生好像不太對勁。我只是跟他說話,他就嚇了一大跳……到底是怎麼了呢?)

  因為地板上鋪著厚厚的絨毛地毯,所以直到果林出聲喊他之前,都沒注意到有人到來,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光是這樣就吃驚成那個樣子,也太過誇張。不光是早安間好的時候,接下來的滔滔不絕也不像他。

  (算了,不關我的事情……最重要的,太刀掛先生說雲英會怪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總覺得他好像含糊其詞。)

  走出玄關大廳,通過前院,轉向建築物東側。

  球場上,有著纖細手腳的雲英正在輕快地進行擊牆練習。她一眼就發現走過來的果林,笑咪咪地揮手打招呼:「早安——果林妹妹,你起得真早。」

  骨碌碌的褐色眼睛,還有露出潔白牙齒的直率笑容,全都跟昨天一樣。一點都沒有哪裡奇怪。果林鬆了口氣,笑著回應:「雲英才起得早呢,你幾點起床的?」

  穿著網球裝的雲英,用球拍輕輕敲著自己的肩膀,歪著頭。

  「唔,我也不知道……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起床換好衣服。才想乾脆在早餐之前動動身體,然後再淋浴一下提振精神好了。」

  聽得讓人一頭霧水。這次輪到果林歪著腦袋,心想雲英大概是因為低血壓,所以半夢半醒之間就打理好了吧。「這樣呀。太刀掛先生也有說過。」

  「咦?太刀掛說了什麼?」

  「嗯,我剛在大廳的樓梯那邊碰到他。他拜託我來網球場,看看雲英的情況如何。說如果有不對勁的情況,要我通知他。」

  「啊……大概是因為我自己睡迷糊了吧。我常常都會這樣,睡覺的時候會自己換房間,大白天也會突然就陷入昏睡。」

  「聽起來好像是夢遊症,難怪太刀掛先生會擔心。」

  果林說著,通過圍籬上頭的入口走進球場。在裡頭等待著她的雲英,抬頭看著她,問道:「請、請問……果林妹妹的爸爸跟媽媽,是怎樣的人?」

  「?」

  「假設果林妹妹哪裡不對勁了,他們會不會擔心?」

  「他們一定會擔心的。我爸爸跟媽媽,都曾經在我有危難的時候來救我──」

  坦率地說個不停的果林,突然回過神來閉上嘴。因為雲英的母親不在了,父親也幾乎等同於不存在。如果在這裡宣揚自己雙親的優點,讓雲英羨慕起來,反而是犯規了。

  「可、可是呀,他們在的話還滿囉唆的。我媽媽講話很毒,老是說我是傻瓜、笨蛋、低能兒,還會用拖鞋打我的頭。」

  「打頭?」

  雲英表情畏懼地往後退了一步。看來像是身體擅自對「毆打」這個詞有所反應,果林趕緊解釋,沒有那麼嚴重啦,大概是拍一下這樣而已,感覺就像是在開玩笑……怎麼了嗎?難道太刀掛先生從來沒有打過雲英嗎?」

  「他沒打過我喔。太刀掛絕對不會使用暴力,斥責我的時候只會用講的還有用眼神……該怎麼說呢,我聽到你被媽媽打,覺得很不舒服。」

  沒拿球拍的左手抱著自己的身體,雲英眼神低垂,全身顫抖。

  果林覺得這話題別繼續講下去比較好,或許這會讓雲英聯想到她那死狀淒慘的母親。果林以開朗的語氣說:「這樣不是很好嗎?雲英有太刀掛先生陪伴嘛。他對你那麼用心照顧,不是已經超過真正的家族了?」

  「嗯,這樣說也對……」

  雲英雖然有些靦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表情馬上又緊繃起來。以參雜著些微擔憂的聲音發問。i果林妹妹,你覺得太刀掛看起來很寶貝我對吧?他……不是因為這是無可奈何的工作,所以用演技裝模作樣的吧?」

  「你在說什麼?當然不是呀。他如果不是真的關心雲英,那個時候就不會猛然站起來挺身保護你,讓菜倒在自己身上了。」

  「說的也是啦……雖然我也很喜歡太刀掛……」說的話還是一樣含糊其詞。

  「怎麼了?你在擔心什麼呢?」

  「我的腦海中,偶爾會聽到某個人的聲音說:『我最討厭太刀掛了'J或者是:『太刀掛其實很討厭你,因為是工作他才莫可奈何勉強照顧你"J我聽過這些話,雖然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可是我完全無法想像,自己會討厭太刀掛。」

  果林對雲英說的話感到莫名其妙。

  (腦海中的聲音,到底是什麼?但……)

  自己這雙眼睛看到的,充分感受到太刀掛是真心誠意在保護雲英,雲英是打從心底景仰太刀掛的。

  她安慰雲英說道:「這是因為,雲英沒有睡好作了惡夢的緣故。大家不是常常說嗎?夢裡的想法跟行動都是與現實相反的,對吧?」

  「……是嗎?」

  「是呀……對了,你可以教我打網球嗎?雖然我第二學期還是第三學期的體育課就會教了,不過我從來沒有打過。」

  雲英本人或許也在潛意識中對這個話題感到憂慮,剛剛還不太明白的表情,現在彷彿沐浴在陽光底下般變得明亮開朗。

  「嗯,好呀。我只會打硬式的,可以嗎?」

  果林鬆口氣,心想「太好了」。雲英如果不幸,不單單是她的身體會產生增血反應,而且這有如倉鼠的可愛女孩沮喪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痛。

  剩下的問題就是——

  (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打網球呀……)

  她想起太刀掛要她注意,別讓雲英看到血的叮嚀。什麼保護自己的姿勢也就罷了,現在一定要小心別跌倒擦破手肘或膝蓋。

  「那我去拿球拍跟球鞋過來。」

  雲英露出無憂無慮的笑容,拉著果林的手臂。「哈哈哈!所以果林的鼻頭才會變紅呀!」

  用筷子夾著甜醋醃漬過的白花椰菜,翔子哈哈大笑。果林無話可說地低著頭。雖然沒有造成流血的傷口,可是半個小時之內,以臉著地摔跤撞到鼻子就有兩次,一屁股跌到地上也有四次。

  「因為果林很會游泳,我還以為網球也是很快就能學會了……你的臉,真的跌得好慘呀!」

  雲英笑著,把盛了味噌湯的碗送到嘴邊。

  早餐是甜的日式蛋卷,沒有醃漬類食物,取而代之的是灑了大量香松,特意做給兒童吃的日式菜色。為了配合這個氣氛,上菜的真由美穿著和服,袖子用帶子纏起來,再穿上寬鬆的圍裙。真由美似乎穿不慣和服,動作看來不太靈活。

  「真由美,這個已經不要了,可以收走……因為果林妹妹很可憐,所以吃過飯後別打網球,我們去游泳吧。我覺得我今天應該可以潛水。」

  「那麼,要不要把鐵啞鈴帶去?」

  「翔子,那樣就不是在『潛水』,而是『下沉』了。」

  總之趁著吃早餐的時候,談定了今日行程。由於吃完東西馬上游泳很不好受,加上真由美還沒吃早餐,於是決定晚一點再到海邊去。

  果林還以為,在那之前會像昨天晚上那樣用電玩打發,不過從椅子上起身的雲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我大概是太早起來了,現在好想睡喔。我去躺一下好了,十點半左右看你們誰要來叫我起床。」

  說完,雲英就率先走出餐廳。

  合掌做出「我吃飽了」的手勢之後,果林問道:「翔子小姐要做什麼呢?」

  「我要回房間去畫漫畫。這禮拜不把草稿畫好的話,就趕不上截稿日了。」

  翔子的興趣是畫漫畫,還跟興趣相同的朋友組成了社團,每年會發行兩次同人志。

  「真由美現在開始要吃早飯吧,果林你呢?」

  「唔,我想想……」

  因為在意不停做著雜事都沒有休息的健太,所以果林想替他分擔一點工作也好——儘管如此,她覺得要是老實說出來又會遭到挖苦。特別是真由美,昨天當果林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時候,她就對果林產生奇怪的誤會了。翔子與真由美年齡相近,似乎也很談得來,兩個人常常在聊天,說不定真由美已經把昨天的事情告訴翔子了。

  (討厭,我們又不像她們以為的那麼要好,只是因為我給雨水同學惹了很多麻煩,讓他照顧我很多地方……)

  即使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不是人類,而是個增血鬼,健太也沒有露出厭惡之情,還對她說「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健太當時的嚴肅表情,在果林腦海中重現,讓她的胸口怦怦跳個不停。她擔心自己的臉是不是紅了起來,要是紅著臉說自己想去幫健太的忙,鐵定會招致更大的誤會。

  可是在果林回答之前,正面的門就打開來,剛走出去的雲英走了進來。

  「你們看,你們看!這個掉在走廊上面,是不是真由美的呀?」

  她遞出來的是條口紅。以深藍色與黑色為基調再配上金色,六角形的管狀外殼非常時髦。但是很不識相的地方是,塗成金色的蓋子上頭,居然用黑色麥克筆寫上「真由美」幾個大字。

  「天呀,又不是小學生,幹麼要寫名字上去啦……就算這是克莉絲汀﹒迪奧的口紅也不必這樣吧。」

  儘管否定這種做法,但是真由美還是接了過去,放在掌心上打量﹒

  「可是,這不是翔子或果林的東西……應該不是吧?」

  看到遭點名的兩個人點頭,真由美打開口紅的蓋子。顏色是鮮艷的淡粉紅色,看起來完全沒有使用過的痕跡。

  「聞起來有點味道,不過顏色很可愛,應該是全新的。」

  雖然說過不是自己的,但是知道是迪奧的口紅之後,似乎還挺在意的。

  果林低聲地說:「是不是有另一個叫做『真由美』的人,到這裡來的時候掉的呀……」

  「可是昨天應該沒有看到吧?」

  聽到雲英的回答,翔子看了一眼真由美的表情,說道:「如果沒有人知道是誰的,那送給真由美也沒關係吧?」

  這個時候,又傳來了開門聲。這次是廚房的門,走進來的是拿著準備收拾餐具用托盤的太刀掛。

  「小姐,你不是已經用完早餐……」

  「嗯。我拿我在走廊撿到的口紅過來。」

  「口紅?長什麼樣子?」

  面對放下托盤伸手出來的太刀掛,真由美遞出口紅。

  「雖然上面寫了『真由美』,可是好像不是真由美的。」

  「不過這可是迪奧的新品,如果沒人知道是誰的,那送給真由美也沒什麼不可以吧。」

  翔子說著,打開蓋子看著裡頭的太刀掛,搖頭制止她的發言。

  「抱歉,這是我的。」

  「咦?太刀掛先生你會擦口紅呀?」

  翔子突然大叫出來的聲音,讓餐廳裡頭瀰漫著混濁的空氣。目瞪口呆的所有人,視線全都集中到太刀掛身上。太刀掛表情痛苦地回答:「這是我……送給別人的。」

  「原來是這樣呀,真可惜。我還真想用用看。」

  「關同學,你在想什麼?如果需要口紅,你們每個人的房間裡頭,在梳妝台的抽屜內都備有成套的化妝品。」

  「咦!真的嗎?我都沒有打開來,還以為裡面只有放《聖經》之類的東西。」

  「那是飯店才會這樣。不過,我也是這麼想,所以也沒打開來看過。放在那邊的化妝品,我們用過之後會怎麼處置?」「丟掉的話就太浪費了。太刀掛先生,我們可以帶回去嗎?」

  面對著眼神中滿是期待的真由美和翔子,太刀掛乾脆地回應:「請便。不然用過的東西留下來也不能做什麼。」

  真由美和翔子發出開心的歡呼,不過果林完全沒在化妝,實在是不懂。就算說要送給她,她也不覺得高興。

  或許是這樣,她才會注意到別人沒發現的事情。

  (太刀掛先生……)

  蓋上蓋子,把口紅放進口袋的太刀掛,不發一語,眼光黯淡。

  但是,也只有短短的一瞬間而已。

  「那,我去看看有些什麼化妝品。」

  「我也要回房間去睡覺了。」

  就在翔子跑出去,雲英也跟著走出餐廳的那個時候,太刀掛也恢復到平常的穩重表情,叫住雲英說道:「如果小姐要休息,那我替小姐換張新的亞麻床單吧。昨天晚上是典型的熱帶夜晚,應該流了不少汗。」

  「有冷氣呀,沒有那麼熱啦……不過你要幫我換的話,那就換吧。」

  「我馬上就會換好……大崎同學,如果你不想等我,就跟雨水同學兩個人先吃早餐吧。」

  從位置上站起來,朝著門口走去的果林,聽到這句話突然停下腳步。

  (也就是說,接下來真由美小姐要跟雨水同學面對面吃早餐?)

  腦海中浮現昨天態度過度積極主動的真由美模樣。

  她還沒跟健太說過,自己以前咬過真由美注血的事情。因為要說出真由美是因為她的血影響,才變成喜歡男人一事,總覺得頗為不好意思。所以健太並不知道,真由美的愛玩性格只是一時之事。

  (反正……反正,雨水同學跟誰交往又跟我沒關係。但是現在的真由美小姐可不太妙!因為她會玩弄男生,玩夠了之後就甩掉人家!)

  那樣的話,健太就會遭遇不幸了。

  「翔子,你真是的……自己的餐具要自己收啦。」

  真由美一邊抱怨,一邊收拾著餐桌。果林回神,發現如今不是在這裡手足無措的時候,趕緊把自己用過的餐具拿在手上﹒

  「真由美小姐,要不要我幫忙拿?」

  「謝謝,果林真是好女孩呢,幫了我一個大忙。」

  就在真由美笑咪咪的時候,廚房的門打開來,健太探頭出來。

  「真由美小姐,大家都已經吃完早餐了嗎?」

  「嗯。太刀掛先生還有事情要做,他說我們兩個可以先吃。」「那我把早餐送過去那邊。」

  大概是要去拿自己跟真由美的早餐吧,健太又退了回去。

  「哎呀!」

  真由美像是想到什麼一樣,發出小小的驚嘆聲,看了果林一眼,笑咪咪的表情變成得意的笑容。她低聲對果林說:「難不成,你擔心我會趁機對雨水同學示好?」

  「呃!才不是這樣……」

  「呵呵,你臉都紅了喔!」

  「我、我才沒有臉紅啦!」

  「別擔心,經過昨天的事情,我已經明白果林的心意了。雨水同學並沒有讓我喜歡到願意破壞我們女生之間的友情也要追到手,我不會對他出手的,放心吧。」

  「我就說不是這樣的嘛!」

  鼻尖被輕輕碰了一下後,果林連忙手拿著餐具走向廚房,剛好與拿著放有餐點的托盤正要出來的健太,正面對上。

  「嗚哇!」

  健太閃開來,好不容易才沒相撞。果林總算忍著沒丟下手裡拿的餐具,好好送到流理台上頭。

  「真紅……雖然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你不要每次看到別人的臉就在那邊大叫

  『嗚哇』……」

  「對、對、對不起!」

  按著自己快要燒起來的臉頰,果林衝出廚房,穿過餐廳,逃進大廳。

  (我的天呀!真由美小姐徹底誤會我了!我跟雨水同學根本就不是那樣!)

  右手按著眼看就要衝破胸口跳出來的心臟,左手抓著大樓梯的欄桿,果林努力撐著自己的身體。

  就在她「呼」地大大喘了一口氣的時候

  「……你這個騙子!」

  聽到了有人怒罵的聲音。果林抬頭往上看,看到站在大樓梯中間平台上面的雲英與太刀掛。

  「為什麼你老是要來礙我的事?你忘了你的立場是『雲英的照顧者』了嗎?不要管真由美的事情了!」

  果林動也不動地呆呆站著。

  (怎、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情了?)

  這跟平常雲英那種有點高亢又撒嬌的說話方式截然不同,是種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低沉聲音,而且是從未聽過,充滿憤怒的口氣。

  「小姐,請你冷靜一點。我明白你為什麼會生氣,可是……」「明白的話,就不要管我!」

  雲英一把推倒了努力想要安撫她的太刀掛。也許是因為事出突然而失去平衡,太刀掛整個人往後倒下去——後面就是樓梯。

  果林的喉嚨迸出慘叫。

  「啊!」

  自己的吶喊,與人體摔落樓梯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睜開反射性閉上的雙眼,看到太刀掛摔到樓梯下方,一手按著肩膀。

  「好痛……」

  「你、你沒事吧?太刀掛先生!」

  「是真紅同學呀……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稍微撞到了。」

  雖然眼鏡掉了出去,不過從他起身的動作來看,似乎沒有受傷。果林鬆了一口氣。

  她覺得有道冷酷的視線,刺痛著她的脖子。她愕然地轉頭過去,雲英正站在平台上頭,往下看著這裡。不只是聲音,連表情都不是平時的雲英。充滿著毫不掩飾的憤怒與敵意的雙眼,眼尾恐怖地往上吊。

  「哼!」

  嘴角露出個譏笑人的扭曲笑容之後,雲英轉身走上樓梯。

  「你、你在做什麼!等一下!雲——」

  「別追她。」

  太刀掛抓住果林的手制止她,果林吃驚地回過頭。

  「沒什麼事情,不必追她。」

  「咦……可是,她做出這種事情來……」

  「一開始我應該就跟你說過了,希望你們來這裡能盡力寵愛小姐,對她生氣並不是你們的角色。如果你不能遵守這一點,就只好請你打道回府。」

  嚴厲的說法讓果林退縮了。這時餐廳的門打開,真由美與健太走了出來。

  「怎麼了?我剛聽到慘叫聲……」

  「真紅,你又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

  回答的是太刀掛。他站起來一邊揮去衣服上的灰塵,一邊對真由美和健太露出笑容。

  「腳滑了一下從樓梯摔下來——我沒受傷,大家不用擔心。抱歉讓真紅同學看到難看的樣子了。」

  「是太刀掛先生呀?不是真紅跌倒?」

  「真是出入意料。我還以為是果林呢,昨天她也在這裡跌跤了。」「也許是因為這棟別墅老舊了,所以階梯的止滑條已經磨損。我會再查個清楚的.你們也要多小心……唔,我的眼鏡呢……」

  「啊,在那邊!」

  看到掉在樓梯上方的眼鏡,果林跑了上去。似乎是因為沒有眼鏡看不到腳邊的情況,太刀掛跟在她後面慢慢地走了上去。聽到他沒有受傷後鬆了一口氣,真由美與建太回到餐廳。

  一邊戴上果林撿起交過來的眼鏡,太刀掛一邊以叮嚀的口吻說道:rillI111碉你忘了剛剛看到的事情。小姐剛剛說的話,還有她做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可是,要是有個不小心,說不定太刀掛先生就會重傷……」

  太刀掛制止了搖頭表示不能贊同的果林,說:「拜託你,什麼都不要說。就算是對小姐本人也別說。」

  鏡片深處的眼眸,浮現出近似懇求的神色,甚至讓人不禁感到悲傷。

  果林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太奇怪了。太刀掛先生還有雲英都太奇怪了……)

  一面這麼想著,果林一面用撣子打掃走廊的窗欞。

  在那件事情之後,她大致估計健太與真由美吃完早餐的時間,走進廚房。一如預

  期,健太獨白在裡面洗碗,她便說如果還有其他預定的工作她可以幫忙。

  健太露出「你幫了大忙」的笑容,告訴她撣子放在哪裡後,接著她便開始打掃。

  (太刀掛先生一定在隱瞞什麼。)

  果林非常在意這一點。不管是太刀掛手拿除草劑時,那詭異的慌張;或是拿起口紅時,那陰沉的眼神。最重要的是,跟雲英莫名其妙的爭執。為什麼要她別把事情說出去呢?

  擦乾淨一樓走廊邊緣的灰塵,一邊慢慢走上裡頭的樓梯,果林一邊思考著。

  (雲英對太刀掛先生說,不要招惹真由美小姐……)

  與其說是太刀掛在招惹,不如應該說是真由美主動投懷送抱吧?或者,雲英的意思是,要太刀掛別受到誘惑嗎?一邊清掃著扶手的灰塵,果林甚至想到這裡。就在這個時候—〡

  「……原因出在你身上。」

  「可是我無法相信你,就算你突然跟我這樣說,我也……」

  聽到當事人太刀掛與真由美的聲音,果林嚇了一大跳。

  聲音來自一樓走廊。果林因為站在樓梯上看不到人影,不過聽得到聲音逐漸靠近。

  「這我應該無法接受吧?你忽然只有針對我這樣說……」「如果事出突然讓你不舒服,那我道歉。但是我並不是在開玩笑,現在已經沒有這等閒工夫了。」

  「只剩下一天了。」

  「人也有可能短時間之內改變心意——實在沒辦法的話。」

  「那麼,其他兩個人怎麼辦?你完全沒有想法嗎?」

  「那兩個人我才不在乎。問題在於你,大崎同學。我希望你明白,打馬虎眼也是有極限的。」

  驚慌失措到差點就要尖叫出來,果林往後退了幾步。

  (這這這、這不是……在表白心意嗎?)

  太刀掛對真由美失守了嗎?所謂戀愛是越有阻礙越猛烈,或許雲英的阻撓,反而讓他的感情更為熾熱。

  (天呀呀呀!我、我該怎麼辦?)

  由於事不關己,根本無計可施,但就是靜不下心來。聽到這些話之後,要是再碰到當事人,到底該露出什麼表情才好?為什麼會這麼湊巧跟真由美的奇怪對話搭上線呀。

  (我、我要快離開才行!我又沒有要偷聽的意思!)

  果林慌張地跑上樓梯,厚重的絨地毯吸收了鞋子的聲音。

  一樓走廊的深處只有樓梯跟洗衣間。那兩個人應該不是要去洗衣間,一定會沿著樓梯上來的。儘管如此,要是果林保持一段距離,輕鬆哼著歌在打掃的話,那兩個人也一定會因為在意她,而不再繼續剛剛的對話。

  「啦……啦啦啦,啦啦啦──」

  上到二樓的果林,哼著自己亂編的歌,揮動著手中的撣子。

  然而,不管怎麼等,就是不見那兩人的蹤影。

  (奇怪?怎麼搞的……)

  也就是說,那兩個人進入洗衣間了?那個地方的確只要啟動洗衣機或乾衣機,外面就聽不到裡頭的聲音,角落也有為了要疊放衣物所放置的墊子,最適合來場兩個成年人的約會──

  (嗚哇哇哇!約會!)

  對自己的想像感f到慌亂,撣子從果林揮舞的手中掉到地板上。她按著狂跳不已的心臟,撿起撣子。

  (冷、冷、冷靜下來。我又沒有什麼好驚慌失措的……可是這樣沒問題嗎?真由美小姐的確說過,她對太刀掛先生沒什麼所謂的喜不喜歡……)

  真由美說過,為了要報遭到漠視的仇,所以要去引誘太刀掛,然後再加以嘲笑。

  (但是我主動提這回事也怪怪的……就像是在打小報告一樣。)太刀掛說話的口吻很認真。而且平常雖然故意打扮樸素,可是頭髮弄亂,穿上輕鬆隨意的便服之後就會變得年輕,是個不折不扣的帥哥。

  或許是因為聽到這樣的太刀掛的真摯表白,所以原先打算開玩笑的真由美,也出乎意料地陷入情網當真起來了。即使被真由美甩掉,太刀掛也是成熟的大人。他總是非常冷靜,一定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吧?

  果林決定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真由美小姐雖然說過,跟男生玩很沒意思,可是如果她把太刀掛先生當目標,應該就不會對雨水同學放電了吧……咦?我、我才不在乎!我才不擔心雨水同學與真由美要不要交往……討厭啦,真是夠了!)

  死命揮舞著手上的撣子,敲打著窗欞,玻璃發出堅硬的聲響。

  (不、不行這樣不行這樣啦!要是越來越慌張該怎麼辦?窗戶會被敲破的啦……㎜怬—。)

  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果林眨眨眼。

  根據一周氣象預報,這三天應該都是晴天的,可是現在深灰色的雲朵,覆蓋著西方天空,順著風快速地朝這邊飄過來。

  (希望只是一場普通的驟雨……海相不會發生變化就好。)

  果林不禁不安地嘆氣。

  不久,烏雲就以覆蓋整片天空之勢,擴散開來。打在皮膚上一定很痛的豆大雨點,猛力地敲打著窗戶的玻璃。

  「這樣一來,下午應該也會下雨了。不能去海邊也不能打網球,好無聊喔。」

  躺在娛樂室沙發上頭的雲英,視線隨著沿著窗戶玻璃流動的雨水移動,不開心地鼓著臉頰。

  桌上攤著棋盤遊戲的各種棋盤。雲英對面的沙發上頭坐著翔子,果林坐在兩人中間有扶手的椅子上,正在擲骰子,移動棋子前進。

  預定要到海邊去的十點半來臨時,已經開始下雨。無計可施只好決定在室內玩遊戲,於是移動到娛樂室;不過,只有三個人在場。

  「好了,輪到我了。真由美到底跑哪裡去了,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你們兩個都沒她的消息嗎?」

  「天曉得……她也不在房間裡。會不會在廁所?」

  「天呀……那可不是個待上一小時的好地方呀!」

  由於翔子不經意的回答,讓果林講不出話來,心裡卻打著寒顫。因為打掃的時候不小心聽到的,太刀掛與真由美的對話還記憶猶新。

  (說不定她正在跟太刀掛先生約會……)這是棟寬敞的別墅,應該不會缺少可以偷偷約會的地方吧?可是要自己主動說出這件事情,果林還是覺得有所顧忌。

  真由美現身的話,雲英他們一定會追問理由,所以讓當事人白己回答就好了。

  「好了,輪到果林囉。」

  翔子把骰子遞過來。

  (我要保持沉默……)

  果林下定決心。

  但是儘管從棋盤遊戲轉移成電腦遊戲,輪流玩過格鬥、射擊、音樂節奏遊戲等等,依舊沒瞧見真由美的影子。雲英的房門上貼了張「我們在娛樂室」的紙條,真由美不可能不知道大家在哪裡。

  接近十二點的時候,翔子把搖桿一放,說道:「中餐輪到我當女僕,我差不多該去換衣服準備了。」

  「這樣呀……那就別玩遊戲了吧。」

  三人一起離開娛樂室。雲英以若有所思的表情說:「果林妹妹可以穿旗袍看看嗎?你胸部這麼大,一定很適合。」

  「為什麼……雲英要這麼在意胸部呢?」

  一直被盯著瞧的果林,用雙手抱著自己的身體把胸部隱藏起來。雖說同是女性,

  但是被看久了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

  「有什麼關係嘛。因為,我本來就喜歡波霸大姊姊呀!」

  說著,雲英靠到翔子身上。由於翔子身高將近一百七十公分,雲英的頭部正好就跟翔子的胸部一樣高。

  如果是果林,碰到這種事情一定會發出尖叫想要逃跑,可是翔子反而發動反擊。

  「如果你這麼喜歡,那就看招吧!看我的咪咪攻擊!肉球擠壓!」

  「哇——果林妹妹救命呀!我要窒息了!」

  「喂,小心一點……小心啦!這樣會跌倒,小心!」

  一邊笑著,雲英一邊逃到果林背後,翔子又在後面追。她們一面彼此嬉鬧,一面跑過走廊,下了大樓梯。翔子與果林到更衣室換上指定服裝,雲英也跟著過去,然後三人一起走向餐廳。門一打開,看到太刀掛正在擺放兩人份的餐具。

  (兩人份?)

  果林眨眨眼睛。即使扣掉擔任女僕的一個人之外,應該還有三個人。

  「太刀掛,你知道真由美去哪裡了嗎?從早上開始就一直沒瞧見她。」

  雲英代替果林發出疑問。

  「大崎同學不在這裡了上太刀掛以不慌不忙的冷靜聲音回答。「她突然說肚子痛,我請她吃藥休息,可是也不見好轉……所以我開船送她回去都市的大醫院了。」

  「咦?為什麼你沒告訴我?」

  「有可能是闌尾炎,所以我判斷必須盡量爭取時間。」

  「闌尾炎?」

  「就是盲腸炎。」

  「盲腸炎呀……那就沒辦法了……先跟我說一下就好了嘛。我都還沒跟她說再見還有謝謝。」

  雲英以不得已被迫死心但依然有所不滿的口吻,低聲地說。果林也這麼想。一想到真由美肚子痛的時候,自己卻毫無知覺地在玩遊戲,就覺得十分內疚。

  「非常抱歉。過幾天等大崎同學的狀況穩定下來之後,我會再打電話給她的。」

  聽著太刀掛安撫雲英的話語,果林一邊思考著。

  (太刀掛先生應該更替真由美小姐擔心吧?因為事情就發生在他表白之後……奇怪?)

  果林的視線被廚房的門吸引過去。

  應該是有什麼事想要請教太刀掛,拿著放著發泡器大碗的健太,正打開門準備走進餐廳。

  他的雙眼浮現著某種疑惑。看起來像是——雖然覺得懷疑,可是卻還不到決心把問題說出口的感覺。認識之後約莫三個月的時間,果林一直在注意會刺激她增血的健太,所以很清楚察覺到這點細微的變化。

  (雨水同學是怎麼了呢……)

  果林淡淡地想,晚一點再問好了。

  也許等到擁有詢問的機會已經太遲了——這個時候,果林還沒有想到這一點。過了中午,廚房裡頭只有健太與太刀掛兩個人。

  手提著裝有廚餘的塑膠袋,健太一邊走向與通往餐廳相反方向的門,一邊說道:「我把這個拿去外面的垃圾箱丟掉。」

  「現在不是在下大雨嗎?等一下再丟就好。」

  「不行,這味道挺大的。垃圾箱就在旁邊,我去一下就回來。」

  這稱不上是個無論如何都要出去外面的原因,尤其是對太刀掛而言。

  走過走廊來到後門前面的健太,拿出傘架裡頭放著的塑膠布透明雨傘,往外走了出去。

  雨勢大到像是從側面猛力吹打過來般。風雨交加,越來越大。即使撐了傘,也只遮得住胸口以上的地方,褲子馬上就吸滿了水緊緊貼在腳上。

  鋼製的垃圾箱放在牆邊。健太打開上蓋,把手拿著的垃圾袋放進去。

  不過他沒有回去房子裡頭,而是直接走下通往停靠著遊艇的海邊小路。

  (怪了……太刀掛先生應該沒有時間開船帶真由美小姐去醫院才對)

  雨從十點之前就開始下了,那個時候鍋爐的情況不太對勁,沒辦法提供熱水,所以健太去通知太刀掛。因為沒有通知女生她們修理鍋爐的事情,所以她們似乎並不知情,可是到太刀掛做好暫時的應急處理,大概也花上了一個小時。

  海相猛烈,想開船出去的話,如果靠著跟來程差不多的速度,一定辦不到。假設只是要往來這座島跟日本本土,或許還能勉強趕得上,可是若真的帶真由美到醫院去,非得從海邊搭計程車過去,到了之後要辦住院手續,還要聯絡家屬等等。

  應該不可能在中午之前就回得來。

  健太不懂的是,太刀掛為什麼要說這種輕易就能識破的謊話,可是沒有證據,他也不能開口質問。於是,健太決定要走到碼頭去。

  水泥做成的堅固小路是條下坡。

  「……哇!」

  濕透的路面讓鞋子滑了一下,健太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撐開的雨傘脫離掌握,被狂風吹走。在灰色天空的背景之上,飛得高高的,然後似乎失去支撐一般,最後失速地墜落。

  「完了……」

  健太喊了聲不妙。毫不留情拍打在身上的雨,立刻像是淋浴般地浸濕身體。等他走到船上,大概全身上下都會濕透吧?不對,重點是,人家會不會要他賠那把雨傘呀?

  自暴自棄的健太,大聲吶喊:「可惡!既然這樣我一定要搞清楚!去看儀表板上的油表,就知道船到底有沒有開出去過了!」

  「……不可能的。船艙的門已經上鎖了。」

  背後傳來冷靜的聲音,讓健太嚇了一大跳趕緊回頭。撐著雨傘的太刀掛正俯瞰著他,眼鏡後的雙眼,散發著有如刀劍般的冷酷光芒。

  「你不可能看到油表的。但是你懷疑的沒有錯,我說帶大崎同學到醫院去的事情是假的。」

  「為、為什麼……要說那種謊……」太刀掛乾脆地承認,反而讓健太害怕了。

  「因為如果大崎同學不消失,我可就頭痛了。」

  說著不成回答的回答,太刀掛往前跨出一步。朝著手撐著地面,想要起身的健太,俐落地伸出手。

  (他該不會要把我推下去吧?)

  健太全身僵硬。他的姿勢一點都不穩當,無從閃避。

  但是,太刀掛抓住健太的手臂。伸出手,只是為了要扶他起身。

  「你很需要錢吧?」

  「咦……」

  健太一頭霧水。

  「如果有個幫手,那是幫了我大忙。你來當我的助手,就能得到一筆額外的封口費。我想,這應該是筆不錯的交易;總之,別在這種風雨中講話,回去再說。」

  太刀掛轉身過去,先站起來爬上小路。頭也不回地補充一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獨自處理好大崎同學。」

  健太嚇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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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2-9 01:58 PM|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增血鬼的孤獨與疑惑】

  健太被風吹走雨傘之際,果林正在三樓的大澡堂。

  她並不是一個人,雲英與翔子也在一起。浴缸的水溫約莫是太陽曬熱的程度,三個人都穿著泳衣。

  由於玩膩了遊戲,於是決定拿澡堂代替溫水游泳池使用。浴缸是每邊邊長約四公尺的菱形,雖然當真要游泳的話不夠用,但拿來玩水就夠寬廣了。把放置水桶跟椅子,用來洗身體的東西收起來,再搬來休息用的大墊子,就很有泳池的模樣了。

  「昨天也用這間浴室洗澡就好了,視野一定很棒。」

  坐在浴缸邊緣的翔子感嘆地說。

  扇形浴室曲線部分的牆壁,整扇都是玻璃窗,所以擁有近似於露天澡堂的開放感。不過現在天候欠佳,只看得見拍打著玻璃的雨點,以及模糊一片的灰色天空與海面。

  「雲英,自由式的換氣你已經會了嗎?」

  「嗯!我游給你們看喔。」

  對著提問的果林點點頭,雲英沿著浴缸的對角線游起自由式。翔子拍手叫好:「哦,不錯嘛!沒枉費我這麼辛苦教你。」

  「嘿嘿嘿……這樣我第二學期的體育課就沒問題啦。現在只剩下水中踢轉翻身還很頭痛,可是在海裡頭又不能練習,也沒辦法了。」

  「啊,那要不要讓我教你?你看喔,就像這樣。」

  果林很擅長游泳。她想要表演翻身給雲英看,便朝著浴缸的邊緣用狗爬式游過去。就在手抓到邊緣的瞬間,頭浸入水中,把前進的方向改變成回轉的力量—─應當是這樣做的,可是這裡不是泳池,只是個浴缸。水很淺的浴缸。

  「砰!」

  頭頂撞到底部,身體變成「大」字形的果林浮上水面。驚慌失措的雲英,濺起水花衝進浴缸裡頭。

  「果林妹妹!你沒事吧?」

  「喂喂喂,剛剛是不是發出了『砰』的一聲呀?果林還活著嗎?」

  「好痛好痛好痛喔……我沒事啦,可是我要休息一下……」

  果林按著腦袋,從浴缸裡頭出來外面,對自己的失敗萬分懊惱。

  看到倒在墊子上頭的果林,雲英一臉擔心地咬著指甲。

  「真的沒事嗎?真由美已經因為生病回去了,如果連果林妹妹都受傷的話,那我會受不了的。」

  「沒事啦……因為我常常在跌倒嘛。雖然好像會腫個小包,不過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樣的話就好了。」

  雲英離開浴缸,坐到躺著的果林旁邊。她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果林,喃喃自語:「好大喔……」

  「咦?我的頭有腫這麼大嗎?」

  「不是啦,我是說胸部。」

  「真是夠了!你在看哪裡啦!」

  果林發出尖叫跳了起來,雙手抱住胸部,這讓翔子哈哈大笑。

  「雲英你呀,真的很喜歡波霸呢。其實你很想摸摸看吧?」

  「嗯。可是先前我摸了果林妹妹的胸部,就被太刀掛罵了一頓。他說要是沒有取得本人的同意,就算是性騷擾……那,我可以摸摸看嗎?」

  「不可以—─這樣我會不好意思!」

  果林雙手護著胸部大叫。她實在沒辦法像翔子那樣,無所謂地做出什麼「咪咪攻擊」或是「肉球擠壓」之類的激烈動作。

  「討厭。」

  「明明我們都是女生……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別人的胸部?」

  「因為我媽媽是個超級大波霸,我小的時候,臉都能埋在她軟綿綿的胸部裡頭。雖然我不太記得媽媽的事情,可是這種軟綿綿的感覺卻印象深刻。」

  果林想起雲英自幼喪母,便說不出話了。

  回應的是在仰泳的翔子。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雲英是女同志,沒想到是戀母情結。這樣的話,太刀掛先生就派不上用場了,哈哈哈。」

  受到嘲笑的瞬間,雲英的表情看來像是結凍一般。但是─—

  「我再過幾年,胸部也會變得跟媽媽一樣。」

  她立刻就笑著回話了。所以果林心想,也許是自己看錯。實際上,翔子也毫無顧忌的樣子,聽到雲英的回答後,笑得更開心了。

  「哦……說不定喔。我國一的時候胸部就跟現在差不多大了,果林呢?」

  「這個,我要想想看……」

  「雲英完全就是個太平公主呀。是不是像你爸爸?這樣的話,胸部就會一輩子這麼平了喔。哈哈哈哈哈!」

  果林心想,如果這是玩笑,也未免太傷人了。然而,當事人云英卻沒有生氣。

  「翔子,你好過分喔……你說這種話,我就要用力揉你的胸部喔!」

  「什——麼!警察大人,這邊有色狼呀!有色女呀!」

  避開躺在墊子上休息的果林,兩人嬉鬧弄得水花四濺。原本的捉迷藏,不知不覺變成打水戰。

  (雲英這麼不在意嗎?好!)

  果林也跳進浴缸裡頭,猛力朝著佔上風的翔子潑水。

  「我也要玩!看我的!」

  「啊!你們二對一太卑鄙了啦!」

  「哈哈哈哈哈!果林妹妹,你繞到那邊去!」

  三個人一起大玩特玩,不知道過了多久。

  翔子突然開口說道:「我有點口渴了,要不要喝點果汁什麼的?」

  「那就去廚房拿過來吧,我要柳橙汁。」

  「好呀。果林呢?」

  「我要隨便什麼熱的飲料。麻煩你了,翔子小姐。」

  「知道了。那我去拿飲料。」

  翔子出去之後,雲英可能是因為累了,倒在墊子上頭休息。果林也停止游泳,離開浴缸。

  「果林妹妹,你的腫包還好吧?」

  「嗯……好像沒那麼腫了。雖然碰到還是有點痛啦……奇怪?雲英你的肩膀,是不是撞到什麼了?」

  肩胛骨上面有個約莫大豆大小的紅點。

  不過在躺著的雲英旁邊坐下之後,果林發現到是自己弄錯了。那不是剛剛撞到的紅點,而是個隆起來的古老疤痕。

  「啊,你說背上的嗎?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燒傷。不過我想應該也變得很淺了,很明顯嗎?」

  「沒有啦,是不太明顯……」

  「泳衣底下還有好幾個。因為當時我很小,所以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燒傷。太刀掛跟我說,長大之後就會變淡看不清楚,要我不用擔心。我不希望以後交了男朋友,讓人覺得這樣很噁心。」

  雲英的聲調沉下去,低垂的睫毛底下,褐色眼眸泛著淚光。

  果林的心臟,大大地跳了一下。

  (慘了!又來了!)

  雲英擁有「不幸」的本質,刺激著吸血鬼的本能。果林知道自己的體溫正在逐漸上升,血液開始增加了。

  (慘了!不能讓雲英覺得更難過……)

  果林忘我地脫口而出:「不可以選那種會嫌你噁心、心胸狹窄的人當男朋友!」

  「可是呀……說不定男人都是這個樣子的。」

  「沒這回事!例如說雨水同學,他就一定不會嫌別人噁心。」

  雖然眼神兇惡,但實際上人卻很善良。即使知道果林的真實身份是增血鬼,也沒有排斥她。而且還答應要替她保守秘密,不剝奪她的棲身之處。

  一想到這些,果林的心跳就緩和下來,傳來比剛才更柔軟的聲音。

  (世界上有像雨水同學這種不討厭吸血鬼的人,覺得傷痕噁心的壞心眼人類,一定也是很少的。)

  因為果林這麼想,所以才講出健太的名字,不過雲英似乎另有解讀。她的眼睛變成半圓形,滿意地微笑著。

  「果林妹妹,你對『雨水同學』的事情自信滿滿呢……你們果真是在交往吧?」

  「才沒有!」

  「哇,你臉都紅了。被我說中了吧!其實你用不著隱瞞啦。」

  果林一邊使勁搖頭,搖得頭都快斷了,一邊哀號:「不是啦!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有人的戀情爆出來了!」

  衝進來的翔子發出大叫,打破果林的吶喊。

  應該是要去拿飲料的翔子,卻兩手空空地回來。她的臉頰發紅,雙眼有如鑲嵌著繁星般地閃閃發光。

  「我就說不是這樣嘛!」

  「一定沒錯!沒錯!」

  翔子沒有在聽果林說話。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不是在講果林和健太的事情。

  「聽我說聽我說!我剛剛在走廊看到了!我看到有人在談戀愛!太刀掛先生跟雨水同學,暗中在培養愛苗!」

  「什麼?」

  果林與雲英異口同聲地反問。

  果林看了看雲英的表情:眉毛與平常反方向地下垂,眼睛張得大大的。她想,自己一定也是這樣目瞪口呆的樣子。

  神采奕奕滿臉開心的,就只有翔子一個人而已。

  「真的!我沒騙人!我在走廊看到他們兩個人在講話!太刀掛先生正在追求雨水同學,用獎金當作誘餌在拐他!」

  由於兩人的反應不佳,翔子似乎很焦急。翔子站在墊子前面,開始用肢體動作與手勢,甚至模仿聲音,來重現剛才她在走廊看到的情景。

  —在走廊走著的翔子,正要走過轉角的時候,聽到對面傳來聲音,便停下腳步。

  感覺到好像有什麼秘密的樣子,翔子偷偷探頭出去偷看走廊的前方,看到太刀掛興健太正從一扇門走出來。因為在別墅之中,實際上的工作人員也只有這兩個人,所以一起工作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不過走到走廊之前還左顧右盼觀察週遭情況的健太,看起來就像是一副怕被別人瞧見的模樣。

  『可是,如果這件事情被雲英小姐和真紅她們知道了……』

  說話的聲音也充滿了躊躇,反倒是太刀掛露出從容不迫的笑容回應:『你要是害怕,就小心別讓她們識破吧!』

  『好……』

  健太的回答像是在嘆氣,太刀掛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像是在叮嚀他注意。

  『我明白擁有一個秘密,是個沉重的負擔。但是,我相信你是個口風很緊的人,我也會付你特別獎金的'J

  『我並不是為了錢……不,應該是說我雖然想要錢,可是這該怎麼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事情都挑明講到這種地步,要是現在你還有猶豫,我可就頭痛了。』

  『我懂。』

  太刀掛再度輕拍聽話點頭的健太肩膀,他們沒有發現翔子躲在暗處偷看,便沿著走廊離開了—

  「喂!你們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

  看著雙手握拳的翔子,果林與雲英全都搖頭。

  「不知道。」

  「這為什麼會變成這兩個人在談戀愛?」

  「除了談戀愛之外還有什麼可能?說什麼『如果被雲英小姐和真紅她們知道了』、什麼『擁有秘密』,這不是太讓人起疑心了嗎?如果在做一般的工作,怎麼可能冒出來這種對話!」

  「是這樣嗎……」

  「翔子,那兩個人都是男生喔。」

  「討厭,果林跟雲英都不懂啦!就是因為那是個禁忌的世界,所以才會綻放愛情的花朵,禁忌會呼喊愛情滋生!他們都是男生?這正如我所願!只要有心,世界上所有的地方都會產生BL!醬油與醬料,刀子與叉子!桌子是受椅子是攻!世界到處開滿了美麗的花朵!」

  氣勢宛如投票日就在眼前的選舉演說,口沫橫飛滔滔不絕。然而果林半點都沒聽懂,只知道翔子極力主張自己的看法:「聽到太刀掛先生以獎金為誘餌的勸說,雨水同學決定答應下來—─這樣解釋他們的對話,不是很順嗎?我認為,他們兩個就是在談情說愛。搞不好雨水同學不是天生的同志,只是為了金錢才以身相許的。」

  果林只知道翔子這麼認定的意志強烈而已。

  (以、以身相許……她、她她她在說什麼……)

  不願想像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無視於死命搖頭,企圖把腦中詭異情景驅散出去的果林,翔子非常開心地繼續說著:「哇!我真是太感動了!居然親眼目擊到男追男的場面。光是想起那一幕,我就能配飯吃掉三大碗白飯了。」

  雲英一臉想說「這實在太無聊了」的表情,聳聳肩。

  「翔子,你搞錯囉。太刀掛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從小時候就一直跟他在一起,所以我很清楚。」

  「你應該不可能徹底掌握到太刀掛先生的二十四小時吧?他一定有你所不知道的,專屬於大人的時光。所以,才會說『小心別讓小姐識破』之類的話。」

  「可是……」

  「唉,太平公主小女生應該不懂吧。總之,不能因為雲英是主人,就想要把太刀掛先生綁在身邊吧?戀愛是每個人的自由喔。」

  雲英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儘管如此,卻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只是緊閉著嘴。

  沉默不下去的果林站起來,對洋洋得意、說話傲慢的翔子提出反駁。即使她不清楚太刀掛的情況,但健太是她的朋友。

  「翔子小姐,我認為你這樣憑著妄自揣測就下結論的做法很不好。不管經濟情況再

  怎麼困難,雨水同學他……」

  「哦!同志呀!就是說嘛,重點不是金錢,這樣就沒有愛情了!」

  翔子用力握住果林的手。

  「什麼?」

  「我也這麼認為。他不是為錢賣身,而是愛苗早已暗中滋長了。」

  「翔子小姐,不是這樣的!我想說的是……」

  果林使勁抽出自己被握住的手,想要繼續反駁下去。但是翔子的情緒一直都很高漲,思考執著在「太刀掛在追求健太」這一點上,似乎根本聽不進去其他的看法。

  「果林你懂吧!像我們這種女性朋友,可以當個很好的配角喔。我們就溫暖地守護著他們兩人的愛情吧。這樣不是很溫馨嗎?」

  對話打從基礎開始,就相差十萬八千里了。果林變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閉嘴。

  雲英低著頭站起來。果林心想她是不是還要繼續游泳,她卻甩頭把頭髮上的水珠甩掉,然後穿過果林與翔子兩人中間。

  就在果林想要問她「已經要起來了嗎」的時候—─

  「啊!」

  翔子發出慘叫,仰躺著倒了下去,背後濺起掉進浴缸時的巨大水花。看似要走過去的雲英,勾住翔子的腳,撞擊她的胸口。

  「雲英!」

  「你、你在做什麼?」

  好像沒有受傷,翔子從水面探出頭來大叫。

  雲英輕輕地轉過頭去。

  「笨蛋……你不過是為了照顧雲英,才受雇到這裡來的女傭,不要得意忘形了。」

  平常給人像是會骨碌碌繞圈圈的倉鼠印象,富含討人喜歡的眼眸,現在是怎麼了?像是受到看不見的手指拉扯似地眼尾上吊,散發著讓人聯想到熔鐵的熱氣,嘴角因為輕蔑而歪曲。跟早餐之後,把太刀掛從樓梯推落下去之時,一模一樣的臉。

  就在果林與翔子嚇得目瞪口呆之際,雲英已經打開門走到更衣室去。

  「啊!雲英!」果林連忙追上去。

  然而出人意料的,雲英的腳步卻很快。無視於身穿泳衣或是水從頭髮滴落到走廊的絨地毯上,專心地往前走。看樣子是要回自己的房間去。

  「雲英,你等一下!」

  不管怎麼樣,翔子的推測都應該是錯誤的。一定只是太刀掛想要拜託健太做什麼特別的工作—─果林想要這麼告訴雲英。

  但是,跑著追過去的果林,走到兩條走廊交會處的時候——

  「哇!」

  沾濕的腳掌在拖鞋上頭滑了一下,身體往前傾斜,差點就要跌跤。

  「危險!」

  從旁邊傳來耳熟的聲音,大大的手掌同時抓住了果林的肩頭。

  (雨水同學?)

  健太好像正在打掃走廊的樣子。看到果林往前一個踉蹌,便丟下手上的工作衝了過來。浸濕的抹布甩到牆壁上發出聲音,掉了下去。

  雖然他應該是因為看到果林差點要跌倒,不假思索地伸出手來,可是突然的肢體接觸讓果林很不好受。心臟狂跳得格外厲害,使得果林全身顫抖。

  「啊啊啊!」

  果林尖叫,揮開健太的手。

  「啊……抱、抱歉!」

  健太也知道自己要是太靠近,果林就會增血的事情。他注意到果林的反應,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指尖卻勾到了泳衣的肩帶。

  比基尼的上半部——雖然只有一點點——離開了胸部肌膚。

  「啊!」

  果林發出慘叫,雙手抱著胸部跳離健太。然後整個人失去平衡,結果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因為羞恥覺得全身上下都著火了。

  不過健太似乎也慌亂不已。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趕緊胡亂編了個藉口後,立刻就撿起抹布,手拿水桶,右轉沿著走廊跑開。看起來就像是搞錯打掃地方的模樣。

  即使已經看不見健太的身影,果林還是累得跌坐在地上動也不動。因為增血與害羞這兩種情況一起發生,心臟到現在感覺都像是要破裂一般。體溫大概升高到四十度有吧?

  彷彿是瀕死金魚一樣地嘴巴一張一闔,想辦法先調整呼吸。

  因為專心追著雲英,所以沒有留心到自己的打扮是比基尼加上拖鞋。沒披件薄外套或是條浴巾,就與健太有了極近距離的接觸;

  而且泳衣的肩帶還——

  (嗚……好、好丟臉……)

  幸好穿的是全罩杯式的比基尼,只有上半部稍微拉起來一點而已。要是二分之一罩杯式的,肩帶一拉,說不定裡頭就會一覽無遺。就算只是想像,果林還是羞到差點就要心臟麻痺。果林扶著牆壁站起來。

  (總、總之得先去換衣服……)

  腳步跨出去,卻因為增血的影響而搖搖晃晃。腦袋發暈,眼前金星直冒。果林背靠著牆壁,企圖深呼吸。

  手碰到某個像是橫放的棍狀物品。沒有深思;只是想著要撐住身體,便使勁抓住了。

  棍子毫無抵抗地往下轉動。

  「咦?」

  沒有仔細看清楚周圍情況是不對的。

  果林靠著的不是牆壁,而是一扇門,手抓住的則是開門的把手。不是需要握住後轉動的喇叭鎖,而是輕輕往下壓就能打開的門。

  果林背部朝裡頭跌進一個房間。由於力量太大,整個人以墊上運動開腳翻滾的模樣轉了兩圈,撞到桌子才停下來,門則是自動地關上。

  「好痛痛痛痛……」

  果林按著後腦起身。

  雖然沒有半個人在,但是感覺到這不是個空房間。角落有張仔細鋪上防塵罩的床,剛剛果林撞到的大辦公桌上頭,也放有好幾本書跟幾個文件檔案夾。

  這裡很接近雲英的房間,看感覺也不像是太刀掛的房間。

  「天呀!是我弄倒的嗎?」

  視線移到桌上,果林驚慌失措。

  在這四處都收拾整齊的房間裡頭,只有書桌上的書本與紙張散亂不堪。好像是因﹉為果林剛剛的撞擊,導致書擋移位,書籍跟檔案都跟著倒落,夾在檔案裡頭的紙張也跑了出來。

  「哇!看起來都是好難懂的書。【精神病理學】【多重人格研究】【虐待與犯罪的心理學】……天呀,這封面是怎樣?又是刀刺,又是香煙燙的,好可怕……」

  犯罪心理的書上,栩栩如生的封面圖畫讓人毛骨悚然,果林趕緊收拾桌上的書本。

  可是四散的文件讓人頭痛,不知道該依照怎樣的順序歸檔。試著找出上面有沒有號碼之類的記號,果林卻皺起眉頭。

  「這……這是什麼?」

  掉出檔案夾的紙張約有五張,其中有三張上面印有大頭照。那是果林自己、翔子以及真由美的照片。

  (這是雲英用手機拍下來的照片,我還穿著茱莉安的制服。是只把我的部分切下來,再加以放大的照片。文章雖然是用英文寫的,不過隨便看,就有兩個地方是看得懂的。「height152cm」與「B89W52H77」。

  (我的身高跟三圍……怎麼可能,為什麼會有這些?我記得我沒說過呀!)

  負責支付薪水等事務程序的人應當是太刀掛,果林不認為,日本人僱用日本人有必要準備英文的文件,何況跟三圍又毫無關係。

  (為什麼?這些資料是做什麼用的?)

  大頭照加上三圍,彷彿就是征女友的廣告,可是太刀掛也沒有徵求女僕情人的樣子;何況這資料還是英文的。

  心想得想個辦法看懂上面的意思,果林環顧桌面看看有沒有英日字典。

  「……你在做什麼?」

  「哇!」

  突然從背後傳來一聲怒斥,果林整個人嚇得真的跳了起來。

  門靜靜地打開了,太刀掛就站在門口。

  「我我我、我、我是、是……」

  「你跑進別人的房間裡頭做什麼?」

  說著,太刀掛大步走進房間,從果林的手裡把文件搶走。眼鏡深處目不轉睛地看著果林雙眼,充滿平常沒有的恐怖。

  因為太刀掛沉默不語,讓果林感到事情似乎會非常不妙,於是以快哭出來的口吻脫口而出:「我、我碰巧,跌到門裡面,撞到桌子讓文件都亂七八糟了,所以,我才想要收拾一下的……」

  表情依然僵硬的太刀掛,大致瀏覽了從果林手中拿走的文件。然後又看看書桌上排列著的其他檔案夾,似乎確定果林弄翻的只有一個而已。

  啪的一聲闔上檔案夾。

  「你不用多管問事。現在請你離開這裡。」

  「好、好的……抱、抱歉我先走了……」

  腳步混亂的果林趕緊退下。一面看著她這副模樣,太刀掛一面夾雜著嘆氣,補充說道:「雖然要穿什麼服裝是每個人的白由,不過在冷氣很強的地方穿成這樣,要小心別感冒了。穿個薄外套或是浴袍,不是比較好嗎?」

  「哇——我都忘了!」

  因為不好意思導致滿身大汗,果林全速逃離現場。換上T恤與牛仔布迷你裙之後,果林再度回到三樓。她敲了敲雲英的房門,但沒人回應。

  (睡著了嗎?還是不在房間裡頭?)外頭的雨勢持續著而且逐漸增強,應該不會到外面去,而是在別墅裡頭。

  看起來翔子的話似乎讓雲英大為光火,果林感到擔心,覺得自己該來對雲英說點什麼比較好。

  話雖如此,可是現在的果林見了面不會尷尬的人,就只剩下雲英一個人而已。

  (唔,我實在太難看了,好丟臉。我暫時都沒臉去見雨水同學了,太刀掛先生又好可怕……)

  其他的還有翔子,可是果林又不想繼續聽她更多的妄想。

  (雨水同學和太刀掛先生……應該不會是那麼回事吧?翔子小姐到底是怎麼了?)

  驚訝過頭之後,反而感覺越來越生氣。

  健太剛轉學來之後沒多久,對她說不要再做援助交際了——誤會為了供血而抱著上班族,還咬著人家脖子的她──因為她深深瞭解如此忠告她的健太,有著多麼正直的品性,所以不會產生像翔子那樣的妄想。就算健太在經濟上有多麼困難,可是怎麼會為了金錢出賣肉體呢?

  (如果問題不在錢……不對不對不對,不可能!)

  果林猛力搖頭。儘管沒有證據,但她就是這麼相信健太——以一個朋友的直覺。

  (因為我是……如此瞭解他的,朋友……)

  不經意掠過腦海的「朋友」一詞,不知道為什麼讓人胸口發疼。

  看向二樓的娛樂室,也沒瞧見雲英的影子。果林走向裡頭的小樓梯,打算下去一樓到餐廳找找看。

  「啊!」

  來到樓梯中間平台的果林眨眨眼,因為她看到一個穿著無袖上衣以及褲裙的小小人影,正在底下的走廊裡。

  「全軍央—。」

  果林開口喊了一聲,雲英抬起像是嚇一跳的臉。但是就在下一秒,雲英便瞪著果林,不發一語地拔腿就跑。

  「雲英!」

  慌張跑下樓梯也來不及,雲英小小身體轉過轉角消失不見了。不知該如何是好,果林呆站在走廊動也不動。

  (雲英還在生氣嗎?可是那又不是我說的……)

  雲英對翔子生氣是可想而知,可是如果連自己都被算進去,那就麻煩了。果林忍不住嘆一口氣,視線不經意地環顧周圍。

  走廊盡頭的洗衣間的門,打開了一點點。

  (是誰在裡面?)

  雖然心想碰到別人就尷尬了,但是因為雲英那麼憤怒,這就另當別論。如果不找個人商量,果林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

  走到短短的走廊盡頭,果林試著偷看洗衣間裡面,但是沒洋個人影,洗衣機與烘衣機也都沒有在運轉。看起來門好像只是湊巧沒有關好。

  「怎麼會這樣……可是我真的好煩惱。」

  就在果林邊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是好,邊想要走回樓梯那邊的時候──

  傳出了像是轉緊發條的聲音。

  (奇怪?這個聲音……)

  果林停下腳步,身體貼近牆壁觀察情況。讓她視線定住不動的是,樓梯的正前方,先前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撞凹的牆壁。

  一如所料,牆壁往裡傾斜,出現一條通道。

  果林吃驚得目瞪口呆。

  從密道裡頭現身出來的,是手提紙袋的太刀掛。

  (哇,那個入口真的可以使用呢。應該是說,現在還有在用。裡面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雖然心有疑問,可是因為沒有躲好,事到如今也沒辦法露臉。果林貼著牆壁,繼續觀察。

  太刀掛在立燈的旁邊蹲下,似乎是在把鑰匙插進上次那個鑰匙孔。傳出微弱的聲音之後,牆壁恢復原狀。他移動立燈的位置把鑰匙孔藏起來,再把鑰匙放回圍裙口袋。他的手從口袋抽出來時,有個閃閃發光的東西掉了出來。因為絨地毯的緣故並沒有發出聲音。

  彷彿沒注意到自己掉了東西,太刀掛就那樣離開了。

  藏在牆邊的果林走到走廊,彎腰尋找剛剛太刀掛掉的東西。因為反射著明亮的光線,所以立刻就找著了。

  「指甲?」

  撿起來一看,果林皺起眉頭。

  當然不是真正的指甲,如果是真的那就太恐怖了。而是以丙烯樹脂製成的指甲片。是讓因為工作不能留指甲,或是指甲脆弱留長就會斷掉的人,想要追求時髦時可以貼在指甲上的東西。

  果林記得這個。底色是藍色漸層,上面貼有萊茵石,還畫上花朵圖案的這個指甲片,今天早晨在真由美的手指上綻放著光芒。因為昨天去游泳的時候,真由美的指甲還是短短的,回到屋內就突然完全變成又長又漂亮,果林見了問過真由美,知道那是貼上去的指甲片。真由美說有專用的強力黏貼用膠帶,不會輕易脫落。

  (為什麼太刀掛先生會有真由美小姐的指甲片?)

  就在果林這麼想著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面拍她的背。啊!」

  「哇!」

  果林向上跳了將近五十公分。

  在她後面的人是雲英。彷彿因為她的激烈反應嚇了一大跳,輕輕舉著單手的雲英後退一步,褐色眼眸睜得大大的,目不轉睛看著果林。

  剛剛那雙眼尾上吊的眼睛不見了,是平常那雙圓滾滾,骨碌碌的大眼睛。

  「怎、怎麼啦,果林妹妹?為什麼這麼吃驚?」

  「雲英……我才要問你是怎麼了呢。」

  還以為是太刀掛,原來是怕錯人了。由於鬆了一口氣的反彈效果,果林忍不住以盤問的口氣問道:「我知道你因為很氣翔子小姐,才把她給推到水裡去。我也覺得她說的太過分了,可是你犯不著連我也遷怒吧。」

  雲英發起愣來。

  「我推的?我推翔子到水裡去?什麼時候?」

  「大概十分鐘以前,在大澡堂那邊!你對她說『你只是個女傭不要得意忘形。』而且,剛剛我跟你說話,你也裝作沒聽到跑掉了對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沒有做這些事情呀。」

  雲英一臉疑惑地直搖頭。

  果林大吃一驚。雲英只要解釋說「我沒有惡意」,她也就會接受了。相對地,如果她站在雲英的立場,大概也會突然臉色大變說「明明是個女傭還這麼不要臉」。可是否定了不過是短短幾分鐘之前的行為,感覺就像故意在睜眼說瞎話。

  因為雲英坦率而覺得她可愛,所以她這樣明白地撒謊,讓果林很生氣。

  「雲英,不要騙我了……如果你不想跟我們當朋友,希望我們更有個女傭的樣子,那就老實說出來嘛!」

  「我沒有!我沒有這麼想!果林妹妹,你不要生氣,我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呀!」

  雲英抓著果林的T恤,口吻正經地大喊。差點就要哭出來的聲音,讓人不覺得是裝出來或是想要矇混過去的樣子。

  果林感到疑惑。

  「你們在聊什麼?」

  「哇!」

  聽到太刀掛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果林又嚇得跳起來。

  想要逃避對方的視線,所以身體反射性地產生動作。然而一百五十二公分的果林,想要躲藏在一百四十公分的雲英背後,是不可能的。

  看到果林明顯流露出害怕的樣子,雲英歪著頭疑惑地看著身邊兩人。「太刀掛……你欺負果林妹妹了嗎?」

  「我沒有做這種事。因為她跑到我的房間去,我才忍不住大聲罵了她幾句。不過只有一下子,而且沒上鎖這一點是我不對……真紅同學,你要怕我怕到什麼時候呢?」

  太刀掛苦笑,推了推眼鏡。雖然雲英似乎接受了他的說明,不過這次卻是由太刀掛主動發問:「對了,你們在吵什麼?」

  「果林妹妹說我剛剛把翔子推到浴池裡面去。可是我沒有呀!我根本就不知道有這回事。我沒有騙人!」

  雲英低下頭,咬著左手拇指的指甲。太刀掛走到她身邊,抓住她的左手拉開嘴邊。

  「這個壞習慣請小姐改過來,不然指甲會變不好看的。真紅同學,小姐她沒有說謊騙你。」

  「可、可是!我真的看到……」

  「你也很麻煩呀。小姐她什麼都沒做,是你弄錯了。不對,是你在開玩笑。你是不是想要捉弄小姐,然後再笑著跟她說是在騙她?」

  太刀掛的聲音裡頭帶著笑聲。低著頭的雲英,聽起來應該只像是他在溫和地規勸果林罷了。可是聲音姑且不管,那在眼鏡深處凝視著果林的雙眼,並沒有在笑。而是散發著有如剛磨好的剃刀般的冷酷光芒,質問著果林「難道你忘了一開始告訴過你的

  注意事項嗎?」。

  (完蛋了……太刀掛先生跟我說過,要徹底地寵愛雲英。)

  在與雲英有如朋友遊玩的期間,不知不覺中忘了這一點。果林單手捂著嘴,說不出半句話。

  再三叮囑的情況發生了。

  「我明白你想跟小女生開玩笑的心情,可是如果你對小姐開太讓人難受的玩笑,可就麻煩了。」

  「我……我明白了。對、對不起……」

  果林用力點頭。

  彷彿因此就放下心了,仰望著太刀掛的雲英露出笑容,問道:「什麼嘛,原來是這樣呀。啊,說到開玩笑……太刀掛,你是不是有用獎金當誘餌,要跟雨水健太發展同志情緣?」

  「是誰灌輸小姐這種胡思亂想的?」

  遭到太刀掛投以憤怒視線的果林感到驚慌失措,揮舞著雙手大叫:「不是我啦,是翔子小姐說的!」

  「關同學也是個讓人頭痛的人……」

  面對抬頭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的太刀掛,雲英進一步追問:「那到底是怎樣?太刀掛你是同性戀嗎?」

  「我不曾與男人有過超友誼的關係。」

  「可是呀,仔細想想,以前到現在,我請過各種女孩子來當女僕,可是太刀掛都沒有對任何人有意思,明明她們每個都是完美的波霸。你是不是討厭女人?」

  「雖然我的喜好跟一般人一樣,但只限於私人時間。我並不想要公私不分……小姐,你聽好了,女僕她們雖然是只來幾天的人,但是她們是僱用來的僱員,我相當於她們的上司。上司如果跟部下有特殊關係,那對工作將會產生極大的阻礙。所以,我不可能去招惹我的部下。」

  「難道你沒有偶爾想過要放手去愛嗎?」

  「希望小姐不要唆使我這種『努力以職業道德為自製心主體』的大人。就算小孩說了句『對不起』就能了事,可是大人的行動伴隨著所謂的責任。而且,我討厭事後留下一大堆爛攤子。」

  「你閃避得還真好呢,好無聊喔。」

  儘管口頭這麼說著,但雲英還是開心地笑了。太刀掛一副好像在頭痛的表情,改變話題:「這件事情就別講了吧。我在餐廳裡頭已經準備好了下午茶。」

  「哇!今天吃什麼?昨天是吃果凍跟慕斯吧……」

  「今天是日式的奶油蜜豆。」

  「哇!果林妹妹,我們快點去吃!」

  沒有陰霾的笑容,以跟平常一樣愛撒嬌的孩子氣說話方式說著,雲英挽住果林的手臂。不久之前,那瞪著果林的恐怖表情,簡直像是虛構的。

  太刀掛向兩人詢問:「關同學在哪裡?」

  「我不知道。大概是一個人在游泳吧,不然就是在房間。」

  「她放著小姐不管嗎?實在是讓人頭痛……我去找她,順便提醒她要稍微注意一點。」

  太刀掛微蹙著眉頭上樓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果林思索著。

  (太刀掛先生雖然對雲英非常溫柔,甚至可以說有點像是在溺愛……但是,有時候也會露出恐怖的表情。)

  暗門裡頭到底有什麼東西?為什麼太刀掛手上會有真由美的指甲片?還有,為什麼硬要掩飾雲英的謊話—─儘管滿腹疑問,可是果林沒有想要直接問清楚的念頭。

  她把手中緊握著的指甲片,放進裙子的口袋裡頭。指尖碰觸到指甲片的尖端,傳來微微的疼痛,彷彿象徵著揮之不去的擔憂。比果林和雲英慢了五分鐘,翔子終於出現在餐廳。太刀掛也跟她在一起,不過只是輕輕對雲英點點頭後便進入廚房。也許是要去準備晚餐吧。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雲英,跟你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對不起!」

  坐到椅子上的翔子,對等待的果林與雲英單手行禮道歉。太刀掛恐怕對她嚴詞警告了一番。

  雲英一臉毫不在意的表情,非常開朗地笑了。

  「嗯,沒關係啦,只是在開玩笑嘛。既然我們三個都到齊了,那就開動吧!」

  聽到雲英的指示,果林用湯匙盛起裝在玻璃盤裡頭的蜜豆。

  好像事先以黑糖調味過,切成塊狀的寒天,有著通透的深褐色。旁邊排列著香蕉、哈密瓜、櫻桃、杏仁等各種顏色的水果,帶著顆粒的紅豆餡閃著光澤,再放上香草與藍莓兩種口味的冰淇淋。盤子底下放著鋪有薄冰塊的大盤子,用來保冷。

  塊狀的寒天一放進口中,黑糖的味道與充滿彈性的愉悅口感傳到舌頭。

  「嗯,好好吃喔……」

  味覺的忘我讓身體忍不住顫抖。果林往前面一看,翔子也露出很有個人風格,像是要長嘯一般的感動表情。

  (幸好連雨水同學也有一份可以吃,如果只有我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就太不好意思了。)

  剛剛她到廚房去,看到健太也有下午茶的點心。但是健太本人露出遺憾的表情,

  因為心想與其自己吃,如果能帶回去讓母親品嚐就更好了。

  「太刀掛很會做菜喔。只要我喜歡吃的,他什麼都會做。」雲英驕傲地說。

  「好好喔!雲英每天都可以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

  「雖然吃了好像會變胖,可是這種美味真的讓人停不下來呀。低調的甜味讓人覺得味道很高雅,沒有什麼比得上……」

  翔子說著,舀起一大匙紅豆餡送進口中,一放進去,表情立刻產生變化。

  「……唔!」

  她的整個上半身朝著餐桌深深彎曲,把剛剛吃進嘴裡的紅豆餡吐出來。

  「好、好苦!好噁心!」

  果林與雲英忍不住站起來。

  「怎麼了?」

  翔子緊皺著眉頭沒有回答,而是猛力一口氣把茶杯裡頭的茶喝光。就在下一秒,因為嗆到而激烈咳嗽。打翻茶杯之後,突然趴在餐桌上。

  「你還好吧?裡面有什麼東西?」

  「太刀掛!太刀掛,你快來呀!翔子她……」

  聽到雲英的慘叫,太刀掛立刻從廚房飛奔過來。健太雖然也跟在一旁,但是翔子似乎已經沒有多餘力氣,多看這兩個人一眼了。前傾的背部猛烈起伏著,果林雖然撫摸著她的背,但咳嗽就是止不住。

  果林看到交雜著泡沫的白色液體,從翔子口中滴落到餐桌布上頭。胃酸的味道,還有間起來一點都不像嘔吐物的人工香味混合在一塊。

  「怎麼了?」

  「我不知道。翔子突然大叫『好苦』,然後就把東西吐出來,喝了茶之後,反而咳得更厲害……太刀掛,怎麼辦?你快說呀!」

  聽了快哭出來的雲英說明,太刀掛推開果林,走到翔子身邊。先是拿起茶杯,接著把裝著蜜豆的盤子靠近臉部,仔細嗅聞味道。表情嚴肅地把盤子放下之後,轉頭朝著廚房的方向,健太正站在門口。

  「用大馬克杯裝滿牛奶拿過來給我!真紅同學,請你把小姐帶到別的地方去休息,不能讓她留在這裡。」

  回頭一看,雲英的身體微微發抖,臉色血氣盡失,非常蒼白。似乎受到極為嚴重的打擊。

  果林跑過去,伸手想去搭雲英的肩——直到碰到之前都沒事,可是——

  (唔──)

  背脊忽然一陣發冷,果林當場僵在原地不動。她的心臟以極高的速度開始狂跳。

  (不、不行!現在要是一碰雲英,我的血就—─)

  健太端來了牛奶。

  太刀掛抓住翔子的肩膀,撐起她的上半身,把馬克杯送到她嘴邊。

  「你冷靜一下,你有辦法喝下去嗎?」

  「我不要喝!我想吐……嘴巴……好苦……」

  「你不要硬把東西吐出來,這樣反而會傷害食道黏膜。牛奶的蛋白質可以吸附毒素,你先喝大量的牛奶之後再吐會比較好。雨水同學,再裝一杯過來。你稍微把牛奶熱一下,喝起來比較順口。」

  接獲指令的健太跑進廚房,而一度拒絕喝牛奶的翔子,聽過太刀掛的說明之後,在難受的咳嗽空檔中慢慢喝掉牛奶。

  看到還動也不動的果林,太刀掛的眼中出現焦躁的神色。

  「真紅同學,你在發什麼呆!快把小姐帶走!」

  「遵、遵命!」

  被這麼一罵,果林害怕得發抖。如果再惹太刀掛生氣該怎麼辦的恐懼,抵消了增血的症狀,她從容地摟住雲英的肩膀。

  「我們去別的地方休息好嗎?太刀掛先生會照顧翔子小姐的。聽話喔,我們去雲英的房間吧。」

  雲英點點頭,抓住果林上衣的下擺。摟著雲英瘦小的身體,果林離開了餐廳。即使到了房間,雲英依然一臉擔憂,不願鬆開果林的T恤。

  古董風格的床鋪,尺寸大得可以睡進三個成人,不過彷彿在象徵主人的愛撒嬌個性般,有將近一半的面積,放滿了熊或是兔子的布偶。

  臥室中雖也有沙發,但似乎坐在床上比較能讓人靜下心。果林與雲英並肩坐下,雲英全身抖得厲害,低聲地說:「翔子不知道要不要緊……她那個樣子,應該是蜜豆跟茶裡面被人放了什麼東西吧?」

  果林也這麼認為。

  因為舀了一大匙紅豆餡送進嘴裡之後,翔子大叫「好苦」再把東西吐出來。接著為了漱口喝下茶水,卻反而吐得更嚴重。

  「裡面放了什麼?還有,是誰放的?現在這個地方,除了翔子之外只有四個人,誰會做這種事?」

  「你不用太擔心。說不定出乎意料,其實什麼事情也沒有……翔子小姐不要緊的。看起來太刀掛先生對於緊急處置似乎很瞭解的樣子。」

  「嗯。可是……我覺得很不舒服,好可怕。」

  雲英緊緊抱著果林。

  (哇!)

  倘若果林身上有個血量的計量器,此刻指針鐵定劇烈晃動晃到斷掉。增血的猛烈

  大概就是這種程度,全身的血管都在喧鬧翻騰。

  驚慌失措,與潛意識地想要遠離雲英的動作重疊在一起,失去平衡的果林,背部朝著床鋪倒了下去。

  「哇……呼!」

  兔子布偶彈跳起來,掉到果林臉上。雲英吃驚的聲音傳了過來:「你真的常常跌倒呢……是故意的嗎?」

  「不是!」

  果林跳起來。又不是藝人,誰會有這種豁出身體蠻幹的才能呀。

  「因為,你倒下去的時候,兩腳真的抬得很高,內褲都被看光光了。」

  「哇!」

  「現在已經看不到啦。我們都是女生,有什麼關係嘛……白底藍點,還有花邊。」

  「哇—⊥

  「哈哈哈哈哈,果林妹妹真可愛,臉都紅了!」。

  雖然果林被嘲笑了,可是雲英的精神狀態看來因此稍微安定了些,

  (丟臉是丟臉啦,不過太好了……只要這孩子放鬆下來的話,我也不會增血那麼嚴重了。)

  環顧四周的果林,視線停在小冰箱上頭,問道:「你要喝什麼嗎?」「我現在不想喝東西,我要睡一下……果林妹妹﹒你跟我一起睡嘛!」

  「什麼?」

  果林忍不住大叫出來,然而雲英似乎沒有其他的意思。她的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以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拜託果林。

  「一個人睡我會怕呀,所以你陪我睡嘛。要讓我躺在你的膝蓋上面睡也可以,太刀掛現在應該忙著照顧翔子吧。」

  「雲英,你常常要太刀掛先生跟你一起睡嗎?」

  「沒有。從今年春天開始,他就不再跟我一起睡,或是抱著我坐在他膝蓋上頭了。他說『因為小姐已經是國中生,是個大人了』。如果在非常緊要關頭的時候,他會跟我睡在同一個房間裡頭,我睡床上,他睡沙發。現在已經不能要他抱著我睡了。」

  雲英低下頭去,咬著左手拇指的指甲。

  儘管果林心想,到小學六年級結束都要男人陪著一起睡覺是怎麼搞的,但是她決定不要挑其中的毛病。對雲英來說,太刀掛就像是父母親,或許是因為這樣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太刀掛先生的考量是理所當然的,不過雲英好像很孤單。雖然她比杏樹大兩歲,但是精神層面卻相當幼稚……)

  也有人說杏樹根本不像是小孩,可是雲英不論是行為舉止或是身材,實在都給人

  一種未成熟的印象。

  「好不好嘛,跟我一起睡午覺嘛!」

  雲英抓著果林的T恤,撒嬌地搖晃著。

  果林無法不顧情面地拒絕。可是如果跟雲英太靠近,自己的身體也會有危險。噴鼻血出來很丟臉,不過又不能咬住雲英把血送進她體內。因為現在可以幫忙操縱被注血者記憶的杏樹並不在場。

  「真拿你沒辦法……只能讓你躺在我的膝蓋上喔。」

  「嗯!」

  開心得笑咪咪,雲英準備把頭枕到跪坐在床上的果林膝蓋上。但是,突然又露出掃興的表情坐了起來。

  「果林妹妹,你的衣服沾到翔子吐出來的東西了。」

  「咦?」

  應該是站在猛咳的翔子旁邊輕撫她背部的時候,不小心濺到的吧?T恤跟裙子上面都有一點一點的污漬。不管雲英再怎麼愛撒嬌,也不會想要躺到這種裙子上頭。果林本人也不喜歡這樣穿著髒衣服。

  「等一下喔,我去換個衣服。」

  「啊,那換女僕服好了,果林妹妹昨天中午很可愛喔。我也趁著你去換衣服的時候,先去換個睡衣。」

  女僕用的更衣室跟餐廳一樣都在一樓。走出雲英房間的果林,心想趁著換衣服之際,順便去看看翔子的情況。

  然而,關上房門走了還不到十步,便看到太刀掛從對面走過來。

  「真紅同學,這種時候你丟下小姐要去哪裡?」

  聽到生氣的口吻,果林連忙替自己辯解:「雲英已經冷靜下來了,她注意到我的衣服弄髒,要我去換件衣服。」

  「這樣呀,那就好了。」

  「翔子小姐還好嗎?我也想去看看她的情況……」

  受到男人的照顧,翔子應該也覺得不舒服吧,不過太刀掛卻搖搖頭。

  「雖然她稍微恢復了一些,但還是需要靜養。如果因為聊天而情緒激動,那就不好了。所以現在謝絕會客止

  「咦?」

  「因為房間裡頭有桌子的話,她就會想要起床畫漫畫,所以我把她移到只有床鋪的小房間去了。就算你現在去她原本的房間看,裡面也沒有人在。」

  「如、如果她病得這麼嚴重,是不是送她到醫院去比較好……」

  「這種天氣要怎樣才能開船出去呢?」

  太刀掛煩惱地看了看窗外,果林無話可說。

  天空滿是深灰色雲朵,明明只是傍晚四點,天色卻暗得像是太陽下山之後的樣子。不僅風向變化無常,而且聲音巨大的風雨拍打著玻璃窗,雖然一瞬間安靜了下來,但立刻又刮起白色水花。

  「我也想早點離開這裡,但是這種天氣是辦不到的。低氣壓在晚上這段時間內就會通過,明天應該會放晴。在此之前,我無計可施。」

  「但、但是……翔子小姐她……」

  害怕的感覺湧上來,果林差點就要哭出來。由於憂慮,她連聲音都走了調。太刀掛煩惱地嘆口氣。

  「你不必這麼擔心,這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關同學還覺得想吐,小姐瞧見她的樣子會覺得害怕……只是如此而已。她已經不要緊了|

  「真的,是這樣嗎……」

  「請你相信我。她吃進去的不是毒藥,只是一個不小心混進去的清潔劑。真紅同學拜託你了,如果你覺得害怕,這種恐懼是會傳染到小姐的。你不必擔心關同學,你只要好好哄小姐開心就好。」

  太刀掛輕輕拍了拍果林的肩膀,繼續補充道:「如果讓雲英大小姐感到擔心或是孤單,後果就不堪設想了。」詭異的不協調掠過果林腦海。明明太刀掛平常都稱雲英為「小姐」,為什麼這下子突然叫她「雲英大小姐」呢。

  然而比她詢問此事更早一步,太刀掛又重複強調:「我會去跟小姐說明關同學的情況……就算擔心她,也只要再忍個一天就好。我希望你能溫柔地對待小姐,讓她情緒穩定下來。因為現在女僕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太刀掛離開之後,果林用手指抹掉眼角浮現出來的不安眼淚,往更衣室走去。走進沒有人在的房間換了衣服,雖然戴上頭飾,穿好圍裙,卻老打不好領口的緞帶。心想這實在是奇怪,便把洋裝前面的扣子一個個解開。

  「女僕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上這句話彷彿成了壓在身上的重擔,讓她潛意識中感到焦慮不已。

  果林快哭了。

  (才過了半天,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明明直到昨天,不對,是今天早上之前,她都跟真由美和翔子三個人在一起,雲英也加入其中,大家一起快樂地嬉鬧。可是其中的兩個人卻突然生病了。

  難道能做到的小小選擇,就只有把闌尾炎的真由美送到醫院去嗎?可是喝到清潔劑的翔子不一樣,在她安靜休養的時候,情況有可能就會惡化。如果因為天氣不好的影響不能開船出去,造成一切為時已晚的——

  (咦?等一下,好奇怪喔。)

  果林想起不對勁的事情,正在重扣胸口扣子的手停了下來。

  (海相開始不穩,不是很早就有的情況嗎?沒錯,我在用撣子打掃的時候,不小心聽到真由美小姐與太刀掛先生交談的那時開始,天空就陰陰的了。隨後不到半小時,就開始下雨。)

  那時的真由美看來一點都沒有生病的徵兆。她覺得難過,太刀掛判定是闌尾炎之際,海相早就非常不佳了,船根本開不出去。就算開出去了,一定也會回不來。

  太刀掛在說假話。

  疑惑一產生之後,撿起指甲片時看到的情景,就在果林腦海中甦醒過來。

  從密道出來的太刀掛,手裡提著紙袋。在那個紙袋的袋口,可以看到空的寶特瓶放在裡面。也能看到裝零食的空袋子跟髒毛巾。如果有人待在密道裡頭,就會出現裝食物的包裝,還有用過的髒毛巾之類,需要清洗的東西。太刀掛是不是在搬移那些東西呢?

  還有從他口袋掉出來的,屬於真由美的指甲片。

  (早上,跟真由美小姐說話的太刀掛先生,聲音聽起來很嚴肅。如果是被人倒追,當真墜入情網的話……)

  然而,真由美只有我弄太刀掛的念頭而已。也許在知道這一點之後,氣昏頭的太刀掛硬是把真由美關進密道深處也不一定。真由美抵抗不從,指甲片可能因此才掉落下來。

  (說什麼「請你相信我」,太刀掛先生根本就是滿口謊言。為什麼他要那樣……啊!)

  這麼一思考,又有其他的聯想從內心深處浮現出來。那是早上見到的太刀掛的身影。手拿著除草劑被果林瞧見的他非常慌張,還有就直接拿著除草劑走進餐廳。

  翔子喝下去的,真的是清潔劑嗎?

  說起來,混進去食物的只有一人份也很奇怪。負責煮菜的太刀掛,要把除草劑加入食物應當是輕而易舉的。為了處罰欺負雲英的翔子,才製造出必須隔離翔子的原因。

  全身顫抖起來,果林雙手緊抱自己的身體——接連出現的都是啟人疑竇的怪事。

  果林想起太刀掛的房間裡,放著討論犯罪心理的書籍。就是因為他有興趣,所以才特意帶到別墅來的吧?充滿智慧型犯罪氣質的太刀掛,覺得自己的犯罪心理很有趣,於是想要加以調查清楚。

  (怎麼辦?如果太刀掛先生真的是犯人……好可怕!我該怎麼辦才好?)

  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把這事情深藏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不透露出去。

  (雨水同學……)

  沒有其他可以商量的人了。果林衝出更衣室,朝著餐廳跑去。

  大叫著衝了進去。

  「雨水同學在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跪在地上擦拭著地毯污垢的健太抬起視線。不過,他看到果林的瞬間,就像是嚇了一大跳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滿臉通紅直到髮際線,指著果林的領口大喊:「真、真紅!你、你的衣服!」

  「咦?嗚哇!」

  跟著健太的視線,果林朝著自己的胸口看去,尖叫一聲之後趕緊背對健太。她穿著的女僕服,前面的扣子從上面開始往下數,有三個都沒扣上,胸口整個敞開。因為在重扣扣錯的扣子途中,發覺到太刀掛在說謊,忘了扣好扣子就跑出來—

  (唔、唔唔……說不定內衣都被看到了……)

  趕緊扣好扣子之後,再度轉身面對健太。

  健太跪在地上,打直上半身。滿頭大汗的臉上,清楚寫著「剛剛這件工作讓我累死了」。大概是難為情,他並沒有看著果林,問道:「請問……你要跟我說什麼?」

  「呃,這個,就是說……真由美小姐的事情啦。她、她是不是被太刀掛先生給關起來了呢……」

  健太一臉瞠目結舌,說不出半句話。

  但是果林的思考經過剛剛中斷的影響,現在已經變得一團混亂了。她死命整理先前思考過的事情,並沒有注意到健太的表情變了。

  她繼續訴說著自己的不安﹒{雖然太刀掛先生說已經帶真由美小姐去醫院了,可是海相不好,應該沒辦法開船出去。而且你記得我昨天摔倒的樓梯那邊嗎?樓梯正對面的牆壁上頭有扇暗門,我看到太刀掛先生從那扇門走出來。而且那個時候他還把真由美小姐的指甲片給掉在地上。所以,我才會問你,太刀掛先生是不是把真由美小姐給關起來了……雨水同學,你怎麼看?」

  「怎、怎麼看……那原因是什麼?為什麼他要做這種事?」

  「因為他被甩了,惱羞成怒吧。」

  「咦?」

  「真由美小姐在來這裡的途中,在船上好像被太刀掛先生責罵了。所以她說過要報仇,要先引誘太刀掛先生注意她,然後再甩掉太刀掛先生……怎麼辦啦!說不定真由美小姐已經被殺掉了……」

  說著說著,情緒越來越激動,終於忍不住把先前都沒想到的事情脫口而出。一說出口,便忽然感到害怕。

  健太的三白眼疑惑地動了動。看看果林,然後視線又落到自己腳邊,再度看向果林的時候,準備要說些什麼—─可是看了一眼餐桌布上沾到的嘔吐物污漬之後,又閉上嘴。

  搖搖頭,健太開口:「應該是真紅多心了。」

  聲音雖然帶著安撫的意味,不過眼光卻從果林身上移開了。

  「冷靜一點,是你想太多了。太刀掛先生看起來不像是那種被女生甩了,就氣得要殺死對方的蠻橫人物。而且,他要是殺了真由美小姐,就沒有必要拿食物到地下室去了,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因為翔子小姐的事情,所以真紅你才有點神經質吧?不要緊的,你放輕鬆一點。你這樣的話,雲英小姐會掛念的。只剩下一天了,用不著擔心。」

  說完跟太刀掛一樣的內容之後,健太再度蹲下去開始擦拭地毯。

  「可、可是……拜託你,跟我一起來一下好嗎?雨水同學。」

  「去哪裡?」

  「我想去看看密道的情況。如果確定真由美小姐真的不在裡面,我也可以放心下來。翔子小姐現在也不舒服,我實在放不下心……」

  健太一臉頭痛到極點的表情,搖搖頭。

  「別說傻話了。那應該有上鎖吧?不要緊的,你真的不用擔心。是你太多慮了。不要想那些奇怪的事情,去好好陪陪雲英小姐吧。好不好?」

  健太都說得這麼白這麼篤定了,果林心想,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嗎?果林單手緊握,靠著嘴角,陷入沉思。

  傳來門鎖動的微弱金屬聲,正前方的門打開了。走進來的人是太刀掛。

  「真紅同學……我還以為你換衣服要換到什麼時候,沒想到你居然在這裡偷懶?」

  「對、對不起!」

  「不好意思,真紅說她口渴,所以才會到這裡來。她是來喝水的,現在正打算要回去,並不是在這裡打混的。」

  健太趕緊袒護果林。即使如此,太刀掛依然皺著眉頭,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因為你一直沒回去,所以我哄小姐睡著了。但是如果她醒過來的時候,身邊沒有半個人在,她就會覺得害怕,所以請你現在回去小姐的房間待命。我沒鎖門。」

  「好的……」

  果林沒有違抗強硬口氣的骨氣。加上連健太都不把她的疑慮當一回事,她更不可能對著當事人去質問清楚。結果她低著頭走出了餐廳。

  (太刀掛先生的神經好像很緊繃……好可怕喔。可是,真由美小姐跟翔子小姐的事情,說不定真的是我多心了。既然雨水同學都那麼肯定地說不可能了已

  就在想到這裡的時候,走過走廊的果林突然停下腳步。

  (雨水同學……為什麼會知道密道裡頭是通到地下室去?還有入口有上鎖的事情呢?)

  她沒有講到這麼仔細。不對,是連她本人都不知道,密道往裡走會通到地下室去。

  腦袋內部冷靜下來,感覺到血液全都瞬間流到下半身去。現在去照鏡子的話,一定會看到一張蒼白的臉。

  翔子的話在耳邊重現。她說,太刀掛答應要給健太特別獎金,還要健太保密,別跟雲英還有果林說。這到底為了什麼?

  (該不會……)

  果林轉身回到走廊,悄悄地靠近餐廳的門,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

  健太與太刀掛還在裡面,聽得到他們的聲音。

  「……我給你的獎金也包括封口費在裡頭吧?」

  「我沒說呀!因為太刀掛先生說要保密的……但是真紅已經開始覺得不對勁了。她說看到太刀掛先生從地下室走出來。」

  「如果只是看到我進進出出,那就沒問題了。就算她問你,你應該也會裝傻吧?」

  「會是會啦……可是我覺得不放心呀。因為在真由美小姐之後,接著翔子小姐也消失了,會讓人起疑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是不得已的。因為她們兩個人都對小姐口出惡言,得意忘形的舉動太明顯了。

  不能這樣放著不管下去。」

  「倒不如把真相告訴真紅好了……」

  「不可以一太刀掛拒絕了健太的提議。

  「雖然你很疑惑,可是我認為還是別告訴她才對。要她演戲應該是不可能的,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她才能夠舉止自然。如果讓小姐起疑心,那麼一切就白費了。如果真紅同學做出笨拙的舉動,我也只好讓她跟著大崎同學還有關同學一起消失了。」

  果林忍不住離開門,雙手捂著嘴。不然的話,她覺得自己就要尖叫出來了~~

  (跟著真由美小姐還有翔子小姐一起消失……這什麼意思?)

  比起想要逃離這裡的恐懼,必須要搞清楚一切的憂慮更為強烈。重新調整好心情之後,果林再度把耳朵貼上門。

  太刀掛的聲音繼續傳來。

  「……照著辦,懂嗎?雨水同學。」

  「我明白,這是沒辦法的。」

  「謝謝你的幫忙……對了,等一下你可以把關同學的份送過去嗎?」

  「送到同一個地方就行了嗎?」

  「嗯。從你工作的情況看來,我覺得你應該沒問題,不過如果你覺得不對勁,那就要注意別讓商品價值下跌。」「不對勁?什麼意思?」

  「嗯,現在告訴你也沒關係了。應該是去年吧,來幫忙的男生在工作途中不見了,我覺得不太妙跑去倉庫看看情況,果然如我所猜想的,那傢伙把襯衫跟褲子都脫掉了……差一點手就要碰到商品,毀掉一切了。」

  「怎麼可能?」

  「好像是在他看到女生們扮成女僕模樣的時候,不自覺就那麼做了。他本人雖然辯稱只打算做一次,可是一次也好十次也罷都是一樣的。如果不是全新的,就得不到別人的喜愛了……不過,要出什麼價錢,也是要看買家的喜好就是了。」

  「看了這棟別墅還有這裡的生活情況,甚至還有這種事情,人大概會想不要工作的話該有多好吧。」

  「別墅是老家的財產,並不是雲英小姐個人的東西。老家的太太跟孩子他們,對情婦的小孩並沒有好感。老爺身體還硬朗的時候倒還好,可是如果老爺有個萬一,雲英小姐說不定會拿不到半點遺產就被趕出去了。」

  「哦,那就是為了小姐囉?我還以為會全都進到太刀掛先生的口袋裡。」

  「我說你呀……這樣就會變成侵佔了。增加的利潤全部都是小姐名下的資產呀。買賣的利潤本身雖然很小,可是利用股票投資之類的方式就可以獲利。」

  「股票可以賺錢嗎?」

  一我明白你想賺錢讓令堂過好日子的心情,但是你還只是個高中生。要買股票,等你具備相關的知識與一筆資金後再說吧。」

  「唔……」

  「你不必這麼沮喪。只要你努力做這份工作,我會給你獎金的。」

  「拜託你了!」

  果林的耳朵離開了門板。要是繼續聽下去,一定會忍不住大叫出來的。聽到一半之後,她的雙腳就開始顫抖,膝蓋幾乎就要撐不住了。

  這真是個嚴重的打擊。健太已經完全站在太刀掛那邊了,雖然剛剛他還替果林說話,然而最後很明顯地還是決定聽命於太刀掛。

  果林往後退開。如果她在這裡偷聽的事情穿幫,連她也會被關起來的。雖然沒有放輕腳步聲的冷靜從容,不過厚重的絨毛地毯掩飾了她鞋子的聲音。

  (怎麼辦?真由美小姐跟翔子小姐,可能都被關在那扇暗門裡面……接下來會怎麼樣?)

  「商品價值還有「買家」之類的危險詞彙,在腦海中轉個不停。

  在太刀掛房中找到的英文文件掠過腦海。寫有身高與三圍,還印了大頭照的文件。那個時候還以為是像徵求女友之類的廣告文宣,不過現在一想,那不但不是征女友用的,反而是在徵求買家的文件吧?如果是這樣,太刀掛的目的顯然就是─—(賣給外國人的人口販賣……)

  說不定果林自己,也已經被列入預定販賣的名單之內了。現在之所以平安無事,可能是因為雲英很黏她才饒過她的。太刀掛似乎所有的思考與行動,都是以雲英為優先考量的。

  (雨水同學要我好好對待雲英,難道是警告我要迴避?如果不得雲英的喜愛,就有可能會被賣掉……可是這樣的話,真由美小姐跟翔子小姐會怎麼樣?若是被賣到國外去,根本不知道會碰到什麼事情……應該說,雖然清楚會怎麼樣,可是實在讓人不太願意去想像。)

  大廳中央,果林靠在大樓梯的欄桿上支撐著身體,她搖搖頭,驅散使人不快的想像。

  (這麼說起來,昨天太刀掛先生講的那通電話也很奇怪。說什麼都是豐滿女子,什麼一切順利。那真的是在跟雲英的父親通話嗎?是不是在跟買家聯絡……對了,電話!)

  想起人廳二樓有電話,果林跑上樓梯。

  這座島沒有定期航行的船班,離開的唯一方式就是依靠太刀掛駕駛遊艇。不論果林再怎麼擅長游泳,連船都開不出去的惡劣海相,也是不可能游過去的。

  既然不能白行脫逃,剩下的方法就只有與外部取得聯繫,請求外面的幫助了﹒

  (我要打電話給杏樹。已經快要傍晚了,如果連太陽都下山,那爸爸跟媽媽就算是在暴風雨之中也能過來。)

  一般人應該會報警,不過果林報警的話就慘了。如果被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吸血鬼,下場可是會比被賣到國外更嚴重。

  所以還是拜託父母親比較好。他們是身份高貴的正統吸血鬼,所以能夠操縱人類的記憶,擁有可以破壞車門的強大力量。爸爸或媽媽來的話,應該就可以救出真由美與翔子了。她們兩個就算有缺點,但也只是善良的普通女孩。要果林眼睜睜看著她們被狠心賣到國外去,只有白己得救,這種事情實在辦不到。

  跑到挑高大廳二樓的走廊盡頭,果林撲上電話抓起話筒放到耳邊。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直接按下了家裡的電話號碼。隨著手指的動作,傳來了「嗶、波」的電子聲,果林屏氣凝神等待著電話接通。

  然而,等了很久,都沒有聽到接通的答鈴聲。

  (咦……怎麼搞的?)

  不好的預感從背脊爬了上來。她放下話筒,再次拿起靠到耳邊。

  (什麼聲音都沒有……)

  她大吃一驚。

  從話機延伸出去的電話線的接頭,好好地插在牆壁上的電話插座裡頭。試著拔出來重插一次,結果還是一樣,電話不通。

  是暴風雨造成海底電纜斷掉了?還是太刀掛為了不讓人報警,把線路切斷了?

  話筒從手中滑落。

  (完蛋……不能打電話給爸爸跟媽媽,不能要他們來救我。)

  膝蓋無力支撐的果林跌坐在地上,眼淚流了出來。

  (怎麼辦?怎麼辦?我該怎麼……)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大廳的電燈突然關掉了。

  「哇!」

  怕黑的果林發出慘叫的那個時候——

  傳來了雷鳴聲。大概在很近的地方,聽起來非常大聲,玻璃也為之震動。

  「嗚……」

  不敢直接尖叫出來的果林,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電燈忽明忽暗了兩、三次,然後又亮起來,大廳恢復先前的明亮。

  「太好了……不對,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唔,既然如此那我就—─」

  果林豎起眉毛,緊閉著嘴唇,雙手握拳。短暫的停電成了打擊治療法。現在可不是悠哉哭哭啼啼的時候,自己不快點採取行動的話,哪裡都不會出現援手來幫忙的。

  (總之,得先救出真由美小姐與翔子小姐!)

  暗門上了鎖。

  (可是那扇門,好像是很久以前的東西。若是如此,鎖的構造應該很單純……說不定用鐵絲之類的東西插進去隨便動一動,就能打開了,)

  大眼睛中充滿決心,果林立刻站了起來。

  五分鐘之後,她手拿著從更衣室拿出來的髮夾,站在小樓梯正前方的暗門面前。

  「唔……」

  把沉重的立燈搬開之後,地板上的鑰匙孔露出來。果林蹲下去,插入髮夾。試著轉動卻感覺被卡住了,拔出來一看已經彎成亂七八糟,決定再插進去轉動看看。

  不太轉得動。

  「討厭!如果是小說,一下子就能打開了!」就在果林焦急地自言自語之際,有個人的影子,覆蓋在她蹲著的身上。

  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在樓梯中間的平台上,太刀掛抱著折好的成堆毛巾站在那裡。果林站起來往後退,但是背部馬上就碰到牆壁,退無可退。

  走下樓梯之後太刀掛停下腳步,一臉疑惑地開口:「你在做什麼?你很在意密道的事情嗎?」

  想到論力氣應該沒有勝算,果林深深吸了一口氣。在這裡自亂陣腳的話,一切就結束了。此刻在白己眼前的這個人,不論外表看起來有多麼溫和,實際上卻是個監禁兩個女子,準備進行人口販賣的罪魁禍首。

  她死命地瞪著太刀掛說:「真由美小姐跟翔子小姐人在這裡面對吧?」

  太刀掛用單手推了推眼鏡,輕輕嘆了口氣。

  「你為什麼會知道?」

  「這麼說,你真的……」

  果林的聲音在發抖。太刀掛不但沒有否認,反而還露出苦笑。

  「我本來是不想讓你知道的……既然你發現了,那就沒辦法了。我就讓你跟她們兩個見面吧。」

  「?」果林全身僵硬。

  (他、他也想把我關起來……)

  太刀掛把毛巾放在樓梯的扶手上頭,手伸進圍裙的口袋裡,好像是要拿鑰匙出來的樣子。被關進去就完了。別說是真由美與翔子逃不了,果林無疑也會沒有絲毫脫逃的辦法。

  內心的某處靈光一現。

  「我不要!」雙腳擅自動起來。遭到果林以身體衝撞,沒有意料到此舉的太刀掛跌倒在地。

  「真、真紅同學?」

  「我不要!不要過來,你這個誘拐犯!」邊哭喊著邊跑過太刀掛的身邊,果林衝上樓梯。

  「誘拐……等一下!你在說什麼?」

  果林全力狂奔。雖然跑過走廊上到三樓,但是太刀掛卻在後頭緊追不捨。

  「真紅同學!」

  從聲音就可以知道,兩人的距離正在縮短,這樣下去就會被抓到了。

  果林抓住眼前所見的門把。門並未上鎖,她推開門衝進去趕緊鎖門。

  幾乎是在同時,感覺到有人從外面撞上了門。真是千鈞一髮。如果再慢個零點五秒,手臂一定會被抓住的。果林跌坐在地上,全力狂奔讓她的心臟差點就要停止。

  太刀掛敲著門,大喊:「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開門呀!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了?」

  「我不要!」

  由於有扇門隔開而感到放心,情緒一口氣爆發出來,果林開始嚎啕大哭。

  「你用花言巧語把女生騙來這裡,再把她們關到地下室去,計劃把她們賣到國外去吧!我都知道了!哇嗚嗚嗚嗚——」

  門外一片沉默,傳來一聲「唉……」,充滿疲憊的嘆氣聲。

  「我明白了。你好像對我有很大的誤會。在你冷靜下來之前,就待在這裡吧。晚一點,我再來跟你說清楚。」

  感覺到門外的人離開了。

  (太、太好了……這樣就可以稍微放心一下子。只要這裡鎖著,太刀掛先生就絕對進不來……啊!不可能!他一定有萬能鑰匙!)

  果林揮舞雙手,驚慌失措。

  因為聽到「晚一點再來」就鬆懈下來,而太刀掛說不定只是去拿萬能鑰匙。雖說是一時之間逃進來的,可是這裡絕不是個安全的所在。

  (得趁現在逃到別的地方去……)

  伸出手想推開門,但又打消了念頭。走廊太危險了,由於地毯會掩蓋過鞋子的聲音,根本不知道太刀掛是不是真的離開了。也許他就屏氣凝神待在旁邊,等待著果林走出去自投羅網。

  巡視房內尋找著其他出口的視線,最後停在通往陽台的落地窗上。

  果林跑到落地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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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2-9 02:01 PM|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增血鬼的雙重危機】

  寬廣的房間裡,傳來兩次客氣的敲門聲。

  「怎─—麼——了?」

  雲英躺在床上回應。

  隔了一小段時間之後門打開來,門縫中的臉是太刀掛。因為沒有開燈,所以屋內有點暗。

  「小姐,你醒來了嗎?」

  「嗯。因為雷聲太大了,我睡不著。」

  推開午睡用的毛巾被,坐起上半身的雲英,不耐煩地攏攏頭髮。

  「太刀掛,怎麼了嗎?你的表情怪怪的,發生什麼事情了?」

  「小姐知道真紅同學的現況嗎?」

  「知道呀。真紅果林,椎八場第一高中一年級。胸圍八十九公分,腰圍五十二公分,臀圍七十七公分。身高是一百五十二公分,體重……」

  「我承認我剛才的問題問得不好。請小姐不要開玩笑,要是知道她現在人在哪裡就告訴我|

  「我不知道。這個意思是說,她到別的地方去了嗎?太刀掛,要是你閒著沒事做就過來這邊,我睡不著,你來旁邊念故事書給我聽。」

  太刀掛搖頭。

  「非常抱歉。因為連關同學都病倒了,所以工作累積了一大堆。」

  「討厭,那就算了。」

  「如果小姐看到真紅同學,可以跟她說我有話要告訴她嗎?」

  「我知道啦。如果你不想陪我,那就快走。」

  鬧彆扭的說法讓太刀掛面露苦笑地退出去,門關了起來。

  數了整整二十秒之後,雲英朝著床尾說:「果林妹妹,你可以出來了。沒問題了。」

  「呼。」

  堆積如山的布偶動了動,從床單底下爬出來的果林深吸了一大口氣。

  「啊,真是嚇死我了……雖然是我拜託雲英讓我藏在這裡的,可是聽到你要太刀掛過來這邊,我還是嚇了一大跳。」

  「因為太刀掛放下心了,就不會進來裡面呀。如果我跟他說你快點出去,他一定會進來搜索的。這麼一來,他一定會注意到,從落地窗到床鋪之間的地毯有沾濕的痕跡。剛剛是因為裡頭沒開燈,他又站在遠遠的地方看才沒被發現的。」

  用遙控器打開天花板的燈光之後,雲英身輕如燕地起身走到五斗櫃面前,打開抽屜。

  「毛巾給你。剛剛看到你全身濕透站在落地窗外面,我真的嚇死了!還以為是什麼妖怪呢。」

  接住丟過來的運動用大毛巾,果林擦拭自己的腦袋跟衣服。雖然床單多少吸掉了一些水,不過剛剛待在外面的時候,狂風暴雨讓她從女僕服到內衣褲全都濕透,感覺實在不舒服。

  她抓住長到落地窗的樹枝,還有牆壁的落差,沿著陽台一步步往旁邊移動,最後跳進雲英房內。即使各陽台之間的距離長度不到兩公尺,但是果林還是很慶幸笨拙的自己沒有滑倒,也許是因為在拚命吧。要她再來一次的話,她鐵定做不到。

  拜託雲英藏匿自己,則又是另一個孤注一擲。

  透過餐廳門偷聽到的對話,似乎顯示太刀掛所有的行動,都是因為狂熱盲從雲英才出現的。那麼,他一定不會做出危害到雲英的舉動吧?可以拜託的幫手除了雲英之外,再無他人了。

  回到床上的雲英在果林旁邊坐下。

  「你到底是做了什麼?是弄壞東西?還是偷懶被太刀掛看到?躲起來很像是在演間諜電影很好玩是沒錯,可是如果太過火,太刀掛真的會生氣喔。要是你怕他,我陪你一起去道歉好不好?你犯了什麼錯呢?」穿著短袖睡衣的雲英,用半帶著好奇半帶著擔心的眼神,望著果林的臉。

  果林咬著嘴唇。要把真相告訴深信太刀掛的雲英很痛苦,可是,要救出翔子跟真由美的所有可能,就只在這孩子身上了。

  「雲英……」

  放下毛巾,果林雙手握住雲英單薄的肩膀,面對面與她視線交會。

  「請你好好聽我現在要告訴你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但我說的都是真的|

  嚴肅的口吻與表情,讓雲英困惑地連眨了好幾次眼。

  「可以了嗎?真由美小姐沒有去醫院,翔子小姐也沒有重病到不能見人。太刀掛先生說話騙了我們,把她們兩個人關在地下室,準備要將她們賣到國外去!」

  「果……果林妹妹,你突然一臉正經在講什麼……」

  「我說的是真的!太刀掛先生說過,他帶真由美小姐去醫院對吧?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海相十點半的時候就已經很亂了!不可能開船在中午之前往返這裡的!」

  「唔。」

  雲英小小的身體震了一下,彷彿是聽到果林的話之後,發現確實是這樣。逮到這個機會,果林趕緊繼續說下去:「太刀掛先生在說謊。真由美小姐被關在一樓的秘室裡頭,翔子小姐應該也跟她關在一起。翔子小姐說過,太刀掛先生有事情拜託雨水同

  學,答應要給雨水同學一筆獎金對吧?那並不是太刀掛先生在追求雨水同學,而是要求雨水同學協助他,把女孩子賣到國外去的勾當。因為我聽到他們兩個人在討論這件事情!」

  「可是……這樣或許只能證明,他說他帶真由美去醫院是騙人的……為什麼會變成要賣掉她們?」

  「他說是為了錢。他說雲英的父親現在身體很好的時候還沒關係,如果哪天有個萬一,養育費就會出現問題,想要趁著現在多存一點錢。」

  「為了我?」雲英的聲音近乎慘叫。

  果林知道自己說的話很殘酷。因為這等於是摧毀雲英對太刀掛的信賴,而且還告訴她,太刀掛做壞事都是為了她。感受著胸口的疼痛,果林繼續說道:「太刀掛先生說,真由美小姐和翔子小姐都講了雲英的壞話還得意忘形;或許他這麼做不單單只是為了錢,也包括要報復她們欺負雲英的意思在內。」

  「雖然……以前太刀掛也曾經非常嚴厲指責過那些說我壞話,或是瞧不起我的女僕們……可是這種事……」

  「我到現在都沒事,是因為我跟雲英很要好的緣故。但是這樣也不行了,因為太刀掛先生知道我已經發現真相……這樣下去,他會連我都抓去賣掉。雲英你要救救我!」果林死命地說服雲英。「拜託你!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阻止他了……太刀掛先生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所以只要你跟他說別再錯下去,他一定會聽的。」

  雲英低下頭去,咬著拇指的指甲。

  「我不相信。我很難相信,太刀掛會做出這種荒唐事。」

  「你的心情我瞭解,但這都是真的。你必須救救真由美小姐與翔子小姐呀,雲英。你難道不在乎她們兩個人被賣到國外去嗎?」

  「我當然不願意這樣!翔子跟真由美……雖然都跟我說過帶有惡意的話,可是她們也有對我好的時候!她們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讓她們遭受這種命運!」

  「既然如此,你就幫幫她們!她們一定還被關在地下室,因為現在不能開船出去,而且太刀掛先生從暗門走出來的時候,手裡不小心掉出了真由美小姐的指甲片。」

  雲英的身體輕微顫抖起來。雖然不再繼續咬指甲,可是也沒有抬起頭,而是深深地低著頭說話:「太刀掛那傢伙,老是在妨礙我。真由美跟翔子也是……原來是這麼回事呀!」

  有點怪怪的,可是果林沒有時間確認情況了,她用力搖晃著雲英,越說越激動:「求求你!救救我們!雨水同學也跟太刀掛先生站在同一邊,我已經……」

  一想到健太的背叛,淚水就不自主地濕了眼眶。

  (雨水同學……為什麼?雖然你袒護我,可是跟你不熟的兩個女生,你就不管她們的死活了嗎?我認識的雨水同學,不是這樣的人呀!)

  即使知道果林不是人類,也沒有感到不愉快。明明還用認真的眼神看著她,對她說「我不會奪走你安身立命的地方」,答應她要保守秘密——

  (一切果然都是為了錢嗎?或者是因為太刀掛先生說自己也是成長於單親家庭,所以認同了他?)

  沒有父親的煩惱,以及對母親的感恩,他們兩人應該有很多共同之處吧?也許是太刀掛用花言巧語攻擊健太內心的弱點,進而拉健太加入做壞事的同夥。

  差點哭出來的果林,耳邊傳來了「咕咕咕」,有如鴿子叫的聲音。

  來源是雲英的喉嚨。雲英也在哭吧?也許因為手上沒拿東西就會感到不安,所以伸手抓住果林放下來的毛巾,用力扭轉。

  「雨水也跟太刀掛是同夥?」

  「雖然他替我說話,可是似乎無意要幫助真由美小姐她們……如果慢慢跟他說,說不定他會洗心革面,因為他原本就是個善良的人。但是太刀掛先生在監視他,我根本找不到機會跟他說話。」

  眼淚沿著果林的臉頰滾落。她用單手拭淚,淚水卻接二連三流個不停。

  「呵呵呵……意思就是說,除掉你之後就一切搞定了。」

  帶著嘲笑的聲音讓果林大吃一驚抬起雙眼。雲英沒有在哭,而是眼尾上揚,笑著。「咦?」

  雲英舉起雙手,果林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用力打到自己的脖子上。

  碰到脖子的不是雙手,而是毛巾。雲英用雙手把手裡的大毛巾弄成圓圈,再從果林的頭頂放下去套住脖子。

  然後直接把果林推倒,企圖讓她跟毛巾施力的方向交錯,以便吊住脖子。

  「雲……雲英!」

  如果是從背後發動的偷襲行動,說不定會因為脖子被勒住而昏倒。

  但是因為果林與雲英面對面,所以看得到眼前的狀況,而且為了拭淚,果林的手還舉在臉龐前面。這隻手成了障礙,讓毛巾貼不到喉嚨。

  「你在做什麼?快住手!放開我!」

  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狀況的果林失控起來,使勁把朝著她撲過來的雲英推開。毛巾鬆開,雲英小小的身體在大床上翻滾。

  「可惡……你明明就是個蠢蛋,只是運氣好而已。」

  雲英跳起來再度面對著果林,同時抱怨著。雙眼瞇著,嘴唇扭曲的表情,並不是平常的雲英。儘管如此,果林卻記得看過好幾次這樣的表情。在樓梯推倒太刀掛,還有推翔子入水的時候,雲英就是露出這種表情。

  「雲英……」

  果林跌坐在床上直往後退。她的心臟「怦、怦、怦」地發出激烈的聲音狂跳著,呼吸困難。這是增血的症狀。

  (不要啦!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雲英用帶著冷笑的聲音,回答按著胸口的果林。「很遺憾,我不是雲英。我是晶。雲英的意思是雲母,我是水晶的晶。我比雲母還要堅硬美麗。我是為了保護雲英而誕生的,所以我一定要強悍。」

  「你在開什麼玩笑……」

  說到一半,果林就閉上了嘴。

  這種是另一個人說法,讓人慢慢接受了——現在的雲英就散發著這種6,?感覺。很明顯地與平常那種讓人聯想到齧齒類寵物,可愛又開朗的氣質截然不同。

  「既然你去過太刀掛的房間,那有沒有看過他的書架?上面沒有在講多重人格的書嗎?」

  「咦?」

  這麼一說,果林就想起來了。

  太刀掛的書桌上,確實放著心理學與精神醫學的書籍。雖然她的注意力被封面誇張的犯罪心理學吸引過去,但是記得也有多重人格相關的書籍。

  「呼呼呼呼……那個笨蛋,想要靠自己跟我心理諮商吧。我才不要!怎麼可能有人能讓我消失!」

  「意、意思是說,雲英有多重人格嗎?」

  雖然不由得反問,但是心裡已經有個底了;另外,恐怕太刀掛也知道雲英有雙重人格。

  所以他平常雖然稱雲英為「小姐」,可是有時候彷彿是為了跟別人區分,會稱為「雲英大小姐」。還有先前太刀掛脫口而出的「姬」這個詞彙,應該就是想說「晶」但又放棄不講的結果吧。

  「沒錯,我們有兩個人。平時表現在外的雲英,還有只出現在必要時刻的我,也就是晶。知道這件事情的,就只有太刀掛而已,雲英本人並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則在內心深處看著一切,與雲英輪流出現。」

  果林想起雲英說她不記得,她有把翔子推到水裡去的事情。也說過她大概是睡迷糊了,有時候會不知不覺中換到別的地方去睡。以前的電視劇還是什麼的裡頭好像有講過,雙重人格有時候其中一個人格的行動,會連另一個人格都不知道。

  「原來是這樣!所以太刀掛先生才會對我說,不要把他被推下樓梯的事——告訴雲英……」

  「哦,那傢伙說過這種話呀。我雖然討厭太刀掛,不過我必須承認,他保護雲英保護得很好。」「為什麼隱瞞你的存在會是種保護?」

  「因為他明白,這事情要是傳到雲英老爸的耳裡,雲英一定會不由分說被丟到精神病院。老頭有足以這麼做的權力跟財富。如果被人知道就慘了,所以太刀掛不能帶雲英去接受心理諮商或是去看精神科門診。他才會想要靠自己做點什麼事情吧。」

  雲英——不對,是晶。晶態度不屑地說著,然後下床。

  「但是我不會聽那傢伙講話的,因為他眼裡看到的就只有雲英。一開始見到我的時候,你知道太刀掛跟我說什麼嗎?他驚慌失措,最後對我說『你不是小姐,快給我消失J'':。開什麼玩笑!管他再怎麼道歉,我哪有可能原諒他!反正一定也只是口頭上隨便跟我講講而已。摸頭啦陪笑啦,全都不是對著我而是對著雲英。可惡……我接下來一定要他痛苦!我最恨太刀掛了!」

  丟下全身僵硬的果林,晶走到書桌面前,打開抽屜一邊找東西,一邊對果林說:「果林,你剛說要救真由美跟翔子對吧?我討厭那兩個人。翔子的情況你很清楚吧,她說雲英是太平公主啦、有戀母情結啦;真由美則是以為沒人聽到,用大廳的電話跟男人大說雲英壞話。當時人在一樓的雲英明明都聽到了。」

  「就、就算是這樣,就要把她們賣掉也太過分了!」

  「那是太刀掛擅自幹的事情,我才不清楚,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果林心想,這個少女的確與雲英不同。跟那個愛撒嬌,會天真無邪露出潔白牙齒

  微笑的雲英迥然不同。

  「但是,雲英說過真由美小姐和翔子小姐都是她的朋友,說想要救她們。

  「她真正的想法,應該是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吧……雲英不懂得生氣,不管別人怎麼對她,對她說了什麼。所以她才說不出口她討厭什麼。生氣啦反擊啦,都是我負責的,只有這種時候我才會出現在表面上。」

  「晶……」

  果林喘著氣。呼吸困難使得她無法大聲說話。

  心臟跳動到極限。眼前的晶刺激到了吸血鬼的本能,增血的速度是跟雲英在一起時所比不上的。

  「我只要讓傷害雲英的傢伙從雲英面前消失就好了。你有想過救了真由美與翔子之後的事情嗎?」

  「唔……」

  「那些傢伙不可能悶不吭聲的,太刀掛會被警方帶走喔。雲英這麼依靠太刀掛,要是被迫分開她就會崩潰了。上國中之後,她跟太刀掛的接觸就要被迫減少,內心可是會大為動搖的……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地保護她。太刀掛這傢伙管他怎樣,雲英才是最重要的。」

  晶好像從抽屜拿出了什麼東西,但是果林看不太清楚。由於血巫升高,受到驚嚇,所以現在眼前一片模糊。

  (增血……慘了!速度實在太快了,真沒想到!)

  這意思就是說晶充滿不幸嗎?負責憤怒與攻擊的人格,如果完全沒有真心感受過欣喜愉悅,或許真的可以說是一種不幸。加上晶本人又沒有意識到,更是雪上加霜。

  果林按著胸口,呼吸劇烈地往床尾後退。

  「既然你說雨水是太刀掛的同夥,就是說真由美跟翔子一起被他們關了起來。所以說,果林—─」

  晶回過頭,右邊的嘴角上揚,笑容呈現左右不對稱的模樣,流露讓看到的人都會背脊發冷的強烈惡意。

  (哇!)

  果林全身的血管扭來轉去,血液一波波起伏,皮膚上寒毛直豎。

  (我、我不行了!血增加太多了……)

  就在果林的上半身搖搖晃晃的時候——

  「就只有你一個人在礙事!」

  晶手拿著從抽屜拿出的細長噴霧罐,猛力撲過來,直往果林的臉跟眼睛噴過去。

  「嗚哇!」

  會避開完全是巧合。因為增血引發暈眩的果林,從床上跌落到地板上,不過是早了個眨眼的瞬間。

  砰——頭用力撞到了地板。

  增血造成的模糊意識,因此反而清醒了。

  「可惡,不准閃!笨蛋!」抱怨後抬起臉的晶,用左手拿著毛巾摀住自己的口鼻,右手拿著攜帶式的催淚噴霧。

  果林曾經在電視廣告看過,這是防身用具的一種,罐子雖小但內容物跟警方機動隊使用的相同。噴到眼睛會讓人痛到睜不開眼,吸入體內則會因為刺激,造成呼吸困難。如果正面被噴到,暫時會動彈不得。

  「王八蛋,你給我乖一點!去死吧!」

  「不要!」

  果林跳起來,飛快衝到門口,逃到走廊。

  「你逃得了嗎?站住!」

  「我不要!」

  跨著不聽使喚的雙腳,死命奔逃。

  「誰來救救我……」

  喊出來的慘叫,消失在雷鳴底下。越過窗戶照進來的閃電光芒,讓自己投射在牆壁與地板上的影子跳動著。「杏樹你快來!爸爸、媽媽,救命呀!」

  果林邊哭邊逃,可是這裡沒有半個人在,沒有人會來救她。

  「救命呀……」

  就在她不知道哭喊救命第幾次的時候—

  「真紅?」

  聽到聲音充滿驚訝的人是拖著吸塵器的健太,他正從房間走出來p

  「真紅,你跑哪裡去了?太刀掛先生在找你……」

  「雨水同學,救命呀!」

  「咦?」

  果林哭著跑向健太。

  以前被不良少年糾纏的記憶還歷歷在目。那一天健太救了果林,狠狠瞪著對方還把人趕走。雖然對健太跟太刀掛同夥從事販賣人口一事感到不安,可是果林並未對他信賴全失。

  她想要跟那時候一樣躲到健太背後——原本是這麼打算的──

  「天呀呀呀!」

  一聲慘叫迸了出來,還以為自己的心臟要停了。

  一個不留神,忘了健太也是個「不幸」的人,只要一靠近就會產生增血反應。

  「怎、怎麼了?」

  「不可以!不要靠近我!我增血了……唔!」

  甚至差點就要吐出來。有如水面泛起漣漪,全身皮膚都跟著顫抖。放開健太的襯衫,果林趕緊往後跳開。

  「喂喂喂!你說『不要靠近』是什麼意思?明明就是你先……」

  健太一臉無奈地抓了抓頭髮,但是果林沒時間跟他詳細解釋了。

  看了一眼剛剛自己跑過的走廊,果林跳了起來。

  「天呀!」

  晶揮舞著催淚噴霧追過來,果林再度拔腿就跑。

  然而健太並不知道雲英和晶的事情。看到那跟平常迥然不同,雙眼瞇起充滿惡意的表情,健太一臉疑惑。

  「什、什麼呀?小姐,你冷靜一點!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伸出手想要制止晶。

  「煩死了!滾一邊去!」

  「危險!雨水同學你快跑!」

  聽到聲音回頭看的果林大喊一同時,晶也噴出了催淚噴霧σ

  「唔,啊!唔……咳、咳咳……」似乎是直接被噴到了,健太丟下吸塵器倒地,雙手掩面,猛咳個不停。

  「雨……雨水同學!」

  「呵呵呵……長這麼高大的男生還會這樣,真是沒出息!乾脆我也封住這傢伙的嘴巴好了。」

  嗤嗤笑了笑之後,晶把蓋在白己臉上的運動毛巾拿下來。果林直覺認為她是想用毛巾勒住健太的脖子。

  「我……我要去報警!」

  故意大叫,果林轉身過來。

  晶說過,為了不讓太刀掛被警方帶走,所以要殺了果林。果林心想,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晶應該會以來追她為第一優先,而不是去殺害健太。

  一如所料。

  「啊!你這傢伙給我站住!」

  丟下健太,晶追了過來,果林死命奔跑過走廊。

  看到挑高到三樓的玄關大廳,果林心想太好了,再一下子就好了。跑下樓梯到二樓去的話就能打電話——

  (啊—─完、完蛋了!電話現在不通!)

  衝到挑高大廳三樓走廊那部分的時候,她想起電話線被切斷這回事。

  猶豫只有一瞬間,便讓腳步放慢了﹒

  背後一個擒抱上來。

  「哇!」

  「你還真不死心!」

  果林撞上扶手,與晶兩個人糾纏在一起,摔到走廊的地毯上,體溫急速升高。

  (慘了!血又——)

  血又增加了,馬上就要到極限,獠牙開始長出來了。

  但是現在沒有時間擔心增血的問題。

  壓在趴倒在地的果林背上,晶丟掉噴霧罐,用雙手抓住運動毛巾打算纏住果林的脖子。

  「住、住手!放開我!」

  果林使勁把身體往旁邊扭動翻轉。

  從背上摔下來的晶倒在地上,頭部撞到了地板,發出小小的碰撞聲。那是就連常常跌倒的果林,都幾乎沒有碰到過的激烈撞擊。

  「啊……你、你沒事吧?」

  就在果林一不小心忘掉前因後果,忍不住擔心晶的瞬間——

  晶以彷彿感覺不到疼痛的氣勢跳了起來,往扭腰撐起上半身的果林猛力撲過來。「咦?啊啊啊啊!」

  雙手抓住果林的脖子,決定不用毛巾直接動手。她騎在往後倒的果林身上,直接用手緊緊勒住果林的喉嚨。儘管她的體型比果林小上一圈,力量卻大得讓人不可思議。

  「別、別碰我!」

  一面用力把晶的雙手從喉嚨拉開,果林一面慘叫。

  血液逆流的感覺,籠罩全身。

  這樣下去血管會爆開的,心臟也會破裂。不,在那之前會先無法呼吸。吐氣的時候血液就會充滿肺部,胸口會先破開。

  「唔……啊……」

  已經叫不出聲音了,晶的雙手正在用力擠壓果林的氣管。

  被殺害的恐懼,以及噴鼻血的羞恥,模糊成一片,浸透果林的腦海。

  (好、好難受……至少,要清楚選擇其中一種……)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

  「小姐!」

  傳來了大吃一驚的聲音。

  透過欄桿間的縫隙,看到人在一樓的太刀掛。

  「你在做什麼……是晶小姐嗎?快住手!請你快住手!」

  看到這幅情景,太刀掛大聲喊叫。

  晶全身發抖,雙手鬆了開來。

  果林的肺無意識地起伏,吐出累積的二氧化碳,貪心地吸著新鮮空氣。

  (得、得救了……咦?)

  也許鬆懈下來反而不是好事,心臟又「怦、怦、怦」地跳得格外響亮。

  恐懼與羞恥的危險平衡不見了。

  鼻腔深處流竄著有如火燒般的感覺。

  「不、不行啦啦啦啦啦啦!」

  「嗚哇!」

  伴隨著果林的尖叫,鮮紅色的急流噴了出來。身上濺到血沫的晶發出慘叫,急忙閃躲。

  果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雖然用手按著鼻子,可是血還是從指間堅持地流個沒完。

  「吸……」

  晶的喉嚨用力吸氣,發出像是笛子壞掉的聲音。剛剛都還充滿殺意的表情突然一變,染上強烈的恐懼,臉色蒼白。(好、好丟臉……你反應不要這麼激動啦!)

  連毫不猶豫就要殺人的人格,都會嚇到後退的鼻血,實在是太丟臉了─—雖然果林是這麼以為的,但是怎麼看晶的反應都不像是單純覺得噁心。

  「啊……啊,不要……媽媽……我、我、我……不是的,媽媽!」

  晶用力搖頭,似乎是企圖稍微拉開與果林之間的距離而往後退。儘管背部抵住了欄桿,依然想要繼續往後退。

  (什、什麼呀?她變回雲英了嗎?不對,她說話的語氣不是雲英……什麼!)

  喘著氣的晶,上半身朝著欄桿外面傾斜。

  即使是因為流了太多鼻血,導致差點就要貧血昏倒的果林,也都看到了。

  「危險!」

  跌坐在地上的果林,撐起上半身伸長了手——伸長那染成紅色的手。

  「不要!不要過來!媽媽!」

  表情因為恐懼而扭曲的晶閃開了果林。

  扺著欄桿的腰部失去平衡,腳在被血沾濕的地毯上滑了一跤。

  纖細的身體浮在空中,越過了欄桿,往從三樓到一樓都是挑高的空間墜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果林慘叫,雙手按著耳朵。或許潛意識中預測將會聽見骨頭碎裂,肉塊四散的恐怖聲音。

  但是傳到果林鼓膜的,只有彷彿人跌倒在地的小小聲音而已。過了一下子,聽見人的呻吟。

  「唔,啊……為什麼今天老是發生這種沒道理的事……」

  是太刀掛。

  沒有站起來的力量,果林沿著地板爬行,從欄桿之間的空隙往下看。

  雲英的身體摔到趴在地板上的太刀掛身上。大概是衝上來到雲英的墜落點讓自己承受撞擊,或者在接住雲英之後才倒地的。無論如何,兩個人看起來都沒有生命危險的樣子。

  (還、還好沒事……)

  安心的感覺包圍了果林全身上下。

  然而事情似乎還沒告一段落。

  在太刀掛膝蓋上起身的雲英——不對,應該還是晶—─表情痙攣地慘叫著:「不要……媽媽,住手呀!不要!不是我!不是我呀!」

  就像是精神錯亂一般,她壓住企圖安撫她的太刀掛,想要甩開太刀掛的手逃出去。

  「晶小姐,你冷靜一點,令堂不在了!你的媽媽不在這裡了,你不用怕!」「啊、啊……」

  「沒有人會欺負你,你仔細看看你的周圍。你看,令堂並不在這裡呀,對吧?」

  「可、可是,有血……媽媽把血……就跟那時候一樣,就跟她要殺我的那時候一樣!不要呀呀呀!」

  注意到晶臉上與手上沾到的血跡,太刀掛露出訝異的表情,抬頭看著人在三樓的果林。

  「真紅同學,你受傷了嗎?」

  這種口氣與干下綁票監禁與販賣人口這等壞事的犯人一點都不配,充滿了認真的憂慮。

  (雖然莫名其妙,可是現在只能暫時先相信他了……不管怎麼樣,我現在都動彈不得呀……)

  還用手掩蓋著繼續流血的鼻子,果林舉起另一隻空著的手,軟弱無力地揮了揮,表示「不用擔心」的意思。

  似乎是明白了,太刀掛放鬆肩膀,鬆了口氣。

  這段時間品的精神錯亂依舊持續著。

  「太刀掛你這個笨蛋!放開我!王八蛋!我要殺死欺負雲英的人!就像媽媽那樣……不要、不要,我討厭媽媽!不要!你去死!所有人都給我去死!」

  左手被抓住的晶,利用右手胡亂打著太刀掛的胸口與臉部。

  太刀掛不肯放開晶,應該是擔心晶會跑掉吧?太刀掛坐在地上,毫不閃躲晶的毆打,只是努力地想要說服晶。

  「請冷靜一點,沒有人會欺負小姐,媽媽也已經不在這裡了。請冷靜下來……再說,你說要殺人是什麼意思?」

  「把人撞飛就會讓人死掉了!吐出很多很多血,就會動也不動……不要,我討厭血!媽媽,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打雲英?因為你都不停手……所以我才會殺死你的!媽媽你這個大笨蛋!」

  「不是的!」

  太刀掛用強烈的口氣,壓下晶那混合著憤怒與恐懼的慘叫。

  「不是這樣的!令堂是病死的,你什麼都沒做!」

  「你說謊!如果是生病,房間裡頭不可能會變成一片血海!」

  「那是吐血造成的!因為食道靜脈瘤破裂的關係……我手上有死亡證明書的備份!她真的是病死的!」

  平常使用敬稱的語氣不見了,太刀掛大聲地咆哮著。大概是被這份氣勢給嚇著了,晶緊緊閉上嘴。

  太刀掛這次開始語氣和緩地慢慢陳述:「是真的。去看死亡證明書就可以知道,那不是小姐的錯。弓惠夫人——你的母親喜歡喝酒,儘管還很年輕但是肝臟已經出問題了,最後變成食道靜脈瘤,所以她是病死的。」

  「酒……你說的對,媽媽總是在喝酒……喝醉了,就會打雲英……」

  晶茫然地喃喃自語。橫眉豎眼的表情似乎因害怕而大為動搖,連在三樓的果林都感覺到了。

  挑高大廳底下傳來了太刀掛與晶的聲音。

  「你想起來了嗎?」

  「媽媽打我……說為什麼你要哭,為什麼你要讓我傷腦筋……說我是個可惡的孩子,然後又打我……說我是壞小孩,要我去死……」

  「你不是壞小孩。弓惠夫人大概是因為不習慣帶小孩,焦慮自己沒辦法做得跟書上寫的一樣。而且,她本來就有暴力性格。我也是在聽老爺命令去看情況的時候,被她大吼說『把那個人帶走』,然後把玻璃杯往我身上砸。她也曾經用威士忌的酒瓶打過我。她本來……就是那種習慣對別人使用暴力的人,小姐你一點都沒有不好。」

  「可是媽媽說,因為我是壞小孩,所以要處罰我……她揍我,還用香煙燙我……」

  「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你沒有不好。雖然弓惠夫人也有難過的地方,可是那並不是小姐的錯。你真的,什麼責任都沒有。」

  「真、的嗎……」

  「沒錯。晶小姐,你不是一直都在保護雲英小姐的嗎?」

  「是呀!因為,那樣下去的話雲英會死掉!所以只要媽媽開始揍人,我就會讓雲英睡著,自己出來面對她。因為不管她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覺得痛。」

  果林躺在三樓的走廊,聽著晶說話的聲音。已經感覺不到翻騰的憤怒,似乎是一種不知所措,對過去記憶感到害怕的感覺。

  太刀掛平靜地對晶說道:「我明白。晶小姐是為了保護雲英小姐而誕生的人格,你感受不到痛苦……我看過講多重人格的書,現在我已經瞭解了。你獨自一人負責著辛苦的工作。挨揍的時候就浮出表面,有時候為了要保護雲英小姐而展開反擊……」

  「沒錯……那個時候也是這樣。因為不管怎麼跑怎麼逃,媽媽都會追上來,所以我才把媽媽撞開。然後媽媽就倒在地上,開始吐血……」

  「不是的。」

  強烈的否定,打斷了晶的回憶。

  「不是這樣的,那時候你只有四歲,而且因為發育不良,還比該年紀的平均身材小了一號。那樣的身材,要怎麼樣才能把一個大人給撞開?一切都是湊巧,就在那個時間點靜脈瘤破裂了。弓惠夫人不是你殺的,真的不是。」

  晶沒有回答,太刀掛沉痛的聲音傳了過來:「晶小姐,我非常抱歉。要是我早一點告訴你,夫人是病死的就好了。你一直都因為誤會,而深感受傷吧?」「我、我才沒有,覺得受傷……」

  「你沒有自暴自棄嗎?因為你以為是自己殺死了母親……對不起,晶小姐,我都沒有發現這一點,請你原諒我。」

  「太刀掛,你居然向我道歉?不是對雲英,而是對我……真心道歉?」

  「受傷的不是雲英小姐,而是晶小姐呀,不是嗎?讓你深感痛苦,是我不對,晶小姐一點錯都沒有上太刀掛肯定地下了結論。

  傳來了嚎啕大哭的聲音。說過自己負責的是憤怒與反擊的晶——即使是看到果林的鼻血而精神錯亂的時候,都沒有流下半滴眼淚——現在卻抓著太刀掛,用盡全身的力氣哭泣。

  果林感覺到了。依照哭聲中激動所佔的比例,晶散發出來的不幸感覺逐漸減弱。

  走廊有人的聲音傳過來﹒i你沒事吧……」

  雖然想要回答「雨水同學,我很好」,但果林講不出話來。

  增血造成的鼻血已經停止了,可是取而代之的是眼前一片漆黑。一口氣流太多血出來,接下來就會變成貧血。可能也有部分原因是感覺到晶冷靜下來了,心裡鬆了一口氣吧。

  「真紅!喂!真紅!」耳朵深處一邊聽著健太的聲音,果林昏了過去。

  「雨水同學,果林要多久才會醒過來?」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偶爾會發作而已。」

  「三樓的走廊情況還真嚴重,流那麼多血沒事嗎?等她醒過來之後,給她吃點鐵質補充品應該比較好吧?」

  聽到有人在說話。

  果林想要睜開沉重眼皮搖頭的時候,發出了痛苦呻吟。

  「唔,嗯……」

  「啊!醒了醒了!果林醒了!」

  「喂,你還好嗎……」

  熟悉的聲音讓果林掀開毛巾被,跳了起來。

  「真由美小姐……還有翔子小姐!」

  原本以為被關在地下室的這兩個人,現在正以明亮的笑容往下看著果林。

  (怎、怎麼回事?)

  環顧周圍。

  這裡的確是一樓的客廳。大小約為學校教室的兩倍,放有四、五人並排都坐得下的長沙發與茶幾,還有幾組有有扶手的椅子。果林正躺在其中一張沙發上頭。

  太刀掛坐在稍遠一點的沙發上。「你醒了嗎……雨水同學說的沒錯,只是偶爾的發作吧?真是幸好。你沒事,真的謝天謝地。」

  這是一種看到她醒過來,由衷感到放心的口吻。果林越來越一頭霧水了。

  而且雲英就在太刀掛的旁邊,就像無尾熊寶寶緊緊抓住媽媽一樣,牢牢抱著太刀掛的手臂。

  圓圓的眼睛,與晶那橫眉豎眼的視線有著明顯不同。但也不是平常充滿精神的明亮雙眼,而是散發著非常悲傷的神色。

  「果林妹妹,對不起……雖然這不是道歉就可以了事的……」

  大概是不想看到果林吧,雲英把臉埋在太刀掛的肩膀上,避開果林的視線。

  果林哪有回答的能力。她莫名其妙,愣著環視周圍每個人。

  「這、這是怎麼回事?翔子小姐跟真由美小姐不是都被關起來了嗎……」

  翔子在太師椅上跌了一跤,哈哈大笑。

  「啊,你們聽聽呀。果林,你的想像力還真是豐富呢。你說我們要被賣到國外去是嗎?」

  「不要笑她,翔子。果林她不知道原委,又只有獨自一個人,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非常抱歉。如果知道你會這樣胡思亂想,我就會事先跟你說明的。」

  太刀掛朝著果林深深一鞠躬。

  「不是這樣嗎……」

  果林茫然地喃喃自語,健太抬頭望著天花板難過地說:「所以啦,真紅,那個時候我不是告訴你很多次,說不可能有這種事情嗎……太刀掛先生把真由美小姐跟翔子小姐藏起來,是為了要保護她們兩個人的安全。」

  「什麼意思?為什麼這樣做叫做保護她們……」

  反射性大叫的果林,很快就發覺到答案何在了。

  是因為晶。

  她看了一眼在沙發上黏著太刀掛不放的雲英。雲英戰戰兢兢地向她道歉:「對不起。你不要對太刀掛生氣,說到底都是我……是我跟晶害的。」

  「你說『我跟晶』,意思就是現在你是雲英嗎?」

  「嗯。雖然晶也還在……不過現在我是雲英。」

  太刀掛以過意不去的眼神補充說道:「真紅同學見過晶小姐也跟她交談過了吧?已經知道小姐有雙重人格的事情了吧?」

  「嗯,是的。」

  一邊心想,那樣算得上是見面交談這等穩當的事情嗎?果林一邊看了看健太、真由美與翔子。在這三個人面前,她猶豫著該透露到什麼程度才好。雲英馬上就察覺到這一點。

  「沒關係,因為大家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應該是說,我自己也是剛剛才聽晶提過的。晶存在於我的人格裡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最想弄清楚的人是太刀掛,所以晶說要我去問太刀掛,然後就睡著了。於是,我也很想知道詳細的情況。」

  「反正都要問個清楚的話,就決定集合大家過來,等到真紅醒過來之後再說比較好。」

  「嗯。我們兩個也從地下室出來,喝了口茶。啊,你渴不渴?」

  翔子把小茶壺的茶水倒到茶杯裡頭,遞給果林。

  「這沒有下毒喔,哈哈哈。」

  果林差點把茶杯給丟掉。真由美用力敲了敲翔子的腦袋。

  「翔子你呀!不要再開這種不看人、不看情況、不看地點的玩笑了!我跟你說過幾次了啦!不會看人臉色,只會惹人討厭的!」

  「什麼嘛,我又沒有……」

  聽到「下毒」一詞深感羞愧的雲英,緊緊抓著太刀掛襯衫的袖子,抬起臉,搖搖頭。

  「不,翔子不用勉強。對不起……因為是我讓大家覺得害怕跟厭惡的。這裡的每個人都有知道原因的權利,太刀掛,你說吧。我想聽你說明一切。」

  聽到雲英的催促,太刀掛環視在場的所有人。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想要瞭解理由的表情,當然果林也是一樣。

  以「若有不甚明白之處請再發間」作為開場白之後,太刀掛開始說明了:「原本小姐的母親——也就是弓惠大人,就是一個精神不安定的人,小姐小的時候,她就常常對小姐使用暴力。儘管如此,那段時間的情況我本人並未直接接觸到,這是我個人的推測……」

  由於雲英的母親是情婦,所以父親只能偶爾過來探望她們母女。遭受到原本該是唯一的保護者的母親暴力對待,讓幼小雲英的內心難以承受。雲英是個虛弱又神經質的小孩,無法逃離母親也不敢反抗無理的暴力。情況要是持續下去,說不定會丟掉小〈叩。

  「我以前在書上看過……」

  真由美深思熟慮地插嘴說道:「書上說受虐的孩子,有很多都有多重人格的樣子。當再也無法承受虐待的時候,為了要保護自己的心靈,便會幻想『現在這麼慘的人不是我,是別的小孩』。」

  果林想起晶說過的話,低聲地說:「也許是吧。晶也說過,她是為了保護雲英而誕生的。」

  「嗯,大概就是跟真紅同學聽到的一樣。晶小姐是想要保護雲英小姐的亡太刀掛的視線從果林移到雲英身上,繼續說著:「弱小的雲英小姐,無法發怒或反擊。因為如果那麼做,便會遭到焦躁的母親更多暴力……晶小姐因為感覺不到疼痛,所以能夠忍受弓惠夫人的暴力相向。同時,晶小姐也接受了隱藏起來的憤怒感情。她忍耐弓惠夫人的暴力到某種程度,一旦超過界限,她判斷會危害到小姐生命安全的時候,就會產生逃離或是反擊的反應。」

  接著就在雲英四歲的某一天,跟平常一樣,母親的暴力越發嚴重,雲英再也受不了的時候,就變成了晶。

  然而就在那個時候,母親本人也沒有察覺到的,那正在體內日趨惡化的病症一口氣爆發開來。

  「那叫食道什麼的……對吧?我剛剛聽太刀掛先生說過,是種會讓人吐血的病。」

  果林呢喃著。

  聽到「血」這個詞彙,雲英不由得全身僵硬。太刀掛一瞬間彷彿因為疼痛而皺起眉頭的表情,或許就是因為雲英用力緊緊抱住他的左手。即使如此,他也沒有抽出左手;相反的,還對緊抓住他不放的孩子,露出憐憫的眼神,繼續說道:「沒錯。那叫做食道靜脈瘤,是一種食道的靜脈長出像瘤一樣腫塊的病,在瘤破掉之前不會出現任何症狀,可是一旦破了,病人往往就會大量吐血,甚至因此喪命……」

  「好可怕。」

  太刀掛看著縮著脖子的翔子,苦笑地搖頭。

  「原本這不是年輕人會生的病。但是因為小姐的母親從十五、六歲左右就開始喝酒,所以雖然年輕,卻已經出現肝硬化的症狀。就是這個原因,才讓她年紀輕輕就得到這個病……死亡證明書的影本上面有寫病名,回去之後我拿給小姐看吧。」

  後半的話是對著雲英說的。

  果林回憶著那個時候斷斷續續聽到的,從一樓大廳傳來的話語。

  「可是晶認定說是她撞倒母親,才因此害母親吐血身亡的吧?」

  「沒錯。弓惠夫人似乎有打電話求救的樣子,可是她沒有說清楚,老爺以為她又喝醉打電話來抱怨,便放著不管……老爺後來覺得擔心,要我去看看情況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天以上。那個時候,弓惠夫人已經往生了。」

  聽到這裡,健太疑惑地歪著頭。

  「但是那件事情之後,太刀掛先生就擔任起照顧雲英小姐的責任,那不就不再需要那個叫做『晶』的第二人格了嗎?太刀掛先生應該不會對雲英小姐使用暴力吧?」

  果林點點頭,因為她也在思考同一件事。看到那宛如無尾熊寶寶緊抓著太刀掛的雲英,便能明白太刀掛這段時間以來,是多麼懇切地做好養育的工作。

  「事情沒這麼簡單。晶小姐是為了保護雲英小姐所產生的人格,她平常隱藏在內心深處,不斷在注意小姐身邊發生的事情。如果同學或是老師欺負小姐,人格就會交換進行反擊,像是與人爭論或是揍人……我第一次見到晶小姐是三年前的事。」

  然而那個時候,驚慌失措的太刀掛對晶脫口說出「你消失吧」,因此失去晶的信任。雖然事後太刀掛在具備了多重人格相關的知識之後不斷道歉,卻依然得不到晶的原諒。

  「為什麼不帶她去看專門的精神科醫生或是接受心理諮商呢?」

  真由美問道。

  果林也聽晶說過這問題的答案。

  晶說,如果雲英的父親知道了,一定會不問原因,不由分說硬是把雲英送到精神病院去。

  把同樣的回答告訴真由美等人之後,太刀掛仰頭看著天花板,說話的聲音混雜著嘆息﹒i……即使如此,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發生什麼大問題。春假的時候也有舉辦像這次的旅行,那時也有狠狠嘲弄雲英小姐的女生,但是晶小姐也沒有出現;或許是因為在她出現之前,那些來當女僕的女生就回去了……這次也許是我的想法太過天真吧。」

  「我想沒有人會這樣責怪太刀掛先生的。」

  健太的話讓太刀掛輕輕看了他一眼表示謝意。真由美迅速拍打滿意地邊笑邊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的翔子,要翔子閉嘴。果林也不想聽翔子的那些妄想,便面對太刀掛請他繼續說下去。

  「晶與雲英的事情我都明白了。但是我還有一大堆事情搞不懂……真由美小姐消失不見,還有翔子小姐中毒,這些又是怎麼回事?」

  「該說是消失不見呢,還是我本來就打算要她藏起來呢?從第一天晚上,大崎同學在二樓大廳講電話,說雲英小姐的壞話時就開始了……」

  接收到太刀掛的視線,真由美縮了縮肩膀。

  「說的有點誇張是我不好啦。我只是想跟男朋友強調,不小心就說了有的沒有的。可是我還以為,雲英那時候正在跟翔子與果林玩遊戲嘛|

  「我玩到一半,因為要去拿點心所以到一樓去了。我不記得我有聽到你在講電話……」

  「大概是聽到講電話的聲音時,晶小姐就讓雲英小姐的意識沉睡,完成人格交換了吧。因為我從三樓的走廊,看到大崎同學在二樓講電話,小姐站在一樓動也不動。」

  可是光是這個樣子,果林還是無法接受。連接事情的脈絡還少了一個。

  「為什麼就只有這樣,太刀掛先生就要把真由美小姐藏起來?雖然晶推倒過太刀掛先生跟翔子小姐,可是對真由美小姐又沒做什麼……」

  「因為掉在走廊上頭的口紅上太刀掛苦笑。「雖然沒半個人有頭緒,可是那條口紅上面卻用麥克筆寫了『真由美』。那不是有一種不像化妝品的怪味嗎?那是除草劑的味道。」「就是太刀掛先生在早上撿到的那個東西嗎?」

  「沒錯。應該在倉庫的東西,卻被藏在走廊的樓梯底下,所以我就覺得不妙了……名牌的新口紅上面寫了名字,最後你們不是決定,沒人認領的話就要讓大崎同學帶回去嗎?口紅表面塗有毒性很強的除草劑,如果拿來擦,嘴唇就會受到藥品灼傷。」

  太刀掛看著雲英,補充說道:習昍小姐應該也沒有真的有要致人於死的念頭。她是想讓大崎同學受傷,好回去日本本主的醫院就醫,總之就是要讓大崎同學從小姐面前消失——應該是這樣吧。」

  真由美嘆了一口氣。

  「我聽太刀掛先生說的時候還半信半疑的。可是一間口紅,味道真的跟除草劑一模一樣,於是我就完全相信了,才決定先躲藏在地下室裡頭。」

  「真紅同學看到晶小姐撞倒我的那一幕了吧?那是因為我把口紅拿走,壞了晶小姐的事情,讓她很生氣的緣故……總之,我是打算先把大崎同學藏在地下室,有空的話再開船送她回去。因為天氣變壞,所以只好要她繼續藏在那裡不出來。」

  「唔,所以接下來就是把清潔劑放到我的點心裡面去吧?」

  翔子一邊啃著煎餅一邊插嘴說道。表情最若無其事的人就是她了。反而是雲英咬著嘴唇,一臉在忍耐痛苦的表情緊抓著太刀掛。握著襯衫袖子的手指,關節都變白了,大概是非常使力的關係。

  擔心的果林出聲問她:「雲英,你還好吧?」

  「嗯,我沒事……我得好好聽完全部的事情才行。」

  太刀掛彷彿在鼓勵一般地輕拍雲英的背,繼續說著:「關同學說的沒錯,是晶小姐把清潔劑放到點心裡面的。好像是因為只把關同學推進水中,還不能讓她消氣的緣故。」

  晶換好衣服之後進入洗衣間,把清潔劑裝進密封袋之後帶出去。果林因為看到她這個舉動,才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然後晶小姐應該有讓雲英小姐出現過一次,但是在真紅同學到廚房去跟雨水同學講話,雲英小姐獨自一人待在餐廳的時候,晶小姐又出現了,接著把清潔劑混到點心裡面。應該是這樣吧。」

  「我覺得這個晶呀,都是在玩些陰險的手段。」

  太刀掛立刻將翔子毫無顧忌的話語給壓了下去。

  「因為母親的死亡,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中,讓她很怕血。所以晶小姐總是選擇用不會造成出血的手段攻擊對手。雲英小姐雖然不記得母親的死狀,可是還留著對血的厭惡與恐懼……沒錯吧?」

  「嗯,也許吧。」

  由於知道翔子也成為攻擊對像,太刀掛便繼真由美之後,也把她給藏到地下室去。

  「這樣的話,把事情告訴我就好了嘛……」

  太刀掛對著垂頭喪氣的果林再度鞠躬道歉。

  「對不起。可是你看起來好像不擅長說謊的樣子,我不希望小姐察覺到,我把大崎同學跟關同學藏起來的事情。雲英小姐知道了,也會轉達給晶小姐的。如果晶小姐生氣了,說不定又會想新的報復手段對付她們。」

  因為口紅的事情而動怒,晶把太刀掛從樓梯上推下去。面對這樣的晶,這樣小心翼翼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我不懂的是……真紅同學,我聽雲英小姐說,你好像以為我要雨水同學協助我,企圖把當女僕的女孩子賣到國外去……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我一開始不是有跟雲英說嗎?說太刀掛先生因為被真由美小姐甩了,所以惱羞成怒把她給關起來。」

  「我沒有被甩,也沒有追求她,請你不要擅自散佈謠言|太刀掛摸著額頭,口氣強硬地予以否定。「真紅同學誤會的,大概是我在說服大崎同學躲到地下室時的對話,我一次都沒有追過大崎同學。」

  「喂!太刀掛先生,你不必這麼死命否認吧?氣死人了!」

  「我知道啦,我承認我不會說話。所以真紅同學你不要再繼續說這些麻煩話了。而

  且,你還搞錯了另一件事情……」

  「對呀對呀,為什麼你會認為是人口販賣呀,真紅?」

  健太一臉懷疑。果林的臉頰燙得差點要噴火出來。

  「因、因為……雨水同學跟太刀掛先生不是在餐廳討論買賣的事情嗎?我聽到了,你們說什麼商品會跌價,價錢要看買家喜好之類的!」

  看到大叫的果林,健太與太刀掛彼此互看,一頭霧水,

  「商品會跌價……難不成你說的是衣服嗎?」

  「啊,就是這樣,錯不了的!真紅,我們是在說要處理那些準備給女僕們穿的服裝啦。沒有穿過的可以拿去網拍賣掉,因為都還是全新的。」

  「咦?可是這樣就講不通了呀!你們不是在說什麼男人的手碰過之後,商品就會跌價嗎……」

  「我是有這麼說過。因為以前僱用的人員裡頭,有個想穿女裝的男生……男生穿過一次的女僕服,應該不可能賣得掉的吧?」

  太刀掛一臉悵然所失地說明。翔子插嘴說:「悶不吭聲賣掉不就好了……啊——不過先等一下!你該不會連我們穿過的衣服,都批發到那種專賣女生穿過的衣物之類的怪店去吧?應該可以賣個很好的價錢喔!」

  「那種買賣很容易跟黑社會扯上關係,太危險了,所以我不會這麼做。要是我被警方帶走,就沒有人可以照顧小姐了。基本上,穿過的衣服我都會請穿過的人帶回去的。」

  「哇!那這樣泳衣跟女僕裝都可以帶回去囉?真好!」

  「翔子,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啦……那麼,果林,你為什麼會覺得是買賣人口?而且還是賣到國外去的,這範圍也縮得太小了吧?」

  真由美把岔開的話題拉回來,果林喝了一口茶,結結巴巴地說:「因、因為太刀掛先生的房間裡頭,有英文的文件嘛。上面印了我跟真由美小姐的大頭照,還寫了身高與三圍……」

  真由美和翔子大叫「咦—─」,但是就算聽到她們帶著譴責的聲音,太刀掛也只是不可思議地側著頭。

  「真紅同學,你沒有看上面寫什麼嗎?」

  「上面寫英文呀!那些文件上面不是寫著英文嗎?」

  「那是訂製服裝的文件呀。小姐從型錄上面隨意挑喜歡的衣服,廠商為了要從裡面找出適合你們的花色,所以要貼上大頭照比對……尺碼不寫清楚,就沒有辦法訂做衣服。」

  「我、我又……沒有把三圍跟身高告訴你們!」

  看到拍桌子大叫的果林,雲英從旁邊插進來說明。

  「果林妹妹,太刀掛的特殊技能,就是用人眼鏡頭去測量別人。他可以正確無誤地把看過的東西記下來。所以,尺碼之類的數字他當然就會知道了。」

  「怎麼可能……」

  「真的嗎?」

  面對懷疑的表情,太刀掛與眾人一一交會視線之後,露出彷彿是在比對記憶中量尺般的眼神,說道:「雨水同學的鞋子是二十六點五公分;真紅同學的拇指與食拉開到極限的長度是十五點五公分;關同學的戒圍是十一號;大崎同學第一天肩背的那個包包,提帶的長度大概是……八十二公分。你們等一下可以去量量看,應該是沒錯。」

  健太和翔子以喃喃自語說著「沒錯呀」的表情互看彼此。果林的手指寬度與真由美包包的帶子長度,雖然不去量就不知道,可是照這情況看來大概也是對的。

  雲英開心地笑了。

  「怎麼樣?我沒說謊吧。有太刀掛在呀,買東西的時候可方便了。」

  這麼說起來,果林記得太刀掛的興趣是重現在餐廳吃過的料理。這也是因為他擁有以視覺與味覺正確記憶目標內容的能力吧。

  疑問的根據一個個消失了,果林把手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地詢問:「那麼,太刀掛先生真的沒有把真由美小姐與翔子小姐關起來了……」

  「沒有啦沒有啦!果林,等一下讓你去看那扇暗門裡面有什麼好了。房間本身雖然老舊了點,不過裡頭的設備可是新的。有很棒的家庭劇院,還有床鋪、冰箱都一應俱全。」

  「啊,對了。果林,你說有看到我的指甲片是嗎?等一下要還給我喔,因為那個很貴的。我也拜託太刀掛先生有看到的話要幫我撿起來。」

  「哦,你說那個呀。我是有找到,可是放到口袋以後就忘記拿給你了……是真紅同學看到我掉在地上的吧?」

  「真由美小姐!你不是跟我說那個不會輕易剝落的嗎?為什麼會掉啦!」

  「好像是因為我沒有仔細黏好又跑去洗手,所以就掉了。那個只要一沾濕,就會很容易脫落喔。」

  「我、我還以為一定是真由美小姐在遭到囚禁的時候,因為激烈反抗所以才掉下來的,讓我感覺到格外害怕……」

  聽到果林小聲的自言自語,翔子翻倒椅子上,笑得打滾。

  「這真是太糾纏不清的劇情了!果林你真有意思!這個題材請讓我使用在下一次推出的同人志裡頭,還有那個賣到國外的販賣人口也順便喔。哈哈哈哈!」

  果林低下頭去,不好意思到頭頂都要冒白煙出來了。

  太刀掛打斷翔子的大笑聲,深深鞠躬。

  「關同學,不要笑了。是我造成讓真紅同學如此誤會的情況。還有……讓她碰到這麼大的危險。我還以為因為雲英小姐很喜歡真紅同學,所以真紅同學不會成為晶小姐攻擊的對象,就放心下來了。對不起。」

  在那之後的發展果林也知道了。就是她逃進雲英的房間,說出對太刀掛的懷疑—─最後變成被晶追殺。

  聽完一切的前因後果,果林深深嘆氣。

  太刀掛環顧所有人,繼續說著.出如果你們有問題或是抱怨,我大概也不能要你們毫無顧忌地說出來……老實說,我使用的方法,並不是把小姐放在第一順位的最好做法。你們碰到那些危險,會生氣也是沒有辦法的。我本來以為晶小姐不會這樣連續一再出現的。現在一想,打從今年春天開始,雲英小姐就有些不穩定了……」

  「啊!對了!原來是這樣!」

  大家看著突然出聲的果林。

  「因為上了國中之後,就必須跟太刀掛先生保持距離,所以雲英才會內心動搖。所以,晶才會說她要好好地保護雲英。」

  「原來如此。精神層面的不穩定,讓人格解離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了。」

  果然是女大學生,真由美懂得一些很艱深的辭彙。翔子點頭同意,指著一個方向說:「那麼……這個樣子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吧?」

  她指著的是呈現無尾熊寶寶狀態的雲英,還有被緊緊黏住的太刀掛。滿臉通紅的雲英,把臉埋在太刀掛的肩膀上,以避開眾人的視線。不能離開的太刀掛一臉不太舒服的表情,推了推眼鏡,欲言又止地開口:「關於這一點,我準備等一下再跟小姐談……總之,我很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對不起。」

  稍微思考了一會兒,健太鬆開剛剛抱著的胳臂,說道:「雖說是添麻煩,可是對我來說,也就只有覺得被催淚噴霧噴到有點討厭,還好眼睛現在不痛了……只要能拿到薪水,就沒什麼好抱怨了。」

  「我……也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傷害,沒關係啦。反正如果什麼內幕都沒有,也不可能有高出一般行情的薪水,發生這麼點小事情也是當然的。翔子跟果林,你們怎麼看?」

  接著健太說話的真由美看向果林,果林用力搖頭。

  「我……我也沒什麼抱怨。雖然是有一點點可怕啦,可是聽過原因之後,我明白雲英跟晶都有難處,太刀掛先生之所以要守密我也能理解……我也是,有一、兩件無論如何也不想被別人知道的事情。」

  果林的腦海中,浮現健太得知白己真實身份那一天的事情。

  她還以為如果被人知道是吸血鬼,自己一直以來維護的生活就全都完蛋了。她害怕失去朋友、打工的工作、學校生活,還有再也不能在從小長大的城鎮待下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害怕連累到自己的家人。

  (幸好,雨水同學願意替我保守秘密……)

  太刀掛一定也是為了保護雲英,費盡了心力。即使知道秘密,也努力不要連累周圍的人,把女僕們藏起來。就算晶把他從樓梯推下去或是揍他,也毫無抵抗地嘗試說服晶——他是非常費心在努力的。

  她無法責備這樣的太刀掛。

  「如果我的立場跟太刀掛先生相同,我想我也會採取同樣的行動。我並沒有受傷,所以沒有關係……啊,可是晶會怎麼樣呢?」

  果林在意這一點。

  儘管遭到攻擊時感到害怕,然而得知緣由的此刻,反倒覺得晶很可憐。

  為了在母親的暴力底下求生存所產生的人格,只懂得憤怒為何的晶。雖然方法不講理又帶有攻擊性,可是那個少女只是想要保護雲英。

  (那孩子實在太不幸了……)

  果林想起與晶對峙時,自己的血以驚人之勢不斷增加的情況。

  「剛剛說現在晶的人格沉睡了……她會怎麼樣呢?會消失嗎?」

  似乎是聽力敏銳地聽到了這充滿著擔憂的聲音,太刀掛緩緩地搖搖頭,眼鏡深處的雙眼,充滿著溫柔的色彩。

  「她不會消失,也做不到。應該是叫做人格整合吧!我想小姐那兩個分裂的人格,會往一個方向統整為一個人格。晶小姐已經答應了……雖然以前她很討厭這樣,甚至不肯原諒雲英小姐告訴我她的存在。」

  「是晶主動跟我說過的……雖然為什麼我會不記得,真的很奇怪,但是因為太刀掛一提起這件事情,她就會跟我交換,跑出來妨礙我跟太刀掛的對話。可是,她說她現在的想法已經改變了。她說,要跟我『回歸為一體』。」

  雲英的褐色眼睛眨呀眨的,然後補充說道:習昍知道她沒有殺死媽媽之後,似乎鬆了一口氣。她說她覺得太刀掛現在也可以相信了,所以願意慢慢接受回歸成一個人格的心理諮商。」

  說著,雲英的臉龐雖然又再度蒼白,但是眼眸的神色卻很平靜。得知自己有雙重人格應該是個很大的衝擊,不過弄明白為什麼記憶會中途消失,還有腦海中傳來的另一個聲音的真實身份,或許反而帶來了精神層面的安定。

  「那麼,我就無所謂了,我不會在意的。」果林誠懇地說。

  剩下的翔子呆呆地抓了抓頭髮。

  「我知道我被下清潔劑的時候是很生氣啦,不過事到如今,我再講什麼抱怨,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好處。這點小事情就在薪水裡頭加點甜頭就好啦,我的肚子痛也好了,因為拉肚子還瘦了一公斤,還不錯啦。」

  聽到眾人好意的回應之後,雲英明顯地露出放心的表情。

  真由美像是要下結論般,拍著手站起來。「那麼,就講到這裡沒問題囉。我們開始準備晚餐吧。翔子也恢復精神了,一起來幫忙?」

  「我也去。廚房的東西什麼放在哪裡,最清楚應該還是我。」

  「抱歉。我只會煮湯,剩下的就隨使用冰箱的火腿之類,或是儲藏室的罐頭跟袋裝速食打發一下。」

  果林有些驚訝地環顧眾人。

  「對了,因為果林剛剛昏倒所以還不知道。太刀掛先生因為腳受傷了,現在行動不太方便。」

  「咦!那就是他接住從三樓掉下去的雲英的時候就受傷了……」

  「真的假的?還有這種事情呀?他只說他受了點傷。」

  「沒有啦,真紅同學,關於那件事情……」

  太刀掛不知道為什麼臉紅了,但是面對著翔子跟真由美的果林並沒有發覺。

  「是真的啦!雲英從樓中樓掉下去,我還以為沒救了,嚇得眼睛都閉起來不敢看……可是人在一樓的太刀掛先生卻接住了她。應該是衝到雲英掉下去的那個地方吧。」

  「哇—─幹得好!」

  「像是在演動作片一樣呀,好想看喔。」「不要說了,事情不是這樣的。我拜託你們不要誤會了。」

  受到眾人讚嘆視線的太刀掛,單手按著額頭,小聲地說:「我沒有因為小姐體重很輕,就想辦法奮勇接住她。我都快要三十歲了,是因為突然急速衝刺,導致小腿抽筋……受傷的理由一點都不帥。」

  「咦?不是嗎?」

  聽了太刀掛好像很不高興的說明,果林心想這下完蛋了。好像扯出了不該講的話題——

  正開始熱鬧的氣氛僵住了。不過——

  「那很好呀!反正太刀掛為了救我而受傷的這個事實,還是一樣沒有變呀!」

  雲英大聲地宣言,緊緊黏住太刀掛。太刀掛似乎有話想說,不過還是放棄似地緊閉嘴巴,用空著的那隻手按著額頭,好像已經有會遭到來打工的一行人嘲笑的心理準備。

  然而眾人卻沒有這麼不和善。大家說著「好了,來準備晚餐囉」,同時走出客廳。笑咪咪在說著什麼的翔子,因為真由美立刻捏了她一把而乖乖閉嘴。

  緊跟在三人之後,果林也從沙發站起來。她已經不再貧血,雲英與太刀掛應該想要商量從今以後的心理諮商等等許多的事情吧,她可不想留在這裡打擾。

  正當她要走出去的時候,聽到太刀掛嘆口氣之後對雲英說道:「我都沒有發覺,晶

  小姐因為誤會而受傷的情況。我面對雲英小姐,是不是也在不自覺中做過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我沒有受傷,我只是覺得寂寞。因為太刀掛都不肯抱我了。」

  「……我明白了。那麼,小姐覺得不安的時候,我還是會抱抱小姐。這個習慣就延長到小姐國中畢業吧。」

  「上高中之後就不行了嗎?太刀掛,你不喜歡我黏著你嗎?」

  雖然果林心想,太刀掛一定不會做出決定不理會雲英的回答,但還是在意會出現什麼答案。想要關上門的手,不知不覺中放慢了動作。

  「太刀掛,雖然你討厭我,可是要工作所以沒辦法才跟我在一起的吧?我有雙重人格,照顧起來很麻煩……」

  聽到雲英那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太刀掛斬釘截鐵地回答:「請小姐不要為了這又不是自願產生的疾病而自卑。」

  「可是我——」

  「我從來不曾討厭過小姐。因為,我們都是同類。」

  「同類?」

  「我的母親也是老爺的情婦,而且還頗為得寵……要不然的話,老爺也不可能替一個小小傭人出醫藥費跟喪葬費,甚至連小孩的學費都負責支付吧?在我的學費這方面,就某種意義來說,也算是把我當成將來在養育他的小孩方面,會派上用場的部下,像是一種畢業之前就簽訂好的就業契約。」

  「我都不知道這回事……爸爸那個人,到底有幾個情婦?」

  「小姐不用去在意這種事情……總之,老爺把小姐托付給我的時候,我認為在『母親身亡的情婦小孩』這一點上,我們的立場是一樣的……雖然看來要花費許多心力,可是我已經決定,要好好把小姐拉拔長大。該說是因為同類呢?還是感覺像是年紀差距很大的妹妹呢?」

  「我是你妹妹呀……」雲英不滿地發著牢騷。「難道你對我都沒有一點點動心嗎?就是,那種……對女朋友的感覺……」

  「這種話請等到小姐再長大一點的時候再說。小孩子跟我說這種話,我也沒辦法說什麼。」

  「什麼嘛!你那種嘲笑人的笑容是什麼意思?」

  「不是的。我想只要過了兩、三年之後,小姐的感覺應該就會不一樣了,我絕對沒有嘲笑小姐的意思……」

  「意思一樣啦!你要相信我啦,笨蛋!」

  「好、好痛好痛!小姐,請你冷靜一點!」

  果林靜悄悄地關上門,自然而然地露出微笑。

  (太好了,雲英還有晶都釋懷了……)

  她想起晶說過,討厭太刀掛只偏愛雲英。

  實際上晶那個孩子應該是希望得到所有人——尤其是,最接近她的太刀掛——親切溫柔的對待吧?她羨幕被捧在手心保護的雲英,可是由於跟雲英是同心同體,說不定因此才會對太刀掛產生反彈,抒發不滿,說她「討厭」太刀掛。

  (但是她緊緊抓住太刀掛先生痛哭……所以應該沒事了吧?)

  母親的死亡與血帶來的精神創傷治療、人格統整等等,雲英與晶必須克服的問題似乎還有很多,不過也有很多願意伸出援手的人,所以一定可以順利進行的。

  果林覺得現在就算靠近雲英,就算晶出現眼前,自己都不會再增血了。

  們不要跟別人大肆宣傳這次打工的事情吧。

  果林等人聽太刀掛仔細說明了多重人格的詳情,也請教太刀掛為什麼雲英會變成這樣的原因。然而所謂的「多重人格」一詞,不管好壞,給人的印象都太過強烈,說不定有人會只知道部分的內容就道聽塗說,隨便傳播謠言。可以說太刀掛的這份謹慎是理所當然的。

  「從此以後,雲英大概也會逐漸冷靜下來吧……」

  果林不由得脫口而出的自言自語,似乎傳入健太的耳裡。

  「是呀……總之幸好平安落幕了。我沒想到能拿到這麼多薪水呢,謝謝你介紹這份工作給我,真紅。」

  「不客氣,我才要謝謝雨水同學。在我噴血之後你還替我掩護,真的幫了我大忙。」

  手頭一寬裕,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兩人笑咪咪地走進車站。

  (有十萬呀!十萬!可以繳好幾個月的電費了……對了,我買點什麼紀念品回去給杏樹好了。而且接下來也不用忙著打工,暑假剩下的日子,也可以跟麻希出去玩……)

  走下陸橋的樓梯,進入呈現緩緩曲線狀的月台。果林指著前方,回頭面對著健太的方向。「我們要不要在前面一點的位置上車,那邊……」

  就在她想說「那邊下車的時候,比較靠近出口樓梯」的時候—─一面看旁邊一面往前走的果林,腳勾到掉落下來的尼龍繩繩圈。

  「嗚哇!」腳被絆到的果林,在空中往前飛了約一公尺遠後,臉部直接撞到地板。

  「唔!好痛……咦?」

  果林淚眼汪汪地抬起頭。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沒做什麼,身體卻擅自開始往前移動了。

  「怎、怎麼了?」

  「真紅快停下來!鐵軌在——」健太慌亂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果林跌倒處的正前方有台自動販賣機,工作人員正在補充裡面的果汁;而果林跌倒的地方則是已經搬走裝有果汁紙箱的空推車上頭。受到果林往前摔倒的作用力,推車開始往前奔馳,朝著曲線狀月台的另一邊而去。

  「哇哇哇哇哇!要掉下去了啦—─」

  「危險!」健太追上來,從後方撲上載著果林的推車。

  「嗚哇!」

  「啊!」

  砰!腦袋結實地撞到東西。

  轉換方向的推車沒有掉到鐵軌上;相反地,載著果林,拖著健太,衝入位在月台中央的商店。玻璃破碎的聲音、慘叫、東西翻倒的聲響,同時從天而降。不久,在空罐子還是什麼東西,發出喀啦喀啦轉動的聲音之後,周圍歸於平靜。

  果林抬起臉。冷藏展示櫃因為倒地而玻璃碎裂,發出不穩定的漏電聲;商品架因為腳折斷了而呈現歪斜狀態;四散在月台上的零食、雜誌與便當,雙眼圓睜說不出話來的店員—─商店一片混亂。

  果林覺得有兩個又粗又黑的「賠償」大字,用力印在腦海之中。體溫下降,自己臉上血色全失的聲音清楚地傳到耳膜。

  她看到健太撐著手肘起身的樣子。

  「這不是真的吧?這……薪、薪水……」

  果林環顧週遭的慘狀,眼神有如正在作白日夢,喃喃自語,臉色一片慘白。

  惡夢在腦海中四處奔馳─—剛剛拿到的十萬圓鈔票長出了翅膀,一張也不剩,全都飛走了。

  到底是為什麼來打工的呀!

  「……嗚哇哇哇哇哇!」

  響徹夏季晴朗天空的嚎啕哭聲,掩蓋了駛進月台的電車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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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  記

  某天,東京與大阪之間的電話。

  「Y先生,因為小說改了類型,所以這次要不要試著抽掉雨水同學,光寫果林的故事就好了?」

  「不行,不可以這樣。他們兩個人都要出現,請你貫徹愛情喜劇的路線一

  「咦……我想想,既然第二集是忍著沒噴血,那麼這次我想要華麗地血花四濺,再來個鮮血淋漓血跡斑斑的連續殺人……」

  「血花四濺鮮血淋漓血跡斑斑有點那個呀,不太好。請節制一點」

  「那拿個勒死或是毒死,用不會流血的手段進行連續殺人吧!還有要像某懸疑劇場那樣,最後在懸崖上跟犯人對決……」

  「不行——那終究還是殺人案。人死了就太寫實了,希望你朝著不會死人的方向創作」

  「唔……好吧。那麼,Y先生,我就朝別的地方來大玩特玩吧!我預定要加入客串的女性角色,跟果林一起游泳一起洗澡,揉來揉去摸上摸下,就像是熱鬧喧囂的『只限女性的泳裝大賽!充滿波霸!』的情況,華麗奪目不可逼視!」

  「富士見懸疑文庫的其他系列是有這些沒錯,可是在『果林』裡頭不可以出現……

  甲斐老師,你是不是在自暴自棄了?」

  「沒有沒有沒有啦……這是哪裡的話呀。我會朝著正常的愛情喜劇路線前進的,遵命!」

  到底有沒有像以上所說的商量呢?這是個謎。

  總而言之平安出版了,這本「增血鬼果林」系列的第三集。託購買讀者們的福,已經出刊的兩本也順利增刷了。非常感謝大家。

  對早就知道的人,現在要再度說明一次。這本小說是由影崎由那老師在《DRAGON AGE》月刊上正在連載,大受好評的漫畫《KARIN》(漫畫版第一到三集發售中)改編而成,地位相當於漫畫版的外傳。雖然單獨閱讀小說也沒問題,不過搭配漫畫一起看的話,會享受到兩倍的樂趣。

  這次,故事發生的時間,感覺上應該是是第一學期結束到暑假前半的某一天吧。雖然我在第二集的後記發牢騷說「這次好想讓果林爸爸出場喔……」之類的,可是結果第三集還是沒有他的舞台。應該是說,亨利老爸出現的話,到底有沒有人會高興呢?比起老爸,我本人比較喜歡寫美少女或是可愛的女生。

  不過,因為我也有見機行事的傾向,所以讀者大人們的熱情來信,就會輕易讓我改變心意。如果有人心想「我希望某某角色在小說版中再多點戲份!」,請來信到編輯部告知我一聲。總之第四集預定在冬天出版,故事內容大概是描寫暑假後半的那幾天吧?第四集就輪到亨利老爸出場了。還有杏樹也會讓她多點露臉機會。

  好了,最後的總結是跟往例一樣的感謝詞。

  謝謝身為原作者同時也替小說版畫插圖的影崎由那老師、責任編輯Y先生。

  富士見懸疑文庫與《DRAGON AGE》編輯部的各位,還有為了出版這本小說盡心盡力的每一個人。

  以及,閱讀完這本書的你,我由衷獻上謝意。

  甲斐透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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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四年六月要下不下的梅雨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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